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御青在她进门的一瞬间,瞳孔瞬间放大,嘴巴微微张开,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流,整个屋内除了万俟穗岁,他再也瞧不见旁人。

    像。

    怎么会如此相像。

    她的一颦一笑,仿佛昨日重现般浮现在脑海。

    万俟今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赢箬去世时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娘亲在他的记忆里是永恒的,万俟穗岁让他脑海中的娘亲铭记的更加深刻。

    “二妹妹,见了大伯怎么不行跪礼?平日里对我和娘亲没大没小也就罢了……”

    万俟欢颜看了一眼万俟穗岁的方向,顿了顿,惋惜的叹了口气道。

    万俟穗岁迈过门槛,完全没把万俟欢颜放在眼里,她径直走向万俟御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冷冷开口:“你就是我爹?”

    “不得无礼!”

    “二妹妹!”

    母女俩的呵斥声同时响起,震的万俟穗岁耳膜生疼,一只孔雀也就罢了,现在倒好,多了一只打鸣的母鸡。

    “穗岁,这真的是咱爹。”

    不愧是亲哥,见了万俟穗岁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万俟今昭不但不觉得娇蛮没规矩,反而觉得有个性可爱极了。

    万俟穗岁抬眼才发现万俟御青身侧还站着一手握银枪少年郎,只见他满眼宠溺笑容飞扬,一腔温柔要溢了出来。

    “哼!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他说是我爹就是我爹吗?”

    万俟穗岁眨巴眨巴大眼睛,故意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气气这个便宜爹。

    为何原主有父兄,却无父兄仪仗撑腰,如同一介孤女般活着。

    果然,万俟穗岁话音一落,整个厅堂静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就连万俟欢颜都觉得万俟穗岁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这样子质问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是觉得我不是你爹吗?我不是你爹,那我应该是谁?”

    万俟御青收回思绪,直截了当的斩断了她的问句,面容威严,话语铿锵有力。

    “你是我爹吗?”

    “可若你真的是我爹,为何会对我不管不问,从我记事起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一丝一毫都没有。”

    “若你真的是我爹,为何会忍心看着我在这府中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府里随随便便一个下人都能置我于死地。”

    “若你真的是我爹,为何这么多年娘亲住的观妙园我都不曾回来过,只有翠玉每年带着我去祭拜娘亲的牌位。”

    万俟穗岁那一双与赢箬七分相似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她并不畏惧他,更多的是替原主问的。

    她这三问,每一问都是在替原主及其娘亲讨回公道,尤其是这最后一问,他可曾问心无愧?

    万俟穗岁每发出一个问句,周围的哽咽吸气声都会不断加深,特别是莫婉清,她在硬撑着自己,双腿已经开始发软,可她不能倒下。

    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少女,中年男人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有胆识有魄力,敢为自己敢为赢箬申冤,不愧是他的女儿。

    “你是在责怪我这么多年没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吗?怪我没有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吗?是在怪我……”

    万俟御青话还没有说完,被万俟穗岁斩钉截铁的打断:“是,我是在责怪你!”

    万俟穗岁眼神如同明月一般清亮,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是上位者的姿态气魄,哪怕与征战多年的万俟御青对话,也绝不胆怯。

    听到万俟穗岁的回答,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敢责怪扶风城统军大都督万俟御青,真是不要命了。

    莫婉清和万俟欢颜虽吃惊,但是心里都暗暗幸灾乐祸起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克死了赢箬不说,现在居然还敢责怪将军,以后有她好果子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缄口不语,屋内静寂的可怕,都生怕一个不小心刀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万俟御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他那冰冷的眼神,让人丝毫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他这副表情,倒让万俟穗岁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不是说万俟御青雷霆手段,死在他剑下的残兵败将数不胜数,性情最为阴晴不定吗?

    难道她打听岔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

    万俟御青突然站起仰天长笑,笑声爽朗,不带一分怒气在其中。

    他这一笑让周围的人更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应该怒气冲天的惩罚万俟穗岁吗?

    “不愧是我和赢箬的女儿,当真是我万俟御青的种!”

    “有胆量!”

    万俟今昭站在一旁笑了笑,父亲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父亲向来欣赏忠肝义胆之辈,妹妹这是承了他的气性。

    他是高兴,生了这么一双好儿女。

    “大伯,二妹妹这般目无尊长,您怎能放纵她,让她一点收敛都不知。”

    万俟欢颜见万俟御青非但没有迁怒万俟穗岁,反而称赞起她,一股无名的火在心头乱窜,瞬间拧紧眉头,语含愤恨。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吭声了?”

    万俟御青冷冷回头,目光如冰霜般淡淡的扫了一眼万俟欢颜,站在她一旁的几人噤若寒蝉背后发凉。

    “大哥,颜儿不是这个意思……”

    莫婉清护女心切,面色愈发惨白,额头不断冒出细密的冷汗,跪倒在地,想平息万俟御青的怒火。

    万俟穗岁暗自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像个旁观者般,真是一出好戏。

    狐假虎威,只可惜这只老虎似乎更爱他的亡妻,万俟穗岁对万俟御青心中的天平慢慢开始倾斜,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

    “穗岁,那你希望为父怎么做?”

    “你责怪我这么多年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那你希望我怎么样补偿你?”

    万俟御青低下头,语气缓慢,他知道归根结底自己亏欠她和赢箬太多太多,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弥补。

    补偿?

    万俟穗岁勾起嘴角,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她张着那双与亡妻相似的眼,望着万俟御青,像是望进了一潭死水,像是薄凉又冷清的神明不会再为任何人而触动心弦。

    若原主在这里,兴许会为万俟御青所说所想动容,只可惜这副身躯早已换了主人。

    早干嘛去了?

    原主的娘亲若真是他最爱的女人,那理应爱屋及乌,护她一世周全,可他却独自将她一人放在这上京,风言风语缠绕,杀人不见血,竟硬生生让她香消玉殒,死在了阴暗潮湿的柴房里。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大鼻涕进嘴里你知道甩了。

    晚了!

    “问我想要什么补偿?”

    万俟穗岁转了转圆溜溜又狡诈万分的眼珠子,勾了勾手指:“那就请您靠近些来。”

    万俟御青听见万俟穗岁的要求,点了点头,不带任何怀疑与防备的走近她。

    万俟穗岁上下打量了一下俩人的身形,万俟御青毕竟是武将,五大三粗身高八尺,自己距离他的肩膀还有些距离,思量了一会开口:“请您蹲下。”

    万俟御青虽不知万俟穗岁想做什么,但是身体的本能让他愿意跟着万俟穗岁的指示行事。

    “还算听话。”

    万俟穗岁满意道,还是讲道理的,她这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要是不应着她的要求,以后她多的是手段让他不得安生。

    “啪!”

    飞快扬起的手臂,莫婉清想上去去拦已经来不及,预料之外的清脆响声在厅堂回荡。

    万俟穗岁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万俟御青皮糙肉厚的,打得她的手反而生疼,他的脸颊除了微红,无半点反应。

    所有人都被万俟穗岁的做法给震撼,半天回不过神来。

    万俟穗岁居然把万俟御青给打了!

    一个克母的不祥之人,把扶风城内的统兵大都督给打了!

    “这一巴掌,是替我死去的娘亲打的,你口口声声说爱她敬她对不起她,可这么多年都未曾回来祭拜过她,她所居住的观妙园更不曾踏进一步!是为不忠不诚!”

    话音刚落,又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你虽为我父,可自我出生,对我不闻不问,让我独自一人在这上京命如草芥,活的如同丧家之犬般!是为不仁不义!”

    第一巴掌是替原主娘亲打的,第二巴掌是替原主打的。

    第二巴掌下去,万俟御青的左脸脸颊之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印,而万俟穗岁的整个手掌红肿热痛。

    他痛她也跟着一块痛,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体对他还有所感情,万俟穗岁这两巴掌下去,万俟穗岁不受控制的红了眼,心底的委屈快将她吞噬,满腹怨言难以抒发。

    “你敢打我,你不怕我,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万俟御青闻言愣了愣。

    “为什么不敢?有何好怕的!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

    万俟穗岁直勾勾的盯着万俟御青,眼神愈发阴莺狠厉,杀意露骨,变得探究玩味起来。

    莫婉清手中的帕子湿了又湿,面前这仿若修罗武神浮世的少女,真的是这么多年养在她名下的窝囊废吗?

    她竟比万俟御青这般凶恶之人还要令人胆寒三分,她真的能斗得过她吗?

    与莫婉清有同样感觉的人,还有万俟欢颜,她此刻大气都不敢喘,恐惧在心中生根发芽。

    “有点意思,你居然不怕我,这两耳光就是你想要的补偿?”

    万俟御青觉得万俟穗岁简直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她不怕他,或者说普天之下没有任何她惧怕的东西,这种狂妄不羁唯我独尊的神情倒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很多年前,少年君主君临天下的模样。

    “区区两耳光而已,万俟将军若是以这生我的气,倒显的气量小了”

    少女立马转换了神情,不屑的瞟了一眼他。

    “当然这两耳光才不是我想要的补偿,这数十年的亏欠,哪那么容易就两清。”

    万俟御青哭笑不得,他是越活越回去了,若换任何一个旁人敢在他这里蹬鼻子上脸,自己都不会让他活着走出万俟府。

    “那你说,你想要为父补偿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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