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张米二人目前居住的5号房的路上,宁小泉还锲而不舍地跟柳乐山打探消息。尽管她很努力地掩盖这一试探行为,采取了包括但不限于压低声量、隐喻指代、转战线上等手段,但在其他三人看来,她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望简直如子时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目了然。

    张赫鸣很讨厌别人问他米芹蓝相关的事,这一点不难发现。宁小泉也很有公德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但她那双来回巡视、目光炯炯的眼珠子还是有吵到他。不堪其扰的张赫鸣主动退场去了厨房。

    宁小泉毫无被嫌弃了的自觉,趴在餐桌上歪着头看米芹蓝。

    米芹蓝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简要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拼好模型,节目组也不肯给我换一个零件箱,所以暂时和他拼一个房子住。”

    然后呢?宁小泉艰难地吞下了这句疑问。等录制结束了,她一定天天守着电视等播出,这简直让人抓心挠肝地好奇,他们两住在一栋房子里真的不会因为半夜撕X而通宵不眠吗?

    柳乐山端着面碗的身影及时出现,四人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迅速解决完晚饭。这个诡异的氛围具体是指,张赫鸣与米芹蓝的相看两相厌,张赫鸣米芹蓝对柳乐山宁小泉八卦之心的敬而远之,柳乐山与宁小泉结成同盟一致对外的瓜友情谊,总之很诡异。

    饭毕,四人被分成两组接受惩罚。

    柳乐山和张赫鸣被带到了一位老爷爷家里。工作人员称呼这位老爷爷为钱伯,并向他介绍了张柳二人,钱伯见到两位年轻力壮小伙子的到来很是开心,在听过二人的自我介绍后,笑眯眯地握住两人的手,“你们来得正好。”

    “我本来还担心今天晾不完,这下多了人就轻松多了。”

    晾?晾什么?柳乐山心中的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钱伯拜托两人将院子角落用蛇皮袋装着的几大包茉莉花扛到天台,他本人则一边上楼一边和二人闲聊,“今天天气正好,算算时节也快到开茉莉的日子了,好多人出去摘茉莉啊,我特地嘱咐我女婿给我留几袋好的,他这人孝顺,早上摘的花晚饭时候就送到了,新鲜着呢。”

    “这么多茉莉,钱伯打算用来做什么?”,柳乐山问。

    “我啊,嘴刁,外面的花茶喝不惯,打算做点花茶自己喝”

    柳乐山笑了,“老爷子还会做茶呢,那我今天不得偷个师?”

    “哈哈,尽管偷去”,钱伯笑声爽朗,“这个村子里哪家没有制茶的好手?只怕你一个个地偷不过来。”

    “这可是您说的”,柳乐山三步并两步地蹦到了三楼的天台。

    说是天台其实也不尽准确。钱伯的这栋房子建在地势较低处,房子背后是一处小断壁,天台从房子的三楼伸出,悬空直架到围栏外的山间小道,看起来很是精巧,天台面积因此也翻了一番。

    张赫鸣放下手中的袋子,打量起天台各种式样的工具。靠近楼梯的天台角落里堆放着一个层层叠放、看上去就很结实的空心铁架子,共四个,最上一层之上还摆上了几个浅口宽敞的茶盘,都是半新不旧、舒适平整的姿态。一旁废弃的老旧梳妆桌上、桌旁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各种式样的茶杆,一个套着一个的大小簸箩,靠在桌边疏密不同的竹筛,还有一个用棉线和旧报纸严密包裹起来的物品。

    注意到了张赫鸣的视线,钱伯得意地拍了拍那包裹:“我女儿特地从安徽给我带来的,明前的烘青茶坯,前几天隔壁那老头管我要我都没舍得给”。

    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满意与炫耀,这种炫耀并不会引起人们的反感,柳乐山和张赫鸣都能从中听出那满溢的幸福滋味。

    “好了,放下花,去楼下搬几张凳子来吧,今晚要忙的事可多呢”,钱伯挥挥手。

    柳乐山示意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张赫鸣则跟着钱伯来到了架子前,问道:“钱伯,能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今晚主要的工作流程吗?我担心上手后不熟悉流程搞出乱子”。

    “不急”,钱伯等着柳乐山提着椅子匆匆赶来后,将铁架子一溜排开,招呼两人将包里的茉莉花平摊到架子上的茶盘里。

    “你们看”,他捻起一把茉莉花,“这些都是特意采的花骨朵,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让它们的香气吐在该吐的地方”。

    钱伯挽起袖子,将茶盘上的茉莉花堆出一个小山包,用倒扣的竹篮将之盖在其中。张赫鸣与柳乐山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堆花会使花堆的温度上升,催发花开,但这个温度又不能太高,太高了水汽会跑掉,所以要看准时机,摊开放凉。今晚我们的工作任务就是守着这些花,温度高了就摊开,凉了之后再堆回来。”

    “要熬一晚上吗?”,张赫鸣问道。

    “是啊”,钱伯笑吟吟地回答,“要不怎么说制茶是个体力活呢,后悔了没”。

    “可是您也一把年纪了,每年都得熬这么一次夜吗?”,柳乐山好奇地问。

    “那还能怎么办呢”,钱伯笑笑,“家里人喝惯了我的手艺,看不上外面的茶,我不得受点累嘛”。

    “以前每年制春茶的时候,我和我老伴儿两个就分工合作,她上半夜来摊花,我下半夜来筛,最后一起来茶花拼合,不折腾掉我们大半个月不算完”。

    柳乐山嘻嘻一笑:“老太太今天可算不用忙了,但您还得带两个新手,负担不是更重了?”

    张赫鸣没有随意附和,钱伯那回忆中带着点惆怅的语气背后隐藏的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都一样的,她忙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我过几天做好了新茶,也要到山上去看看她了。”

    “山上?”,柳乐山迟疑着重复了一遍。

    “今年冬天去的”,钱伯手里仍旧照常捻着茉莉花,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淡,像是被涨潮海水冲去的沙滩画,只留下一片空茫,“我的这个老姐姐啊,性子忒急,什么事都想着先人一步,这次又是她跑在我前头了”。

    他笑了,眼眶里却蓄着泪。

    张赫鸣主动转移了视线,他知道被别人目睹痛苦是一种多么狼狈的体验。

    “是吗,那我们得做好点了,万一老太太觉得我们这些新手做的茶不合格就罪过了”,柳乐山说,“钱伯你得多盯着点我们哦”。

    钱伯摇摇头,匀了几口气,笑着瞪了柳乐山一眼,“这还用你说,我生怕你们糟蹋我这好材料呢”。

    他撸起袖子,忙活起来,张赫鸣、柳乐山跟在一旁,边看边学,注意摊凉的温度、花骨朵的开放程度,花堆的开放比例,筛花的工具用法,在观摩了几遍堆花摊花后,张赫鸣和柳乐山也开始在钱伯的指导下上手后几盘茉莉花。

    月色如水,洗去这片土地白日的燥热,柳乐山举起一朵半开的茉莉,在月光下观赏它的姿态。

    “钱伯,我能带几朵回去送人吗”

    “怎么?有喜欢的女生了?拿的不多就随你”。

    “我?我没有喜欢的女生啦”,柳乐山随口答道,又突然话锋一转,“这种问题你该留着问赫鸣才对。”

    “哦,小张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张赫鸣抬头看了柳乐山一眼,心下有些疑惑,是错觉吗?为什么他今天很多言论举动都在隐隐地针对自己,他们有过节吗?

    同时暂且压下这份疑虑,张赫鸣诚恳地答道:“还没有。”

    “也是”,钱伯呵呵地笑了几声,“你们这代的孩子一个个的都不想太早结婚,不过也得抓紧了,韶华易逝啊,等你们变成老叔叔、老爷爷,再想找对象可就晚了。”

    “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柳乐山说着自己笃信不移的话(月老牵的红线怎么不算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这倒也不算错,只是缘分这种东西,要是能轻易被抓住,怎么会这么珍惜呢?”

    “哦”,柳乐山来了兴趣,打算请教请教,“您有什么抓住缘分的好办法吗?指点指点年轻人呗。”

    “我?”,钱伯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和我夫人是一起长大的,当年全村小伙至少一半以上都想娶她,但是没办法,她喜欢的是我。”

    钱伯脸上又露出那种让人会心一笑的得意神情。

    柳乐山却仿佛被钱伯的话启发了灵感,若有所思。

    张赫鸣注意到钱伯揉了揉腰,变换了坐姿,主动提出:“钱伯,要不您先去休息吧,摊花的时机我们也大概了解了,离花开还有几个小时呢,等筛花的时候您再来看着我们吧”。

    柳乐山接收到张赫鸣的眼色,也附和道,“放心吧,等花开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筛一次花,去除杂质和青梗,我都记着呢”。

    “你最好记得”,钱伯撑着大腿站起,“也好,我估计再有三个小时就得筛花了,你们记得来喊我一声”。

    “会的会的”,柳乐山挥挥手送别钱伯,坐下来后转头,就对上了张赫鸣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

    天色已晚,摄影师也到了交班的时间,距离新的摄影师到来还有几分钟,这是他们宝贵的可以从镜头前逃离的时光,不用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被放在大众的目光下来回审判。

    张赫鸣也就很直白地问了出口:“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柳乐山几乎要笑出声来,在人人精明似鬼的娱乐圈里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吗?不过冷静下来回想一下,以张赫鸣的地位和半退圈的状态好像也确实不太需要维护娱乐圈的人际关系。

    他摸了摸下巴,没有直接回答张赫鸣的问题,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哥,你之前有和蓝姐在一起过吗?”

    这个问题很不客气、相当直白,但和张赫鸣同样不客气、同样很直白的问题倒也对等。

    张赫鸣被这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身体紧绷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僵住,目光盯紧柳乐山,连珠炮似地回击:“为什么这么问?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嘛”,柳乐山看着他有些过激的反应,心里有了底,“你先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当然没有啊”,在一段可疑的沉默后,张赫鸣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来。

    柳乐山微微一笑,还在嘴硬。

    “那太好了”,柳乐山低下头,脸上露出些微的羞红,“我本来还担心呢”。

    他抬起头,注视着张赫鸣,眼中带着点紧张与跃跃欲试,“我想好了,是时候表白自己的心意了。从第一次听到蓝姐的歌声算起,我已经喜欢蓝姐3年了,在之前我还一直催眠自己这份感情不过是普通的歌迷对音乐人的喜欢罢了,可是这一次真正在线下见到蓝姐,我才发现这份感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深刻。钱伯说得对,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勇敢追逐自己的爱情,难道要等到老去之后才来后悔吗?我决定了,我要追米芹蓝,不是追歌手、追明星,而是追一个有魅力的人。”

    他看着僵硬在原地的张赫鸣,浅浅地笑了:“哥,你会支持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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