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初一她爹一夜没睡,还像她在家时那般早早就起来烧火熬了黄米粥,热了蒸饼。

    等都准备得了,他便去把刘县令叫了起来。

    刘肖迷迷糊糊起来洗了把脸,只觉得头痛欲裂,心想这烈酒真不是能随便喝的东西。

    他也不是头一次在初一家吃饭了,熟门熟路地刚一坐下,就见初一她爹又提着壶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下吓得刘县令脸都变了色,摆着手连连推拒:“不行了,不行了,今日还有正事,可不敢再喝酒了。”

    李项瞥他一眼,根本没有要给他倒的意思,坐下去开始自斟自酌。

    刘县令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神便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粗茶淡饭吃得极香。

    李项没有多喝,只喝了两杯后便停了下来,坐着也不说话。

    刘县令就着咸菜喝了两大碗粥,这才觉得腹中好受了些,揉着肚子发现初一她爹粒米未进,意犹未尽地看着他面前的碗问道:“还有吗?”

    初一她爹是照着平日父女两个的饭量做得饭,也没料到这老县令前夜喝了那么多酒起来就这么能吃,李项便把自己那碗粥推了过去。

    “你吃吧。”

    见他还真的肯给,刘县令又觉得有些臊得慌,咂咂嘴说道:“哎,这怎么好意思?不妥,不妥。”

    “吃吧,我不饿。”

    李项不愿跟他拉扯,直接把碗放在刘县令面前。

    刘肖想了想,还是呼噜噜把那仅剩的一大碗粥也喝完了。

    等吃饱了饭,刘县令正坐在院里发懵,就听院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昨日那个给他传信的差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不好了!王同知来了!王同知来了!”他边跑边喊。

    刘县令抹抹嘴,拉下脸来呵斥他:“你这说得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大人是大灰狼,休得无礼!”

    他嘴里虽这样说,却起身一把将他拉进了院,压低声音道:“老夫也烦他烦得紧,下回咱可以小点声骂他嘛,当心落人口舌。”

    差役昨夜给屠苏送信时就知道他会来李家,这才前来找他,还没顺过气,也没心思和大人胡扯,急忙说:“不是。王同知一大早就来县衙,说是要直接给那李初一定罪。马上就要提审她,要她画押递官帖了!”

    刘县令骂道:“胡闹!此案还没查清,案犯还没认罪,急着递什么帖?”

    差役便说:“怕不是...要用刑。”

    “什么?!”

    本还坐着听二人说话的李项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狗官要给初一动刑吗?老子这就去灭了他!”

    他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嗖”的一声又把长刀从桌底下抽了出来。

    刘县令没料到这大刀竟然就放在桌下,后颈顿时有些发凉,他昨日应当没有乱说话吧?

    听了差役的话,他也脸色铁青,没想到这姓王的为了与李家结交竟然这样疯。

    初一那样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要是真用了刑,恐怕不用等定罪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差役见李项竟比大人还要激动,被他吓了一跳,忙问:“这位是...”

    李项没心情回答他,把刀往后腰一插,拎小鸡似的一手拎着一人的脖颈急匆匆就出了门。

    他架着两人催命似的蹬蹬蹬往县衙赶,刘县令也来不及多问,最重要的是——

    昨夜屠苏回来也没拿着他的鞋,他还光着一只脚呢!

    一连走出老远,差役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他的钳制,那边刘县令还在大呼小叫:“先放开老夫,老夫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李项这才松了手,阴沉着脸道:“还有什么好说?直接去把那狗东西砍了便是,狗官当道,我看这唐宁国,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刘县令早就发现他对官府怨气颇深,也不顾他说的话大逆不道,忙劝道:“你把人砍了了事,那初一丫头怎么办?就算你们爷俩能侥幸跑出去,还能一辈子颠沛流离当个逃犯?此事交由老夫来办,老夫跟你保证,绝不会伤到初一一分一毫。”

    李项也不是真的非要鱼死网破,想了想,冷笑一声道:“行,就先按你的法子。你也知道初一根本没有杀人,我的话放在这里,就给你两日时间。两日后丫头若还没回家,我便去把她抢回来。还有,昨晚我说的话,也都作数。太平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差役虽说敬佩屠苏,心里最尊崇的却还是刘县令。

    一听这人口气这么大,还敢如此对刘大人说话,登时火气便上了来,伸手就要去拔刀,恼怒道:“你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押回去关起来?”

    李项斜睨他一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叉着双手连刀都没摸,咧嘴轻笑:“你试试。”

    刘肖赶紧上前把那气疯了心的差役拉到一边,口中哄道:“行了行了,离他远些,他不好惹。来来来,老夫现在有要事交与你去办,此事非你不可,附耳过来,老夫与你细说...”

    他跟差役在远处嘀嘀咕咕,李项也不上前,皱着眉等了一阵子,便不耐烦催促道:“有完没完?”

    差役“嘿”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又要上前挑衅。

    刘肖拦在中间推他:“好了,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快去快去,人命关天,一刻也耽误不得!”

    差役忍不住瞪了李项一眼,却不敢不听刘大人的话,小跑着转身离去。

    只剩下刘县令对李项道:“好了,快走吧。”

    李项点点头,又要上手拎他,刘肖紧忙半蹲下身子闪开,讷讷道:“老夫自己能走,能走。”

    ******

    初一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她刚睁开眼,就见牢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不少人,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正是昨日去李家抓她的那一位官差。

    那人一眼就瞧见角落里的初一,回身对手下吩咐:“来人,带走!”

    初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六子几人忙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连声道:“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官差一瞪眼:“官府办案,干什么还需跟你解释吗?”

    他一把将小六子推到一边,伸手就要去抓初一。

    不明不白地就要把人带走,小六子几个哪肯依?

    几个人拉在一起筑成了一道人墙,死死地挡住了初一。

    大山还不忘安慰她:“大姐,你莫怕!你是我的大恩人,大山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大姐?还恩人?”

    官差冷笑一声:“这么说,你们几个是她的同伙?”

    小六子忙道:“不是同伙!不是同伙!大老爷,我们不过就是几个不入流的小毛贼,再说这姑娘不是也没定罪呢嘛!我瞧您几位这凶巴巴的,把人吓着了怎么办?”

    官差不愿和他废话,狞笑道:“不是同伙你们还护着她?我看你们几个不像是贼,倒像是逃脱的要犯,来人,给我打!”

    他话音刚落,身后跟进来的衙役们便都挤进了小小的牢房,一人抓着一个小六子的人便开始拳打脚踢。

    小六子几个身材都不高,常年走街串巷如同瘦猴一般,哪里是州府官差的对手?

    很快便被人按在地上狠揍,只剩挨打的份。

    初一见状急得不行,忙道:“我去!我去就是了!你们别打了,快别打了!”

    一听她愿就范,官差也省了事,上前就要拿人。

    没想到还没靠近初一,就顿住了脚步。

    小六子趴在地上,死死地抱着那官差的脚不撒手,抬起头来鼻青脸肿地对初一艰难道:“大姐,你放心,刘大人...交待过,不能让你...落到别人手里。”

    兄弟几个都真心把初一当成恩人,纷纷学着小六子的样子,一人拉着一个官差,挨打也不放手。

    为首的那个气得不行,没想到这点小事手底下的人也办不好,在牢门外怒骂道:“你们都没吃饭吗?跟几个罪犯客气什么?你们的刀是摆设吗?”

    几人一听上官发火,忙伸手去抽刀子。

    此时给初一送饭的两个衙役急匆匆赶了过来,一听连刀都要拿出来了,忙将人都拦住,赔笑道:“几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大清早的就发这么大的火?”

    为首的官差脸色难看,讥讽道:“王大人常说你们太平县不成气候,这回来了才真真长了见识,拿人办案竟还能被几个犯人阻拦。什么东西!”

    他张口就骂太平县,衙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语气冷淡下来:“大人也说了,这里是太平县。太平县的案子,何需州府来拿人?太平县也不是都死干净了,您说是吧?”

    “你!你怎么说话的?”官差气道。

    衙役皮笑肉不笑:“小人出自乡野小地方,说话不中听,大人请见谅。不过刘大人有令,他不来,谁也不得提审案犯,这是太平县的规矩。既然在太平县,还请大人依着此处的规矩来。”

    官差被气笑了,态度却十分坚决,显然也是王同知下了铁令。

    “我只听王大人的,不知什么刘大人。王大人有令,必须加急提审案犯李初一,刻不容缓。小的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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