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楚国公主送沈靖一路到宫道处,仍然依依不舍:“嫂嫂,你以后要常来看我呀。”

    沈靖自然应下。

    到七月十七,许元嘉与怀王大婚,沈靖前去添妆,又见到了楚国公主,被她缠了许久,不过因为男女分席,她没有见到秦王。

    沈靖心中猜测,当时鸿恩寺那个男子便是秦王,只可惜未曾看清模样。

    要问为什么,也不难猜,公主说自己当日是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去的鸿恩寺,稍作打听,数数日子,便知那是故徐国公的生辰,两个哥哥必然是太子与秦王了。

    而太子据说严肃守礼,不苟言笑,秦王倒是性烈如火,与公主关系更亲近些。

    到了中秋时,沈靖要安心待嫁,也不便出门,至于孙罗两位女官,倒是对她赞誉有加,自言是时候功成身退,回宫向皇后述职。

    沈靖对二位女官行了谢师礼,沈家自然也备了礼品,已经放在马车中。

    罗司籍打开临行时沈母塞入手中的荷包,笑道:“这沈夫人也算是为了女儿着想了。”

    孙司仪并不去看,只说:“这位沈姑娘也算不辜负娘娘一片心,倒真是教什么学什么,礼仪一丝不错,我瞧着倒比你长进些。”

    罗司籍只是笑:“我还当那时候她驳了你一句,叫你心中不快呢,怎么样,还是觉得人家好吧?”

    孙司仪也绷不住冷脸了,哼笑一声:“驳我一句算什么,人家要立威,叫我们别管得严实,手段虽然稚嫩些,可也能看出厉害不是?虽说不是高门大户,可也有她的好处,不似有些人家,真把规矩看得死死的,把个女儿教养成木头泥偶,到头来还是不得贵人喜欢,白折腾!”

    罗司籍点头应是。

    宫中,皇后听了两位女官的回禀,赏赐了东西,待二人退下,便对凤仪女官笑道:“真是样样都好,是不是?上回宫宴本宫见到她,便觉得颇合眼缘,阿慈也喜欢,常问本宫何时叫她入宫来玩呢。”

    “可见沈姑娘与娘娘有缘,与公主也有缘,”女官笑道,“有公主那一遭事,也不怕秦王不喜欢了。”

    皇后摇了摇扇子,忽而想起什么道:“阿暄那小子又跑哪里去了,官家前几日还问呢,又上猎场疯去了是不是?”

    女官只得陪笑。

    ——

    婚礼前夜,沈母来到沈靖房中。

    沈母给了沈靖那些画册,想交代几句,又收住话音,半晌,难得亲近地摸摸她的脸,说:“当日姐姐病逝,我随母亲到这里来,见到你,才五岁的小人家家,哭得说不出话,可怜得什么似的,一眨眼,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

    沈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道:“母亲。”

    沈母摇摇头,打断她话音,继续说:“我刚嫁进来那时候,也是真心想对你好,只是我自己的性子我知道,总觉得继母难做,生怕别人说闲话。不肯对你太好,怕养左了性子对不起姐姐;也不敢对你不好,怕人家说我不是良人,这一年一年,也难亲近起来,都是我的过错。”

    窗户没有关,晚风中送来丹桂飘香,月色也在这话音中移了一两分,沈靖并没多说什么,只道:“母亲对我好,我知道的。”

    沈母长叹一声,不必人安慰,她自己又精神起来,说:“大姐儿明日便要做人家的新妇了,皇后娘娘是个和善人,这自然好,只是这是去做新妇,不可仗着娘娘和善就放肆无礼。日后要好生孝顺官家与娘娘,那不仅是公婆,亦是君!至于秦王,若能与他和美自然最好,若秦王有什么不好了,大姐儿你记住,有些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日后努力与他相敬如宾,唉,女子嫁了人就是这样,总要自己绷着体面,日子才好过得下去。”

    沈靖点头。

    “至于管家理事这些,你聪明,学得很好,我不担心,倒是这些铺子田地还有庄子……”沈母将手边的盒子打开,道,“官家娘娘赐下的聘礼自然是跟着你的,至于家中的情况你也知晓,再多也不能了。这里一份是姐姐曾经的嫁妆,一份是我与你父亲给你的,还有一份是族中给的,日后若有机会,也可以拣族中出息的子弟扶持一二,他们得势了,也是你背后的倚仗。”

    “这些已经不少,何况这是与皇家结亲,再多也多不过人家,”沈靖收下盒子,认真道,“多谢母亲,我都知道的。”

    沈母拍拍她的手,道:“傻孩子,哪里是怕跟皇家做比,只是怕到时候那边侧妃入府时比你的嫁妆还多,岂不是伤了你的体面。”

    沈靖只是点头,心里却知道,不会的。

    早就私底下打听清楚了,那位李侧妃虽是永昌伯府的女儿,可永昌伯家中妾室极多,她生母早逝,被另一个侍妾养在膝下,在府中并不得宠,只怕永昌伯夫人也不会给她多少妆奁,至多只是普通侧妃的程度。

    只不过,听说她生得实在貌美。

    ——

    次日,天还没亮,沈靖便被叫起身,仔细妆扮。

    真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锣鼓喧天,欢声笑语。

    女眷们都在沈靖房中为她添妆,侍女不时来禀报,又送来秦王所作的催妆诗,大家直调侃沈靖,叫她羞涩地垂下脸去,被弟弟牵着出了院子,往正堂去。

    近黄昏时,沈靖与秦王三拜父母,出家门,上花轿,秦王策马在前,自朱雀大街而过,绕了一圈才到王府。

    而后便是秦王射箭叩轿门,将沈靖扶出,二人握住红绸,同入正门。

    忽听喧闹,原来是帝后亲临,给这场婚仪带来更加盛大的荣光,府中欢声雷动,黄昏正时,沈靖才与秦王拜了天地与帝后,被送入正房。

    帝后不能久待,很快便要起驾回宫,太子与太子妃留下继续主持婚仪。

    趁众人在送帝后,沈靖见缝插针地吃了点东西,朝云无奈地帮她扶住沉重的凤冠,低声道:“姑娘别噎着,暮雨,倒杯茶来。”

    暮雨忙去斟茶送来,沈靖满饮下一盏浓茶,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对两个侍女叹道:“日后可不想再来一次了,这冠子也太沉了,一日下来,真是累得我腰酸背痛。”

    暮雨接过茶盏,打趣道:“姑娘这话说的,难道还能成第二次婚吗?”

    沈靖用团扇轻轻拍了拍她,朝云嗔她:“越发口无遮拦了,这话也是浑说的!”

    主仆三人正在说笑,外面便有小丫鬟来报信,说秦王他们正要过来。

    沈靖忙端坐好,执起团扇,遮住面容。

    秦王坐到了她身边,宾客们说着祝词,喜娘嘴里冒着不重样的吉利话,送上酒盏。

    沈靖见秦王伸手取下一只,方自己伸手去接另一只,与他行了合卺礼,二人一同饮下酒水,再把两只以红线相连的杯子掷在床下。

    正好,一正一反。

    欢庆声愈发喧闹,喜娘继续为他俩剪下一缕发,用红绳结成同心结,秦王亲手接了放在枕下。

    礼成,秦王便被宾客们簇拥着出了正屋,往前院席上去了,房中很快又只剩下沈靖与侍女们。

    有个侍女笑道:“王妃娘娘与王爷掷杯掷得好吉利,可见是天定的姻缘!”

    另一个附和道:“正是了。”

    沈靖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人道:“珍珠、琉璃。”

    沈靖颔首,吩咐道:“快帮我卸了凤冠,沉得很。”

    “是。”

    直至夜半,赵暄才从前院回来,身上酒气虽重,脑中倒还算清醒,推门进屋,便见他的新王妃已经卸了凤冠,新绾发髻,换了一身轻便红色裙衫,正坐在床边,似乎正在出神。

    秦王一开始的确是不满意这个王妃人选,只是明旨已下,他想换也无用,心中反倒生出些许怨气。

    不过他很快从母亲与妹妹那里得知,王妃便是那日不顾安危救下妹妹的女子,因此怨气顿解,思及那日女子奋不顾身的举动,纸伞后的身姿,轻斥的声音,虽未真正见面,心中便已经有所期待。

    说来不好意思,他事后还偷偷找妹妹要到了那日女子落下的手帕,藏在自己的荷包里。

    似乎是听见动静,沈靖回过神,面上扬起微笑,起身道:“王爷。”

    赵暄这一日都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只是被团扇挡住,瞧不真切,此刻近前端详她的容颜,果然如母亲和妹妹所说,面似温玉、细眉杏目,十分温婉秀丽,举止端庄大方,与他所想虽非完全契合,却也不至于失望。

    赵暄松了口气地应了一声,也去隔间换了衣衫,侍女奉上解酒汤,说是王妃吩咐的,他心中一动,喝下之后出来一瞧,沈靖已经坐在床边。

    侍女们已经退出,他有些难言的紧张,清了清嗓子,坐下没话找话,问:“你叫沈靖是吗?哪个靖字?”

    沈靖道:“‘清靖寡欲,与物无竞’,妾的母亲,希望妾能清净自持,不作争执,平安一世。”

    赵暄道:“这个名字倒不似寻常闺阁女儿,意思也好,我日后便唤你阿靖,可好?”

    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干渴,轻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沈靖略一思索,含笑唤道:“阿暄?”

    赵暄微笑,手掌轻轻搭上沈靖的手背,二人皆是微微一颤。

    沈靖平日里再如何冷静,到底没有与男子如此靠近过,彼此几乎呼吸相闻,温度从紧挨的手背上传来,她眼睫微颤,抬眼,便撞进赵暄注视着她的眼中。

    她似乎这才发现,赵暄其实生得特别好,大约是因为他喜欢策马行猎的缘故,肤色并非京中富贵儿郎们的白皙,而是一种健康的色泽,剑眉星目,悬鼻薄唇,细看之下,几乎组合成了一种逼人的俊美。

    ……

    夜色渐深,月光皎洁,两人的话音渐渐沉下去,一夜红烛摇曳,罗帐轻摆,巫山云雨。

    肌肤相亲的欢愉中,沈靖模糊地想,除了富贵荣华,秦王本人,倒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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