“唉,他做了那么多,要这屋里的真不是王夫人,他该多可怜啊。”此情此景,慕怀昙也不禁心生不忍。

    白瑾的眼睛却依旧无波无澜,“当他选择强行留住夫人的那一刻,便是生出了执念。他的路只会越走越错。”

    “修道者果然看得通透。”慕怀昙赞道,她是诚心的,白瑾面上却有些不自在。

    白瑾撇过头,朝王夫人床边走去,从怀中掏出符箓。

    “小道士,别浪费你的符了......”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白瑾抬头看,王夫人不知何时睁开眼。

    “我的确不是她。”“王夫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答案已经明晃晃摆在了两人眼前。慕怀昙怔愣着问:“那,那个孩子?”

    “也是我和姐妹们幻化出来的。”

    “王夫人”眼珠转向白瑾,她的表现很奇怪,好似四肢都不能动弹。

    “小道士,你要把我们捉去吗?”

    白瑾没吭声。

    “王夫人”忽然变了脸色,眼中透着股恨意,“我还没怪他,将我们困在这里!”

    “你走不了吗?”慕怀昙问。

    “我走不了。”“王夫人”缓缓道:“他与血衣神达成交易,我们在血衣神的力量下生出实体,却也......再出不得这个院子。我们只能帮姓王的做事。”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向血衣神许愿,许那个能变成人的愿望。都是债啊。”

    “王夫人”没有哭,因为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哭不出来。

    “金银本是流通之物,还是个元宝的时候,我和姐妹们多开心,每天都可以期待,期待有新风景看。”

    “塞外的桃花,江南的游船,我还没看够......”“王夫人”苦笑,“不该有贪念,不是吗?”

    “王夫人”缓缓闭上眼,眼前乏味的房梁,她已经看得作呕。

    她说:“小道士,你把我捉走吧。”

    “白瑾......”慕怀昙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而道士果然看得通透,白瑾仍是冷着张脸,他摇头,“我捉不走你,出了这个门,你就会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慕怀昙比“王夫人”还心切。

    白瑾又摇头:“血衣神毕竟是神,契约已立,以凡人之力无法更改。”

    “王夫人”却道:“要是这具身体能动,我甘愿赴死。”

    “三日后,你会得偿所愿。”白瑾只留下这句,便拉着慕怀昙离开。

    慕怀昙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三日后会发生什么?王尚书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但白瑾显然已经懒得再说话。

    已经将近傍晚,慕怀昙也得抓紧时间换上衣服,去跟锦纹汇合。

    而白瑾也要寻师父师兄来,解决王尚书供的这尊血衣神。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

    这日,慕怀昙一大早就带着工具,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柴房附近。她总觉得那具尸骨有蹊跷。

    如今身在慕家的屋檐下,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不翻出些华夫人或是慕文秋的把柄,她觉都睡不好。

    柴房里没动静,慕思南似乎还在睡。埋尸骨的地方位于一处死角,只要不发出很大的声音,就不会惊动慕思南。

    开挖!

    尸体埋得很深,快到午时了,慕怀昙才挖出半截身子。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想,这人是被活埋的。

    只要挖出骨盆,就能辨别是男是女,慕怀昙拭去额角汗珠,埋头苦挖。

    不知从何时起,她总觉得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晃得她眼睛不太舒服。她以为是汗,可眼角都揩得泛红了,那东西还在。

    慕怀昙实在忍受不了,扔下锄头,扭头看去。

    青盈盈的一枚玉叶子,从院墙上坠下。往上看,是黑青色的一截道袍。

    “看什么看?想让我把你这枚宝贝叶子再抢走吗?”慕怀昙没好气道。

    白瑾没想到这人做坏事被抓住,还这样理直气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让慕怀昙占了上风。

    “快走快走,堂堂皇子乱闯别人家院子,还有没有王法?”慕怀昙挥起锄头,作势要赶。

    亏得白瑾功夫好,才没有从院墙上跌下去。

    白瑾被气笑,指着那具白骨问:“慕家大姑娘心里,难道就有王法吗?”

    “我只是在为它伸张正义。”慕怀昙没理他,继续挖。她知道白瑾不是见风就是雨的蠢人。

    白瑾自然知道慕怀昙不会是杀人凶手,师父说识人先识心,他上次就没做好,还误会了慕怀昙,以为她是血衣神的背后势力。

    所以今日,他是带着赔礼,来赔罪的。只不过上来就撞见这一幕,白瑾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尸骨是从哪里来?”白瑾问,他换了个角度,想仔细观察一番。

    慕怀昙侧了侧身子,将他的视线挡在身后。

    这不是慕怀昙小气,她如今怎么说也还是慕家的女儿,和慕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种秘辛,还是越少人了解越好。

    但她拿白瑾没办法,打也打不走。

    见慕怀昙不肯开口,白瑾自有办法。他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实情告诉我,二嘛......”

    慕怀昙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耳熟,但她没在意,她才不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威胁的人。

    “你还是不肯说?”白瑾下了最后通牒。慕怀昙头都懒得转。

    数息后,有道声音从慕怀昙身后响起。

    “这儿有人杀——”

    “你别喊!”慕怀昙倏地转身,捂住了白瑾的嘴。

    她附身压过来的动作,瞬间拉近了和白瑾的距离。由于前一秒正卖力地干活,她的呼吸还没平复,小口小口喘着气,如今气息全喷洒在白瑾脖子上,熏得那片肌肤微微泛红。

    慕怀昙显然没发现,她注意力全在柴房上面,唯恐慕思南会被惊动。

    但过了很久,柴房里没有动静,附近也没有人过来,慕怀昙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将目光转回白瑾身上,突然发现面前那人好像不一样了,似乎......变红了些?

    光线原因吗?慕怀昙眯着眼睛瞧太阳,一时忘了将手放下来。

    突然,一阵酥麻痒意,还有湿润水汽,齐齐附上最敏感的手掌心。慕怀昙痒得一颤。

    “可以放开我吗?”

    慕怀昙只知道白瑾在说话,但没听清说的什么。她把手在裙子上慌忙地擦来擦去,那种奇怪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白瑾见她那动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还没说你手上沾过脏东西。”他冷哼一声,眉间带上愠恼。

    “还不是你非要大喊大叫!”慕怀昙倒打一耙。

    其实白瑾根本没有大喊大叫,他有意压制着音量,只是听在做贼心虚的慕怀昙耳朵里,就好似如雷贯耳。

    白瑾想还嘴,又忽然想起师门的规训——慎言戒躁,说人话就是,不可逞嘴上的威风。

    他闭了嘴。暗道自己也忒不争气,怎么一和慕家大姑娘呆一处,情绪就不受控制。

    慕怀昙看他那样子,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过分了。她柔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情,是因为我对此也一无所知。”

    她跟白瑾讲了发现这具白骨的前因后果。

    在这期间,她自个儿躲在树荫下,看白瑾挥着锄头卖力挖坑。

    “是个男人。”白瑾看着那块骨盆,又高又窄,前端的开口也窄。

    “男人?”慕怀昙皱起了眉,她原先猜测这具尸骨或许属于她逝去的生母。可如果是个男人......她实在想不出慕府的两位当家和男人有什么仇怨。

    她问白瑾:“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从这尸骨上找到些线索?”

    白瑾竟真的点头,“有一种术数,名唤溯形。能将死者生前最后一段记忆,提取到用秘法锻造过的琉璃珠中。”

    见慕怀昙眼神突然变得热切,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今日没把琉璃珠带上。”

    慕怀昙还想说什么,但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将她的话打断。

    “小姐——再不去膳厅,又该迟了!”

    是锦纹,她一边喊着,一边朝这边走来。

    慕怀昙又怕她撞见白瑾,又怕她惊动了慕思南。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白瑾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也匆匆离开,丝毫没有发现墙根处放着的一个精致礼盒。那是白瑾留下的赔礼。

    路过柴房时,慕怀昙往里瞄了一眼。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柴房里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果然,柴房里空荡荡,也不知慕思南是何时溜了出来。

    慕怀昙后悔不迭,她就不应该受白瑾的威胁!

    -

    这回慕怀昙来得早,但上首的那个位置,还是已经坐上了人。

    “来了?”

    华夫人竟然朝慕怀昙打招呼,虽然眼皮都没掀,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慕怀昙还是受宠若惊,她走上去,朝华夫人问好。

    低头时,她看见华夫人手拢在袖子里,不断辗动着什么,一点点象牙白的光泽透出来,又很快被掩进去。

    “坐。”

    正巧慕怀霜也在此时进来,她和慕怀昙一左一右,坐在了华夫人身边。

    慕怀霜望见华夫人闭目养神,眉宇间夹着疲倦。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难得染上别的表情,是忧心。

    “母亲,昨夜子时,女儿经过佛堂,见窗中还透着烛光。”慕怀霜与华夫人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语气,“不知母亲近日是为何事烦忧,以至于深夜不寐。”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面对亲女儿的关心,华夫人态度也依旧冷硬。

    华夫人问:“你子时出房门,所为何事?”

    “是......”慕怀霜有些支吾,但在华夫人的目光下,她不得不说个原因,“昨儿绣了一日的盖头,许是绣精神了,入夜也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这话慕怀昙却是不信。外面入了夜就黑灯瞎火的,鬼影森森,谁家闺秀晚上没事出来瞎晃?

    但有件事令慕怀昙有些在意,她惊讶地问:“三妹妹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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