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
下课了。
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教师离开后大家沸腾着讨论起假期的安排，被前后周围声音包裹的感觉像站在瀑布下，耳朵发出嗡嗡地、由内向外被打开一样的声音。
你整理好桌上的书籍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把关机的手机按开，不出意料看见最上方男友发来的信息。
『下课了吗！』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雀跃的激动感叹号。
毕竟年级和学校不同，他放假比你早几天，最近每天都精力旺盛的跑过来接你——说是，几分钟就跑过来了，什么的——然后跟你一起回家，在你家吃过饭再去照顾爷爷。
说是吃晚餐，其实就是约会。
每天一起做晚餐，一起照顾朝颜——牵牛花的别名，「朝奈」的「あさ」、「悠仁」的「じ」，两个人的名字各挑一半，就这样很俗气的给金毛犬起了名字——偶尔看看电影、买点零食吃什么的。
……其实从学期初开始就是这种模式。毕竟有相似的经历，他不放心亲人的心情你完全理解，于是便主动邀请他一起做这做那，努力试图增加有意义的日常相处。
你回复他『嗯』，提上书包起身向后门走，过程中无意间碰到什么，脚步不自觉停下。
是一个人。
你抬眼轻轻瞥他一个眼风。
班里的不良。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干脆不打招呼吧。
“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对方语气不善，视线却只盯着你发顶。
觉得白发奇怪吗？好歹也是染了头发的人，为什么这么关注发色啊。
你有点不舒服，“…有事吗？”
这是相当不礼貌的措辞，你当然清楚，你对礼仪、交往模式这些事称得上精通。
但没意义。
说到底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和你有交集。
并不是出于瞧不起的恶劣想法，只是没意义。
自看见那束垂落的柔软白发时起，你便彻底平静的放松下来了。
死掉也好，身缠疾病也好，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无所谓，并非过于恐惧失去判断能力的胡言乱语，你真心这样认为。
「及时行乐嘛。」姐姐转着轮椅，银发飞扬，仰起的脸上是赤诚的快乐，「大家都绝症病人都超——宽容的，在医院推着轮椅、拿着病例单的重症患者，可是会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哦。」
病房楼下，彼时还未病入膏肓的银发女性肆无忌惮横在小路中央，将过路人都挤在边缘，甚至笑着张开手臂，轻松地哼起歌。
你还记得那首歌。
那是一首…有关童话的歌曲。
共同走上旅途的伙伴们找回各自缺失的一部分，获得「身份感」的、精彩的冒险故事。
姐姐选择抛弃它。
你如今也一样。
“……倒是没事。”视线刚和你对上就迅速移开，染了金色头发的同班不良语气更糟糕了，“那是国中那个虎杖吧，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耳朵持续发出嗡鸣声。
其实并不影响听觉，或者说不影响平常生活，你又不从事与听觉有关的工作，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工作，趁还能上学，听得见日常对话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反应会稍微有点迟钝。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什么，从他人口中听见悠仁名字时，胸口下意识产生一种厌烦感。
——虎杖悠仁是名人。
至少在这个流动人口数堪忧的、面积不大的城镇，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他的名字。流传度是哪怕不关注的家长都会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那个体育很好的孩子吗？」……这样的程度。
相遇之前你其实就隐约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一瞬间没办法把都市怪谈一样的人物联想到人类身上。
况且你平常对这些着实不太关注，是认识一段时间之后、才恍然从对方异乎常人的运动能力上察觉到的。
你其实…稍微、也有过危机感的。
毕竟呀，长相也好、性格也好、过于出众的能力也好，他的各项指标都在平均标准之上吧？甚至哪怕去掉运动能力，光看干干净净的穿衣风格、直率坦诚的言语方式，就远远超出大部分同龄少年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比起关心他人，总是更在意自己的。
这并非苛责，而是事实的陈述。
实际上、少年人更在意自己才是正常的，毕竟又有几个孩子不是被长辈照顾着长大的呢？以自我为中心再正常不过了。
正因如此，作为各种意义上「少数人」的他，才显得弥足珍贵。
“说话啊，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烦躁的问，手掌砰的一声按在你身侧的桌子上。
既然您都知道，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想这么说，又觉得单是开口就足够愚蠢。
“请让开。”最后只语调平稳的这样说。
如果是平常，没必要惹这种麻烦。
毕竟是不良，被威胁的话多少会不安。
但你的男朋友，虎杖悠仁……是相当强的、强到已经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反倒该与什么大型猛兽相比的，超越人类极限的人。
无论抬眸的角度、还是无波澜的语气，在眼前人看来恐怕都是挑衅吧——但不知为什么，对方却忽然停了嘴，怔愣片刻、故作凶狠的离开了。
这就是身为风云人物女朋友的优待吧，大概。
想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止不住的厌烦。
被关注了，又被关注了。
和这个人交涉的时候，无论多不想开口、多不想被关注到，终究还是被用若有若无的视线围观了。
只是白发而已，只是头发颜色不一样而已，究竟为什么那么关注你啊，这些人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指尖传来振动的酥麻感。
……手机响了。
刚刚作出抬手的动作，熟悉的声音就从前方传过来。
“不好意思——”连拉长语调都显得朝气蓬勃的声线，“我找罔咲，她在这里吗？”
从后门探头看进来的样子怪傻的。
今天还是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啊。
那是开学不久之后你补送他的生日礼物，特意买大一号的白色上衣，搭配压在衣服上的金属制长项链，看起来很清爽。
稍微压一压肌肉线条吧，买的时候其实是这么想的……夏天的衣服如果太合身，总感觉会把轮廓印出来。
哪怕是现在，压在门上的小臂稍微用力时，也能看见明显改变的形状。
——实际上这一身都是你买的。
没错，是幼稚的宣示主权行为。
不过这个人啊，虽然看起来天然，行为上也的确有点天然……有恋人的时候，对身边人的态度却很让人安心。
「这个吗？是女朋友送的哦！」或者「我女朋友做的更好吃——！」，实际上是会积极地跟同学们炫耀的类型。曾无意间听见他喋喋不休炫耀的你心情十分复杂。
而且还把你的好多张照片做成心的形状设成了锁屏，说是绝对不能比你做得差之类的……
你望着他的方向，无意识抿唇笑起来。
“啊！找到了——”恋人用得救了的语气说，下一秒窜到你面前，牵住你的手就往外走，语调抱怨，手却紧紧握着，“那～么久都没下来，我还以为朝奈遇到危险了呢！”
笑容情不自禁加大了。
“才不会出事呢，是悠仁想太多啦。”你反驳他，小跑着追上去，被简直神经兮兮的动作扶住——他绝对又在试图逗你笑，谁会因为这种蠢事笑出来啊！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了，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是你啊，因为这种蠢事笑出来的人。
结果还是惯性地抱上去了。
“欸？真的会生气吗？！……那要不要吃甜品？抹茶蛋糕怎么样？”
“……并没有那么喜欢抹茶。”
于是保持着这样的对话，一路吸引无数视线的走回去了。
*
朝颜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灯光下金光灿灿的毛发滑而柔顺。
它是只有点两面派的狗狗……啊，并不是不好的方面，与其说是两面派，不如说成善于察言观色吧？总之，悠仁在的时候，就会开心的绕着你们的腿转圈圈，只有你在家的时候，就安静的主动凑到手边、充当暖手的装备。
这点也和他蛮像的……
说实话，你不算很喜欢它。
称不上讨厌，也没觉得麻烦，只能算是…同居的小动物吧？
是必须照顾、要一起生活的对象。
现在的房子是七海先生找到的，关于能不能养宠物你还忧心忡忡地问了他，得到了「那是你的房子，随便做什么都可以。」的答案。
你和七海先生经常会联络，他好像很担心你，时常会问你身体的状态，你只回答他一切都好。
之后断断续续地聊了关于那团阴影的事。
虽然它已经从你的房子离开了，但残留的气息说不定会吸引别的类似的怪物，七海先生的建议是先住在这边，你也是这么想的，你毕竟一个人居住，没什么不方便。
除了，姐姐的遗物还在那边。
新家也摆着她的照片，每晚睡前，你都会安静地抱着朝颜跪坐在那张照片前，放空思绪、回想些漫无边际的事。
分明才过了几个月，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却好像被一层雾蒙住，连回忆里的场景都变得影影绰绰，有些事情像凭空幻想出的，怎么也记不清具体细节。
只剩闪烁的画面，她或低柔或清脆的声音，与你如今发色相近的纯白色泽，张开双臂拥抱你的冰冷温暖。
把东西拿回来也不会记起来的，你非常清楚，如果只有遗物，你也不可能回去拿。
明知道有危险还偏偏主动送命的行为实在太愚蠢了，电影中常常看见的那种行为你全然无法理解，究竟多重要的东西，才值得用生的希望去换一个渺茫的可能性啊。
不应该做蠢事，那里有危险。
哪怕现在没问题，说不准哪天又会遇上怪物，下次一定不会是简单的恐吓，你可能会死——直觉不停地、不停地警示，只要你回那个家，就一定会出事。
真的太蠢了，明知道有问题，察觉到有陷阱还主动送上门也太蠢了，无论你怕不怕死，这行径本身也足够愚蠢——
可是。
……可是。
是骨灰。
唯独这个不能丢掉。
你已经、你已经什么都……
仅剩的，
姐姐的遗骨也。
朝颜忽然抬头，对你汪汪地叫了一声。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映着光时，边缘颜色变浅，显露出暖色调的、浅浅的粉橙色。
因为脑后的位置湿了一片，耳朵动起来的时候，水珠也顺着弧度滴下来。
你的确不算喜欢它。
“别担心。”
你温柔地抚摸他的皮毛，俯身轻轻抱住它温暖的身体。
“不会有事的。”
下课了。
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教师离开后大家沸腾着讨论起假期的安排，被前后周围声音包裹的感觉像站在瀑布下，耳朵发出嗡嗡地、由内向外被打开一样的声音。
你整理好桌上的书籍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把关机的手机按开，不出意料看见最上方男友发来的信息。
『下课了吗！』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雀跃的激动感叹号。
毕竟年级和学校不同，他放假比你早几天，最近每天都精力旺盛的跑过来接你——说是，几分钟就跑过来了，什么的——然后跟你一起回家，在你家吃过饭再去照顾爷爷。
说是吃晚餐，其实就是约会。
每天一起做晚餐，一起照顾朝颜——牵牛花的别名，「朝奈」的「あさ」、「悠仁」的「じ」，两个人的名字各挑一半，就这样很俗气的给金毛犬起了名字——偶尔看看电影、买点零食吃什么的。
……其实从学期初开始就是这种模式。毕竟有相似的经历，他不放心亲人的心情你完全理解，于是便主动邀请他一起做这做那，努力试图增加有意义的日常相处。
你回复他『嗯』，提上书包起身向后门走，过程中无意间碰到什么，脚步不自觉停下。
是一个人。
你抬眼轻轻瞥他一个眼风。
班里的不良。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干脆不打招呼吧。
“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对方语气不善，视线却只盯着你发顶。
觉得白发奇怪吗？好歹也是染了头发的人，为什么这么关注发色啊。
你有点不舒服，“…有事吗？”
这是相当不礼貌的措辞，你当然清楚，你对礼仪、交往模式这些事称得上精通。
但没意义。
说到底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和你有交集。
并不是出于瞧不起的恶劣想法，只是没意义。
自看见那束垂落的柔软白发时起，你便彻底平静的放松下来了。
死掉也好，身缠疾病也好，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无所谓，并非过于恐惧失去判断能力的胡言乱语，你真心这样认为。
「及时行乐嘛。」姐姐转着轮椅，银发飞扬，仰起的脸上是赤诚的快乐，「大家都绝症病人都超——宽容的，在医院推着轮椅、拿着病例单的重症患者，可是会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哦。」
病房楼下，彼时还未病入膏肓的银发女性肆无忌惮横在小路中央，将过路人都挤在边缘，甚至笑着张开手臂，轻松地哼起歌。
你还记得那首歌。
那是一首…有关童话的歌曲。
共同走上旅途的伙伴们找回各自缺失的一部分，获得「身份感」的、精彩的冒险故事。
姐姐选择抛弃它。
你如今也一样。
“……倒是没事。”视线刚和你对上就迅速移开，染了金色头发的同班不良语气更糟糕了，“那是国中那个虎杖吧，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耳朵持续发出嗡鸣声。
其实并不影响听觉，或者说不影响平常生活，你又不从事与听觉有关的工作，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工作，趁还能上学，听得见日常对话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反应会稍微有点迟钝。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什么，从他人口中听见悠仁名字时，胸口下意识产生一种厌烦感。
——虎杖悠仁是名人。
至少在这个流动人口数堪忧的、面积不大的城镇，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他的名字。流传度是哪怕不关注的家长都会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那个体育很好的孩子吗？」……这样的程度。
相遇之前你其实就隐约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一瞬间没办法把都市怪谈一样的人物联想到人类身上。
况且你平常对这些着实不太关注，是认识一段时间之后、才恍然从对方异乎常人的运动能力上察觉到的。
你其实…稍微、也有过危机感的。
毕竟呀，长相也好、性格也好、过于出众的能力也好，他的各项指标都在平均标准之上吧？甚至哪怕去掉运动能力，光看干干净净的穿衣风格、直率坦诚的言语方式，就远远超出大部分同龄少年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比起关心他人，总是更在意自己的。
这并非苛责，而是事实的陈述。
实际上、少年人更在意自己才是正常的，毕竟又有几个孩子不是被长辈照顾着长大的呢？以自我为中心再正常不过了。
正因如此，作为各种意义上「少数人」的他，才显得弥足珍贵。
“说话啊，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烦躁的问，手掌砰的一声按在你身侧的桌子上。
既然您都知道，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想这么说，又觉得单是开口就足够愚蠢。
“请让开。”最后只语调平稳的这样说。
如果是平常，没必要惹这种麻烦。
毕竟是不良，被威胁的话多少会不安。
但你的男朋友，虎杖悠仁……是相当强的、强到已经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反倒该与什么大型猛兽相比的，超越人类极限的人。
无论抬眸的角度、还是无波澜的语气，在眼前人看来恐怕都是挑衅吧——但不知为什么，对方却忽然停了嘴，怔愣片刻、故作凶狠的离开了。
这就是身为风云人物女朋友的优待吧，大概。
想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止不住的厌烦。
被关注了，又被关注了。
和这个人交涉的时候，无论多不想开口、多不想被关注到，终究还是被用若有若无的视线围观了。
只是白发而已，只是头发颜色不一样而已，究竟为什么那么关注你啊，这些人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指尖传来振动的酥麻感。
……手机响了。
刚刚作出抬手的动作，熟悉的声音就从前方传过来。
“不好意思——”连拉长语调都显得朝气蓬勃的声线，“我找罔咲，她在这里吗？”
从后门探头看进来的样子怪傻的。
今天还是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啊。
那是开学不久之后你补送他的生日礼物，特意买大一号的白色上衣，搭配压在衣服上的金属制长项链，看起来很清爽。
稍微压一压肌肉线条吧，买的时候其实是这么想的……夏天的衣服如果太合身，总感觉会把轮廓印出来。
哪怕是现在，压在门上的小臂稍微用力时，也能看见明显改变的形状。
——实际上这一身都是你买的。
没错，是幼稚的宣示主权行为。
不过这个人啊，虽然看起来天然，行为上也的确有点天然……有恋人的时候，对身边人的态度却很让人安心。
「这个吗？是女朋友送的哦！」或者「我女朋友做的更好吃——！」，实际上是会积极地跟同学们炫耀的类型。曾无意间听见他喋喋不休炫耀的你心情十分复杂。
而且还把你的好多张照片做成心的形状设成了锁屏，说是绝对不能比你做得差之类的……
你望着他的方向，无意识抿唇笑起来。
“啊！找到了——”恋人用得救了的语气说，下一秒窜到你面前，牵住你的手就往外走，语调抱怨，手却紧紧握着，“那～么久都没下来，我还以为朝奈遇到危险了呢！”
笑容情不自禁加大了。
“才不会出事呢，是悠仁想太多啦。”你反驳他，小跑着追上去，被简直神经兮兮的动作扶住——他绝对又在试图逗你笑，谁会因为这种蠢事笑出来啊！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了，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是你啊，因为这种蠢事笑出来的人。
结果还是惯性地抱上去了。
“欸？真的会生气吗？！……那要不要吃甜品？抹茶蛋糕怎么样？”
“……并没有那么喜欢抹茶。”
于是保持着这样的对话，一路吸引无数视线的走回去了。
*
朝颜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灯光下金光灿灿的毛发滑而柔顺。
它是只有点两面派的狗狗……啊，并不是不好的方面，与其说是两面派，不如说成善于察言观色吧？总之，悠仁在的时候，就会开心的绕着你们的腿转圈圈，只有你在家的时候，就安静的主动凑到手边、充当暖手的装备。
这点也和他蛮像的……
说实话，你不算很喜欢它。
称不上讨厌，也没觉得麻烦，只能算是…同居的小动物吧？
是必须照顾、要一起生活的对象。
现在的房子是七海先生找到的，关于能不能养宠物你还忧心忡忡地问了他，得到了「那是你的房子，随便做什么都可以。」的答案。
你和七海先生经常会联络，他好像很担心你，时常会问你身体的状态，你只回答他一切都好。
之后断断续续地聊了关于那团阴影的事。
虽然它已经从你的房子离开了，但残留的气息说不定会吸引别的类似的怪物，七海先生的建议是先住在这边，你也是这么想的，你毕竟一个人居住，没什么不方便。
除了，姐姐的遗物还在那边。
新家也摆着她的照片，每晚睡前，你都会安静地抱着朝颜跪坐在那张照片前，放空思绪、回想些漫无边际的事。
分明才过了几个月，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却好像被一层雾蒙住，连回忆里的场景都变得影影绰绰，有些事情像凭空幻想出的，怎么也记不清具体细节。
只剩闪烁的画面，她或低柔或清脆的声音，与你如今发色相近的纯白色泽，张开双臂拥抱你的冰冷温暖。
把东西拿回来也不会记起来的，你非常清楚，如果只有遗物，你也不可能回去拿。
明知道有危险还偏偏主动送命的行为实在太愚蠢了，电影中常常看见的那种行为你全然无法理解，究竟多重要的东西，才值得用生的希望去换一个渺茫的可能性啊。
不应该做蠢事，那里有危险。
哪怕现在没问题，说不准哪天又会遇上怪物，下次一定不会是简单的恐吓，你可能会死——直觉不停地、不停地警示，只要你回那个家，就一定会出事。
真的太蠢了，明知道有问题，察觉到有陷阱还主动送上门也太蠢了，无论你怕不怕死，这行径本身也足够愚蠢——
可是。
……可是。
是骨灰。
唯独这个不能丢掉。
你已经、你已经什么都……
仅剩的，
姐姐的遗骨也。
朝颜忽然抬头，对你汪汪地叫了一声。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映着光时，边缘颜色变浅，显露出暖色调的、浅浅的粉橙色。
因为脑后的位置湿了一片，耳朵动起来的时候，水珠也顺着弧度滴下来。
你的确不算喜欢它。
“别担心。”
你温柔地抚摸他的皮毛，俯身轻轻抱住它温暖的身体。
“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