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声音一出，百姓的喧闹消散，刘老县令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他的头发和胡须凌乱成一团，官服上不知被谁踩了好几脚，沾着泥的鞋印大而醒目。
“将军远道而来，老夫太平县令刘肖特此迎接，将军有礼了。”刘县令的声音颤巍巍的，还带着一丝委屈。
屠苏收紧下巴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他没说话，看了身边随行之人一眼，那人领会到他的意思，恭敬地朝刘肖行了一礼，而后问道：“有劳县令大人远道相迎，却不知此女子...”
刘县令看了看还举着筐的初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显然也认得这姑娘，倒没有如旁人那般避如蛇蝎，反而替她开解道：“本县民风淳朴，想来这丫头仰慕将军威名，这才献上...献上薄礼...惟愿将军...惟愿将军...”
刘肖直勾勾地对着那筐萝卜胡编，编着编着，也有些词穷。
“尽管如此，可这毕竟来路不明，未免...”
那人正想着措辞推拒，却听屠苏突然开口：“收下吧。”
他的声音低沉却不沙哑，如同山间的清泉般让人舒适清爽。
初一本听得有些愣神，就见那侍从也是一愣，继而还是亲自下了马，朝初一伸出手，竟是真要接过她的萝卜。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毛病，往后瑟缩了一下，讷讷道：“给将军的。”
初一说完，就见屠苏原本冷着的脸柔和下来，嘴角一动，像是笑了笑。
侍从有些无奈：“我知道你是给将军的，那将军也不能亲自端着你的萝卜不是？”
听他这样解释，初一也有些羞赧，将背篓递给那人。
侍从接过筐子就觉得双手猛地一沉，不由多看了这姑娘两眼，不解她这样瘦小的身子是怎么轻描淡写地举着这么重的东西的。
刘肖等着二人像模像样地交接完一筐萝卜，脸上勉强堆着的笑意已经快挂不住。
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初一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肯走，干咳了两声，提醒道：“好了好了，将军已明白你替太平县献上的心意了，快回家去吧！”
初一不为所动，仍旧拦着马，不甘道：“我的背篓...”
“额...”刘县令一窒。
心说你给萝卜就得了，怎么还往回要筐？
亏得他精心准备的亲自相迎，本想成就一段佳话，这下可好，全成了笑话。
他感觉十分心累，索性揣着手站在一旁，一副爱咋咋地的神情。
屠苏闻言再次看向侍从，侍从得了示意，顿时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左右瞧瞧没什么法子，索性三两下褪了自己的外袍，将那半筐萝卜都包了进去，又将背篓还给了初一。
初一背上背篓，看了屠苏一眼，见那人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便试探着抬脚朝城外去，果然无人阻拦。
一直走到看不见人影，初一才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身望了望，长出了一口气。
她莫名笑了笑，这新来的将军，人还不错。
起码，愿意收下她的东西。这在太平县可不常见。
天色将晚，早就过了李项下工的时辰。初一环视了一圈不见他人，也晓得她爹惯来不爱凑热闹，城门前这么多人，定是提前从别的地方绕路走了，便也加快了脚步，免得回家晚了让他担忧。
到家一进小院，屋内果然已经点了灯。初一将背篓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便见小小的堂屋中坐满了人。
靠近门口一横排站着几个孩子，个个灰头土脸，委屈巴巴。
她爹正弯着腰笑呵呵地给坐着的大人们倒水，那些人个个拉着脸，看上去不大高兴。
其中一个对着门坐的妇人先瞧见初一，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打了人还敢回来呢？”
她这话一出，就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屋内顿时炸开了锅，抱怨声责骂声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
“就是。真是长了本事，我家大宝好端端地在村子里玩，她走过瞧着不顺眼就敢打。那可是拿石头打的！平日里我和他爹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她倒好...”
“谁说不是呢！我们小虎子穿得可是新衣裳，瞧这脏的...”
“李大哥，我们三合村是瞧你们父女可怜，这才收留你们的！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对！这事没完！”
原来是来算账的。
初一无声听着，看着她爹点头哈腰地挨个给人赔不是，其中一个妇人数落得兴起，一摆手就将他手中刚倒好的一碗热水打翻，洒了李项一身。
陶碗摔在地上裂成几片，众人顿时收了声。
初一急了，上前替她爹将袖子翻开，就见那黝黑粗糙的皮肤已经明显红了一大片。
那妇人知道自己惹了祸，还不肯服软，嗫嚅着：“是他自己不小心...”
初一的眼神猛地盯向那人，看得她心中一惊，嘴上却不肯示弱：“你瞪我做什么？你这娃娃，打人还有理了？怎么，难道你还要来打我不成？当初我就说，这不祥之人根本留不得...”
“好了！”
一直好脾气的李项突然大喝了一声，面色阴冷，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妇人没想到李项这个平日任人捏的软柿子发起横来如此吓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惴惴的，倒是没再开口。
此时妇人的丈夫觉得丢了面子，没好气道：“李老哥，我敬你平日为人老实，这才上门与你说理。你家的女儿成日惹是生非，把我们三合村闹得鸡犬不宁。你倒好，不但不管教，反而还对我们这副态度。那好，实在不行，我去找保长去！保长管不了，我就到县里找刘老爷！”
汉子拉着妇人作势要走，李项忙拦住他们，好言低声劝说：“张老弟，是我错了！我一时性急，说错了话。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他把二人拉回来坐下，故意黑着脸对着杵在原地不肯动的初一吼道：“你到棚屋去罚跪！天不亮不许出来！”
初一闻言，看了她爹一眼，不说话。
李项瞪着眼睛：“快去！我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初一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房后的棚屋。
棚屋里堆着干柴和稻草，李项干净利落，东西都堆放得十分整齐。
借着房顶缝隙投下来的微弱月光，初一瞧见棚屋地上摆着什么东西。
她走近细看，才发现是一个食盒。打开第一层，里头是一碟牛肉，一碟猪肉，还有两碟小菜。
食盒的第二层，摆着两颗比拳头还大的桃子。随着食盒打开，桃子清甜的香气弥漫到整个棚屋中。
初一吸了吸鼻子，知道这是爹特意给她放在这的，顿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她笑了笑，没去动那菜，拿起桃子闻了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食盒被初一重新盖好，她走到角落里，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才隐隐传来声音，像是初一她爹在送人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彻底没了动静，便听见脚步声接近棚屋而来。
李项提着灯打开门，瞧见角落里跪着的初一，顿时“哎哟”一声。紧忙走进门，将她扶了起来。
“你这傻孩子，又没人看见，怎么叫你跪你就真跪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初一拍打着腿上沾的灰。
“我该罚的，又害得爹爹给人赔礼，是我不懂事。”初一十分乖巧。
李项叹了口气：“是爹没用，让你跟着我在这村外过苦日子。”他怔怔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发直。
初一笑了笑：“哪里苦了？爹爹还给我预备好吃的，我瞧见了。”
“对，对，你可吃了吗？明儿个就是李老爷家大喜，他特地给大伙准备的吃食。咱们这地方穷，牛肉可不常见的。还有那桃子，你可见过了？乖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桃子！我想着你爱吃桃，就偷偷藏了起来，拿回来给你。”初一她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
瞧见那菜一点没动，他愣了一下。就听初一道：“我等爹爹一起吃。”
“好。好。好。”李项一连“好”了三声，十分欣慰。
父女二人提着食盒回了正屋，李项特地淘了平日舍不得吃的白米，奢侈地煮了一锅饭。
等着米饭熟的时候，李项一眼就发现了初一脏兮兮的手上破了皮。
他没问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只是沉默着给她清理了脏污，又用软布包好。
初一安安静静地伸着手，看着爹爹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浓密的睫毛被灯影映在脸上，看不清她的眼神，初一忽然开口道：“是他们先打我，我才还手的。”
李项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手中的动作，轻声道：“我知道。”
“爹爹知道什么？”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什么事，都自有你的道理。”
“那你还替我跟人认错。”初一有些不高兴。
她爹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寄人篱下，总不好与人闹得太僵。”
“那为何不是我去认错？而是你去？”初一开始揪着不放。
“你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认错？”李项学着她的语气。
初一被她爹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不再争辩。父女二人吃饱喝足，初一拿过两个桃子洗干净，递给她爹一个，自己捧着一个啃了起来。
香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初一满足地眯上了眼，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
一口气吃掉半个桃子，初一觉得有些撑得慌，又舍不得这美味，抬眼却瞧见她爹把桃子放在一边，拿着一件衣裳开始缝补。
一看她爹不肯吃，初一撅起了嘴，有些不高兴：“爹爹，你又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李项笑呵呵道：“爹没说不吃啊，等先缝完衣裳，爹再吃。”
初一撇撇嘴，瞧着他手中的衣裳，忽而想起什么，跑到院中拿出背篓里吴婆婆给她做得新衣，朝着她爹显摆。
李项见了，连连夸吴婆婆手巧，看着自己手中乱七八糟的破布，有些自惭形秽地挠头笑了笑。
安宁寂静的三合村外，父女二人就这样过着平淡安稳的小日子。不算美好，但足够温馨。
他的头发和胡须凌乱成一团，官服上不知被谁踩了好几脚，沾着泥的鞋印大而醒目。
“将军远道而来，老夫太平县令刘肖特此迎接，将军有礼了。”刘县令的声音颤巍巍的，还带着一丝委屈。
屠苏收紧下巴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他没说话，看了身边随行之人一眼，那人领会到他的意思，恭敬地朝刘肖行了一礼，而后问道：“有劳县令大人远道相迎，却不知此女子...”
刘县令看了看还举着筐的初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显然也认得这姑娘，倒没有如旁人那般避如蛇蝎，反而替她开解道：“本县民风淳朴，想来这丫头仰慕将军威名，这才献上...献上薄礼...惟愿将军...惟愿将军...”
刘肖直勾勾地对着那筐萝卜胡编，编着编着，也有些词穷。
“尽管如此，可这毕竟来路不明，未免...”
那人正想着措辞推拒，却听屠苏突然开口：“收下吧。”
他的声音低沉却不沙哑，如同山间的清泉般让人舒适清爽。
初一本听得有些愣神，就见那侍从也是一愣，继而还是亲自下了马，朝初一伸出手，竟是真要接过她的萝卜。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毛病，往后瑟缩了一下，讷讷道：“给将军的。”
初一说完，就见屠苏原本冷着的脸柔和下来，嘴角一动，像是笑了笑。
侍从有些无奈：“我知道你是给将军的，那将军也不能亲自端着你的萝卜不是？”
听他这样解释，初一也有些羞赧，将背篓递给那人。
侍从接过筐子就觉得双手猛地一沉，不由多看了这姑娘两眼，不解她这样瘦小的身子是怎么轻描淡写地举着这么重的东西的。
刘肖等着二人像模像样地交接完一筐萝卜，脸上勉强堆着的笑意已经快挂不住。
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初一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肯走，干咳了两声，提醒道：“好了好了，将军已明白你替太平县献上的心意了，快回家去吧！”
初一不为所动，仍旧拦着马，不甘道：“我的背篓...”
“额...”刘县令一窒。
心说你给萝卜就得了，怎么还往回要筐？
亏得他精心准备的亲自相迎，本想成就一段佳话，这下可好，全成了笑话。
他感觉十分心累，索性揣着手站在一旁，一副爱咋咋地的神情。
屠苏闻言再次看向侍从，侍从得了示意，顿时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左右瞧瞧没什么法子，索性三两下褪了自己的外袍，将那半筐萝卜都包了进去，又将背篓还给了初一。
初一背上背篓，看了屠苏一眼，见那人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便试探着抬脚朝城外去，果然无人阻拦。
一直走到看不见人影，初一才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身望了望，长出了一口气。
她莫名笑了笑，这新来的将军，人还不错。
起码，愿意收下她的东西。这在太平县可不常见。
天色将晚，早就过了李项下工的时辰。初一环视了一圈不见他人，也晓得她爹惯来不爱凑热闹，城门前这么多人，定是提前从别的地方绕路走了，便也加快了脚步，免得回家晚了让他担忧。
到家一进小院，屋内果然已经点了灯。初一将背篓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便见小小的堂屋中坐满了人。
靠近门口一横排站着几个孩子，个个灰头土脸，委屈巴巴。
她爹正弯着腰笑呵呵地给坐着的大人们倒水，那些人个个拉着脸，看上去不大高兴。
其中一个对着门坐的妇人先瞧见初一，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打了人还敢回来呢？”
她这话一出，就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屋内顿时炸开了锅，抱怨声责骂声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
“就是。真是长了本事，我家大宝好端端地在村子里玩，她走过瞧着不顺眼就敢打。那可是拿石头打的！平日里我和他爹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她倒好...”
“谁说不是呢！我们小虎子穿得可是新衣裳，瞧这脏的...”
“李大哥，我们三合村是瞧你们父女可怜，这才收留你们的！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对！这事没完！”
原来是来算账的。
初一无声听着，看着她爹点头哈腰地挨个给人赔不是，其中一个妇人数落得兴起，一摆手就将他手中刚倒好的一碗热水打翻，洒了李项一身。
陶碗摔在地上裂成几片，众人顿时收了声。
初一急了，上前替她爹将袖子翻开，就见那黝黑粗糙的皮肤已经明显红了一大片。
那妇人知道自己惹了祸，还不肯服软，嗫嚅着：“是他自己不小心...”
初一的眼神猛地盯向那人，看得她心中一惊，嘴上却不肯示弱：“你瞪我做什么？你这娃娃，打人还有理了？怎么，难道你还要来打我不成？当初我就说，这不祥之人根本留不得...”
“好了！”
一直好脾气的李项突然大喝了一声，面色阴冷，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妇人没想到李项这个平日任人捏的软柿子发起横来如此吓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惴惴的，倒是没再开口。
此时妇人的丈夫觉得丢了面子，没好气道：“李老哥，我敬你平日为人老实，这才上门与你说理。你家的女儿成日惹是生非，把我们三合村闹得鸡犬不宁。你倒好，不但不管教，反而还对我们这副态度。那好，实在不行，我去找保长去！保长管不了，我就到县里找刘老爷！”
汉子拉着妇人作势要走，李项忙拦住他们，好言低声劝说：“张老弟，是我错了！我一时性急，说错了话。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他把二人拉回来坐下，故意黑着脸对着杵在原地不肯动的初一吼道：“你到棚屋去罚跪！天不亮不许出来！”
初一闻言，看了她爹一眼，不说话。
李项瞪着眼睛：“快去！我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初一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房后的棚屋。
棚屋里堆着干柴和稻草，李项干净利落，东西都堆放得十分整齐。
借着房顶缝隙投下来的微弱月光，初一瞧见棚屋地上摆着什么东西。
她走近细看，才发现是一个食盒。打开第一层，里头是一碟牛肉，一碟猪肉，还有两碟小菜。
食盒的第二层，摆着两颗比拳头还大的桃子。随着食盒打开，桃子清甜的香气弥漫到整个棚屋中。
初一吸了吸鼻子，知道这是爹特意给她放在这的，顿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她笑了笑，没去动那菜，拿起桃子闻了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食盒被初一重新盖好，她走到角落里，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才隐隐传来声音，像是初一她爹在送人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彻底没了动静，便听见脚步声接近棚屋而来。
李项提着灯打开门，瞧见角落里跪着的初一，顿时“哎哟”一声。紧忙走进门，将她扶了起来。
“你这傻孩子，又没人看见，怎么叫你跪你就真跪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初一拍打着腿上沾的灰。
“我该罚的，又害得爹爹给人赔礼，是我不懂事。”初一十分乖巧。
李项叹了口气：“是爹没用，让你跟着我在这村外过苦日子。”他怔怔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发直。
初一笑了笑：“哪里苦了？爹爹还给我预备好吃的，我瞧见了。”
“对，对，你可吃了吗？明儿个就是李老爷家大喜，他特地给大伙准备的吃食。咱们这地方穷，牛肉可不常见的。还有那桃子，你可见过了？乖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桃子！我想着你爱吃桃，就偷偷藏了起来，拿回来给你。”初一她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
瞧见那菜一点没动，他愣了一下。就听初一道：“我等爹爹一起吃。”
“好。好。好。”李项一连“好”了三声，十分欣慰。
父女二人提着食盒回了正屋，李项特地淘了平日舍不得吃的白米，奢侈地煮了一锅饭。
等着米饭熟的时候，李项一眼就发现了初一脏兮兮的手上破了皮。
他没问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只是沉默着给她清理了脏污，又用软布包好。
初一安安静静地伸着手，看着爹爹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浓密的睫毛被灯影映在脸上，看不清她的眼神，初一忽然开口道：“是他们先打我，我才还手的。”
李项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手中的动作，轻声道：“我知道。”
“爹爹知道什么？”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什么事，都自有你的道理。”
“那你还替我跟人认错。”初一有些不高兴。
她爹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寄人篱下，总不好与人闹得太僵。”
“那为何不是我去认错？而是你去？”初一开始揪着不放。
“你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认错？”李项学着她的语气。
初一被她爹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不再争辩。父女二人吃饱喝足，初一拿过两个桃子洗干净，递给她爹一个，自己捧着一个啃了起来。
香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初一满足地眯上了眼，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
一口气吃掉半个桃子，初一觉得有些撑得慌，又舍不得这美味，抬眼却瞧见她爹把桃子放在一边，拿着一件衣裳开始缝补。
一看她爹不肯吃，初一撅起了嘴，有些不高兴：“爹爹，你又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李项笑呵呵道：“爹没说不吃啊，等先缝完衣裳，爹再吃。”
初一撇撇嘴，瞧着他手中的衣裳，忽而想起什么，跑到院中拿出背篓里吴婆婆给她做得新衣，朝着她爹显摆。
李项见了，连连夸吴婆婆手巧，看着自己手中乱七八糟的破布，有些自惭形秽地挠头笑了笑。
安宁寂静的三合村外，父女二人就这样过着平淡安稳的小日子。不算美好，但足够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