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神色不对，屠苏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颇有误会。
连忙解释只是因为初一陷入惊惧无法自拔，他不放心才守在门外，并未与她独处一室。
李项这才收起了险些就要杀人的心。
三人说来说去，只能认定这人命和初一没有关系，还是无法推断出李鸣玉究竟是怎么死的。
现在李家已经置起了灵堂，还花了大价钱请来安守观的道人连做七天七夜的法事，不日就要把李鸣玉下葬。
这显然摆明了是要他早早安息，绝不可能再允许仵作前去验尸。
就连对李老爷颇有了解的李项也说，李家上下都十分迷信道家，不会容许外人乱动李鸣玉的尸身。
加之他们现在只信王同知，刘县令想要横插一手，恐怕也极难。
屠苏倒是有心不在意受不受罚，愿去替初一作证。
可他能怎么说？
直说他整夜都与初一在一处吗？
像太平县这等小地方最易生口舌，她本就因为灾星的名头处处惹人生厌，如今再加上一个私行不检，还不知旁人要怎样编排。
屠苏若真去这样说了，就算能把初一保出来，她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初一她爹倒是不在意这些，直说大不了带着丫头换个地方，左右这三合村也容不下他们父女两个。
可屠苏却觉得不妥，他明白初一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太平县的。
再说如今表面上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各处不是天灾饥荒就是盗匪猖獗，两个没有身份的普通农户又能搬到哪去？
刘县令赶忙劝住初一她爹，表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直至深夜也没想出一个办法，刘肖酒劲又席卷而来开始犯困，说话颠三倒四，眼皮也直打架。
屠苏明日清早还要加紧练兵，也不能在此多待，只好让刘县令先在此小住一夜，他则又回到大营去。
李项送走了屠苏，又安置好刘县令，也没顺势和他挤在一起睡觉。
一个人走到初一的空房里静静站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惘然。
天将黑时，这边还在哄闹，而初一那里，白日的两个衙役果真没有失言，来给初一送了饭。
由于刘县令特意交代过，两人甚至还特意给她拿了铺盖棉被，生怕她在这牢里吃苦。
小六子他们怕初一不自在，紧挨着挤在一边，把大半个牢房都给初一空了出来。
她若想要方便，还能叫来看门的衙役带她出去，反正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也不担心她会跑。
初一只觉得这牢坐得很是舒坦，和在家好像也没什么分别，还有人能说说话。
见那两个衙役大哥送的饭有些多，便叫六子他们一同来吃。
几人也不客气，牢里平日只有冷硬的馒头，和初一这热腾腾的饭菜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初一胃口不好，草草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呆呆看小六子他们几个在这狼吞虎咽，而那大山吃着热乎的饭菜忍不住又想起他娘，开始嚎啕大哭。
几人边吃还得边哄着他，好不热闹。
这边乱哄哄的，就更显得旁边那间牢房格外的冷清。
初一见那人揣着手坐在角落里，好像小半天都没动过，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也没人理他，看着怪可怜的。
忽见他好像动了动，初一心思一转，拿了两碟小菜和几张蒸饼，起身走到两个牢房相隔的铁栏杆处，伸手从中间一样一样送了过去。
软糯糯地说道：“我们吃不完，你也一起吃点吧。”
那汉子好半天才抬头看了初一一眼，却没有吭声，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初一怕他误会，忙又解释：“这两碟菜还没动过，不是剩菜，饼也还热着呢。人不吃饭，就没有力气，也不开心，那怎么行？”
小六子这边正焦头烂额地劝大山不要含着饭嚎，当心一不小心呛死。
无意中一抬头就瞧见初一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正举着菜苦口婆心地劝人吃饭，简直就像在拿着肉包子投喂山里的野熊。
吓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几步上前去一把就将初一拉了回来，大惊失色道：“大姐，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初一不解。
六子回身看那人两眼，见他没什么动作，又把初一往远处拽了拽，压低声音小心嘀咕：“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
小六子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和初一耳语：“他可是被咱们刘大老爷亲手抓回来的，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很可怕的。你离他远些，你瞧他那粗壮的样子，万一他发起狂来，怕不是能生撕了你！”
初一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小六子一脸懵：“大姐，你笑什么？”
初一问：“你说他是大魔头？还杀人不眨眼？”
小六子点点头。
初一便说：“他要真是大魔头，怎么能被刘县令亲手抓回来？你瞧刘县令那样子，连我都打不过，他怎么抓？”
小六子想了想，顿时觉得大姐说得很有道理啊！
再仔细一琢磨，刘老爷这人确实有时候说起话来爱吹牛，难道他上当了？
这可是差役亲口告诉他的，他这人平日惯来鬼灵精，都是太过信任刘县令，一听官差这样说，便想都不想就信了。
他狐疑地看向那人，没想到自己被蒙骗了这么久，还天天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他，顿时觉得恼羞成怒。
这人一天到晚也不说话，与他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刚要上前去试探着骂他两句出出气，就见那个好几日都没怎么动过的人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就看着壮硕过人，站起来更是又高又壮，果真像个棕熊一般。
小六子抬起头仰视着他，吓得张大了嘴巴，再不敢有一点不敬的心思。
顺着他的目光，初一也回身看，就见那人也不看向他们，许是坐得太久，站起身有些发晕，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子。
随后他慢慢走到初一方才的位置，弯下身子拿起初一放在那里的小菜和蒸饼，缓缓又回了角落里。
也不用筷子，用饼卷着菜就开始吃。
他吃得极快，看上去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却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早在他刚起身的时候，这边就没了一点动静，就连大山都不哭了，张大嘴保持原样看着那小山似的怪人。
几人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那人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不说一句话，自己吃自己的，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汤都不剩下，他便又站了起来。
小六子拉住初一又往后躲了躲，几人慌忙之下也跑到六子后头，齐齐注意着他。
那人把碟子放回到初一刚才放的地方，缩回到角落里，又像开始平时那样，彻底不动了。
六子几个还惊得缓不过神，就听初一笑眯眯地说道：“你瞧，他也肯收我的东西。他是个好人呐！”
小六子看着她默默无语，不明白为何大姐衡量好人的标准如此与众不同。
他仍觉得心有余悸，幸好初一无事，否则还不知该怎么和差役交待。
小六子兄弟几个没什么心事，就连大山哭过了发泄完也就罢了。
几人难得吃饱喝足，很快就窝在一起睡了过去。
夜渐渐深了，几个人的鼾声此起彼伏。
初一缩在另一边，兴许是因为换了地方，也可能是有人在身边不习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也不敢乱动怕惊醒小六子他们，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暗处想着心事发呆。
正茫然四顾，就听旁边牢房那人突然说了话：“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十分粗犷，倒是和他的样子相符。听上去年岁不小，怎么也有初一她爹那般年纪。
初一吓了一跳，还是小声答道：“我叫李初一。”
那人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许久都没再说话。
就当初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听他低低笑了两声，忽然道：“老子是杀过人，却不是什么大魔头。”
初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六子与她悄声议论的话。
可六子不是在她耳边悄声说的吗？这他也能听见？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我没杀过人。”
像是怕他不信，初一又重复了一遍：“李鸣玉不是我杀的。”
她这话今日不知说了多少遍，就连刘县令也不肯全信她，此时也不知怎的，莫名就想与他说。
那人好半天又不说话，初一一想他根本就不是太平县人，想来也不知道李鸣玉是谁。
她自嘲地笑了笑，以为这人也不信，顿觉自己这样子有些无趣，蜷起身子躺了回去。
说了几句话，竟还有了些困意。
初一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半梦半醒间就听那人说：“不妨事。”
什么不妨事？初一心想，却没问出来。
“你得信你自己。只要你觉得对的，杀与不杀，都不妨事。”那人又说道。
初一有些想笑，怎么谁都要她信自己？
将军这样说，这个怪人也这样说。
信自己就是对的吗？
她还想说话，却难抵困意，怎么也开不了口，陷入了梦乡。
听她睡着了，那人无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不顺眼的，杀了便是。”
连忙解释只是因为初一陷入惊惧无法自拔，他不放心才守在门外，并未与她独处一室。
李项这才收起了险些就要杀人的心。
三人说来说去，只能认定这人命和初一没有关系，还是无法推断出李鸣玉究竟是怎么死的。
现在李家已经置起了灵堂，还花了大价钱请来安守观的道人连做七天七夜的法事，不日就要把李鸣玉下葬。
这显然摆明了是要他早早安息，绝不可能再允许仵作前去验尸。
就连对李老爷颇有了解的李项也说，李家上下都十分迷信道家，不会容许外人乱动李鸣玉的尸身。
加之他们现在只信王同知，刘县令想要横插一手，恐怕也极难。
屠苏倒是有心不在意受不受罚，愿去替初一作证。
可他能怎么说？
直说他整夜都与初一在一处吗？
像太平县这等小地方最易生口舌，她本就因为灾星的名头处处惹人生厌，如今再加上一个私行不检，还不知旁人要怎样编排。
屠苏若真去这样说了，就算能把初一保出来，她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初一她爹倒是不在意这些，直说大不了带着丫头换个地方，左右这三合村也容不下他们父女两个。
可屠苏却觉得不妥，他明白初一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太平县的。
再说如今表面上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各处不是天灾饥荒就是盗匪猖獗，两个没有身份的普通农户又能搬到哪去？
刘县令赶忙劝住初一她爹，表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直至深夜也没想出一个办法，刘肖酒劲又席卷而来开始犯困，说话颠三倒四，眼皮也直打架。
屠苏明日清早还要加紧练兵，也不能在此多待，只好让刘县令先在此小住一夜，他则又回到大营去。
李项送走了屠苏，又安置好刘县令，也没顺势和他挤在一起睡觉。
一个人走到初一的空房里静静站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惘然。
天将黑时，这边还在哄闹，而初一那里，白日的两个衙役果真没有失言，来给初一送了饭。
由于刘县令特意交代过，两人甚至还特意给她拿了铺盖棉被，生怕她在这牢里吃苦。
小六子他们怕初一不自在，紧挨着挤在一边，把大半个牢房都给初一空了出来。
她若想要方便，还能叫来看门的衙役带她出去，反正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也不担心她会跑。
初一只觉得这牢坐得很是舒坦，和在家好像也没什么分别，还有人能说说话。
见那两个衙役大哥送的饭有些多，便叫六子他们一同来吃。
几人也不客气，牢里平日只有冷硬的馒头，和初一这热腾腾的饭菜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初一胃口不好，草草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呆呆看小六子他们几个在这狼吞虎咽，而那大山吃着热乎的饭菜忍不住又想起他娘，开始嚎啕大哭。
几人边吃还得边哄着他，好不热闹。
这边乱哄哄的，就更显得旁边那间牢房格外的冷清。
初一见那人揣着手坐在角落里，好像小半天都没动过，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也没人理他，看着怪可怜的。
忽见他好像动了动，初一心思一转，拿了两碟小菜和几张蒸饼，起身走到两个牢房相隔的铁栏杆处，伸手从中间一样一样送了过去。
软糯糯地说道：“我们吃不完，你也一起吃点吧。”
那汉子好半天才抬头看了初一一眼，却没有吭声，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初一怕他误会，忙又解释：“这两碟菜还没动过，不是剩菜，饼也还热着呢。人不吃饭，就没有力气，也不开心，那怎么行？”
小六子这边正焦头烂额地劝大山不要含着饭嚎，当心一不小心呛死。
无意中一抬头就瞧见初一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正举着菜苦口婆心地劝人吃饭，简直就像在拿着肉包子投喂山里的野熊。
吓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几步上前去一把就将初一拉了回来，大惊失色道：“大姐，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初一不解。
六子回身看那人两眼，见他没什么动作，又把初一往远处拽了拽，压低声音小心嘀咕：“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
小六子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和初一耳语：“他可是被咱们刘大老爷亲手抓回来的，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很可怕的。你离他远些，你瞧他那粗壮的样子，万一他发起狂来，怕不是能生撕了你！”
初一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小六子一脸懵：“大姐，你笑什么？”
初一问：“你说他是大魔头？还杀人不眨眼？”
小六子点点头。
初一便说：“他要真是大魔头，怎么能被刘县令亲手抓回来？你瞧刘县令那样子，连我都打不过，他怎么抓？”
小六子想了想，顿时觉得大姐说得很有道理啊！
再仔细一琢磨，刘老爷这人确实有时候说起话来爱吹牛，难道他上当了？
这可是差役亲口告诉他的，他这人平日惯来鬼灵精，都是太过信任刘县令，一听官差这样说，便想都不想就信了。
他狐疑地看向那人，没想到自己被蒙骗了这么久，还天天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他，顿时觉得恼羞成怒。
这人一天到晚也不说话，与他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刚要上前去试探着骂他两句出出气，就见那个好几日都没怎么动过的人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就看着壮硕过人，站起来更是又高又壮，果真像个棕熊一般。
小六子抬起头仰视着他，吓得张大了嘴巴，再不敢有一点不敬的心思。
顺着他的目光，初一也回身看，就见那人也不看向他们，许是坐得太久，站起身有些发晕，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子。
随后他慢慢走到初一方才的位置，弯下身子拿起初一放在那里的小菜和蒸饼，缓缓又回了角落里。
也不用筷子，用饼卷着菜就开始吃。
他吃得极快，看上去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却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早在他刚起身的时候，这边就没了一点动静，就连大山都不哭了，张大嘴保持原样看着那小山似的怪人。
几人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那人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不说一句话，自己吃自己的，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汤都不剩下，他便又站了起来。
小六子拉住初一又往后躲了躲，几人慌忙之下也跑到六子后头，齐齐注意着他。
那人把碟子放回到初一刚才放的地方，缩回到角落里，又像开始平时那样，彻底不动了。
六子几个还惊得缓不过神，就听初一笑眯眯地说道：“你瞧，他也肯收我的东西。他是个好人呐！”
小六子看着她默默无语，不明白为何大姐衡量好人的标准如此与众不同。
他仍觉得心有余悸，幸好初一无事，否则还不知该怎么和差役交待。
小六子兄弟几个没什么心事，就连大山哭过了发泄完也就罢了。
几人难得吃饱喝足，很快就窝在一起睡了过去。
夜渐渐深了，几个人的鼾声此起彼伏。
初一缩在另一边，兴许是因为换了地方，也可能是有人在身边不习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也不敢乱动怕惊醒小六子他们，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暗处想着心事发呆。
正茫然四顾，就听旁边牢房那人突然说了话：“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十分粗犷，倒是和他的样子相符。听上去年岁不小，怎么也有初一她爹那般年纪。
初一吓了一跳，还是小声答道：“我叫李初一。”
那人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许久都没再说话。
就当初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听他低低笑了两声，忽然道：“老子是杀过人，却不是什么大魔头。”
初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六子与她悄声议论的话。
可六子不是在她耳边悄声说的吗？这他也能听见？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我没杀过人。”
像是怕他不信，初一又重复了一遍：“李鸣玉不是我杀的。”
她这话今日不知说了多少遍，就连刘县令也不肯全信她，此时也不知怎的，莫名就想与他说。
那人好半天又不说话，初一一想他根本就不是太平县人，想来也不知道李鸣玉是谁。
她自嘲地笑了笑，以为这人也不信，顿觉自己这样子有些无趣，蜷起身子躺了回去。
说了几句话，竟还有了些困意。
初一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半梦半醒间就听那人说：“不妨事。”
什么不妨事？初一心想，却没问出来。
“你得信你自己。只要你觉得对的，杀与不杀，都不妨事。”那人又说道。
初一有些想笑，怎么谁都要她信自己？
将军这样说，这个怪人也这样说。
信自己就是对的吗？
她还想说话，却难抵困意，怎么也开不了口，陷入了梦乡。
听她睡着了，那人无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不顺眼的，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