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年前,玉兰馆。

    天色向晚,才有人从侧门出来将玉兰馆的馆门打开。这里的人都是做皮肉生意,不同的是这里是相公馆,所以才开在了城郊。

    玉禅倚窗看着楼下的忙绿,无端想起了那个传说,百来年前,这地还不叫玉兰馆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仙人来此打败了在此作恶的恶人,度化几个小唱,后来把这馆交给了一个叫玉兰的小唱,后来几经转手,都没改过名,就怕仙人不认识这馆。

    所以这馆的人都信道,都学点经文,万一那两个仙人再来,度化了自己,也能逃离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忽地,长庚星边上的一点暴闪引起了玉禅的注意,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会,就见那方向飞来了什么东西落到了离这不远处的山上。玉禅暗自记下了那个山。

    “玉禅!你收拾好了吗!要下楼了啊~”外面传来催促声。

    “还没呢!这么急干嘛!客人又没来呢!”

    等到整个玉兰馆都歇下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玉禅趁着月夜赶到了刚才记下的位置。

    玉禅借着微弱的灯笼光在山上寻找着,就见那山坡上好像有个人趴着,穿着是破洞带血污的佛家修禅服,那张半隐在落叶下的脸虽然没什么血色,但也是俊美异常。玉禅在风月场上也是见过不少人,但是,这种自带宝相的长相还是让他不由心悸了一会。

    “修仙的都这么好看吗?”玉禅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狼狈地将妙法背在身上,踉跄着下了山。

    所幸后来遇上一个早起上山的猎户帮忙才下了山。

    借口澍水城水灾,两人投亲路上遭遇山匪,将重伤的妙法留在猎户家中,又给了猎户点银子帮忙照顾妙法,玉禅才转身去了城里请来了郎中。

    郎中开了点药,给妙法的伤口进行了包扎,也没讲出什么所以然,就交代了几句静养,敲了玉禅一笔钱,满意地顺着山道回去了。

    玉禅紧握着那个小小的钱袋子,有些肉疼,哭笑着送郎中离开,转过又看见那赵姓猎户眼中闪着精光,搓着手讪笑道:“小公子,你看你兄长现在不方便移动,只能睡在我这边,但是,我家里这么多人要吃饭,我又要照顾你兄长,这……”

    玉禅想了想自己住的地,看了看躺在那里脸色惨白的妙法,只能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大锭银子,笑道:“这麻烦赵大哥先照顾我兄长。”

    赵姓猎户并没有接过那锭银子,往门口使了个颜色,就见几个小孩留着鼻涕进来,隐约还能听见一个少女在那喊:“你们进去做啥子!”

    “小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家吃饭的人多,这么大家子人全靠我一个人养。孩子他妈又早早撒手人寰了,全靠大女儿照顾家里,现在我又要照顾你兄长,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玉禅捏紧了钱袋子,抽了抽嘴角,连着钱袋子将那锭银子塞到赵姓猎户手中,“赵大哥!你就拿着吧!这都是你的幸苦费。我得先走了!我每天都会来看我兄长的!”

    赵姓猎户掂了掂钱袋子,总算藏进了怀中,笑道;“小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兄长照顾好!”

    玉禅终于从屋里出去了,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回到玉兰馆,馆里估计也开门了,就听这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我刚烙了点饼,吃点吗?你放心!你哥哥我一定给照顾好了!”然后,少女蹬蹬几步窜上前来,小声道:“你那个钱,我想办法拿出来还你。赚点钱也不容易。”

    玉禅看了眼少女明媚的笑容,也回了她一个笑,道了声再见,就往回赶。

    妙法之后昏迷了三天,玉禅只能在玉兰馆和赵姓猎户家中来回折腾。第一天,赵姓少女偷摸还了他一点钱,但是第二天,玉禅就在少女手腕上隐约看见了淤青,玉禅就明白这钱十之八九是要不回来的。这三天里,也没见那猎户,只有少女忙前忙后的照顾着一大家子人,少女的弟弟告诉玉禅,那赵姓猎户拿了钱就往城里去了,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妙法是在第三天傍晚醒的,当时,赵姓少女出去挖野菜还没回来,玉禅帮着她在看管这些孩子,吵吵闹闹地让他头有点疼,转身想去喝口水就看见,那个和尚立在屋檐之下,面色有些青白,那身衣服早早地换成了玉禅带来的白色里衣,估计是妙法感觉里衣见人不合礼仪,还在外面披了件袈裟。

    妙法剑眉星目就这么撞到了玉禅眼中。

    玉禅突然听见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带了点夏天独有的热浪,又夹着来着山林的清凉;又好像突然之间世界安静了下来,那群小孩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飘远了。

    妙法突然勾起嘴角,如同拨云的明月,又似暑后的甘霖,带着微笑向玉禅道了句阿弥陀佛。

    “啊、啊,大、大师,你醒了?”玉禅慌张地收回视线,结结巴巴开口道,“啊,那天我看到你在山上晕倒,把你背下了山,你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施主,小僧好多了,叨扰施主了。”

    “啊,并、并没有。是这里的赵猎户在照顾你。”

    “啊,你醒了?”赵姓少女背着一筐野菜回来,打断了玉禅。

    妙法转头面向赵姓少女:“多谢女施主的照顾。”

    “别叫我什么女施主,叫我赵......”

    赵姓少女的话根本没有进到玉禅耳中,妙法一副进退有度,光风霁月的样子突然让玉禅有点自卑了。

    “啊,我,我先回去了!”玉禅打断了赵姓少女的话,没等他俩的反应,就夺门而出了。

    天已经很透了,玉禅才回到了玉兰馆,看了眼已经有客人在门口徘徊的时候,玉禅只能绕道侧门,从小道上了楼。

    没想到有人在门口等他。

    “你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馆主手上,尽早断了和外面人的感情,那人知道你来着哪里吗?”

    玉禅看着说完话转身就走的玉禧,陷入了沉思。

    翌日,玉禅一直待在玉兰馆里并还有出门,隔着栏杆默默地发着呆,知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的赌馆被扔了出来。

    等到玉禅又一次去了赵姓猎户家里时,已经是五天后了,他带了点小点心。

    进了院门,就见妙法正在带着孩子们习字,身上的袈裟已经不见了,穿着一件旧旧破破不合身的衣服,妙法看见玉禅进来,起身笑着向玉禅问了好。

    赵姓少女这时也出来了,喊着吃饭了。少女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脸上都已经青了一块了,看见玉禅来了,脸上明显的尴尬了一下,还是叫了玉禅一起吃了饭。

    饭后,赵姓少女看了眼帮忙洗碗的妙法,扭捏地走到玉禅边上,不好意思地问:“玉公子,你是不是住在玉兰馆?”

    玉禅的脸色瞬间煞白,震惊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了眼妙法,问道:“谁和你说的?”

    “俺爹,前几天俺爹回来,说看见你走进玉兰馆了,还骂了妙法几句,还抢了妙法的衣服,我本来想去帮妙法,但是......”

    “但是你被你爹打了?”玉禅补上了赵姓少女的话。

    “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但是起码妙法得把我的钱还我吧。”那毕竟是自己赎身的钱。

    “但是,妙法的钱都被俺爹抢走了。”

    收拾完了,玉禅帮着赵姓少女又是上山砍柴,又是割猪草麦几个铜板,又是帮隔壁洗衣服赚点钱。妙法一直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学写字。

    天色向晚,玉禅已经快直不起腰了,和他们告了辞。

    “玉施主,小僧送送你吧。”妙法跟着玉禅出了门。

    玉禅一直默默地走在前面,不知道怎么开口。

    “玉施主,小僧是修仙之人。你救了小僧一命,需要小僧怎么报答你?钱财的话,小僧已经没了,但是灵石还是有点的,可以拿去换钱。”妙法在玉禅身后开口。

    玉禅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将整张脸埋到怀里,不敢转身看他,嗫嚅着开口道:“你,你都听到了?”

    妙法在身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小僧一定帮你满足。”

    玉禅慢慢转过头,那如同在圣人面前最虔诚的学子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悲伤,看着妙法站在赤红色的晚霞中,哪怕穿着不合适的衣服,依然是清风朗月,俊美无涛。又低下头,看到了脚下鞋子上侧边沾了一块土,连鞋面都已经有点脏了,嗓子突然有些发涩,只能发出个单音节“嗯”。

    那天,玉禅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玉兰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流下一滴泪,才缓过了神。他翻出c藏在床底下的小盒子,数了数里面的钱,还差一半就能给自己赎身了,如果问妙法再要一笔钱,那自己就能离开这里了。但是,那个时候,为什么他没有说出口。

    那天晚上,玉禅流连在客人之中,任由客人那油腻的手在身上游走,任由客人那肥腻的身体在身上拱动。他的长相其实在这里很受欢迎,被人说过有种把圣贤拉下神坛的快感。

    玉禅突然想起了那个和尚,哪怕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满身污渍,还是像圣洁的莲花,皎洁的明月,但是,哪怕明月也不会照射在沟壑里。

    玉兰馆里醉生梦死了好几天后,玉禅出门采买胭脂的时候,遇到了赵家猎户家的大儿子。那人看见玉禅就直扑过来,咚一声跪在了玉禅面前,扯着他的衣服哭喊道:“求你救救俺姐姐!”

    玉禅好说歹说将他拉起来,扯到没人的巷子里,那小孩就又跪在玉禅面前,哭道:“俺爹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那和尚哥哥是修仙的,一定要姐姐和和尚哥哥生小孩。俺爹给那和尚哥哥下了药,把姐姐和他关在一起了……”

    玉禅听闻,呼吸一滞。连忙往赵家跑去。

    等赶到赵家时,那赵姓猎户又不知去了哪里,一群小孩围在一屋子前哭得厉害。玉禅提了一把斧头,挥散了小孩,将那把锁劈了,打开了门。

    赵家少女见门开了,连忙跑了出去,和小孩抱哭着抱一团。玉禅见她衣服完整,就松了口气,往屋里看了一眼,

    妙法已经浑身被汗浸湿了,衣服还算完整,面对着墙一定不动。

    玉禅踏入房内,关上了门。

    妙法开口,声音喑哑,带着疯狂的克制,“见笑了,小僧虽是修仙之人,但前日一战,灵力尽失,至今未愈,体力不及常人。又担心赵家儿童的生活迟迟不肯离去,才落入现在这境地。”

    玉禅缓缓脱了自己的衣服,走到妙法身边,颤抖着双唇开口道:“我想大师不能近女色,但是我是个男人,想来应该是没关系吧……”然后闭上眼,慢慢将唇贴了上去,等待着被妙法推开,不想却碰上一片粘腻的火热。

    玉禅叹息了一声:“大师……”那如同圣人面前最虔诚弟子的脸上满是泪水。

    一室荒唐之后,玉禅抖着腿出来了。赵家少女连忙上前问道:“没事吧?要不休息一下。”

    玉禅满脸通红,虽然在玉兰馆里干过的荒唐事不少,但是门外是一群孩子,对象还是和尚,饶是玉禅都不好意思了,“我没事,我得回去了。妙法大师在里面睡着了。”

    赵家少女满脸关心,“你真没事吗?”

    玉禅从怀中掏出了所有的钱塞在了赵家少女的怀里,“这个你拿着,别被你爹发现了。孩子还小,买点好吃的吧”

    赵家少女本想还他,但是玉禅扔下钱就跑了,她追了很久都没追上,想着下次他来再还他,就先回去了。

    玉禅踉跄着回了玉兰馆,就发现下面受伤了。本来就是以这个为生的,他熟练地和馆主请了几天假,馆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流下一句扣钱,也同意了。

    玉禅上了药,躺在被子里睡觉的时候,玉禧来看了他一眼:“早点断了吧。”流下这话就走了。

    玉禅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飞快闪过。断什么断,开始都没有,怎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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