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初一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漏了一拍，忍不住小心地发问。
钱翠珍醒过神，脸上少见地多了些惆怅。
似乎不愿影响初一的心情，她强颜欢笑道：“我原本该有个妹子，名唤翠莲的。可惜有一年冬天我去州府玩，回来她便不见了。爹娘说她被歹人偷了去，怎么寻也寻不着，我还伤心了许久。她若是能安然长大，应当也有你这般年纪了。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冬天？丢了？
初一只觉得自己脑袋发胀，心跳得厉害。
是被偷了...还是扔了？
初一越想越觉得紧张，她犹豫了很久，那一句“你那妹妹长相是否异于常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钱翠珍见初一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憋了回去。
她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学学我，不要这般胆小怕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跟我钱翠珍不必客气，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这话叫初一骤然想起方才在点心楼里钱翠珍替她出气的样子，明亮的眼底瞬间有些潮湿。
被钱翠珍这么一鼓动，她再也按捺不住冲动，开口问道：“你妹妹...”
“娘子，我来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刚吐出三个字，就被一个轻佻浪荡的声音打断。
初一只觉得浑身发麻，冰凉的手攥起了拳头又松开，心里忽然有些庆幸没能问出口。
还有什么好问呢？
许是近来被那张云芳和张大宝刺激，初一竟开始忍不住幻想，若是她也能有个处处护着她的姐姐，该有多好。
可就算她真是钱家那个丢了的孩子，那又如何？
无论是被偷了还是扔了，钱家终归是不要她了。
她若真开了这个口，爹又该怎么办？
李初一，你别被蠢蒙了心，她暗自骂醒自己。
初一背对着门，自然没看见那晃晃悠悠走进来的人。
钱翠珍一眼就看见他，又是那令她厌恶至极的声音，她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
“李鸣玉，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态度冰冷，李鸣玉倒没生气，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囫囵不清：“当然是...我爹说...岳丈大人叫我来的。”
钱翠珍一听就知道定是方才那掌柜又给她爹递了小话，她爹便给李家去了信。
她猜得倒是不错，李老爷一见亲家松了口，本想趁着钱翠珍自己在外头，叫自家儿子去哄一哄这刚进门的媳妇，好好地给她认个错，也好把她给接回来。
谁知道这李鸣玉大白天就喝了个烂醉如泥，他倒是不敢不听他爹的话，李老爷派出来的家丁找到自家公子给他传了信，他便自己歪歪斜斜地奔着这钱家老宅来了。
钱翠珍本就最烦李鸣玉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此时见他满身的酒气话都说不清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张口便开始赶人：“这里不是李家，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李鸣玉当然不肯走，没皮没脸地调笑道：“娘子，我是来与你...嗝...圆房的。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有洞房花烛呢！”
成亲那日他便醉成一滩烂泥，钱翠珍本就嫁得不情不愿，看他更是无比烦得慌，索性拿花瓶给他砸晕了，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夜。
李鸣玉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就算不喜欢钱翠珍，也总惦着和她圆房。
他说话间顺势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去摸她的脸，钱翠珍便猛地往旁边一躲。
李鸣玉正想再摸，眯了眯眼，这才发现此处还有个人。
“哟？这儿怎么...还有个美人？哈哈，正好，正好。咱们三个人，一起乐呵乐呵。”
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话还越说越过分，钱翠珍一把将初一拉到自己身后，抄起桌上的首饰盒就往李鸣玉身上扔了过去。
李鸣玉挂了一身的金银，觉得不痛不痒，仍不肯罢休，这下他正好瞧见了初一的脸，眼前一亮道：“小美人...你躲什么？快来，给我做第八，第九...给我做小妾，我李家有的是银子，跟着哥哥，保管让你吃香喝辣...”
他掰着指头数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抬了几房姑娘。索性直接往怀里掏银子，想要递给初一。
初一哪见过这等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倒是曾在李家门前偷偷见过这李公子两面，可那时他跟在李老爷身后，就算吊儿郎当不像话，也不会这样出言放荡。
见他如此不知羞耻，钱翠珍直接火起，咬牙暗恨自己怎么嫁了个这样的登徒子。
她抄起边上摆得半人高的瓷瓶就朝着李鸣玉扔了过去。
可她到底还是没什么力气，瓷瓶在他腿边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巨响，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这熟悉的一幕吓得李鸣玉一个激灵，登时酒便醒了一半，下意识退了几步。
钱翠珍已经气得失了理智，红着眼睛又拿起一个白玉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滚不滚？”
见她又要往自己身上摔，李鸣玉这下反应倒不迟钝，一个健步退至门外，叫骂道：“钱翠珍，你疯了？”
钱翠珍咬牙切齿地追上前去：“我是疯了！我究竟作了什么孽？老天要让我嫁给你？左右我也不想活了，不如咱们一起死在这！”
可惜她就是个花架子，根本追不上李鸣玉，很快便累得体力不支。
李鸣玉被她这股气势吓得上蹿下跳，在院子里来回逃窜躲着她。
见钱翠珍追不动了，他也累得气喘吁吁，却再不敢进门。
等他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被个女人追着跑有些丢了面子，恶狠狠道：“我要休了你！你这个恶妇！你给我等着，你愿意待在钱家，那就待上一辈子吧！我看你坏了名声，还能得意到几时！”
他撂下一句狠话，深深看了初一一眼，气恼地甩袖便走。
初一被他阴恻恻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下一刻看见追打的披头散发的钱翠珍抱着白玉瓶直接坐在门槛上开始痛哭到颤抖，初一忙放下心思上前安抚她。
这一次她哭得比上次还惨，口中不住委屈地重复着：“我爹非逼我嫁他，非逼我嫁他...”
钱翠珍哭累了竟就这么倚着初一睡了过去，初一刚换的衣裳又湿了半边，她看着身材高挑的钱翠珍像个孩子似的窝在自己怀里，红肿的眼睛眼角处就连睡着时都还挂着泪，轻轻叹息了一声。
初一怕吵醒她，僵硬着身子一直没敢有大动作，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宅子，竟莫名感觉到了初来时没有的阴森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翠珍像是做了噩梦猛地惊醒，怔怔地看着初一。
初一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钱翠珍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初一答道。
钱翠珍点点头，呆呆地望着已经西斜的残阳，漫天霞光映得她脸颊通红。
“该回家了。”她呢喃道。“真不想回去啊。”
初一便说：“那我再陪你坐一会儿。”
钱翠珍摇了摇头。“怎么都要回去的。”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初一忙将她扶住。
钱翠珍便没松开手，始终挽着初一，二人走到门前，各自回家不是一个方向。
初一提出要去送她，钱翠珍没有同意。
她不太喜欢总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如此软弱的一面，却偏偏两次都叫她觉得胆小懦弱的初一撞上。
她醒来后就出奇的沉默，松开初一的胳膊，朝她摆了摆手，一个人转身便走。
初一呆呆地看着钱翠珍的背影，直到瞧不见她的踪迹，才回到了宅院里。
傍晚时老宅里十分阴凉，树影处已经开始发暗，处处都透露着空旷寂寥。
初一不愿在此多待，快步找到刚才的房间，换回了自己还未干透的衣裳。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还是不想要。钱翠珍连自己都护不住，她不该有那样自私的念头。
初一把地上散落的首饰捡回了盒子里整齐放好，连同之前包袱里的那些一起。
又叠好了钱翠珍四处堆放的衣裳，简单收拾了一下，关好门一个人走出了钱家老宅。
临走前初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院墙，没有任何留恋，转过身往三合村的方向走。
这个地方，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天色渐晚，残阳已去，周遭的一切都有了蒙蒙的灰意。
初一步子很快，想趁着亮赶快回家。可走着走着，她却总觉得不大对。
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放缓步伐，压低自己的呼吸，果然听见了另一串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初一正要回头去看，身旁猛地钻出来一个人，一把就将她给抱住。
她躲闪不及，那人还带着一身的酒气，搂着她不撒手，低头就要往她脸上亲。
他呼吸十分粗重，热气打在初一脸上，令她厌恶地作呕。
只听得那人口中说道：“小美人，可等得哥哥好苦！”
钱翠珍醒过神，脸上少见地多了些惆怅。
似乎不愿影响初一的心情，她强颜欢笑道：“我原本该有个妹子，名唤翠莲的。可惜有一年冬天我去州府玩，回来她便不见了。爹娘说她被歹人偷了去，怎么寻也寻不着，我还伤心了许久。她若是能安然长大，应当也有你这般年纪了。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冬天？丢了？
初一只觉得自己脑袋发胀，心跳得厉害。
是被偷了...还是扔了？
初一越想越觉得紧张，她犹豫了很久，那一句“你那妹妹长相是否异于常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钱翠珍见初一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憋了回去。
她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学学我，不要这般胆小怕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跟我钱翠珍不必客气，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这话叫初一骤然想起方才在点心楼里钱翠珍替她出气的样子，明亮的眼底瞬间有些潮湿。
被钱翠珍这么一鼓动，她再也按捺不住冲动，开口问道：“你妹妹...”
“娘子，我来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刚吐出三个字，就被一个轻佻浪荡的声音打断。
初一只觉得浑身发麻，冰凉的手攥起了拳头又松开，心里忽然有些庆幸没能问出口。
还有什么好问呢？
许是近来被那张云芳和张大宝刺激，初一竟开始忍不住幻想，若是她也能有个处处护着她的姐姐，该有多好。
可就算她真是钱家那个丢了的孩子，那又如何？
无论是被偷了还是扔了，钱家终归是不要她了。
她若真开了这个口，爹又该怎么办？
李初一，你别被蠢蒙了心，她暗自骂醒自己。
初一背对着门，自然没看见那晃晃悠悠走进来的人。
钱翠珍一眼就看见他，又是那令她厌恶至极的声音，她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
“李鸣玉，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态度冰冷，李鸣玉倒没生气，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囫囵不清：“当然是...我爹说...岳丈大人叫我来的。”
钱翠珍一听就知道定是方才那掌柜又给她爹递了小话，她爹便给李家去了信。
她猜得倒是不错，李老爷一见亲家松了口，本想趁着钱翠珍自己在外头，叫自家儿子去哄一哄这刚进门的媳妇，好好地给她认个错，也好把她给接回来。
谁知道这李鸣玉大白天就喝了个烂醉如泥，他倒是不敢不听他爹的话，李老爷派出来的家丁找到自家公子给他传了信，他便自己歪歪斜斜地奔着这钱家老宅来了。
钱翠珍本就最烦李鸣玉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此时见他满身的酒气话都说不清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张口便开始赶人：“这里不是李家，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李鸣玉当然不肯走，没皮没脸地调笑道：“娘子，我是来与你...嗝...圆房的。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有洞房花烛呢！”
成亲那日他便醉成一滩烂泥，钱翠珍本就嫁得不情不愿，看他更是无比烦得慌，索性拿花瓶给他砸晕了，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夜。
李鸣玉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就算不喜欢钱翠珍，也总惦着和她圆房。
他说话间顺势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去摸她的脸，钱翠珍便猛地往旁边一躲。
李鸣玉正想再摸，眯了眯眼，这才发现此处还有个人。
“哟？这儿怎么...还有个美人？哈哈，正好，正好。咱们三个人，一起乐呵乐呵。”
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话还越说越过分，钱翠珍一把将初一拉到自己身后，抄起桌上的首饰盒就往李鸣玉身上扔了过去。
李鸣玉挂了一身的金银，觉得不痛不痒，仍不肯罢休，这下他正好瞧见了初一的脸，眼前一亮道：“小美人...你躲什么？快来，给我做第八，第九...给我做小妾，我李家有的是银子，跟着哥哥，保管让你吃香喝辣...”
他掰着指头数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抬了几房姑娘。索性直接往怀里掏银子，想要递给初一。
初一哪见过这等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倒是曾在李家门前偷偷见过这李公子两面，可那时他跟在李老爷身后，就算吊儿郎当不像话，也不会这样出言放荡。
见他如此不知羞耻，钱翠珍直接火起，咬牙暗恨自己怎么嫁了个这样的登徒子。
她抄起边上摆得半人高的瓷瓶就朝着李鸣玉扔了过去。
可她到底还是没什么力气，瓷瓶在他腿边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巨响，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这熟悉的一幕吓得李鸣玉一个激灵，登时酒便醒了一半，下意识退了几步。
钱翠珍已经气得失了理智，红着眼睛又拿起一个白玉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滚不滚？”
见她又要往自己身上摔，李鸣玉这下反应倒不迟钝，一个健步退至门外，叫骂道：“钱翠珍，你疯了？”
钱翠珍咬牙切齿地追上前去：“我是疯了！我究竟作了什么孽？老天要让我嫁给你？左右我也不想活了，不如咱们一起死在这！”
可惜她就是个花架子，根本追不上李鸣玉，很快便累得体力不支。
李鸣玉被她这股气势吓得上蹿下跳，在院子里来回逃窜躲着她。
见钱翠珍追不动了，他也累得气喘吁吁，却再不敢进门。
等他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被个女人追着跑有些丢了面子，恶狠狠道：“我要休了你！你这个恶妇！你给我等着，你愿意待在钱家，那就待上一辈子吧！我看你坏了名声，还能得意到几时！”
他撂下一句狠话，深深看了初一一眼，气恼地甩袖便走。
初一被他阴恻恻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下一刻看见追打的披头散发的钱翠珍抱着白玉瓶直接坐在门槛上开始痛哭到颤抖，初一忙放下心思上前安抚她。
这一次她哭得比上次还惨，口中不住委屈地重复着：“我爹非逼我嫁他，非逼我嫁他...”
钱翠珍哭累了竟就这么倚着初一睡了过去，初一刚换的衣裳又湿了半边，她看着身材高挑的钱翠珍像个孩子似的窝在自己怀里，红肿的眼睛眼角处就连睡着时都还挂着泪，轻轻叹息了一声。
初一怕吵醒她，僵硬着身子一直没敢有大动作，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宅子，竟莫名感觉到了初来时没有的阴森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翠珍像是做了噩梦猛地惊醒，怔怔地看着初一。
初一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钱翠珍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初一答道。
钱翠珍点点头，呆呆地望着已经西斜的残阳，漫天霞光映得她脸颊通红。
“该回家了。”她呢喃道。“真不想回去啊。”
初一便说：“那我再陪你坐一会儿。”
钱翠珍摇了摇头。“怎么都要回去的。”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初一忙将她扶住。
钱翠珍便没松开手，始终挽着初一，二人走到门前，各自回家不是一个方向。
初一提出要去送她，钱翠珍没有同意。
她不太喜欢总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如此软弱的一面，却偏偏两次都叫她觉得胆小懦弱的初一撞上。
她醒来后就出奇的沉默，松开初一的胳膊，朝她摆了摆手，一个人转身便走。
初一呆呆地看着钱翠珍的背影，直到瞧不见她的踪迹，才回到了宅院里。
傍晚时老宅里十分阴凉，树影处已经开始发暗，处处都透露着空旷寂寥。
初一不愿在此多待，快步找到刚才的房间，换回了自己还未干透的衣裳。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还是不想要。钱翠珍连自己都护不住，她不该有那样自私的念头。
初一把地上散落的首饰捡回了盒子里整齐放好，连同之前包袱里的那些一起。
又叠好了钱翠珍四处堆放的衣裳，简单收拾了一下，关好门一个人走出了钱家老宅。
临走前初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院墙，没有任何留恋，转过身往三合村的方向走。
这个地方，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天色渐晚，残阳已去，周遭的一切都有了蒙蒙的灰意。
初一步子很快，想趁着亮赶快回家。可走着走着，她却总觉得不大对。
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放缓步伐，压低自己的呼吸，果然听见了另一串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初一正要回头去看，身旁猛地钻出来一个人，一把就将她给抱住。
她躲闪不及，那人还带着一身的酒气，搂着她不撒手，低头就要往她脸上亲。
他呼吸十分粗重，热气打在初一脸上，令她厌恶地作呕。
只听得那人口中说道：“小美人，可等得哥哥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