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F4天团
俞若正要离开，有人说道：“俞公子？俞公子，竟然真的是你！”
声音还有些耳熟。
俞若看向来人，是昨天在医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尔旦。
朱尔旦脸上带着惊喜，“俞公子，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与你相见，可见一切都是缘分。正好我与几位兄弟在酒楼用饭，俞兄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俞若习惯性地拒绝，在听见朱尔旦说到用饭的时候，拒绝的声音变得小了点。
早上被景时那么一折腾，俞若错过了早饭的时间，卖咸豆花的老婆婆也早就收摊回家了，俞若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有吃上过，腹中早已唱起空城计。
“俞兄不必客气！”朱尔旦拽着俞若到了二楼的包间，房间里另外坐着三个年轻男人。
朱尔旦为大家介绍，“俞兄，这三位是我的同窗。”
坐在最左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翩翩……不，大腹便便的贵公子，俞若真的觉得黑色会更适合他一点，显瘦。朱尔旦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东方煜，东方兄。”
白色虽然显胖，但是胜在朴素，中间的朋友就一样了，打扮像一只花孔雀。
“这是南宫，南宫珏。”
最边上的公子看起来身材比较瘦小，穿的也是灰扑扑的，是三个人当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这一位是西门兄，西门文。”
西门文是里面唯一一个同俞若打了招呼的人，他从桌旁站起身：“原来是俞兄，刚才还听瑜亮兄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西门文站起来的同时暴露了他的身高，还不到俞若的肩膀，这身高对不起西门这个帅气的姓氏啊。
俞若觉得朱尔旦出门在外可能还有一个艺名，姓北堂，这样才能凑齐一个男神天团（？）F4。
个头最高的朱尔旦说完和四个人站到一起，从高到矮站成一排，活脱脱一个移动信号，四人对俞若行了个礼，俞若有样学样赶忙回礼：“不请自来，叨扰各位了。”
“哪里哪里……”
朱尔旦让店小二又搬来一个椅子，大家挤挤空出一个位置来，俞若一落座，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碗里蹲了一条赖皮蛇，伸着脑袋，嗷嗷待哺。俞若伸出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碗面，低下头小声对景时说道：“你怎么在这？”
景时没有回答，只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突出重围，去吃桌上看起来很美味的菜肴。
“俞兄？”朱尔旦疑惑地看向俞若。
俞若立刻直起身子，“咳咳，没什么，今天感谢大家对小弟的照拂，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诸兄直说便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俞若一番话说的四位兄弟心中熨贴，一杯酒的功夫就开始称兄道弟。
西门文问他：“我看俞兄出口成章，想必文采不凡，何不参加今年的秋闱？”
说起这个事情，朱尔旦就感到惋惜和痛心，“然也然也，昨日我和俞兄雨中作诗，为俞兄的文采所折服，可惜啊……”
东方煜来了兴趣，他咂完一口酒，摸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酒嗝，问到：“哦？是何诗，不妨说来听听。”
朱尔旦神采飞扬正要开口，被俞若拦下，“不不不，我家境清寒不曾念过私塾书院，难登大雅之堂，肯定不及诸位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昨天那首打油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奉承话谁不爱听，众人听罢显示自谦了一番然后开始在新朋友面前使劲儿施展才华散发魅力。
东方煜念一首李白的将进酒，更改了其中一个字然后告诉俞若这是他苦心专研了一个月后的大作，还高谈阔论自己作诗时的心境：“那个晚上，月黑风高，我和几位好友在园中饮酒，突然诗兴大发……”
俞若听得一愣一愣的，十分配合地捧场：“好诗好诗……”
东方煜面露喜色：“俞兄也觉得此诗不错？”
那诗仙李白的诗能不好吗……
南宫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折扇，展开后白色的扇面上写了四个字“丰神俊朗”，然后又“啪”得一声把扇子合上，端起酒杯把它举的老高，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他扔掉酒杯擦了擦残留在嘴边的酒渍，眼神迷离而邪魅。
俞若看着地上还在咕噜噜打转的酒杯发愣，“这、这就结束了？”
朱尔旦凑仔俞若耳边说：“南宫珏是我们书院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公子，城中有好些姑娘排着队要嫁给他呢。
俞若了然地点了点头，姑娘们谁没有个年少瞎了眼的时候呢。
至于西门文，他有些许的腼腆，像被老师点到名要上台表演的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将手背在身后，全文背诵了一遍三字经。
俞若第一次完整地听完三字经，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么看来，俞若一时竟然不敢确定朱尔旦究竟是不是F4天团里本事最差的那个，毕竟大家都这么……天赋异禀。
等大家从自我沉浸式的个人表演里回过神来，发现桌上一片杯盘狼藉。
“这……”大家将目光投向俞若。
俞若袖子下遮着肚子都已经凸起来的景时，有苦说不出，只能干笑着说道：“让大家见笑，见笑了哈……”
饭没吃上几口，俞若含泪背锅。
朱尔旦愣一会儿，突然啪啪鼓起掌，“俞兄天赋过天，我还真没见过饭量如此之大的人！”
俞若的笑容僵在脸上，偏偏朱尔旦语气之真诚让人不忍心去怀疑他的用心。
另外三个也立刻跟上朱尔旦的节奏，夸的俞若恍惚间都开始觉得能吃好像真是的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技能一样。
桌上的菜几乎被景时一扫而空，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了，几人决定结束今天这场虽然有一点小插曲但是总体大家都还很开心的聚会，尤其是很久没遇见过像俞若这样懂事捧场的朋友了！
临别时，朱尔旦还作为代表，对俞若发起了下次聚会的邀请：“俞兄，过几日我们书院有一场马球赛，不知俞兄可否赏脸。”
俞若笑着应下：“当然当然。”
朱尔旦等人一走，景时就从俞若的袖子里跳出来，对着四人的离开的背影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几人朋友人挺好的。”
这你又看出来了？
“好在哪呢？”
景时回答：“好在他们有钱啊。”
俞若想起结账时的价钱，是他卖十个木雕都赚不回来的，他保持沉默，穷人没有资格说话。
景时想了想，后面又接上了一句：“就是脑子都有点不太好使。”
景时在饭桌上吃了个饱，但俞若没有，他在街边买了个肉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前面的景时吃饱喝足后开始蛇形走位，连背影都嚣张起来，非常欠揍，俞若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做成蛇羹。
走在回家的巷子里，俞若想起今天小学徒说的话，在经过郑樵夫家门口时，脚步一顿。
景时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在一旁说道：“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哦。”
景时说的玄乎，俞若犹豫了一会，保命的心情战胜了求知欲，加快脚步，逃命似的冲回自己家里。
看到俞若的反应，景时也一路紧跟着他，还在他旁边片刻不停歇地说起了鬼故事。
是真·鬼的故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孟婆，你一个凡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我没有！不想见！
谁会想要去见孟婆啊，见到孟婆说明我已经死了好吗！
俞若进了房间，猛得关上门，企图把景时以及它的声音都关在门外。但景时是谁啊，一条万里挑一的真龙，他往后挪动了一段距离，瞄准目标，用力一跃而起，从开着的窗户跳进了房间，继续在俞若耳边絮叨。
“孟婆是个可有意思的鬼了，她最讨厌负心汉，地府每新到一个负心汉都会先在孟婆那吓一个半死……”
说着不想听但是实际耳朵伸得比谁都长的俞若忍不住纠正景时，“去孟婆那的都是死人了，完成不了被吓个半死这种高难度的操作。”
“那就……被吓得再死一次！”
俞若露出同情的表情，做鬼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很多事情也不是一死就能一了百了的，比如你做了什么什么亏心事……
景时从孟婆讲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过于可怕，俞若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断景时：“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你对地府的事情了若指掌也不能证明你是真龙，说不定你是……”
俞若脑海中蹦出一个猜测，连连把自己往墙角缩，远离景时，“你该不会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吧！”
“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这样污蔑龙？？”景时转过身那圆溜溜的后脑勺对他。
俞若嘀咕：“那你这提醒也太委婉了，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景时轻哼一声，“世道不稳，魑魅魍魉横行，你可小心点吧。”
魑魅魍魉？俞若忍住心中的恐惧追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但景时说完就一头扎进矮柜上的水杯里，再不肯出来。
晚上俞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小姐。
对不起，他脑海中对于鬼的形象只局限于流传最广的贞子小姐，毕竟他是一个不敢看任何鬼片的人。
所以，今天晚上被景时的小故事吓得睡不着也是正常现象。
俞若又翻了个身，景时在杯子里喊道：“你吵死了。”
“那还不是怪你。”
“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打更的人从巷子路过，已经午夜12点了，所有鬼故事中鬼怪出现的高发时间。
俞若告诉自己，撑过这一波，证明景时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从被子里伸出头换一口新鲜空气，就看见，窗户无端映出的人影，吓出土拨鼠尖叫：“啊——！！！”
第 5 章 厉鬼附身
“怎么了怎么了？！”景时从杯子里跳出来，同样看见了窗户上的人影。
俞若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谁、谁在外面！”
那人影晃动了两下，然后消失。俞若提着的心还没有放回去，房门被用力地撞击。
俞若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发誓这是他起床最快的一次。他把手边能移动的东西都拖过来抵在门口，景时蹲在矮柜上静静地看他垂死挣扎，“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俞若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守在门口，外面砸门的动作还在继续，俞若实在是没空批评景时这个不靠谱的队友。
一个不注意，景时从窗户缝里钻出去，俞若忙道：“你去哪儿！”
别留他一个人，他一人承受不来。
“我去外面帮你看看是什么情况！”
俞若又撑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景时还没有动静，俞若内心慌的一批，他可别是自己偷偷跑了吧。“景时！外面什么情况啊？”
景时的声音传过来，“这东西还挺顽强的嘛……他们快要把们砸开了，你快躲开！”
俞若闻言立刻从门口离开，跑到窗边，与此同时，房门被大力劈开，俞若忙推开窗户，从窗户跳到院子里。
透过窗户，俞若看见了在屋里横冲直撞的人，手边抓到什么就砸什么，全然失去理智。
“那不是郑樵夫吗？”
还真和小学徒说得一样安然无恙，还活蹦乱跳得有些过分，到别人家闹事可还行？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樵夫……”景时在一旁说着慢慢变大了身体，他变得比俞若家的房子还要高一点，站在俞若身边，还真挺有安全感。
屋内的郑樵夫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一回头，和俞若对上了眼。郑樵夫赤红的眼睛和昨天雨夜中俞若看见的一模一样，“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一个厉鬼而已。”
景时语气中的不屑莫名让俞若也跟着淡定下来，他问：“那你能解决掉他吗？”
“如果是没受伤之前的我，决绝一个小小的厉鬼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俞若的心颤了一下：“……那现在呢？”
景时诚实地回答：“现在，不太行。”
“那你还摆什么谱！———啊啊啊啊他冲过来了！！”
人惊吓过度的时候确实会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俞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一声巨响。
俞若重新睁开眼，景时挡在他面前，尾巴一扫，把郑樵夫打到在地。
“景时你能不能行啊？”俞若在景时身后探出头来问他。
“总比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行一点。”景时回头对他说：“你先离开这里。”
“那……那你撑住啊，我去找救兵来救你！”俞若也不矫情，拔腿就跑，与其待在这里给景时拖后腿，不如先跑出去找真正能帮忙的人过来。
眼见着就要冲出这个充满了危险的院子，俞若的脚步顿住，他的双脚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住，动弹不得。“什么东西？？”俞若面露惶恐。
已经和郑樵夫缠斗起来的景时听见俞若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还有这些小鬼啊，真是麻烦。”他冲俞若高声喊道：“打他们的脑袋！”
俞若站在门口，盲目地挥舞了一下双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广播体操，“他们在哪！我看不见！”
谁知道哪里是他们的头啊。
景时不时分神要去注意俞若那边的状况，“郑樵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很快放弃与景时的纠缠，就要往俞若的方向袭去。
景时觉察到他的意图，突然发出一声龙啸，只见他周身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得“郑樵夫”连连后退。
郑樵夫身上似乎有一个黑色影子，在金光的照耀下几乎要从郑樵夫身上剥离出来，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黑影和郑樵夫之间拉锯。光芒渐渐变弱，那黑影趁机牢牢地贴回到郑樵夫身上去，融为一体。
景时的蛇身在这光芒中渐渐消失，等到这道光完全散去，空中只剩下一条半透明的龙身，浑身流动着淡淡的光芒。
俞若一时忘了自己还被几个小鬼缠住，怔怔地看着空中，原来，景时还真的是一条龙啊……
景时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直直地冲向俞若，来势汹汹。
缠在俞若腿上的小鬼被景时身上的金光吓的惊叫一声，四散逃开，只一瞬间的功夫，景时在俞若的眼前消失不见。
“景时，你在哪儿？！”
景时的声音仿佛响在俞若耳边：“我啊，在你的眼睛里。”
俞若的左眼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金色。
刚刚被强光刺激到的郑樵夫恢复了行动，俞若看见他慢慢站起来，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俞若看见的根本不是郑樵夫，郑樵夫的脸上只剩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脸颊凹陷，浑身上下都冒着阴森森、黑乎乎的鬼气。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的亲娘啊！”
俞若被吓得连连后退，景时说道：“这就是附身在郑樵夫身上的鬼东西，大概是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你现在能看见他们了。”
“他……们……？”
“郑樵夫”站起来一挥手，角落一团不成形的小鬼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约有三个篮球那么大的黑色球体。
景时呵道：“快跑！”
不劳景时开口,俞若早就跑了出去，他摸了摸左眼，问景时：“你在我眼睛里，那我除了能看见他们，还能干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
“emmmm比如说从眼睛里放射出强光，把他们照得灰飞烟灭？”
这人什么毛病？景时懒得搭理他。
正是深夜，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俞若一个人飞奔在空荡的大街上，身后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对他穷追不舍。
渐渐地，俞若喘气的声音变得粗重，就是奥运冠军也没有这个跑法，何况俞若，一个去健身房也只是单纯摆拍的弱鸡。“我、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景时在他耳边一通分析：“一般来说呢，这些东西最见不得光，要等到明日太阳升起的话你这条腿是别想要了。第二个办法就是找一个阳气重的地方……”
“阳气重的地方……”俞若将这几句话在口中来回念了几遍，突然灵光一闪，“衙门！”
第 6 章 江湖骗子
“阳气重的地方……”俞若将这几句话在口中来回念了几遍，突然灵光一闪，“衙门！”
衙门有明镜高悬，内里全是浩然正气，就是那乌盆案中枉死的冤魂在衙门里也无法吿冤。想来衙门这个地方对一般鬼魂都是有威慑力的吧。
俞若改变了方向，直往城门府衙的位置跑去。
胜利就在前方，俞若冲向衙门，脚下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朱红的门上。他拍了拍大门，拍门的声音比起这厚重的朱漆大门来仿佛隔靴搔痒，门外架着来用喊冤的大鼓，俞若抽出鼓旁边的木棒，哐哐敲了两下，“郑樵夫”闻声寻来，吓得俞若丢了手中的木棒躲在大鼓后。
衙门外面立着两尊石狮子，“郑樵夫”脚步不停就要冲进来，两尊石狮子之间像是有一张透明的屏障，拦住了他，任凭“郑樵夫”在外面龇牙咧嘴地怎么冲也冲不破这道屏障。
借着景时给的“阴阳眼”，俞若将那张屏障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
确定“郑樵夫”被拦住，俞若大着胆子挪到那石狮子后面，试探着伸出食指。
“郑樵夫”看见，张嘴凑上来就要咬俞若的手。
俞若赶忙收回手指头，“郑樵夫”一头撞在屏障上。
然后故技重施，俞若生生从中找出几分乐趣来……和之前逗弄邻居家暴脾气的藏獒一个感觉。
景时觉得有些奇怪：“这衙门存有正气，有辟邪的作用不假，可这屏障，倒像是有人特意布置过的。
俞若没有心情琢磨这些，只要他能保住这条小命就好。俞若拍了拍地上的灰尘，靠着大鼓架坐下来，一副决心要和“郑樵夫”耗到天明的架势。
俞若紧盯着几步之外的“郑樵夫”，眼皮渐渐沉重，衙门内这才有人声传来。
“大晚上的，是那个小兔崽子在敲鼓？”
“可别让我逮住他！”
“哎我的衣服呢？”
“等等我！”
等里面的衙役们收拾完毕，黄花菜早就凉了。
府衙的大门才缓缓拉开一条小缝，当中探出一个衙役的脑袋，“没人啊？”
他上面探出另一个人：“让我看看！”他左右转了转脑袋，眼尖地看见大鼓旁的俞若：“那有一个人！”
俞若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石狮子外面已经没了“郑樵夫”的身影。
两个衙役将俞若团团围住，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半夜击鼓所谓何事！”
“我……”俞若站起身，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拿不准如果将郑樵夫鬼上身的事情说出来，他是会会被当成疯子赶出去还是会被当成傻子赶出去……
见俞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来，其中一个衙役恐吓道：“你可知道这大半夜恶意妨碍公务是要被抓进去蹲大牢的！”
“真的吗！”
衙役没有想到眼前的人闻言立马把手伸到自己面前，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那直接把我带进去吧！”
“这……”两个衙役面面相觑，谁也摸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年级稍长一些的犹豫着做了决定：“那、那把他先带进牢里，明天再去禀告县太爷。”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进大牢里都还是头一遭，俞若被两个衙役压着进了衙门的大牢，看哪儿都新奇。
和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中间有一条过道，左右都是用木头拦住的牢房，衙役把俞若锁在了一进门左手边的第一个牢房里，“老实呆着，明天再来审你！”
衙役撂下话转身离开，俞若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光秃秃的墙壁，地上稀稀落落地铺着一点稻草，靠里的墙边有一张用草垛堆成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俞若，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熟睡。
俞若慢慢靠着木栅栏蹲坐下来，小声问景时：“我在大牢里躲一晚上，郑樵夫总不会追到这来吧。”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能永远不回自己的家里，俞若自己也明白想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躺在床上的狱友突然开口说活，吓得俞若差点跳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回答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个，我吵到你睡觉了？”
“没事，反正也睡不着。”后面那人索性盘腿坐了起来，抬起头，“你……”他的话突然截住，伸长了脖子又往俞若的方向看了一眼。
俞若回头：“我什么？”
“小兄弟，我看你周身黑气环绕，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俞若心头一跳，觉得他说的挺对的，今天晚上的他可不就是有血光之灾么。俞若两步走到那人的身边，忙问：“大师可有化解的办法？”
“这个简单，”那人伸出手，姿势老道：“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办！”
感情这是个江湖骗子吧……
俞若神色恹恹地后退了两步，那人见他离开，脸色一变：“哎小兄弟别走啊，如果你没有银子，别的也好说，只要你能帮我从这牢里出去，我一定帮你免去这血光之灾！”
俞若停住脚步：“那你先说说是为什么被抓进牢里来？”
那人挠挠头：“是因为招摇撞骗……”
果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还要心存侥幸……
俞若再度迈开步子，检讨自己，病急乱投机是不对的。
“哎哎哎？别走啊小兄弟你听我说完，我燕赤霞赌上我师父和师叔名誉，我从不做那招摇撞骗鸡鸣狗盗的事情！”
燕赤霞吧，也是惨，前两天有个员外郎病了，重金聘请名医，燕赤霞带着凑热闹的心情也去看了一眼，发现员外这病另有蹊跷。
“我发誓，绝对是有邪祟作怪，可那员外家的人不信，还非得把我告到官府来，说我妖言惑众，就是图谋他们家的财产！当然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燕赤霞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谈起钱来一脸财迷的样子，不怪员外家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
俞若也这么觉得。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凭真本事赚钱却被冤枉成招摇撞骗，哪有这样的道理？！”燕赤霞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俞若听完摆了摆手：“这话你留着和县太爷说去吧，我可帮不了你。”
“不不不，我看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燕赤霞一脸神秘，他看面前的人虽然周身黑气缭绕，但这黑气中间，隐隐有金光闪现，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第 7 章 东方东方
“那个敲鼓的，你出来！”
大清早，俞若被提审，他人还没彻底清醒，揉着眼睛就懵懵懂懂地跟着出去，燕赤霞生怕他忘了他俩昨晚的约定，眼巴巴地望着俞若，做口型暗示：“兄弟，靠你了。“
领俞若的那个衙役是昨天晚上那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似乎对这差事极为不乐意，脸拉的老长，“待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无事击鼓，也就关你个一两天就放你走了，你说你图什么？还耽误人做正事。”本来今天可以早点收工回家看老婆孩子，愣是被这点破事给耽误了。
“那待会审我的人是谁啊？”
“衙门里的师爷，我们大人日理万机，可没空搭理你……”衙役说着话，看见前面来人，弯腰行了个礼，“大公子。”
见身边的俞若还直愣愣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衙役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你个傻小子。”
衙役没有料到的是大公子越过自己，直奔这傻小子，高兴地喊道：“俞兄！”
“东方兄！是你啊！”
“这……”衙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实在是想不通这傻小子是怎么和县太爷家的大公子搭上线的。
“俞兄怎么会在此处？”东方煜结束了寒暄，问到。
俞若斟酌着开口：“说起来也是一个意外……”
那衙役倒是极有眼色，在一旁补充道：“这位公子昨天夜里突然击鼓，想来是有什么难事，小人正要带他去见师爷，没想到竟然同大公子您是旧相识。”
“既然正巧遇见了，我带他去找师爷吧。”
等的就是大公子这句话，那衙役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衙役一走远，东方煜带着一脸好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兴奋对俞若说道：“俞兄，难得来一次衙门，不如我带你四处逛逛。”
难得来一次衙门……虽然这话听着奇怪，俞若不好拂了东方煜的好意。
俞若之前是真没有想到东方煜竟然是县太爷家的公子，深藏不露啊……
东方煜露出憨厚的笑容：“哪里哪里，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朋友们给面子。”
不是给你面子，是给你爹面子。
俞若也同样没有想到过一个衙门竟然能被建得如此奢华，他和东方煜坐在水榭里，庭外是一大片人工开槽出来的湖，湖里来回游着锦鲤。
“咳，府上挺阔绰的啊……”
“哪里哪里，毕竟我爹是个清官，家里也没有太多积蓄。”
没有太多积蓄你还建了个人工湖？？
俞若压制内心疯狂跳跃的小柠檬精，“挺好的挺好的。”
“对了，听衙役说俞兄你昨夜击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出来，我去找我爹给你做主！”
俞若的小脑筋飞速运转着：“其实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燕赤霞……”
俞若将燕赤霞的故事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故事里，燕赤霞被塑造成了一个童年不幸，但仍旧坚强活着下的穷苦小老百姓，命运却对他如此不公……东方煜听得义愤填膺，拍桌而起：“真是岂有此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爹！”
东方煜带着俞若，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他爹书房门口。“爹！爹！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出来，对东方煜说道：“大公子，老爷正在处理公务呢。”
“荀师爷，我也有公务要同我爹说！”
东方煜才不管那些，见门开了就越过师爷冲进书房。身后的俞若冲荀师爷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跟着进去了。
“这……哎……”
虽然早就料到结果是这样，但荀师爷还是忍不住叹气。
“我的小祖宗，你有怎么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东方老爷早就放下了笔，见东方煜进来，马上凑过去，带着拿自己儿子没有一点办法的宠溺和妥协。
东方煜煞有介事地说道：“爹，我们衙门里有冤案！这是我的朋友俞若……“他接着介绍刚进门的俞若。
陌生人进屋，东方老爷马上变了脸，把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所谓何事啊？”
“牢里有个叫燕赤霞的人，是被冤枉的，爹您可以一定要查清楚啊！”
“哦？有这回事？”
东方老爷皱起的眉毛九曲十八弯，看得出来是在努力回想，无果。
荀师爷很快附在他耳边说道：“就是周员外那家，给了银子的，让我们把人关起来。”
“那人确实没犯事？”
荀师爷摇摇头。
周员外是县里有名望的大户，不可轻易得罪，但面对儿子的信任的目光，东方老爷进退两难。
东方老爷迟迟没有表态，东方煜眯起眼睛，使出杀手锏：“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把娘叫来评评理了。”
“别别别！”老爷脸色大变，“容我再想想！”
最后还是荀师爷献计，只要悄悄放了燕赤霞，然后告诉周员外家那边，人一直被关在牢里就行。
“好办法，就照你说的去办！”
东方老爷吩咐下去，荀师爷马上领命去办，俞若原打算跟着一起离开，东方煜却叫住他盛情邀请他一起用晚饭。“俞兄既然来了，我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不然他们要笑话我招待不周的，爹，你也一起回去吧。”
“不不不！”东方老爷几步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重新拿起笔，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书，“我这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这话可信度一点也不高。
东方煜左手架着俞若，右手架着他爹，强行带着两人回到后院。俞若这才感受到东方煜那一身膘不是虚胖，是真的强壮，怕是都要归功于东方夫人。
俞若很快就见到了高级饲养员东方夫人，东方夫人一副风风火火的干练样子，他们三人还没进屋，东方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哟，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去哪去了！”
东方老爷的步子顿了一下，接着拿胳膊肘撞了东方煜一下：“说你呢！小兔崽子！”
“我说你呢！”
东方夫人从屋里冲出来，在老爷面前停下，手里……手里拿了把菜刀？？
第 8 章 太青道士
俞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退。
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啊。
东方老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夫人拿着菜刀的手的，一看平时就没少接受过专业训练（？），他在东方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夫人，有外人在，给点面子。”
东方夫人的视线落在俞若身上，瞬间展开了笑容：“是我们家大郎的朋友吗，真是一表人才啊……”她想举起手同俞若打招呼，连带着手上了菜刀也一起举了起来，锃亮锃亮的，在太阳底下还反光，俞若又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看，我这刚从厨房里出来，菜刀都忘了放下了。”东方夫人松手，随意地把菜刀扔在一边，“既然是大郎的朋友，定是要好好招待的，明明，你说是不是啊？”她说着，双手揽住了东方老爷的胳膊，还晃了晃。
明明……明明很爱你？
对不起，实在是东方夫人感情太充沛了忍不住要唱出声，俞若小声问东方煜，“敢问令尊名讳是……”
“哦，我爹他啊，叫东方明。”
东方夫人左一口明明又一口小明，拥着东方大人进了屋，桌上早就布好了饭菜。
东方夫人坐在中间，左右分别是他的丈夫和宝贝儿子，俞若挨着东方煜坐在最边上。
“来，明明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东方夫人一筷子夹起一块大猪蹄扔进东方明的碗里，东方明脸都绿了，“不了不了，还是夫人你做饭比较辛苦，你吃你吃。”
俞若眼看着那个猪蹄在两人之间辗转了许多次。
“他们在谦让些什么？”景时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不好现身，就东方夫妇现在谦让的功夫，他能很快把这桌子菜扫荡完毕。景时咽了咽口水，催促俞若：“你快帮我尝尝这个红烧猪蹄的味道怎么样？”看起来是很好吃的样子。
俞若夹起一块猪蹄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表情难以言喻。
东方煜看他吃了一口，问道：“这可是我娘的拿手好菜，味道怎么样？”
齁咸。
在东方煜期待的眼神下，俞若点了点头。
“外面酒楼的红烧猪蹄的味道都不大正宗，过于寡淡，绝对没有我娘做的好吃！”看东方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俞若开始怀疑人生，到底是谁的味觉不好使？
“来，俞兄多吃点了！”
“不了不了，我已经吃饱了！”俞若抱着碗死活不肯再让东方煜给他夹菜了，他心有戚戚，与东方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男人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战友情。
一顿饭后，东方明对俞若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贤侄”。
“贤侄，回去同你的朋友好好说说，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人生在世，少不了生不由己……”东方明拍着俞若的肩膀感叹道。
俞若连连点头：“是是是，他也有错，好好的一个太青山正统道士，非得自己下山来闯荡江湖，你看，闯进大牢里面去了吧，吃一堑长一智……”
东方明原本跟着应两句，心想这小年轻会说话，还知道给他台阶，之后一定有一番作为，但听着听着……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太青山？”
“应、应该是吧。”燕赤霞同他提过一句，说他是什么什么青山的道士，从小跟着师父，学了点小法术。那时俞若没太注意听，好像就是太青山吧……
在东方明的追问下，俞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快！快让人把那位燕赤霞大师请到花厅来！”
？？？我这么快就失宠了？！
俞若看着东方明吩咐完下人之后，搓着手来回在花厅里踱步子，还时不时问上东方夫人几句：“夫人，你看我这衣领整理好了吗？”
“夫人，我这身打扮有何不妥之处？”
“挺好的挺好的。”
东方夫人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夫妇俩这阵仗弄得像是元首会面，东方煜也奇怪地问道：“俞兄，你这位叫燕赤霞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我爹娘都紧张兮兮的？”
俞若摊摊手，他也母鸡啊！
燕赤霞来的很快，还是顶着那一头乱发，一见俞若就对他说道：“小兄弟，你果然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把我捞出来了，感激不尽啊！……当然了，主要是我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看走眼过。”燕赤霞说着还往后捋了捋自己的飞扬的头发，就是这么自信。
东方明几步跨到燕赤霞面前，成功夺回了燕赤霞的注意力。“敢问大师，可是太青山的道士？”
“是啊！”燕赤霞一脸莫名，他们太青山一没出什么名人，二没钱下山宣传招生，应该没几个人会知道江湖上还有一个叫太青的小门小户吧。
“果然如此！”东方明突然说道：“煜儿！”
东方煜应声站到他爹身边。
“快给大师跪下！”
父子俩一下就跪在燕赤霞面前。
？？？
现在拜年还有点早吧！
别说旁人了，就是燕赤霞本人都吓了一跳：“东方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大礼我可受不起。”
他给俞若使了眼色，俞若会意：“东方大人，有话好好说，我们先起来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
俞若上前把东方明扶起来，然后东方明果然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俞若打了个哈欠，被困意席卷。
吃饱喝足，睡觉正好。
这个故事长话短说呢，就是东方煜刚生下来的时候体弱多病，机缘巧合，东方夫妇遇见了一个太青山的道士，得道士的指点，东方煜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还活得非常健壮。
东方家之后也开始大富大贵。东方明问道士如何才能报答他，道士摆摆手，只说十多年后自己的徒弟会下山历练，届时请东方夫妇照拂一二。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道士说的徒弟实在是大海捞针，他们都快要灰心放弃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这不就找着了吗！
俞若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燕赤霞一脚，睡觉的燕赤霞睁开眼睛，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老头子走之前倒还做了几件好事。”
听闻燕赤霞下山这几年过得穷困潦倒，东方夫妇大惊失色，恩公的徒弟怎么能受到这种对待，两人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芒，对燕赤霞嘘寒问暖。
燕赤霞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感受过陌生人的关怀，面对东方夫妇不自然地很，俞若想他可能在面前各种奇怪妖怪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
俞若和东方煜被晾在一边，俞若伸手拍了拍东方煜，想给这位亲情被分走的独生子一点温暖：“东方兄，想开一点。”
东方煜脸上全然没有俞若想象中的失落：“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娘肯定顾不上我，俞兄晚上一起去喝花酒吗！”
俞若讪讪地收回手，成年人的世界太真实了吧……
晚上，东方夫妇绝对不可能再允许燕赤霞出去“风餐露宿”，态度强硬地把燕赤霞留在了府上。作为促使他们相认的功臣之一，俞若也被顺带着留了下来。
两人被安排的在西厢的两个房间。夜深，俞若睁着眼，等府里的下人们熄了廊上的灯笼，翻身坐起，悄悄溜到了燕赤霞的房门口。
“明知山有虎！”
第 9 章 速战速决
俞若弯着腰做贼似得敲了敲燕赤霞的窗户，并小声说道：“明知山有虎！”
“吱呀”一声，门开了。燕赤霞斜靠在门口，打了个呵欠：“行了别叫唤了。”
俞若回头，愣了一下：“兄台你谁？”
东方夫妇满腔热情倾注在他身上，衣食住行都照顾地无微不至，燕赤霞被按着一顿梳洗打扮，套上了用料讲究的定制成衣，打眼看过去，倒还真有几分英俊少年郎的模样。
燕赤霞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道：“人在哪，早点解决了还能回来接着睡一觉。”
哦豁，口气还不少。
晚饭前，俞若和燕赤霞约定了今天晚上去解决掉那只附身在“郑樵夫”身上的厉鬼，为了避免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引发惶恐，俞若煞费苦心，还想了个十分符合他此刻悲壮心情的接头暗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俞若偷偷看一眼身旁一脸轻松的燕赤霞，他好似根本没把今天晚上的行程当一回事，还惦记着要早点回去睡大觉。
这人竟然真的是道士啊……
希望他能够对付的了那只厉鬼吧。
“就是这里了。”俞若在郑樵夫家门口停下。
燕赤霞皱起眉，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大一股血腥味。他面色凝重地一脚踹开门，声音吵醒了屋里头的郑家媳妇，她披上衣服匆匆迎来：“二位这是……”
燕赤霞从腰间抽出一柄佩剑，剑尖指着郑家媳妇，她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装的跟真的一样……俞若轻轻碰了一下燕赤霞的剑，这是木头剑啊我的天！！小孩子过家家都不用这种木头道具了！俞若投去怀疑的目光。
燕赤霞剑尖一晃，郑家媳妇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下身子扑倒在地。俞若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哎？她怎么了？”
“郑樵夫”从屋里走出来，燕赤霞没空回答俞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盯着“郑樵夫”的动作，严阵以待。
很好，没有电视剧小说里那些打开前还要嘴炮的习惯，“郑樵夫”冲上来就和燕赤霞颤斗在一起，看得俞若一阵紧张，因为他也看不清楚，究竟是“郑樵夫”占了上风还是燕赤霞本事更胜一筹。
燕赤霞口中念起符咒，那把桃木剑缓缓在空中升起，等到燕赤霞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桃木剑猛然冲向“郑樵夫”，势如破竹，一剑穿过了郑樵夫的胸口。
简单粗暴，这下俞若能看懂了。
“郑樵夫”发出一声嘶吼，身体轰然倒地，但他周身的黑雾不断聚集成实体，仿佛有一千张嘴，“吱吱哇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俞若问道：“它在说话？”
燕赤霞也听不明白，抓了抓耳朵：“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抓鬼的，不太会通灵啊。”
那团黑雾也不时变换着形态，在燕赤霞面前上蹿下跳。
唔，看得出来很急躁就是了。
“它在表达自己的愤怒和痛苦。”
景时的声音突然响起，俞若记起他来：“你又活了？”
说真的，俞若很奇怪景时躲在自己眼睛里安安份份没有出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干什么去了。
景时轻哼一声，“不用怕，这是最低等的厉鬼，靠着人的情绪和执念成型，还话都还说不清楚。”
那它话都还说不清楚就已经会打人了，很棒棒啊。
既然景时说不是什么大角色，俞若撸起了袖子就……挥挥手，招呼燕赤霞冲上去：“燕兄！加油！打他！！”
俞若身边的郑家媳妇突然有了动静，她的眼皮颤了几下后睁开眼，努力坐了起来，俞若很善解人意的挪了挪身子，空出一个观众席给她，“郑嫂子，你别怕，这个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
郑家媳妇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俞若听着奇怪，打算追问，却又被燕赤霞那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桃木剑又飞回到燕赤霞手里，燕赤霞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老旧的黄色符纸，在那团黑雾向他靠近的时候一扬手贴上去，两者相触的时候，那黑雾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这就解决了？”
燕赤霞拍拍手，“收工了！”
俞若麻利地站起身，打算把身边的人扶起，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郑家媳妇仍旧睁着眼，面对着郑樵夫的方向，毫无生气。
“别碰！”景时出声提醒他。
刚刚燕赤霞使用过的黄符在空中飘飘转转，最后慢慢落在郑家媳妇脸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传来，有红色的血液蜿蜒流淌到俞若脚边。
“啊！！！！”
俞若猛的弹起，后退好几步，原本好好躺在地上的郑家媳妇，腹上赫然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刀口，几乎横贯她的整个腹部。
场面有些许的血腥。
俞若捂着嘴，放眼望去，院子里散落了一些燕赤霞的黄纸，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人。
从小在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关爱下成长的俞若哪见过这种场面，他两眼发直，六神无主，“现、现在怎么办？”
燕赤霞看着郑家媳妇叹了口气：“死了有好几天了，全凭执念撑着。”
“那郑樵夫还能抢救一下吗？”俞若站在燕赤霞身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燕赤霞摇头：“他啊，也早就被厉鬼掏空了五脏六腑。”
临走之前，燕赤霞分别为两人念了往生咒，本来也是横死，送他们一程早日去地府投胎。
专业人士出手就是不一样，燕赤霞和俞若打道回府的时候，也才过了一个时辰，俞若有心向俞若讨教一个半夜遇见的自保方法，免得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情慌不择路，能有个燕赤霞的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燕兄，我看你刚刚那些符超厉害的！”
“那当然，本门秘术！出门在外，这可是用来吃饭的本事。”燕赤霞斜睥他一眼，“一锭银子一张，童叟无欺。”
那算了。
回去的路上，俞若回顾了一下近期自己的神奇遭遇，想到郑家媳妇，“你说郑家媳妇死了有几天了，还全靠执念撑着伺候了郑樵夫好几天？”
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内心的爱这么伟大的吗？
”因为……爱情？“燕赤霞二十多年在山里长大，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有牵过，情情爱爱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
燕赤霞拎着俞若跳过东方家的院墙，悄悄回了西厢，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小兄弟，以后还有这种活可以找我，给你九九折！”
俞若木着脸，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晚上，俞若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郑家媳妇倒在地上的时候面对着郑樵夫的方向……
她在笑。
俞若猛地坐起来，郑家媳妇的执念不是爱，是恨啊……
她亲眼看着郑樵夫被厉鬼掏空，看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看到他不得好死，她才能够安心。
那团不成形的黑雾，同样也是她的愤怒和痛苦。
俞若正要离开，有人说道：“俞公子？俞公子，竟然真的是你！”
声音还有些耳熟。
俞若看向来人，是昨天在医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尔旦。
朱尔旦脸上带着惊喜，“俞公子，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与你相见，可见一切都是缘分。正好我与几位兄弟在酒楼用饭，俞兄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俞若习惯性地拒绝，在听见朱尔旦说到用饭的时候，拒绝的声音变得小了点。
早上被景时那么一折腾，俞若错过了早饭的时间，卖咸豆花的老婆婆也早就收摊回家了，俞若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有吃上过，腹中早已唱起空城计。
“俞兄不必客气！”朱尔旦拽着俞若到了二楼的包间，房间里另外坐着三个年轻男人。
朱尔旦为大家介绍，“俞兄，这三位是我的同窗。”
坐在最左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翩翩……不，大腹便便的贵公子，俞若真的觉得黑色会更适合他一点，显瘦。朱尔旦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东方煜，东方兄。”
白色虽然显胖，但是胜在朴素，中间的朋友就一样了，打扮像一只花孔雀。
“这是南宫，南宫珏。”
最边上的公子看起来身材比较瘦小，穿的也是灰扑扑的，是三个人当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这一位是西门兄，西门文。”
西门文是里面唯一一个同俞若打了招呼的人，他从桌旁站起身：“原来是俞兄，刚才还听瑜亮兄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西门文站起来的同时暴露了他的身高，还不到俞若的肩膀，这身高对不起西门这个帅气的姓氏啊。
俞若觉得朱尔旦出门在外可能还有一个艺名，姓北堂，这样才能凑齐一个男神天团（？）F4。
个头最高的朱尔旦说完和四个人站到一起，从高到矮站成一排，活脱脱一个移动信号，四人对俞若行了个礼，俞若有样学样赶忙回礼：“不请自来，叨扰各位了。”
“哪里哪里……”
朱尔旦让店小二又搬来一个椅子，大家挤挤空出一个位置来，俞若一落座，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碗里蹲了一条赖皮蛇，伸着脑袋，嗷嗷待哺。俞若伸出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碗面，低下头小声对景时说道：“你怎么在这？”
景时没有回答，只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突出重围，去吃桌上看起来很美味的菜肴。
“俞兄？”朱尔旦疑惑地看向俞若。
俞若立刻直起身子，“咳咳，没什么，今天感谢大家对小弟的照拂，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诸兄直说便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俞若一番话说的四位兄弟心中熨贴，一杯酒的功夫就开始称兄道弟。
西门文问他：“我看俞兄出口成章，想必文采不凡，何不参加今年的秋闱？”
说起这个事情，朱尔旦就感到惋惜和痛心，“然也然也，昨日我和俞兄雨中作诗，为俞兄的文采所折服，可惜啊……”
东方煜来了兴趣，他咂完一口酒，摸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酒嗝，问到：“哦？是何诗，不妨说来听听。”
朱尔旦神采飞扬正要开口，被俞若拦下，“不不不，我家境清寒不曾念过私塾书院，难登大雅之堂，肯定不及诸位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昨天那首打油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奉承话谁不爱听，众人听罢显示自谦了一番然后开始在新朋友面前使劲儿施展才华散发魅力。
东方煜念一首李白的将进酒，更改了其中一个字然后告诉俞若这是他苦心专研了一个月后的大作，还高谈阔论自己作诗时的心境：“那个晚上，月黑风高，我和几位好友在园中饮酒，突然诗兴大发……”
俞若听得一愣一愣的，十分配合地捧场：“好诗好诗……”
东方煜面露喜色：“俞兄也觉得此诗不错？”
那诗仙李白的诗能不好吗……
南宫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折扇，展开后白色的扇面上写了四个字“丰神俊朗”，然后又“啪”得一声把扇子合上，端起酒杯把它举的老高，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他扔掉酒杯擦了擦残留在嘴边的酒渍，眼神迷离而邪魅。
俞若看着地上还在咕噜噜打转的酒杯发愣，“这、这就结束了？”
朱尔旦凑仔俞若耳边说：“南宫珏是我们书院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公子，城中有好些姑娘排着队要嫁给他呢。
俞若了然地点了点头，姑娘们谁没有个年少瞎了眼的时候呢。
至于西门文，他有些许的腼腆，像被老师点到名要上台表演的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将手背在身后，全文背诵了一遍三字经。
俞若第一次完整地听完三字经，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么看来，俞若一时竟然不敢确定朱尔旦究竟是不是F4天团里本事最差的那个，毕竟大家都这么……天赋异禀。
等大家从自我沉浸式的个人表演里回过神来，发现桌上一片杯盘狼藉。
“这……”大家将目光投向俞若。
俞若袖子下遮着肚子都已经凸起来的景时，有苦说不出，只能干笑着说道：“让大家见笑，见笑了哈……”
饭没吃上几口，俞若含泪背锅。
朱尔旦愣一会儿，突然啪啪鼓起掌，“俞兄天赋过天，我还真没见过饭量如此之大的人！”
俞若的笑容僵在脸上，偏偏朱尔旦语气之真诚让人不忍心去怀疑他的用心。
另外三个也立刻跟上朱尔旦的节奏，夸的俞若恍惚间都开始觉得能吃好像真是的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技能一样。
桌上的菜几乎被景时一扫而空，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了，几人决定结束今天这场虽然有一点小插曲但是总体大家都还很开心的聚会，尤其是很久没遇见过像俞若这样懂事捧场的朋友了！
临别时，朱尔旦还作为代表，对俞若发起了下次聚会的邀请：“俞兄，过几日我们书院有一场马球赛，不知俞兄可否赏脸。”
俞若笑着应下：“当然当然。”
朱尔旦等人一走，景时就从俞若的袖子里跳出来，对着四人的离开的背影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几人朋友人挺好的。”
这你又看出来了？
“好在哪呢？”
景时回答：“好在他们有钱啊。”
俞若想起结账时的价钱，是他卖十个木雕都赚不回来的，他保持沉默，穷人没有资格说话。
景时想了想，后面又接上了一句：“就是脑子都有点不太好使。”
景时在饭桌上吃了个饱，但俞若没有，他在街边买了个肉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前面的景时吃饱喝足后开始蛇形走位，连背影都嚣张起来，非常欠揍，俞若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做成蛇羹。
走在回家的巷子里，俞若想起今天小学徒说的话，在经过郑樵夫家门口时，脚步一顿。
景时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在一旁说道：“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哦。”
景时说的玄乎，俞若犹豫了一会，保命的心情战胜了求知欲，加快脚步，逃命似的冲回自己家里。
看到俞若的反应，景时也一路紧跟着他，还在他旁边片刻不停歇地说起了鬼故事。
是真·鬼的故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孟婆，你一个凡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我没有！不想见！
谁会想要去见孟婆啊，见到孟婆说明我已经死了好吗！
俞若进了房间，猛得关上门，企图把景时以及它的声音都关在门外。但景时是谁啊，一条万里挑一的真龙，他往后挪动了一段距离，瞄准目标，用力一跃而起，从开着的窗户跳进了房间，继续在俞若耳边絮叨。
“孟婆是个可有意思的鬼了，她最讨厌负心汉，地府每新到一个负心汉都会先在孟婆那吓一个半死……”
说着不想听但是实际耳朵伸得比谁都长的俞若忍不住纠正景时，“去孟婆那的都是死人了，完成不了被吓个半死这种高难度的操作。”
“那就……被吓得再死一次！”
俞若露出同情的表情，做鬼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很多事情也不是一死就能一了百了的，比如你做了什么什么亏心事……
景时从孟婆讲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过于可怕，俞若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断景时：“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你对地府的事情了若指掌也不能证明你是真龙，说不定你是……”
俞若脑海中蹦出一个猜测，连连把自己往墙角缩，远离景时，“你该不会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吧！”
“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这样污蔑龙？？”景时转过身那圆溜溜的后脑勺对他。
俞若嘀咕：“那你这提醒也太委婉了，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景时轻哼一声，“世道不稳，魑魅魍魉横行，你可小心点吧。”
魑魅魍魉？俞若忍住心中的恐惧追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但景时说完就一头扎进矮柜上的水杯里，再不肯出来。
晚上俞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小姐。
对不起，他脑海中对于鬼的形象只局限于流传最广的贞子小姐，毕竟他是一个不敢看任何鬼片的人。
所以，今天晚上被景时的小故事吓得睡不着也是正常现象。
俞若又翻了个身，景时在杯子里喊道：“你吵死了。”
“那还不是怪你。”
“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打更的人从巷子路过，已经午夜12点了，所有鬼故事中鬼怪出现的高发时间。
俞若告诉自己，撑过这一波，证明景时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从被子里伸出头换一口新鲜空气，就看见，窗户无端映出的人影，吓出土拨鼠尖叫：“啊——！！！”
第 5 章 厉鬼附身
“怎么了怎么了？！”景时从杯子里跳出来，同样看见了窗户上的人影。
俞若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谁、谁在外面！”
那人影晃动了两下，然后消失。俞若提着的心还没有放回去，房门被用力地撞击。
俞若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发誓这是他起床最快的一次。他把手边能移动的东西都拖过来抵在门口，景时蹲在矮柜上静静地看他垂死挣扎，“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俞若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守在门口，外面砸门的动作还在继续，俞若实在是没空批评景时这个不靠谱的队友。
一个不注意，景时从窗户缝里钻出去，俞若忙道：“你去哪儿！”
别留他一个人，他一人承受不来。
“我去外面帮你看看是什么情况！”
俞若又撑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景时还没有动静，俞若内心慌的一批，他可别是自己偷偷跑了吧。“景时！外面什么情况啊？”
景时的声音传过来，“这东西还挺顽强的嘛……他们快要把们砸开了，你快躲开！”
俞若闻言立刻从门口离开，跑到窗边，与此同时，房门被大力劈开，俞若忙推开窗户，从窗户跳到院子里。
透过窗户，俞若看见了在屋里横冲直撞的人，手边抓到什么就砸什么，全然失去理智。
“那不是郑樵夫吗？”
还真和小学徒说得一样安然无恙，还活蹦乱跳得有些过分，到别人家闹事可还行？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樵夫……”景时在一旁说着慢慢变大了身体，他变得比俞若家的房子还要高一点，站在俞若身边，还真挺有安全感。
屋内的郑樵夫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一回头，和俞若对上了眼。郑樵夫赤红的眼睛和昨天雨夜中俞若看见的一模一样，“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一个厉鬼而已。”
景时语气中的不屑莫名让俞若也跟着淡定下来，他问：“那你能解决掉他吗？”
“如果是没受伤之前的我，决绝一个小小的厉鬼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俞若的心颤了一下：“……那现在呢？”
景时诚实地回答：“现在，不太行。”
“那你还摆什么谱！———啊啊啊啊他冲过来了！！”
人惊吓过度的时候确实会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俞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一声巨响。
俞若重新睁开眼，景时挡在他面前，尾巴一扫，把郑樵夫打到在地。
“景时你能不能行啊？”俞若在景时身后探出头来问他。
“总比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行一点。”景时回头对他说：“你先离开这里。”
“那……那你撑住啊，我去找救兵来救你！”俞若也不矫情，拔腿就跑，与其待在这里给景时拖后腿，不如先跑出去找真正能帮忙的人过来。
眼见着就要冲出这个充满了危险的院子，俞若的脚步顿住，他的双脚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住，动弹不得。“什么东西？？”俞若面露惶恐。
已经和郑樵夫缠斗起来的景时听见俞若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还有这些小鬼啊，真是麻烦。”他冲俞若高声喊道：“打他们的脑袋！”
俞若站在门口，盲目地挥舞了一下双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广播体操，“他们在哪！我看不见！”
谁知道哪里是他们的头啊。
景时不时分神要去注意俞若那边的状况，“郑樵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很快放弃与景时的纠缠，就要往俞若的方向袭去。
景时觉察到他的意图，突然发出一声龙啸，只见他周身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得“郑樵夫”连连后退。
郑樵夫身上似乎有一个黑色影子，在金光的照耀下几乎要从郑樵夫身上剥离出来，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黑影和郑樵夫之间拉锯。光芒渐渐变弱，那黑影趁机牢牢地贴回到郑樵夫身上去，融为一体。
景时的蛇身在这光芒中渐渐消失，等到这道光完全散去，空中只剩下一条半透明的龙身，浑身流动着淡淡的光芒。
俞若一时忘了自己还被几个小鬼缠住，怔怔地看着空中，原来，景时还真的是一条龙啊……
景时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直直地冲向俞若，来势汹汹。
缠在俞若腿上的小鬼被景时身上的金光吓的惊叫一声，四散逃开，只一瞬间的功夫，景时在俞若的眼前消失不见。
“景时，你在哪儿？！”
景时的声音仿佛响在俞若耳边：“我啊，在你的眼睛里。”
俞若的左眼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金色。
刚刚被强光刺激到的郑樵夫恢复了行动，俞若看见他慢慢站起来，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俞若看见的根本不是郑樵夫，郑樵夫的脸上只剩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脸颊凹陷，浑身上下都冒着阴森森、黑乎乎的鬼气。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的亲娘啊！”
俞若被吓得连连后退，景时说道：“这就是附身在郑樵夫身上的鬼东西，大概是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你现在能看见他们了。”
“他……们……？”
“郑樵夫”站起来一挥手，角落一团不成形的小鬼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约有三个篮球那么大的黑色球体。
景时呵道：“快跑！”
不劳景时开口,俞若早就跑了出去，他摸了摸左眼，问景时：“你在我眼睛里，那我除了能看见他们，还能干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
“emmmm比如说从眼睛里放射出强光，把他们照得灰飞烟灭？”
这人什么毛病？景时懒得搭理他。
正是深夜，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俞若一个人飞奔在空荡的大街上，身后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对他穷追不舍。
渐渐地，俞若喘气的声音变得粗重，就是奥运冠军也没有这个跑法，何况俞若，一个去健身房也只是单纯摆拍的弱鸡。“我、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景时在他耳边一通分析：“一般来说呢，这些东西最见不得光，要等到明日太阳升起的话你这条腿是别想要了。第二个办法就是找一个阳气重的地方……”
“阳气重的地方……”俞若将这几句话在口中来回念了几遍，突然灵光一闪，“衙门！”
第 6 章 江湖骗子
“阳气重的地方……”俞若将这几句话在口中来回念了几遍，突然灵光一闪，“衙门！”
衙门有明镜高悬，内里全是浩然正气，就是那乌盆案中枉死的冤魂在衙门里也无法吿冤。想来衙门这个地方对一般鬼魂都是有威慑力的吧。
俞若改变了方向，直往城门府衙的位置跑去。
胜利就在前方，俞若冲向衙门，脚下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朱红的门上。他拍了拍大门，拍门的声音比起这厚重的朱漆大门来仿佛隔靴搔痒，门外架着来用喊冤的大鼓，俞若抽出鼓旁边的木棒，哐哐敲了两下，“郑樵夫”闻声寻来，吓得俞若丢了手中的木棒躲在大鼓后。
衙门外面立着两尊石狮子，“郑樵夫”脚步不停就要冲进来，两尊石狮子之间像是有一张透明的屏障，拦住了他，任凭“郑樵夫”在外面龇牙咧嘴地怎么冲也冲不破这道屏障。
借着景时给的“阴阳眼”，俞若将那张屏障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
确定“郑樵夫”被拦住，俞若大着胆子挪到那石狮子后面，试探着伸出食指。
“郑樵夫”看见，张嘴凑上来就要咬俞若的手。
俞若赶忙收回手指头，“郑樵夫”一头撞在屏障上。
然后故技重施，俞若生生从中找出几分乐趣来……和之前逗弄邻居家暴脾气的藏獒一个感觉。
景时觉得有些奇怪：“这衙门存有正气，有辟邪的作用不假，可这屏障，倒像是有人特意布置过的。
俞若没有心情琢磨这些，只要他能保住这条小命就好。俞若拍了拍地上的灰尘，靠着大鼓架坐下来，一副决心要和“郑樵夫”耗到天明的架势。
俞若紧盯着几步之外的“郑樵夫”，眼皮渐渐沉重，衙门内这才有人声传来。
“大晚上的，是那个小兔崽子在敲鼓？”
“可别让我逮住他！”
“哎我的衣服呢？”
“等等我！”
等里面的衙役们收拾完毕，黄花菜早就凉了。
府衙的大门才缓缓拉开一条小缝，当中探出一个衙役的脑袋，“没人啊？”
他上面探出另一个人：“让我看看！”他左右转了转脑袋，眼尖地看见大鼓旁的俞若：“那有一个人！”
俞若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石狮子外面已经没了“郑樵夫”的身影。
两个衙役将俞若团团围住，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半夜击鼓所谓何事！”
“我……”俞若站起身，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拿不准如果将郑樵夫鬼上身的事情说出来，他是会会被当成疯子赶出去还是会被当成傻子赶出去……
见俞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来，其中一个衙役恐吓道：“你可知道这大半夜恶意妨碍公务是要被抓进去蹲大牢的！”
“真的吗！”
衙役没有想到眼前的人闻言立马把手伸到自己面前，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那直接把我带进去吧！”
“这……”两个衙役面面相觑，谁也摸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年级稍长一些的犹豫着做了决定：“那、那把他先带进牢里，明天再去禀告县太爷。”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进大牢里都还是头一遭，俞若被两个衙役压着进了衙门的大牢，看哪儿都新奇。
和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中间有一条过道，左右都是用木头拦住的牢房，衙役把俞若锁在了一进门左手边的第一个牢房里，“老实呆着，明天再来审你！”
衙役撂下话转身离开，俞若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光秃秃的墙壁，地上稀稀落落地铺着一点稻草，靠里的墙边有一张用草垛堆成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俞若，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熟睡。
俞若慢慢靠着木栅栏蹲坐下来，小声问景时：“我在大牢里躲一晚上，郑樵夫总不会追到这来吧。”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能永远不回自己的家里，俞若自己也明白想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躺在床上的狱友突然开口说活，吓得俞若差点跳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回答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个，我吵到你睡觉了？”
“没事，反正也睡不着。”后面那人索性盘腿坐了起来，抬起头，“你……”他的话突然截住，伸长了脖子又往俞若的方向看了一眼。
俞若回头：“我什么？”
“小兄弟，我看你周身黑气环绕，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俞若心头一跳，觉得他说的挺对的，今天晚上的他可不就是有血光之灾么。俞若两步走到那人的身边，忙问：“大师可有化解的办法？”
“这个简单，”那人伸出手，姿势老道：“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办！”
感情这是个江湖骗子吧……
俞若神色恹恹地后退了两步，那人见他离开，脸色一变：“哎小兄弟别走啊，如果你没有银子，别的也好说，只要你能帮我从这牢里出去，我一定帮你免去这血光之灾！”
俞若停住脚步：“那你先说说是为什么被抓进牢里来？”
那人挠挠头：“是因为招摇撞骗……”
果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还要心存侥幸……
俞若再度迈开步子，检讨自己，病急乱投机是不对的。
“哎哎哎？别走啊小兄弟你听我说完，我燕赤霞赌上我师父和师叔名誉，我从不做那招摇撞骗鸡鸣狗盗的事情！”
燕赤霞吧，也是惨，前两天有个员外郎病了，重金聘请名医，燕赤霞带着凑热闹的心情也去看了一眼，发现员外这病另有蹊跷。
“我发誓，绝对是有邪祟作怪，可那员外家的人不信，还非得把我告到官府来，说我妖言惑众，就是图谋他们家的财产！当然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燕赤霞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谈起钱来一脸财迷的样子，不怪员外家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
俞若也这么觉得。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凭真本事赚钱却被冤枉成招摇撞骗，哪有这样的道理？！”燕赤霞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俞若听完摆了摆手：“这话你留着和县太爷说去吧，我可帮不了你。”
“不不不，我看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燕赤霞一脸神秘，他看面前的人虽然周身黑气缭绕，但这黑气中间，隐隐有金光闪现，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第 7 章 东方东方
“那个敲鼓的，你出来！”
大清早，俞若被提审，他人还没彻底清醒，揉着眼睛就懵懵懂懂地跟着出去，燕赤霞生怕他忘了他俩昨晚的约定，眼巴巴地望着俞若，做口型暗示：“兄弟，靠你了。“
领俞若的那个衙役是昨天晚上那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似乎对这差事极为不乐意，脸拉的老长，“待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无事击鼓，也就关你个一两天就放你走了，你说你图什么？还耽误人做正事。”本来今天可以早点收工回家看老婆孩子，愣是被这点破事给耽误了。
“那待会审我的人是谁啊？”
“衙门里的师爷，我们大人日理万机，可没空搭理你……”衙役说着话，看见前面来人，弯腰行了个礼，“大公子。”
见身边的俞若还直愣愣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衙役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你个傻小子。”
衙役没有料到的是大公子越过自己，直奔这傻小子，高兴地喊道：“俞兄！”
“东方兄！是你啊！”
“这……”衙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实在是想不通这傻小子是怎么和县太爷家的大公子搭上线的。
“俞兄怎么会在此处？”东方煜结束了寒暄，问到。
俞若斟酌着开口：“说起来也是一个意外……”
那衙役倒是极有眼色，在一旁补充道：“这位公子昨天夜里突然击鼓，想来是有什么难事，小人正要带他去见师爷，没想到竟然同大公子您是旧相识。”
“既然正巧遇见了，我带他去找师爷吧。”
等的就是大公子这句话，那衙役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衙役一走远，东方煜带着一脸好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兴奋对俞若说道：“俞兄，难得来一次衙门，不如我带你四处逛逛。”
难得来一次衙门……虽然这话听着奇怪，俞若不好拂了东方煜的好意。
俞若之前是真没有想到东方煜竟然是县太爷家的公子，深藏不露啊……
东方煜露出憨厚的笑容：“哪里哪里，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朋友们给面子。”
不是给你面子，是给你爹面子。
俞若也同样没有想到过一个衙门竟然能被建得如此奢华，他和东方煜坐在水榭里，庭外是一大片人工开槽出来的湖，湖里来回游着锦鲤。
“咳，府上挺阔绰的啊……”
“哪里哪里，毕竟我爹是个清官，家里也没有太多积蓄。”
没有太多积蓄你还建了个人工湖？？
俞若压制内心疯狂跳跃的小柠檬精，“挺好的挺好的。”
“对了，听衙役说俞兄你昨夜击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出来，我去找我爹给你做主！”
俞若的小脑筋飞速运转着：“其实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燕赤霞……”
俞若将燕赤霞的故事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故事里，燕赤霞被塑造成了一个童年不幸，但仍旧坚强活着下的穷苦小老百姓，命运却对他如此不公……东方煜听得义愤填膺，拍桌而起：“真是岂有此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爹！”
东方煜带着俞若，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他爹书房门口。“爹！爹！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出来，对东方煜说道：“大公子，老爷正在处理公务呢。”
“荀师爷，我也有公务要同我爹说！”
东方煜才不管那些，见门开了就越过师爷冲进书房。身后的俞若冲荀师爷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跟着进去了。
“这……哎……”
虽然早就料到结果是这样，但荀师爷还是忍不住叹气。
“我的小祖宗，你有怎么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东方老爷早就放下了笔，见东方煜进来，马上凑过去，带着拿自己儿子没有一点办法的宠溺和妥协。
东方煜煞有介事地说道：“爹，我们衙门里有冤案！这是我的朋友俞若……“他接着介绍刚进门的俞若。
陌生人进屋，东方老爷马上变了脸，把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所谓何事啊？”
“牢里有个叫燕赤霞的人，是被冤枉的，爹您可以一定要查清楚啊！”
“哦？有这回事？”
东方老爷皱起的眉毛九曲十八弯，看得出来是在努力回想，无果。
荀师爷很快附在他耳边说道：“就是周员外那家，给了银子的，让我们把人关起来。”
“那人确实没犯事？”
荀师爷摇摇头。
周员外是县里有名望的大户，不可轻易得罪，但面对儿子的信任的目光，东方老爷进退两难。
东方老爷迟迟没有表态，东方煜眯起眼睛，使出杀手锏：“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把娘叫来评评理了。”
“别别别！”老爷脸色大变，“容我再想想！”
最后还是荀师爷献计，只要悄悄放了燕赤霞，然后告诉周员外家那边，人一直被关在牢里就行。
“好办法，就照你说的去办！”
东方老爷吩咐下去，荀师爷马上领命去办，俞若原打算跟着一起离开，东方煜却叫住他盛情邀请他一起用晚饭。“俞兄既然来了，我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不然他们要笑话我招待不周的，爹，你也一起回去吧。”
“不不不！”东方老爷几步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重新拿起笔，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书，“我这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这话可信度一点也不高。
东方煜左手架着俞若，右手架着他爹，强行带着两人回到后院。俞若这才感受到东方煜那一身膘不是虚胖，是真的强壮，怕是都要归功于东方夫人。
俞若很快就见到了高级饲养员东方夫人，东方夫人一副风风火火的干练样子，他们三人还没进屋，东方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哟，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去哪去了！”
东方老爷的步子顿了一下，接着拿胳膊肘撞了东方煜一下：“说你呢！小兔崽子！”
“我说你呢！”
东方夫人从屋里冲出来，在老爷面前停下，手里……手里拿了把菜刀？？
第 8 章 太青道士
俞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退。
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啊。
东方老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夫人拿着菜刀的手的，一看平时就没少接受过专业训练（？），他在东方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夫人，有外人在，给点面子。”
东方夫人的视线落在俞若身上，瞬间展开了笑容：“是我们家大郎的朋友吗，真是一表人才啊……”她想举起手同俞若打招呼，连带着手上了菜刀也一起举了起来，锃亮锃亮的，在太阳底下还反光，俞若又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看，我这刚从厨房里出来，菜刀都忘了放下了。”东方夫人松手，随意地把菜刀扔在一边，“既然是大郎的朋友，定是要好好招待的，明明，你说是不是啊？”她说着，双手揽住了东方老爷的胳膊，还晃了晃。
明明……明明很爱你？
对不起，实在是东方夫人感情太充沛了忍不住要唱出声，俞若小声问东方煜，“敢问令尊名讳是……”
“哦，我爹他啊，叫东方明。”
东方夫人左一口明明又一口小明，拥着东方大人进了屋，桌上早就布好了饭菜。
东方夫人坐在中间，左右分别是他的丈夫和宝贝儿子，俞若挨着东方煜坐在最边上。
“来，明明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东方夫人一筷子夹起一块大猪蹄扔进东方明的碗里，东方明脸都绿了，“不了不了，还是夫人你做饭比较辛苦，你吃你吃。”
俞若眼看着那个猪蹄在两人之间辗转了许多次。
“他们在谦让些什么？”景时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不好现身，就东方夫妇现在谦让的功夫，他能很快把这桌子菜扫荡完毕。景时咽了咽口水，催促俞若：“你快帮我尝尝这个红烧猪蹄的味道怎么样？”看起来是很好吃的样子。
俞若夹起一块猪蹄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表情难以言喻。
东方煜看他吃了一口，问道：“这可是我娘的拿手好菜，味道怎么样？”
齁咸。
在东方煜期待的眼神下，俞若点了点头。
“外面酒楼的红烧猪蹄的味道都不大正宗，过于寡淡，绝对没有我娘做的好吃！”看东方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俞若开始怀疑人生，到底是谁的味觉不好使？
“来，俞兄多吃点了！”
“不了不了，我已经吃饱了！”俞若抱着碗死活不肯再让东方煜给他夹菜了，他心有戚戚，与东方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男人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战友情。
一顿饭后，东方明对俞若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贤侄”。
“贤侄，回去同你的朋友好好说说，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人生在世，少不了生不由己……”东方明拍着俞若的肩膀感叹道。
俞若连连点头：“是是是，他也有错，好好的一个太青山正统道士，非得自己下山来闯荡江湖，你看，闯进大牢里面去了吧，吃一堑长一智……”
东方明原本跟着应两句，心想这小年轻会说话，还知道给他台阶，之后一定有一番作为，但听着听着……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太青山？”
“应、应该是吧。”燕赤霞同他提过一句，说他是什么什么青山的道士，从小跟着师父，学了点小法术。那时俞若没太注意听，好像就是太青山吧……
在东方明的追问下，俞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快！快让人把那位燕赤霞大师请到花厅来！”
？？？我这么快就失宠了？！
俞若看着东方明吩咐完下人之后，搓着手来回在花厅里踱步子，还时不时问上东方夫人几句：“夫人，你看我这衣领整理好了吗？”
“夫人，我这身打扮有何不妥之处？”
“挺好的挺好的。”
东方夫人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夫妇俩这阵仗弄得像是元首会面，东方煜也奇怪地问道：“俞兄，你这位叫燕赤霞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我爹娘都紧张兮兮的？”
俞若摊摊手，他也母鸡啊！
燕赤霞来的很快，还是顶着那一头乱发，一见俞若就对他说道：“小兄弟，你果然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把我捞出来了，感激不尽啊！……当然了，主要是我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看走眼过。”燕赤霞说着还往后捋了捋自己的飞扬的头发，就是这么自信。
东方明几步跨到燕赤霞面前，成功夺回了燕赤霞的注意力。“敢问大师，可是太青山的道士？”
“是啊！”燕赤霞一脸莫名，他们太青山一没出什么名人，二没钱下山宣传招生，应该没几个人会知道江湖上还有一个叫太青的小门小户吧。
“果然如此！”东方明突然说道：“煜儿！”
东方煜应声站到他爹身边。
“快给大师跪下！”
父子俩一下就跪在燕赤霞面前。
？？？
现在拜年还有点早吧！
别说旁人了，就是燕赤霞本人都吓了一跳：“东方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大礼我可受不起。”
他给俞若使了眼色，俞若会意：“东方大人，有话好好说，我们先起来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
俞若上前把东方明扶起来，然后东方明果然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俞若打了个哈欠，被困意席卷。
吃饱喝足，睡觉正好。
这个故事长话短说呢，就是东方煜刚生下来的时候体弱多病，机缘巧合，东方夫妇遇见了一个太青山的道士，得道士的指点，东方煜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还活得非常健壮。
东方家之后也开始大富大贵。东方明问道士如何才能报答他，道士摆摆手，只说十多年后自己的徒弟会下山历练，届时请东方夫妇照拂一二。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道士说的徒弟实在是大海捞针，他们都快要灰心放弃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这不就找着了吗！
俞若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燕赤霞一脚，睡觉的燕赤霞睁开眼睛，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老头子走之前倒还做了几件好事。”
听闻燕赤霞下山这几年过得穷困潦倒，东方夫妇大惊失色，恩公的徒弟怎么能受到这种对待，两人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芒，对燕赤霞嘘寒问暖。
燕赤霞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感受过陌生人的关怀，面对东方夫妇不自然地很，俞若想他可能在面前各种奇怪妖怪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
俞若和东方煜被晾在一边，俞若伸手拍了拍东方煜，想给这位亲情被分走的独生子一点温暖：“东方兄，想开一点。”
东方煜脸上全然没有俞若想象中的失落：“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娘肯定顾不上我，俞兄晚上一起去喝花酒吗！”
俞若讪讪地收回手，成年人的世界太真实了吧……
晚上，东方夫妇绝对不可能再允许燕赤霞出去“风餐露宿”，态度强硬地把燕赤霞留在了府上。作为促使他们相认的功臣之一，俞若也被顺带着留了下来。
两人被安排的在西厢的两个房间。夜深，俞若睁着眼，等府里的下人们熄了廊上的灯笼，翻身坐起，悄悄溜到了燕赤霞的房门口。
“明知山有虎！”
第 9 章 速战速决
俞若弯着腰做贼似得敲了敲燕赤霞的窗户，并小声说道：“明知山有虎！”
“吱呀”一声，门开了。燕赤霞斜靠在门口，打了个呵欠：“行了别叫唤了。”
俞若回头，愣了一下：“兄台你谁？”
东方夫妇满腔热情倾注在他身上，衣食住行都照顾地无微不至，燕赤霞被按着一顿梳洗打扮，套上了用料讲究的定制成衣，打眼看过去，倒还真有几分英俊少年郎的模样。
燕赤霞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道：“人在哪，早点解决了还能回来接着睡一觉。”
哦豁，口气还不少。
晚饭前，俞若和燕赤霞约定了今天晚上去解决掉那只附身在“郑樵夫”身上的厉鬼，为了避免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引发惶恐，俞若煞费苦心，还想了个十分符合他此刻悲壮心情的接头暗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俞若偷偷看一眼身旁一脸轻松的燕赤霞，他好似根本没把今天晚上的行程当一回事，还惦记着要早点回去睡大觉。
这人竟然真的是道士啊……
希望他能够对付的了那只厉鬼吧。
“就是这里了。”俞若在郑樵夫家门口停下。
燕赤霞皱起眉，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大一股血腥味。他面色凝重地一脚踹开门，声音吵醒了屋里头的郑家媳妇，她披上衣服匆匆迎来：“二位这是……”
燕赤霞从腰间抽出一柄佩剑，剑尖指着郑家媳妇，她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装的跟真的一样……俞若轻轻碰了一下燕赤霞的剑，这是木头剑啊我的天！！小孩子过家家都不用这种木头道具了！俞若投去怀疑的目光。
燕赤霞剑尖一晃，郑家媳妇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下身子扑倒在地。俞若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哎？她怎么了？”
“郑樵夫”从屋里走出来，燕赤霞没空回答俞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盯着“郑樵夫”的动作，严阵以待。
很好，没有电视剧小说里那些打开前还要嘴炮的习惯，“郑樵夫”冲上来就和燕赤霞颤斗在一起，看得俞若一阵紧张，因为他也看不清楚，究竟是“郑樵夫”占了上风还是燕赤霞本事更胜一筹。
燕赤霞口中念起符咒，那把桃木剑缓缓在空中升起，等到燕赤霞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桃木剑猛然冲向“郑樵夫”，势如破竹，一剑穿过了郑樵夫的胸口。
简单粗暴，这下俞若能看懂了。
“郑樵夫”发出一声嘶吼，身体轰然倒地，但他周身的黑雾不断聚集成实体，仿佛有一千张嘴，“吱吱哇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俞若问道：“它在说话？”
燕赤霞也听不明白，抓了抓耳朵：“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抓鬼的，不太会通灵啊。”
那团黑雾也不时变换着形态，在燕赤霞面前上蹿下跳。
唔，看得出来很急躁就是了。
“它在表达自己的愤怒和痛苦。”
景时的声音突然响起，俞若记起他来：“你又活了？”
说真的，俞若很奇怪景时躲在自己眼睛里安安份份没有出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干什么去了。
景时轻哼一声，“不用怕，这是最低等的厉鬼，靠着人的情绪和执念成型，还话都还说不清楚。”
那它话都还说不清楚就已经会打人了，很棒棒啊。
既然景时说不是什么大角色，俞若撸起了袖子就……挥挥手，招呼燕赤霞冲上去：“燕兄！加油！打他！！”
俞若身边的郑家媳妇突然有了动静，她的眼皮颤了几下后睁开眼，努力坐了起来，俞若很善解人意的挪了挪身子，空出一个观众席给她，“郑嫂子，你别怕，这个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
郑家媳妇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俞若听着奇怪，打算追问，却又被燕赤霞那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桃木剑又飞回到燕赤霞手里，燕赤霞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老旧的黄色符纸，在那团黑雾向他靠近的时候一扬手贴上去，两者相触的时候，那黑雾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这就解决了？”
燕赤霞拍拍手，“收工了！”
俞若麻利地站起身，打算把身边的人扶起，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郑家媳妇仍旧睁着眼，面对着郑樵夫的方向，毫无生气。
“别碰！”景时出声提醒他。
刚刚燕赤霞使用过的黄符在空中飘飘转转，最后慢慢落在郑家媳妇脸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传来，有红色的血液蜿蜒流淌到俞若脚边。
“啊！！！！”
俞若猛的弹起，后退好几步，原本好好躺在地上的郑家媳妇，腹上赫然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刀口，几乎横贯她的整个腹部。
场面有些许的血腥。
俞若捂着嘴，放眼望去，院子里散落了一些燕赤霞的黄纸，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人。
从小在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关爱下成长的俞若哪见过这种场面，他两眼发直，六神无主，“现、现在怎么办？”
燕赤霞看着郑家媳妇叹了口气：“死了有好几天了，全凭执念撑着。”
“那郑樵夫还能抢救一下吗？”俞若站在燕赤霞身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燕赤霞摇头：“他啊，也早就被厉鬼掏空了五脏六腑。”
临走之前，燕赤霞分别为两人念了往生咒，本来也是横死，送他们一程早日去地府投胎。
专业人士出手就是不一样，燕赤霞和俞若打道回府的时候，也才过了一个时辰，俞若有心向俞若讨教一个半夜遇见的自保方法，免得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情慌不择路，能有个燕赤霞的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燕兄，我看你刚刚那些符超厉害的！”
“那当然，本门秘术！出门在外，这可是用来吃饭的本事。”燕赤霞斜睥他一眼，“一锭银子一张，童叟无欺。”
那算了。
回去的路上，俞若回顾了一下近期自己的神奇遭遇，想到郑家媳妇，“你说郑家媳妇死了有几天了，还全靠执念撑着伺候了郑樵夫好几天？”
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内心的爱这么伟大的吗？
”因为……爱情？“燕赤霞二十多年在山里长大，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有牵过，情情爱爱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
燕赤霞拎着俞若跳过东方家的院墙，悄悄回了西厢，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小兄弟，以后还有这种活可以找我，给你九九折！”
俞若木着脸，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晚上，俞若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郑家媳妇倒在地上的时候面对着郑樵夫的方向……
她在笑。
俞若猛地坐起来，郑家媳妇的执念不是爱，是恨啊……
她亲眼看着郑樵夫被厉鬼掏空，看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看到他不得好死，她才能够安心。
那团不成形的黑雾，同样也是她的愤怒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