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的晚自习从入学第一天起就会生效，不过和高二高三相比，高一会少上一节晚课。
因为学校并不强制学生住校，所以很多学生都选择了走读，高一住校率并不算高。
顾雨娜就是班里少有住校的学生。
男生暂且不提，女生里除她以外还有三个人。
这是她午休找班主任办住校手续后知道的。
因为是后来的学生，所以也很不幸地没和班里另外的三个同学分到一间宿舍，只在同一个楼层。
宿管阿姨带她进去整理的时候，八人间的宿舍刚好还剩下一个空位。在靠门的位置，上铺，头顶就是空调。
或许是见惯了中途住校的学生，宿管把她领进去后也没多打听，就让她快点整理完回班级。
顾雨娜东西带得不多，一个黑色的小背包就装得完。她没有棉被和枕头，也好在宿舍楼下就有一个专门空出来的小隔间在卖，倒也不用她多费心。
整理完后，顾雨娜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动弹。她倒回在床上，脑袋靠在装满大豆纤维的天蓝色枕套上，双目无神地盯着东一块缺漏西一块破损的墙壁，闻到一股熟悉的灰尘味道。
她没有铺床垫，只用了一张低价卖出的床褥，聊胜于无的厚度，其实挡不住木板平整但恼人的硬度。顾雨娜知道如果是还在上小学的自己，一定早就大声嚷嚷不舒服，但现在的她却有闲情想可不能让同学到她床上来。
她没有待多久，在一片祥和的寂静里，利落起身。
中午的天没有上午那么阴沉，但穿过云层的阳光却也没几分热度。顾雨娜仔细扣好了外套，把里面因为身体发育而撑得衣领变形的短袖藏得完好。
回到教室的时候早就没人吵闹，他们都趴在桌上，没动静。
顾雨娜一开始还以为周婕也睡了，所以走到自己座位时算得上小心谨慎。挪动的椅子几乎没发出半点摩擦声音，可周婕的脑袋还是动了动，从薄绒毯子下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回来啦？”她用气音和顾雨娜打招呼。
顾雨娜点头，想为自己吵醒对方而道歉，却被人拉着手腕，半个身体都靠过去。
周婕小心看了圈教室，从顾雨娜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一台手机。
“来来来，帮我抽个卡，”周婕屏幕翻转，露出星光闪烁的页面，“点这个，或者随便画个东西。”
顾雨娜没有接触过这些。
她伸出指尖，在周婕的期盼下画了个圆形。
“我靠你画得好圆，”周婕随意感叹了句，没注意到同桌悄然变化的神色，“我看看抽到了什么。”
顾雨娜已经坐回位置，学着周婕的样子趴了下去。
桌面有点凉，她有些不适应，便拿了几张卫生纸垫在手肘和脸颊下。
“我去！”
周婕几乎按耐不住兴奋，她一把抓住新同桌的手，不停摇晃：“妈呀，你给我抽了两个SSR，牛逼啊，你这运气也太好了！”
她的动静惊醒了前排的人，那两个女生转头生气凝视，周婕连忙停下动作道歉。
她这么一闹腾，倒也忘了和顾雨娜感慨，而是转头欣赏起从未出现过的新卡面。
顾雨娜得到清闲，没多久便进入睡眠。彻底睡着前，她想自己怎么会是运气好呢，她该是个不幸的人。
-
入校第一天，顾雨娜在班里出尽了风头，几乎每一个任课老师在上课前都会问一句新同学的状况。
于是顾雨娜便不停站立、微笑、坐下。
次数多了，最后一堂政治课，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排就有学生道：“老师，我们班新同学在最后一排。”
那个老师愣了秒，不明所以：“哦，然后呢？”
他是第一个对新学生不感兴趣的老师，过于直白的不在乎却突然戳中了班级的笑点，不少人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顾雨娜隔得远都能听到有人重复那一句：“哦，然后呢？”
腔调听得人很不舒服。
顾雨娜面无表情翻开政治课本，在第一页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时候一个人的暗讽或许能称作独角戏，那么一群人的探究便化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顾雨娜到校的第一天便学会了该如何在网里夹缝生存。
晚课后，上午和她打过招呼的女生推搡着挤到她身边。
她们拿出从小卖部买来的牛奶面包塞进顾雨娜怀里，再由一个女生做领头发言：“新同学，这是我们在小卖部买的零食，今天吃不完了，就分你点。”
被人戳了戳后背，女生表情一凝心道不好，开始找补：“哦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小卖部在哪儿吗？就在食堂一楼，你要是找不到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
后面的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推开她，走到顾雨娜面前：“算了我来说吧。”
这个女生留一头低马尾，刘海在眉毛上方，眼睛大，嘴唇不算薄，说话也铿锵有力：“是这样的，今天不是你一直被点名吗，然后就有人心里不爽，觉得你装，所以在班级里说你小话。我们觉得你肯定听到了，所以，嗯…”
她有些难为情：“就想安慰安慰你。”
顾雨娜记得她，叫舒悠悠，长相清丽，气质独特，会让她想起从前院子里的君子兰。
最开始那个女生叫王蕊，也是短发，不过是时下流行的波波头，小巧可爱的类型，说话也温柔。
顾雨娜视线一一扫过后面的人。
姜雪琴，李媚，苏雅莉。
她笑了笑，诚恳道：“谢谢。”
李媚捂了捂嘴，轻笑：“就说个谢谢就完啦？你怎么和王蕊一样不会说话？”
她肆无忌惮地开起朋友的玩笑，那分亲昵不经意间在顾雨娜的眼里绽开。
想起来了，她们都来自一个初中，所以这么熟悉。
顾雨娜微笑着，被她这么说便傻了吧唧地挨个道谢：“谢谢舒悠悠，谢谢王蕊，谢谢李媚，谢谢姜雪琴，谢谢苏雅莉。”
于是她们又笑她呆板。
只是可惜，新来的友人没一个留校住宿。顾雨娜在校门口和她们分别，临行前，李媚忽然问她：“顾雨娜，你喜欢吃什么早餐，我可以给你带。”
这是大多班级的传统，走读生给住校生买东西，有的是自愿，有的会让支付一点跑腿费。
顾雨娜不知道这个三中传统，她愣了愣，不想给她添麻烦，于是摇头：“不用麻烦，我吃食堂就可以。”
食堂从早上六点供应到晚上八点，偶尔会延长营业时间，这一点入学手册和周婕都告诉过她。
“行，那我们先走了。”
校外车流拥挤，顾雨娜看不清具体的人，却看得见他们都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校园复又安静，顾雨娜扣好书包，朝宿舍走。
她选择路线以近为主，所以会途径食堂，再穿过操场。
为了给学生照亮，操场上也安装了大灯。顾雨娜忽然想起不知道谁和她说的，大学的灯光会彻夜明亮直至天明。
大灯周围飞蛾地孜孜不倦地旋转，落下星星点点的影子。顾雨娜脚踩在这一两粒影子上，偏头去看篮球场上的人影。
她要穿过操场到宿舍，势必会经过球场，被他吸引注意力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雨娜漫不经心扫视过这个人。
黑色的短发，五官分明的脸，轻快的身姿。球落在地上，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时快时慢的，很明显心不在焉。
挺熟悉的，她想。
所以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和赵奕对视上。
球蹬蹬蹬落地，顾雨娜站在一束灯光下，一脸平淡地和赵奕对视。
与她的平静相反，赵奕脸色几变，看着她的神情称得上是怀疑人生：“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顾雨娜不理解，还是这也是三中的传统？不论长得多壮实，内里都有一个经不起吓的小心脏。
赵奕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的过山车。
他努力平复呼吸，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地当着顾雨娜的面回想起上午的事。
他一定是被人下蛊了，不然怎么解释他发了病似的赶在上课前急匆匆跑到三楼，推开12班的门，就为了确定顾雨娜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东西放在讲台呢？
赵奕眨了眨眼，试图忘记推开门后12班集体望过来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自己小心思作祟还是怎么的，他回忆起来总感觉12班这群人看他的眼神就透露出几个字：哪个傻逼走错班级了？
哦，就这样他都还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了一圈，看到最后一排的顾雨娜在低头整理衣服后才莫名其妙松口气走了。
这不脑子有病吗？
什么时候自己还成尽职尽责的老妈子了。
一股轻微的热风刮过，赵奕觉得自己的手臂起了层层疙瘩。见顾雨娜还盯着他，心里别扭，说话便有些冷硬：“喂，你有事吗？”
没事就…滚。
他当然不会这么给顾雨娜说。
一个这么瘦小的女生，随时随地都能倒地晕厥，赵奕做不到像对男生那样对她。
他心思如何婉转顾雨娜半点不知，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抬头说：“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男的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个。
她身高163，得费劲抬头看他。
光线原因，一脸深思状的顾雨娜落在赵奕眼里却变了点意思。
他想，这人这么看着他干什么，还这么认真，怪恶寒的。
他后退一步，然后顾雨娜又前进一步。
赵奕只能停下脚步。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一处深黑色的灌木丛上，闷闷开口：“赵奕。”
球已经咕噜咕噜滚到场地边缘，高二高三的学生早已进入自习阶段，天地间安静得赵奕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哪个yi？”
顾雨娜问。
“奕……”赵奕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自己不会是文盲吧，怎么半点想不出来和奕有关的成语了？
顾雨娜看他那样，懂了，问：“容易的易？”
赵奕否认。
“坚毅的毅？”
赵奕摇头。
“艺术的艺？”
赵奕又摇头。
“比翼双飞的翼？”
赵奕啊了一声，然后摇头。
顾雨娜耐心告罄，眉头皱起来。
赵奕：“是那个，上面也是一个‘亦’，下面一个‘大’的奕。”
想了想，好不容易想起一句诗：“‘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你知道吧？上面那个亦就是那个亦。”
顾雨娜感觉自己麻木到已经不认识“yi”这个音了，于是面无表情哦了声：“神采奕奕的奕啊。”
“那行，赵奕，谢谢你上午送我去医务室，还帮我拿书拿衣服。”
顿了顿，她又说：“为表感谢，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也想你来我往帮他做点事，但奈何身体羸弱，帮人反而会弄巧成拙。请他吃顿饭算是自己能想起来的最好的感谢方式。
赵奕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就要拒绝：“请我吃饭？不用…”
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
然后在顾雨娜不错眼的视线中，微抬起下巴，绷着脸道：“行。什么时候请？”
顾雨娜不懂他怎么突然变了想法，但也不多问，只说：“明天晚上吧，食堂二楼。”
赵奕：？
哪有请人吃饭吃食堂的啊？
他刚要问，却见面前的女生朝他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至极的笑，而后转身离开。
赵奕要脱口的询问便止住了。
凄惨惨的灯光下，女生黑色的书包肩带已有些脱线。
因为学校并不强制学生住校，所以很多学生都选择了走读，高一住校率并不算高。
顾雨娜就是班里少有住校的学生。
男生暂且不提，女生里除她以外还有三个人。
这是她午休找班主任办住校手续后知道的。
因为是后来的学生，所以也很不幸地没和班里另外的三个同学分到一间宿舍，只在同一个楼层。
宿管阿姨带她进去整理的时候，八人间的宿舍刚好还剩下一个空位。在靠门的位置，上铺，头顶就是空调。
或许是见惯了中途住校的学生，宿管把她领进去后也没多打听，就让她快点整理完回班级。
顾雨娜东西带得不多，一个黑色的小背包就装得完。她没有棉被和枕头，也好在宿舍楼下就有一个专门空出来的小隔间在卖，倒也不用她多费心。
整理完后，顾雨娜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动弹。她倒回在床上，脑袋靠在装满大豆纤维的天蓝色枕套上，双目无神地盯着东一块缺漏西一块破损的墙壁，闻到一股熟悉的灰尘味道。
她没有铺床垫，只用了一张低价卖出的床褥，聊胜于无的厚度，其实挡不住木板平整但恼人的硬度。顾雨娜知道如果是还在上小学的自己，一定早就大声嚷嚷不舒服，但现在的她却有闲情想可不能让同学到她床上来。
她没有待多久，在一片祥和的寂静里，利落起身。
中午的天没有上午那么阴沉，但穿过云层的阳光却也没几分热度。顾雨娜仔细扣好了外套，把里面因为身体发育而撑得衣领变形的短袖藏得完好。
回到教室的时候早就没人吵闹，他们都趴在桌上，没动静。
顾雨娜一开始还以为周婕也睡了，所以走到自己座位时算得上小心谨慎。挪动的椅子几乎没发出半点摩擦声音，可周婕的脑袋还是动了动，从薄绒毯子下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回来啦？”她用气音和顾雨娜打招呼。
顾雨娜点头，想为自己吵醒对方而道歉，却被人拉着手腕，半个身体都靠过去。
周婕小心看了圈教室，从顾雨娜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一台手机。
“来来来，帮我抽个卡，”周婕屏幕翻转，露出星光闪烁的页面，“点这个，或者随便画个东西。”
顾雨娜没有接触过这些。
她伸出指尖，在周婕的期盼下画了个圆形。
“我靠你画得好圆，”周婕随意感叹了句，没注意到同桌悄然变化的神色，“我看看抽到了什么。”
顾雨娜已经坐回位置，学着周婕的样子趴了下去。
桌面有点凉，她有些不适应，便拿了几张卫生纸垫在手肘和脸颊下。
“我去！”
周婕几乎按耐不住兴奋，她一把抓住新同桌的手，不停摇晃：“妈呀，你给我抽了两个SSR，牛逼啊，你这运气也太好了！”
她的动静惊醒了前排的人，那两个女生转头生气凝视，周婕连忙停下动作道歉。
她这么一闹腾，倒也忘了和顾雨娜感慨，而是转头欣赏起从未出现过的新卡面。
顾雨娜得到清闲，没多久便进入睡眠。彻底睡着前，她想自己怎么会是运气好呢，她该是个不幸的人。
-
入校第一天，顾雨娜在班里出尽了风头，几乎每一个任课老师在上课前都会问一句新同学的状况。
于是顾雨娜便不停站立、微笑、坐下。
次数多了，最后一堂政治课，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排就有学生道：“老师，我们班新同学在最后一排。”
那个老师愣了秒，不明所以：“哦，然后呢？”
他是第一个对新学生不感兴趣的老师，过于直白的不在乎却突然戳中了班级的笑点，不少人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顾雨娜隔得远都能听到有人重复那一句：“哦，然后呢？”
腔调听得人很不舒服。
顾雨娜面无表情翻开政治课本，在第一页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时候一个人的暗讽或许能称作独角戏，那么一群人的探究便化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顾雨娜到校的第一天便学会了该如何在网里夹缝生存。
晚课后，上午和她打过招呼的女生推搡着挤到她身边。
她们拿出从小卖部买来的牛奶面包塞进顾雨娜怀里，再由一个女生做领头发言：“新同学，这是我们在小卖部买的零食，今天吃不完了，就分你点。”
被人戳了戳后背，女生表情一凝心道不好，开始找补：“哦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小卖部在哪儿吗？就在食堂一楼，你要是找不到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
后面的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推开她，走到顾雨娜面前：“算了我来说吧。”
这个女生留一头低马尾，刘海在眉毛上方，眼睛大，嘴唇不算薄，说话也铿锵有力：“是这样的，今天不是你一直被点名吗，然后就有人心里不爽，觉得你装，所以在班级里说你小话。我们觉得你肯定听到了，所以，嗯…”
她有些难为情：“就想安慰安慰你。”
顾雨娜记得她，叫舒悠悠，长相清丽，气质独特，会让她想起从前院子里的君子兰。
最开始那个女生叫王蕊，也是短发，不过是时下流行的波波头，小巧可爱的类型，说话也温柔。
顾雨娜视线一一扫过后面的人。
姜雪琴，李媚，苏雅莉。
她笑了笑，诚恳道：“谢谢。”
李媚捂了捂嘴，轻笑：“就说个谢谢就完啦？你怎么和王蕊一样不会说话？”
她肆无忌惮地开起朋友的玩笑，那分亲昵不经意间在顾雨娜的眼里绽开。
想起来了，她们都来自一个初中，所以这么熟悉。
顾雨娜微笑着，被她这么说便傻了吧唧地挨个道谢：“谢谢舒悠悠，谢谢王蕊，谢谢李媚，谢谢姜雪琴，谢谢苏雅莉。”
于是她们又笑她呆板。
只是可惜，新来的友人没一个留校住宿。顾雨娜在校门口和她们分别，临行前，李媚忽然问她：“顾雨娜，你喜欢吃什么早餐，我可以给你带。”
这是大多班级的传统，走读生给住校生买东西，有的是自愿，有的会让支付一点跑腿费。
顾雨娜不知道这个三中传统，她愣了愣，不想给她添麻烦，于是摇头：“不用麻烦，我吃食堂就可以。”
食堂从早上六点供应到晚上八点，偶尔会延长营业时间，这一点入学手册和周婕都告诉过她。
“行，那我们先走了。”
校外车流拥挤，顾雨娜看不清具体的人，却看得见他们都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校园复又安静，顾雨娜扣好书包，朝宿舍走。
她选择路线以近为主，所以会途径食堂，再穿过操场。
为了给学生照亮，操场上也安装了大灯。顾雨娜忽然想起不知道谁和她说的，大学的灯光会彻夜明亮直至天明。
大灯周围飞蛾地孜孜不倦地旋转，落下星星点点的影子。顾雨娜脚踩在这一两粒影子上，偏头去看篮球场上的人影。
她要穿过操场到宿舍，势必会经过球场，被他吸引注意力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雨娜漫不经心扫视过这个人。
黑色的短发，五官分明的脸，轻快的身姿。球落在地上，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时快时慢的，很明显心不在焉。
挺熟悉的，她想。
所以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和赵奕对视上。
球蹬蹬蹬落地，顾雨娜站在一束灯光下，一脸平淡地和赵奕对视。
与她的平静相反，赵奕脸色几变，看着她的神情称得上是怀疑人生：“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顾雨娜不理解，还是这也是三中的传统？不论长得多壮实，内里都有一个经不起吓的小心脏。
赵奕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的过山车。
他努力平复呼吸，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地当着顾雨娜的面回想起上午的事。
他一定是被人下蛊了，不然怎么解释他发了病似的赶在上课前急匆匆跑到三楼，推开12班的门，就为了确定顾雨娜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东西放在讲台呢？
赵奕眨了眨眼，试图忘记推开门后12班集体望过来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自己小心思作祟还是怎么的，他回忆起来总感觉12班这群人看他的眼神就透露出几个字：哪个傻逼走错班级了？
哦，就这样他都还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了一圈，看到最后一排的顾雨娜在低头整理衣服后才莫名其妙松口气走了。
这不脑子有病吗？
什么时候自己还成尽职尽责的老妈子了。
一股轻微的热风刮过，赵奕觉得自己的手臂起了层层疙瘩。见顾雨娜还盯着他，心里别扭，说话便有些冷硬：“喂，你有事吗？”
没事就…滚。
他当然不会这么给顾雨娜说。
一个这么瘦小的女生，随时随地都能倒地晕厥，赵奕做不到像对男生那样对她。
他心思如何婉转顾雨娜半点不知，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抬头说：“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男的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个。
她身高163，得费劲抬头看他。
光线原因，一脸深思状的顾雨娜落在赵奕眼里却变了点意思。
他想，这人这么看着他干什么，还这么认真，怪恶寒的。
他后退一步，然后顾雨娜又前进一步。
赵奕只能停下脚步。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一处深黑色的灌木丛上，闷闷开口：“赵奕。”
球已经咕噜咕噜滚到场地边缘，高二高三的学生早已进入自习阶段，天地间安静得赵奕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哪个yi？”
顾雨娜问。
“奕……”赵奕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自己不会是文盲吧，怎么半点想不出来和奕有关的成语了？
顾雨娜看他那样，懂了，问：“容易的易？”
赵奕否认。
“坚毅的毅？”
赵奕摇头。
“艺术的艺？”
赵奕又摇头。
“比翼双飞的翼？”
赵奕啊了一声，然后摇头。
顾雨娜耐心告罄，眉头皱起来。
赵奕：“是那个，上面也是一个‘亦’，下面一个‘大’的奕。”
想了想，好不容易想起一句诗：“‘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你知道吧？上面那个亦就是那个亦。”
顾雨娜感觉自己麻木到已经不认识“yi”这个音了，于是面无表情哦了声：“神采奕奕的奕啊。”
“那行，赵奕，谢谢你上午送我去医务室，还帮我拿书拿衣服。”
顿了顿，她又说：“为表感谢，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也想你来我往帮他做点事，但奈何身体羸弱，帮人反而会弄巧成拙。请他吃顿饭算是自己能想起来的最好的感谢方式。
赵奕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就要拒绝：“请我吃饭？不用…”
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
然后在顾雨娜不错眼的视线中，微抬起下巴，绷着脸道：“行。什么时候请？”
顾雨娜不懂他怎么突然变了想法，但也不多问，只说：“明天晚上吧，食堂二楼。”
赵奕：？
哪有请人吃饭吃食堂的啊？
他刚要问，却见面前的女生朝他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至极的笑，而后转身离开。
赵奕要脱口的询问便止住了。
凄惨惨的灯光下，女生黑色的书包肩带已有些脱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