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页开合的吱呀声响起,封蓉放下手中干到一半的家务活,来到门口接过董诺手中的提包和刺绣外套。

    封蓉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过董诺的表情,她看上去很是高兴,用眉飞色舞来形容都不为过。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高兴,封蓉发散思维地联想着,刚才进度条又小涨到87%,会和这个有关吗?还是因为和老友久别重逢才这么开心?

    “田妈”,董诺一边拆卸着头发、耳朵、脖颈上的首饰,一边呼唤田妈。

    而田妈也很快匆匆地从厨房赶来,“来了来了,怎么了太太?”

    “收拾一下小芳的行李,让她走吧”,董诺用平淡的语气吩咐着。

    “太太!”,刚从院子里回来的小芳‘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神色悲戚中带着些慌张,“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董诺摇了摇头,“我事先没有跟你们申明态度是我的不对,但我聘用了你,支付给你薪水,你首先该负责的对象是我,而非我的丈夫。也许这在你看来,算不上背叛,也并没有什么过错,但董诺是董诺,鲍修德是鲍修德,我始终是独立的个体,并不因夫妻关系而改变。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料,但我们的雇佣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田妈,送她走的时候再多给她三个月薪水,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下家”。

    小芳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

    封蓉看着田妈强硬地将小芳拉走,若有所思。总觉得,这段话有点敲山震虎的意味,她缩了缩脖子,想起自己把董诺行踪透露给封茂实一事。职责所在嘛,她也不想的啊。

    “太太今天行事,格外的雷厉风行呢”,带点试探意味地,封蓉出声。

    “是吗”,董诺朝她笑了笑,五官舒展,眉眼飞扬,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是做不出这样的笑容的。

    “我也觉得今天的自己动作干净利落。也许是因为成功地面对了一次麻烦,我的信心和勇气都大幅增长了吧”

    “我今天,和鲍修德提出离婚了”,董诺看着封蓉,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不是给友人的欢迎会吗?封蓉压抑住内心的疑问,

    “真不可思议啊,整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场面也并不难看,没有声泪俱下的控诉,没有死缠烂打的挽回。说出‘离婚’时,也并不感觉难过怅然。”

    “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封蓉也笑了起来,很欣慰,也为董诺感到高兴,她轻轻地鼓起了掌。假使她不是月老,董诺也并非她的任务对象,她还是会这么做。摆脱了一桩令人生怨的婚姻,挣脱了长久束缚着自己的桎梏,这难道不让人高兴吗?

    董诺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那个画地为牢、自我封闭的笼鸟了,她开始跳舞、交谈、作文、赏花,生活的美好向她张开了怀抱,她也大步地向它奔去。即便最后封茂实还是没和她在一起,封蓉也相信她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不,封蓉摇了摇头,将刚才那个危险的想法从脑中晃去。

    “恭喜太太了”,她祝贺道。

    “也要谢谢你”,董诺给了她一个拥抱,清浅的香水气味环绕住她,“遇见你后,我的人生像是按下了播放键,终于转动起来。”

    “如果没有蓉蓉的话,也许我还要等好几年才敢做出这个决定吧。”

    被难得感谢了的封蓉低下头,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脑袋也像被泡进酒里,晕乎乎的。

    “等鲍修德同意离婚或者审判书发下来后,我也算彻底自由了”,董诺以解脱了的口吻说道。

    “鲍先生现在还没同意离婚吗?”

    “他当然不乐意,维持现状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不过离婚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不离,我们两就法庭对峙。”

    董诺很不把鲍修德看在眼里,封蓉却陷入思索,鲍修德如果真得打定主意不离婚的话,这婚一时半会也离不了。万一他要死缠烂打的话,她也少不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封蓉眼中射出寒光。

    另外,还得找封茂实打听打听他俩和好了没。上次那一架吵得封蓉肝胆俱裂,险些没被他们吓死。

    如果还没和好,就摆开了挑明自己作为妹妹希望哥哥勇敢追求幸福的态度。

    总之,董诺都这么争气地提出离婚了,自己作为月老可不能光在一旁看着啊。

    很快,封蓉挑了一个众人早早睡下的夜晚,趁着天黑溜出了164号,打算回家,探探封茂实的思路。

    可是,刚一离开房门、踏入院内,封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气味、声音都有些微的不同。

    封蓉站住脚步仔细地辨认,浓郁花香掩盖下的是金属的冰凉气味,呼啸的风声中存在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心跳声、呼吸声。

    有人在附近!不是一般的路过的行人,不是临时起意的小偷,而是精心武装且训练有素的潜伏者。

    封蓉皱起眉头,搞不懂这群人的来历。自己的债务是和平解决的,田妈惹不出这么大的麻烦,是针对董诺的来人吗?听起来数目不算多,应该有一两个。要动手吗?可是她现在手无寸铁,不一定能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还是装作没看见?出去报警?也许他们只是来看看踩个点,并不打算在今天动手。

    封蓉尝试着走了两步,花园内仍旧悄无声息。她索性加快步伐,走出了博盛路164号。

    月亮含羞,星光璀璨,薄雾般的云层缓缓地在空中移动,为地上的光影更添几分变化。

    封蓉走后一刻钟,草丛中的男人隐蔽地由趴伏的姿势蹲起,墙角黑暗的死角中也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草丛男人和墙角人对视了一眼,草丛男手心朝上,食指与拇指圈合,比了个三的手势,墙角人点了点头,正要行动。

    从暗处飞来的一块板砖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后脑勺,墙角人带着眼中残留的震惊,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草丛男瞳孔剧烈收缩,手脚并用着起身就想逃,却被横飞出的第二块砖拍晕了脑袋。

    薄雾般的云层渐渐飘离了月亮,重返地面的月光照出了封蓉的身影,她正抱着一摞砖,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这点水平啊,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杂货间此刻已经是封蓉的地盘了,她很轻易地就从中拿出了一捆粗实的麻绳,将两人捆好,用破麻袋罩住两人的头,而后又顺路去厨房拿了把刀,接了盆凉水。

    田妈和董诺都睡得很沉,封蓉的动作也足够小心。很快,这两人就以背靠背捆着、口里还塞满破布的姿态被一盆冷水泼醒。

    “说说吧,来干嘛的?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还处于被泼醒后的懵懂状态,此刻正像煎锅里的鱼,不停地翻滚扑腾。

    “不说?不说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封蓉冷笑一声。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很快,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匪徒就疯狂摇晃着脑袋想要说些什么,试图让封蓉把两人口里的布拿开。

    “拿开?开玩笑”,封蓉哼了一声,“我问,你们俩点头或摇头就行”。

    “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是来谋财的?”,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封蓉狠狠地踢了一脚点头的墙角人

    “那么是害命咯,冲着谁?164号的女主人?”,点头。

    “啧,知道雇主的身份吗?”,两个都摇头。

    嘁,封蓉猜也能猜得出,就董诺那人际关系,她能惹到什么人?

    无非两种情况。

    一是她人间大炮的身份瞒不住了,那些了不得的高官富豪们要来杀人灭口,可负责联络报社的人是封蓉自己,她不觉得那些人有能力追过来。

    二是鲍修德最近连续电话轰炸董诺弥合无果,终于决定要杀妻夺财,宁可当鳏夫也不要被离婚。

    反正不管是哪个,鲍修德总归是逃不掉的。

    封蓉锤了锤手,有点不知道该拿眼前两人怎么办了。杀了吧,他们还没动手,也不至于。不杀,万一他们回头报告了,再派人来处理太太乃至处理自己怎么办。

    她拿着刀在附近的石头上磨了两下,两人纷纷惊恐着向后挪动,看着他俩那不争气的样子,封蓉都怕他们尿在自己精心打理的草坪上。

    算了,她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想法,拽起捆着两人的麻绳,拖死狗一般拖着二人朝警察局走去。

    警察局门口,封蓉再次确认了两人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威胁二人不准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后,施施然地走了。

    今晚这个突然的小插曲,都快让她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了。

    杀手、刺客什么的都是小问题,她哥的情感状态才是大问题啊!

    而对于横亘在董诺离婚道路上,阻碍着男女爱情的大恶人鲍修德,封蓉心内的处理手段也渐渐明晰起来。

    你能玩刺杀,我玩不得?

    鲍修德,吾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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