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上的路程来到半山腰上，山路崎岖，剩下的路程需步行向上。
阿瑟尔·史密斯研究员在前面领路。“印加村的村民都很友善，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冲突或者纠纷。有些人会说鲁恩语，大家不用担心有交流障碍。”
他抬头看了看挂在高空中的太阳，继续补充道：“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大太阳，不会怎么下雨。在空地上工作的时候，记得作好防晒准备，保重好身体。”
艾普跟着抬了抬头，视野所及之处没有一片云朵。她把帽子往下一拉，遮住视线，看向山下。没有高大树木的遮挡，位于平地的庄园一览无余。以艾普的视力，她甚至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工作活动。
【一个小土包，甚至算不上一座山。要是这山下有座城市，那这座山会被圈起来，收个5元10元20元的门票。山的坡度不高，非常适合晨爬夜爬，锻炼身体，顺便看看日出。】
很快，就看到了两根石柱笔直地立在地上，这应该就是村门了。柱子旁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泛红的南大陆人。
“史密斯先生！”对方上抬手臂摇手，另一只手做喇叭状放在口边。他的鲁恩语带了口音。“不好啦，村民吵起来了！”
“奇怪，怎么会吵起来，雷贝不是在吗？她应该昨晚就赶上来了。”阿瑟尔喃喃自语，转而向艾普等人介绍道，“这位是麦拉，本次的向导，加印村村中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你们对加印村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可以问他，他鲁恩语学得还算不错，之前我和村民交流让他翻译的时候，都没有出过问题。”随后，他大跨几步，问麦拉什么情况。
入了村门，左边是被棉线划出的工地，粗粗一看，地面已经完成布方，方方正正，对称美观。右边是大大小小的房屋，村民进进出出，，应该是居民区。
许多村民挡在路中央，站在雷贝女士面前的几个挥舞四肢，神情激动，不知道在做什么，像在吵架。后面围着的默不作声，再往远处，几个村民或坐在石墩板凳上，或站在树荫下，各自做着手上的活，有意无意围观争吵的结果。
“到底怎么回事？”阿瑟尔向雷贝问道。
“不知道，本来已经说好结清工钱，你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不可能让没学过专业知识的村民粗手粗脚破坏遗迹，”雷贝女士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嘴唇起皮，语速极快，“明明已经说好，他们也同意了，结果今天早上又来闹事。总之，要找工作让他们继续做。”
最初，人手不够，所以请当地的村民帮忙挖土运土，按天结算。如今团队到齐了，自然不再劳烦他们，也就是，不给钱了。
阿瑟尔直接让跟着来的护卫轰散村民，临走前，闹得最凶的那个狠狠瞪了雷贝一眼，做了个口型。
安德文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爱德华也压低声音回复道：“没听清楚，不过，应该不是鲁恩语，之前我听他们吵架的时候，用的也不是鲁恩语，应该是当地的语言。”
“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向导麦拉打打马哈，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们没有恶意，只是过来围观看热闹。我会负责约束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再乱跑。”
后续还有几个村民对着工地做奇怪的动作，很快也被护卫驱逐。艾普注视着那奇怪的或许可以被称为舞蹈的动作，没继续说什么，四处张望，比刚才的海拔高一些，但山川河流树木，人物活动，尽收眼底。
麦拉继续找补：“您知道的，有人被调去烧棉花了，听说雷贝女士的丈夫比尔伯爵对他们相当慷慨。现在又不是丰收的季节，大家都挺闲的，心里有些不平衡，我们又没什么别的乐趣，仅有的那几本书都被传阅翻烂了……”
他搓了搓手指，指尖发黄发焦，有长期吸烟的习惯。
他想暗示什么？艾普陷入思考。【话说比尔不是个子爵吗，怎么成伯爵了？】
“最受欢迎的是哪本？”爱德华好奇地问道。
“《伯爵归来》吧，集市上甚至经常有人演出这部剧，场场都爆满，很受大家喜欢，”麦拉有些局促不安。
“嗯？我也喜欢那部剧，我最喜欢那里的天才机械师！”安德文明显兴奋起来，“之前没机会去贝克兰德看，好不容易等到廷根大剧院有排演，结果我来到南大陆了。”
“要一起去看吗？”爱德华发出邀请，“雷贝女士的女儿这周日过生日，或许我们可以请求她安排人来表演。”
麦拉似乎不想多谈，可能是烟瘾犯了，他又补充一句，“我不是很喜欢，那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艾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那个口型。【好像是都坦语里的“叛徒”？】
“那你们平时的娱乐活动是什么，除了看书外，怎么打发时间？”
麦拉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安德文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她对着爱德华眨眨眼睛，赶忙转移话题：“这里不玩斗邪恶和德州牌吗？”
“那是什么？”麦拉兴致缺缺。
北大陆那边，死神是被斗的邪恶，传到南大陆这边，应该会有一定变动。
安德文兴致勃勃地科普玩法，而麦拉一脸茫然，机械地点头。
他满脸堆笑：“听说过听说过，但我们不怎么玩。”
“不难以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牌。”安德文表示理解，但在她眼里这是一种低廉且能多人参与的小游戏，是罗塞尔大帝伟大的发明之一。
麦拉和阿瑟尔引导她们进入宿舍。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光线就暗下来，只有北面一扇小窗让光束透进来。众人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宿舍内部的样子。东西各放两张床，床脚各放一张木桌，其中东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颗洁白打磨过的人骨。
阿瑟尔解释道：“宿舍一些是我们自己新搭建的，一些是这个村子里闲置的，由麦拉统筹村民将这片屋子租给我们。两人一间，这张是我的床，那个是我祖父的头骨，我认为他能一直陪着我，保护我不受冤魂侵扰。另一张床属于我的队员，他现在在刮面，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看见他。当然，他对我的生活习惯没有意见，你们也一样，尽管已经安排好了宿舍，但是如果有生活上不可以协调的地方，可以找巴斯或者雷贝女士调换宿舍。宿舍门上有门牌号，很容易找，现在先找到自己的住处，把行李放下来。等一下再带你们去库房和修复室。”
艾普和安德文理所当然分到了一间房，房号是1451。房间内依旧昏暗，和阿瑟尔的房间陈设一致，艾普脱鞋站在自己的床铺上，将手够向小窗，小窗很高，艾普没有够到窗沿。
“好暗，还好有壁灯。”安德文顺手打开壁灯，瞥了一眼艾普，无不羡慕道，“你动作好快。”
“嗯，没带多少东西。”
“我也没带多少东西啊，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比我多长出一双手。”
“不只，我比你多两双手，你看，地上一对，玻璃上一对。”
“那只是你的影子。”安德文笑出声，把自己填充好的棉花枕头砸向艾普。
“别笑了，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壁灯是新装上的，电线也是临时拉来的，连带着绝缘层暴露在空气中，之前她们这房子确实没人住过。壁灯发出暖黄色温润的灯光，足以看清笔记上的字迹，但对艾普来说，这很伤眼睛。她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壁灯，保持沉默，没说话。
等收拾好，一起出门，大家跟着队伍了解环境，露天吃了一顿烧烤充当午饭，而后在一个相当宽敞的房子里开了一次会，与长期驻扎在南大陆的考古人员正式成为了一个团队。
会议间，指针来到下午的2：58。
心停跳一秒，艾普突然想到今天要开塔罗会，两场会议时间冲突了。她向上看了一眼滔滔不绝的主持，环臂抱胸，垂眸装成困顿的样子。安德文见此，熟练地给艾普望风。
灰雾之上。
三道绯红的人影一齐出现，微微欠身，向青铜长桌的最上首行礼。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下午好，正义，倒吊人，皇帝。”
今日的塔罗会，正义和倒吊人都没有收集到罗塞尔日记，本该稀疏平常的度过。
艾普没有切换好状态，一如既往地发呆，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乱跑。
【算算日期，塔罗会已经开了8次。时间过得真快。】
思绪奔腾间，她端正姿势，在自由讨论的环节，向正义开口。
“正义小姐，我这里有一笔交易，希望你能考虑接受。”
奥黛丽保持着观众的状态，她观察到今天的皇帝小姐似乎不同寻常，她谨慎地开口：“我的荣幸，皇帝小姐，请说。”
“我需要你替我在贝克兰德开一家棉花纺织工厂。”艾普开门见山具现一张羊皮纸，把所有的要求写在上面。
正义没有率先答应，下意识向中间的愚者看去。见愚者默许，她放心地浏览羊皮纸密密麻麻的要求。
有些要求在她看来，颇为神奇：
“第一条，赞美人类高尚品德。所有员工遵循团结、友爱、敬业，平等原则，不可以辱骂他人、强迫他人或私自斗殴。”
“第二条，所有员工必须按照规定着装。工作时间内，夏季要求穿短袖橙色上衣下裤，其他季节则穿长袖橙色上衣下裤。工鞋应保持清洁，在工作场所不得赤脚，也不得穿拖鞋、凉鞋等。在工作时，需佩戴特定的防护用品，如口罩、手套等，才可以进入。员工需减去长发，如仍然保留长发，必须戴工作帽。如发现有人不按照以上要求进入车间，请及时驱逐。”
“第三条，着工服时，必须保持工服干净整洁，衣扣、拉链要扣好，不得出现掉扣、错扣、不扣、脱线等现象。如果发现你的同伴身上出现此类现象，请及时提醒她/他，将工服送往裁缝处。”
“第四条，工服由工厂免费提供使用，为工厂所有，任何人不得加以破坏，破坏者经查实后应给予赔付。”
“第十五条，员工在进出时，应清洁身体。如果你的同伴忘了，请及时提醒。”
“第四十五条，员工可以自行选择工资清算模式。可供选择的模式有：计件，计时，按工厂收益结算。”
仔细读完后，奥黛丽心神一阵震荡，反复出现的“可以”和“不可以”像是一种魔咒，蛊惑她签下名字。她下意识往愚者先生的方向看去，一片浓郁的灰雾遮住愚者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祂在看手中的羊皮纸。依靠观众的特殊性，奥黛丽稳定了心神。
【好险，这是非凡物品的影响吗？】
奥黛丽在心里偷偷安抚自己，粗粗看一眼，不敢细看，而后被最后一条吸引住，有良好教育背景的她敏锐察觉这种新型的结算方式的不同之处。她往后翻完要求，没有相对应的解释，谨慎起见，她向皇帝提问。
“皇帝小姐，请问，按工厂收益结算，是什么意思？”
见正义跃跃欲试的样子，艾普放松片刻，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如果她在贝克兰德，自己亲自建立工厂，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可以直接把她的意念灌倒听众的脑子里，让他们理解这件事。
她环顾愚者和倒吊人，放弃将心理暗示直接打入正义的心灵海。
【明明这种方式更便捷，更不会引起误会和理解上的偏差。】
她开始回忆鲁恩如今的债券市场，参考它的发展趋势，试图调动自己贫瘠的语言解释。
“这是面向家里有余钱的工人，独立于前两种，鼓励他们用钱购买工厂发布的份额。根据他们购买的份数，在工厂收益季度结算时，按照百分比支付工资。相当于采用这种结算模式的工人，都是本工厂的……”
艾普突然卡壳，她一时找不到对应的鲁恩单词表达“股东”的意思。她怕自己冷不丁突然爆出一口中文，换了种说法。
“相当于工厂用三个月做了一个大蛋糕，他们属于有资格的一批人，可以按照贡献，获得对应大小的一块蛋糕。”
克莱恩没想到在穿越后能听到这么熟悉的蛋糕理论，藏在灰雾下的微笑一僵，意识一度空白。
“我明白了，这就是罗塞尔大帝曾经提到过的……”
克莱恩瞬间冷静下来。【罗塞尔大帝。】他听到正义的声音，扶额，空欣喜一场。
“股东，应该叫这个名字。我偶尔会听到这个名词。”
奥黛丽小小撒了个谎，她的父亲霍尔伯爵是贝克兰德的第四大股东，她对股东这个词并不陌生，当她成年后，她自己将成为几家公司的“股东”。
【罗塞尔提过？那好办，不用过多解释。】
“是的，从罗塞尔大帝语录里得到的灵感。应当不算稀奇。”艾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羊皮纸上写的内容，一般这种天马行空的东西都是睡前给自己哄睡的，现在拿出来，主要是想实践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望不要有太大的漏洞。
【远看群英荟萃，近看艾普开会。】每次睡前都是自己和自己吵架，然后吵晕了就睡着了。
“让普通的工人也成为股东，也……让他们参与决策？这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围观已久的倒吊人心中默默感慨，皇帝真是操弄人心的好手，对那些想往上爬的工人，这无疑会最大程度激发他们的热情和活力，增加他们对工厂的归属感。这样做的风险并非没有，但风浪越大，鱼越大。皇帝不缺钱，她缺的是人。
倒吊人不着痕迹朝愚者看去，他看不清愚者的神情，只知道祂面朝正在交谈的正义和皇帝。
【皇帝成为愚者眷属后，这么快就开始干扰现实，拉拢正义……】
他既艳羡又同情地看着正义。
【愚者先生真是恐怖啊，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建立的工厂，是祂下在贝克兰德的一步棋。】
克莱恩没想太多，如果有空，他也想去贝克兰德买一点股份，听艾普继续和正义的介绍描述，似乎成为股东不一定要成为工人。
【这里操作空间很大啊……】
克莱恩手指敲击青铜长桌。
他提醒艾普。
“应当给人设立门槛。”
艾普愣了愣神，意识突然清醒，手接触着冰凉的青铜长桌，一时间萌发了退意。
“感谢您的提醒。”
艾普发自内心地认可愚者的提醒。现实终究不是她的理想国，工厂也没有她亲自监管，谁知道会不会爆发她不愿遇见的意外。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北大陆，南大陆的这块遗迹小则一两年，大则半辈子搭进去。
【就当是给他人一份思路，也算了结自己一份念想，成不成功另说，不要想太多了。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不要想太多了，不要想太多了。】
艾普反反复复安慰自己，转而对正义说：
“这套系统与正常的资金入股分开，各自成一体系。他们，不享有决策权，只参与利益分配。”
知识教育得跟上，艾普默默地想。她没有调查过贝克兰德的工人是否能够清楚认识自己的需求，需求和欲望从来不是一回事，她不敢随意放开决策权，具体得等她有机会去贝克兰德再做决断。
如果去贝克兰德的时候，还想管工厂这件事的话。要不还是交给艾小蜘吧，她在贝克兰德活动有段时间了。算了，这规矩一出，她肯定能察觉到。一不小心就给她塞了两个任务，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她继续补充，尽量让规则看起来完善可行：“单份股票，7磅起卖，共1000份，单人持有不可以超过50份。”
【至于究竟要不要给话语权，那么就看这份来自“工人”的投资究竟有多少了，设个什么限度比较好呢？2.5%？2%？1%？】艾普选择放弃思考，没有参照物，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庆幸的是，她不差那点钱尚且够她挥霍。
7磅？
克莱恩迅速评估价格，350磅，任何人，只要不过度开销，都能够凭借银行利息很好地过完一生了。真的会有人闲得没事买到足额50份？不知道具体开出的计时计件费是多少，如果合理，一时拿不出七磅的人，工作的时间长了，未尝不可以去买点股票。
7000磅，一个正常的小公司市值至少得在后面再加一个零，理想化计算，工人占据的份额在10%上下，而具体多少，得看艾普的初始资金。总不会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心思。果然，如艾普所言，面向稍有富余的工人家庭和个人，大家重在参与。
克莱恩想看羊皮纸上具体写了什么，他思索再三，等他们都走后，再重现出来。
倒吊人对此没有那么敏感，他又在思考，那所谓门槛是否另有所指，艾普是否在暗中传教，以开工厂的名义筛选信徒。
“那么正义小姐，是否接受这笔交易？”
正义明显犹豫。
艾普微微侧头，不理解她在犹豫什么。作为贵族，手底下有数不尽的财产，瞒着家里人，规避法律，再开一个不记在她名下的工厂，应当轻而易举。她见过很多夫妻财产分割不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她上下打量隔了几个座位远的少女，忽然陷入一阵尴尬。
【她不会还没成年？】
金发，未成年女性，位于贝克兰德。鲁恩数得上名的贵族名单在艾普脑海中拉开。【找到了，奥黛丽·霍尔。】
霍尔伯爵家风良好，可能没有交奥黛丽干这种事。艾普忽然腾升起一股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奥黛丽有些担心之所以自己没看出这份羊皮纸规则的问题，是因为它是一件神奇物品。她在思考要不要等回到现实后，用家里的纸笔默写下来，然后再仔细查看。
转念一想，有愚者先生在，难道祂会放让自己被非凡物品干扰，破坏交易的公平性？会不会这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只是上面的规则运用了一些她还没学到的心理学知识？
【羞愧啊奥黛丽，身为观众，竟然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来自愚者先生的考验！】奥黛丽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来自皇帝的交易。
“我接受这笔交易。”
“与之相对应，我有个条件。”
艾普做好失败的打算，已经在考虑预案。如果交易不成功，她将推伊丽莎白和费尔明娜一把，送她们上去，然后让她们执行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峰回路转啊……
“可以，请愚者先生见证这笔交易的公正。”
艾普搁置废案。
见愚者首肯，奥黛丽握紧双拳，清亮的声音试探道：
“我想知道，你所在的途径，以及序列。”
这笔交易里，她并没有付出什么，连启动资金都由皇帝名下的账户支付，仅承担了暴露个人信息的危险。至于人力成本，奥黛丽一时没有认识到。
奥黛丽鼓起腮帮子，心情起起伏伏，她怀疑，皇帝小姐向她提出交易，早就摸清了她的来路。就像倒吊人先生几下试探就知道自己来自贝克兰德，平日从不做伪装的皇帝小姐甚至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要往大的讲，这违背了观众不走上台的扮演原则。
【这算什么问题？】
艾普放下心，没有被问到答不上的问题，真是太好了。她不确定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是真是的，万一误导别人，可能会给奥黛丽造成麻烦，带来危险。她轻松开口：“太阳途径，序列4，无暗者。”
“我可以附赠你一个神奇物品。”艾普叹气，看出奥黛丽的想法，哪有倒着讨价还价的？
“不必着急，这个承诺永久有效，你可以回去之后想想要什么样的。我唯一的要求是，记住回到现实后，向愚者先生祈祷，默写我的规则。”
奥黛丽乖巧地点头。
众人没有继续需要交流的话题，愚者宣告此次塔罗会结束。
艾普落回现实，睁开惺忪的眼睛，会议接近尾声。一股恶意直冲脑门，艾普寻着方向看了回去。
只是一颗白骨挂在大厅门上，眼眶黑洞洞。骨面上似乎有残留的组织没有清理干净，一晃一晃正好掉在了主持人的嘴里，而主持人浑然不觉。
恰好，会议结束了。
阿瑟尔·史密斯研究员在前面领路。“印加村的村民都很友善，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冲突或者纠纷。有些人会说鲁恩语，大家不用担心有交流障碍。”
他抬头看了看挂在高空中的太阳，继续补充道：“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大太阳，不会怎么下雨。在空地上工作的时候，记得作好防晒准备，保重好身体。”
艾普跟着抬了抬头，视野所及之处没有一片云朵。她把帽子往下一拉，遮住视线，看向山下。没有高大树木的遮挡，位于平地的庄园一览无余。以艾普的视力，她甚至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工作活动。
【一个小土包，甚至算不上一座山。要是这山下有座城市，那这座山会被圈起来，收个5元10元20元的门票。山的坡度不高，非常适合晨爬夜爬，锻炼身体，顺便看看日出。】
很快，就看到了两根石柱笔直地立在地上，这应该就是村门了。柱子旁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泛红的南大陆人。
“史密斯先生！”对方上抬手臂摇手，另一只手做喇叭状放在口边。他的鲁恩语带了口音。“不好啦，村民吵起来了！”
“奇怪，怎么会吵起来，雷贝不是在吗？她应该昨晚就赶上来了。”阿瑟尔喃喃自语，转而向艾普等人介绍道，“这位是麦拉，本次的向导，加印村村中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你们对加印村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可以问他，他鲁恩语学得还算不错，之前我和村民交流让他翻译的时候，都没有出过问题。”随后，他大跨几步，问麦拉什么情况。
入了村门，左边是被棉线划出的工地，粗粗一看，地面已经完成布方，方方正正，对称美观。右边是大大小小的房屋，村民进进出出，，应该是居民区。
许多村民挡在路中央，站在雷贝女士面前的几个挥舞四肢，神情激动，不知道在做什么，像在吵架。后面围着的默不作声，再往远处，几个村民或坐在石墩板凳上，或站在树荫下，各自做着手上的活，有意无意围观争吵的结果。
“到底怎么回事？”阿瑟尔向雷贝问道。
“不知道，本来已经说好结清工钱，你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不可能让没学过专业知识的村民粗手粗脚破坏遗迹，”雷贝女士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嘴唇起皮，语速极快，“明明已经说好，他们也同意了，结果今天早上又来闹事。总之，要找工作让他们继续做。”
最初，人手不够，所以请当地的村民帮忙挖土运土，按天结算。如今团队到齐了，自然不再劳烦他们，也就是，不给钱了。
阿瑟尔直接让跟着来的护卫轰散村民，临走前，闹得最凶的那个狠狠瞪了雷贝一眼，做了个口型。
安德文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爱德华也压低声音回复道：“没听清楚，不过，应该不是鲁恩语，之前我听他们吵架的时候，用的也不是鲁恩语，应该是当地的语言。”
“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向导麦拉打打马哈，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们没有恶意，只是过来围观看热闹。我会负责约束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再乱跑。”
后续还有几个村民对着工地做奇怪的动作，很快也被护卫驱逐。艾普注视着那奇怪的或许可以被称为舞蹈的动作，没继续说什么，四处张望，比刚才的海拔高一些，但山川河流树木，人物活动，尽收眼底。
麦拉继续找补：“您知道的，有人被调去烧棉花了，听说雷贝女士的丈夫比尔伯爵对他们相当慷慨。现在又不是丰收的季节，大家都挺闲的，心里有些不平衡，我们又没什么别的乐趣，仅有的那几本书都被传阅翻烂了……”
他搓了搓手指，指尖发黄发焦，有长期吸烟的习惯。
他想暗示什么？艾普陷入思考。【话说比尔不是个子爵吗，怎么成伯爵了？】
“最受欢迎的是哪本？”爱德华好奇地问道。
“《伯爵归来》吧，集市上甚至经常有人演出这部剧，场场都爆满，很受大家喜欢，”麦拉有些局促不安。
“嗯？我也喜欢那部剧，我最喜欢那里的天才机械师！”安德文明显兴奋起来，“之前没机会去贝克兰德看，好不容易等到廷根大剧院有排演，结果我来到南大陆了。”
“要一起去看吗？”爱德华发出邀请，“雷贝女士的女儿这周日过生日，或许我们可以请求她安排人来表演。”
麦拉似乎不想多谈，可能是烟瘾犯了，他又补充一句，“我不是很喜欢，那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艾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那个口型。【好像是都坦语里的“叛徒”？】
“那你们平时的娱乐活动是什么，除了看书外，怎么打发时间？”
麦拉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安德文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她对着爱德华眨眨眼睛，赶忙转移话题：“这里不玩斗邪恶和德州牌吗？”
“那是什么？”麦拉兴致缺缺。
北大陆那边，死神是被斗的邪恶，传到南大陆这边，应该会有一定变动。
安德文兴致勃勃地科普玩法，而麦拉一脸茫然，机械地点头。
他满脸堆笑：“听说过听说过，但我们不怎么玩。”
“不难以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牌。”安德文表示理解，但在她眼里这是一种低廉且能多人参与的小游戏，是罗塞尔大帝伟大的发明之一。
麦拉和阿瑟尔引导她们进入宿舍。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光线就暗下来，只有北面一扇小窗让光束透进来。众人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宿舍内部的样子。东西各放两张床，床脚各放一张木桌，其中东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颗洁白打磨过的人骨。
阿瑟尔解释道：“宿舍一些是我们自己新搭建的，一些是这个村子里闲置的，由麦拉统筹村民将这片屋子租给我们。两人一间，这张是我的床，那个是我祖父的头骨，我认为他能一直陪着我，保护我不受冤魂侵扰。另一张床属于我的队员，他现在在刮面，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看见他。当然，他对我的生活习惯没有意见，你们也一样，尽管已经安排好了宿舍，但是如果有生活上不可以协调的地方，可以找巴斯或者雷贝女士调换宿舍。宿舍门上有门牌号，很容易找，现在先找到自己的住处，把行李放下来。等一下再带你们去库房和修复室。”
艾普和安德文理所当然分到了一间房，房号是1451。房间内依旧昏暗，和阿瑟尔的房间陈设一致，艾普脱鞋站在自己的床铺上，将手够向小窗，小窗很高，艾普没有够到窗沿。
“好暗，还好有壁灯。”安德文顺手打开壁灯，瞥了一眼艾普，无不羡慕道，“你动作好快。”
“嗯，没带多少东西。”
“我也没带多少东西啊，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比我多长出一双手。”
“不只，我比你多两双手，你看，地上一对，玻璃上一对。”
“那只是你的影子。”安德文笑出声，把自己填充好的棉花枕头砸向艾普。
“别笑了，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壁灯是新装上的，电线也是临时拉来的，连带着绝缘层暴露在空气中，之前她们这房子确实没人住过。壁灯发出暖黄色温润的灯光，足以看清笔记上的字迹，但对艾普来说，这很伤眼睛。她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壁灯，保持沉默，没说话。
等收拾好，一起出门，大家跟着队伍了解环境，露天吃了一顿烧烤充当午饭，而后在一个相当宽敞的房子里开了一次会，与长期驻扎在南大陆的考古人员正式成为了一个团队。
会议间，指针来到下午的2：58。
心停跳一秒，艾普突然想到今天要开塔罗会，两场会议时间冲突了。她向上看了一眼滔滔不绝的主持，环臂抱胸，垂眸装成困顿的样子。安德文见此，熟练地给艾普望风。
灰雾之上。
三道绯红的人影一齐出现，微微欠身，向青铜长桌的最上首行礼。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下午好，正义，倒吊人，皇帝。”
今日的塔罗会，正义和倒吊人都没有收集到罗塞尔日记，本该稀疏平常的度过。
艾普没有切换好状态，一如既往地发呆，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乱跑。
【算算日期，塔罗会已经开了8次。时间过得真快。】
思绪奔腾间，她端正姿势，在自由讨论的环节，向正义开口。
“正义小姐，我这里有一笔交易，希望你能考虑接受。”
奥黛丽保持着观众的状态，她观察到今天的皇帝小姐似乎不同寻常，她谨慎地开口：“我的荣幸，皇帝小姐，请说。”
“我需要你替我在贝克兰德开一家棉花纺织工厂。”艾普开门见山具现一张羊皮纸，把所有的要求写在上面。
正义没有率先答应，下意识向中间的愚者看去。见愚者默许，她放心地浏览羊皮纸密密麻麻的要求。
有些要求在她看来，颇为神奇：
“第一条，赞美人类高尚品德。所有员工遵循团结、友爱、敬业，平等原则，不可以辱骂他人、强迫他人或私自斗殴。”
“第二条，所有员工必须按照规定着装。工作时间内，夏季要求穿短袖橙色上衣下裤，其他季节则穿长袖橙色上衣下裤。工鞋应保持清洁，在工作场所不得赤脚，也不得穿拖鞋、凉鞋等。在工作时，需佩戴特定的防护用品，如口罩、手套等，才可以进入。员工需减去长发，如仍然保留长发，必须戴工作帽。如发现有人不按照以上要求进入车间，请及时驱逐。”
“第三条，着工服时，必须保持工服干净整洁，衣扣、拉链要扣好，不得出现掉扣、错扣、不扣、脱线等现象。如果发现你的同伴身上出现此类现象，请及时提醒她/他，将工服送往裁缝处。”
“第四条，工服由工厂免费提供使用，为工厂所有，任何人不得加以破坏，破坏者经查实后应给予赔付。”
“第十五条，员工在进出时，应清洁身体。如果你的同伴忘了，请及时提醒。”
“第四十五条，员工可以自行选择工资清算模式。可供选择的模式有：计件，计时，按工厂收益结算。”
仔细读完后，奥黛丽心神一阵震荡，反复出现的“可以”和“不可以”像是一种魔咒，蛊惑她签下名字。她下意识往愚者先生的方向看去，一片浓郁的灰雾遮住愚者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祂在看手中的羊皮纸。依靠观众的特殊性，奥黛丽稳定了心神。
【好险，这是非凡物品的影响吗？】
奥黛丽在心里偷偷安抚自己，粗粗看一眼，不敢细看，而后被最后一条吸引住，有良好教育背景的她敏锐察觉这种新型的结算方式的不同之处。她往后翻完要求，没有相对应的解释，谨慎起见，她向皇帝提问。
“皇帝小姐，请问，按工厂收益结算，是什么意思？”
见正义跃跃欲试的样子，艾普放松片刻，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如果她在贝克兰德，自己亲自建立工厂，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可以直接把她的意念灌倒听众的脑子里，让他们理解这件事。
她环顾愚者和倒吊人，放弃将心理暗示直接打入正义的心灵海。
【明明这种方式更便捷，更不会引起误会和理解上的偏差。】
她开始回忆鲁恩如今的债券市场，参考它的发展趋势，试图调动自己贫瘠的语言解释。
“这是面向家里有余钱的工人，独立于前两种，鼓励他们用钱购买工厂发布的份额。根据他们购买的份数，在工厂收益季度结算时，按照百分比支付工资。相当于采用这种结算模式的工人，都是本工厂的……”
艾普突然卡壳，她一时找不到对应的鲁恩单词表达“股东”的意思。她怕自己冷不丁突然爆出一口中文，换了种说法。
“相当于工厂用三个月做了一个大蛋糕，他们属于有资格的一批人，可以按照贡献，获得对应大小的一块蛋糕。”
克莱恩没想到在穿越后能听到这么熟悉的蛋糕理论，藏在灰雾下的微笑一僵，意识一度空白。
“我明白了，这就是罗塞尔大帝曾经提到过的……”
克莱恩瞬间冷静下来。【罗塞尔大帝。】他听到正义的声音，扶额，空欣喜一场。
“股东，应该叫这个名字。我偶尔会听到这个名词。”
奥黛丽小小撒了个谎，她的父亲霍尔伯爵是贝克兰德的第四大股东，她对股东这个词并不陌生，当她成年后，她自己将成为几家公司的“股东”。
【罗塞尔提过？那好办，不用过多解释。】
“是的，从罗塞尔大帝语录里得到的灵感。应当不算稀奇。”艾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羊皮纸上写的内容，一般这种天马行空的东西都是睡前给自己哄睡的，现在拿出来，主要是想实践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望不要有太大的漏洞。
【远看群英荟萃，近看艾普开会。】每次睡前都是自己和自己吵架，然后吵晕了就睡着了。
“让普通的工人也成为股东，也……让他们参与决策？这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围观已久的倒吊人心中默默感慨，皇帝真是操弄人心的好手，对那些想往上爬的工人，这无疑会最大程度激发他们的热情和活力，增加他们对工厂的归属感。这样做的风险并非没有，但风浪越大，鱼越大。皇帝不缺钱，她缺的是人。
倒吊人不着痕迹朝愚者看去，他看不清愚者的神情，只知道祂面朝正在交谈的正义和皇帝。
【皇帝成为愚者眷属后，这么快就开始干扰现实，拉拢正义……】
他既艳羡又同情地看着正义。
【愚者先生真是恐怖啊，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建立的工厂，是祂下在贝克兰德的一步棋。】
克莱恩没想太多，如果有空，他也想去贝克兰德买一点股份，听艾普继续和正义的介绍描述，似乎成为股东不一定要成为工人。
【这里操作空间很大啊……】
克莱恩手指敲击青铜长桌。
他提醒艾普。
“应当给人设立门槛。”
艾普愣了愣神，意识突然清醒，手接触着冰凉的青铜长桌，一时间萌发了退意。
“感谢您的提醒。”
艾普发自内心地认可愚者的提醒。现实终究不是她的理想国，工厂也没有她亲自监管，谁知道会不会爆发她不愿遇见的意外。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北大陆，南大陆的这块遗迹小则一两年，大则半辈子搭进去。
【就当是给他人一份思路，也算了结自己一份念想，成不成功另说，不要想太多了。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不要想太多了，不要想太多了。】
艾普反反复复安慰自己，转而对正义说：
“这套系统与正常的资金入股分开，各自成一体系。他们，不享有决策权，只参与利益分配。”
知识教育得跟上，艾普默默地想。她没有调查过贝克兰德的工人是否能够清楚认识自己的需求，需求和欲望从来不是一回事，她不敢随意放开决策权，具体得等她有机会去贝克兰德再做决断。
如果去贝克兰德的时候，还想管工厂这件事的话。要不还是交给艾小蜘吧，她在贝克兰德活动有段时间了。算了，这规矩一出，她肯定能察觉到。一不小心就给她塞了两个任务，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她继续补充，尽量让规则看起来完善可行：“单份股票，7磅起卖，共1000份，单人持有不可以超过50份。”
【至于究竟要不要给话语权，那么就看这份来自“工人”的投资究竟有多少了，设个什么限度比较好呢？2.5%？2%？1%？】艾普选择放弃思考，没有参照物，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庆幸的是，她不差那点钱尚且够她挥霍。
7磅？
克莱恩迅速评估价格，350磅，任何人，只要不过度开销，都能够凭借银行利息很好地过完一生了。真的会有人闲得没事买到足额50份？不知道具体开出的计时计件费是多少，如果合理，一时拿不出七磅的人，工作的时间长了，未尝不可以去买点股票。
7000磅，一个正常的小公司市值至少得在后面再加一个零，理想化计算，工人占据的份额在10%上下，而具体多少，得看艾普的初始资金。总不会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心思。果然，如艾普所言，面向稍有富余的工人家庭和个人，大家重在参与。
克莱恩想看羊皮纸上具体写了什么，他思索再三，等他们都走后，再重现出来。
倒吊人对此没有那么敏感，他又在思考，那所谓门槛是否另有所指，艾普是否在暗中传教，以开工厂的名义筛选信徒。
“那么正义小姐，是否接受这笔交易？”
正义明显犹豫。
艾普微微侧头，不理解她在犹豫什么。作为贵族，手底下有数不尽的财产，瞒着家里人，规避法律，再开一个不记在她名下的工厂，应当轻而易举。她见过很多夫妻财产分割不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她上下打量隔了几个座位远的少女，忽然陷入一阵尴尬。
【她不会还没成年？】
金发，未成年女性，位于贝克兰德。鲁恩数得上名的贵族名单在艾普脑海中拉开。【找到了，奥黛丽·霍尔。】
霍尔伯爵家风良好，可能没有交奥黛丽干这种事。艾普忽然腾升起一股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奥黛丽有些担心之所以自己没看出这份羊皮纸规则的问题，是因为它是一件神奇物品。她在思考要不要等回到现实后，用家里的纸笔默写下来，然后再仔细查看。
转念一想，有愚者先生在，难道祂会放让自己被非凡物品干扰，破坏交易的公平性？会不会这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只是上面的规则运用了一些她还没学到的心理学知识？
【羞愧啊奥黛丽，身为观众，竟然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来自愚者先生的考验！】奥黛丽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来自皇帝的交易。
“我接受这笔交易。”
“与之相对应，我有个条件。”
艾普做好失败的打算，已经在考虑预案。如果交易不成功，她将推伊丽莎白和费尔明娜一把，送她们上去，然后让她们执行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峰回路转啊……
“可以，请愚者先生见证这笔交易的公正。”
艾普搁置废案。
见愚者首肯，奥黛丽握紧双拳，清亮的声音试探道：
“我想知道，你所在的途径，以及序列。”
这笔交易里，她并没有付出什么，连启动资金都由皇帝名下的账户支付，仅承担了暴露个人信息的危险。至于人力成本，奥黛丽一时没有认识到。
奥黛丽鼓起腮帮子，心情起起伏伏，她怀疑，皇帝小姐向她提出交易，早就摸清了她的来路。就像倒吊人先生几下试探就知道自己来自贝克兰德，平日从不做伪装的皇帝小姐甚至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要往大的讲，这违背了观众不走上台的扮演原则。
【这算什么问题？】
艾普放下心，没有被问到答不上的问题，真是太好了。她不确定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是真是的，万一误导别人，可能会给奥黛丽造成麻烦，带来危险。她轻松开口：“太阳途径，序列4，无暗者。”
“我可以附赠你一个神奇物品。”艾普叹气，看出奥黛丽的想法，哪有倒着讨价还价的？
“不必着急，这个承诺永久有效，你可以回去之后想想要什么样的。我唯一的要求是，记住回到现实后，向愚者先生祈祷，默写我的规则。”
奥黛丽乖巧地点头。
众人没有继续需要交流的话题，愚者宣告此次塔罗会结束。
艾普落回现实，睁开惺忪的眼睛，会议接近尾声。一股恶意直冲脑门，艾普寻着方向看了回去。
只是一颗白骨挂在大厅门上，眼眶黑洞洞。骨面上似乎有残留的组织没有清理干净，一晃一晃正好掉在了主持人的嘴里，而主持人浑然不觉。
恰好，会议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