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也和魏天佑挤进教室第一排,坐好。

    魏天佑听了一小会,听不懂,有些乏,连上蓝牙耳机打起了王者荣耀。而钱泽也双手支起,交叉,下巴枕在上面,耳机内放着甜滋滋的情歌,聚精会神地盯着徐嘉茉看,嘴角时而上扬。

    钱泽也科研不顺时,健身房播放热闹滚烫的爵士乐居多,但他不一样。喜欢在跑步机上听情歌,这便是他独特的减压方式之一。

    但在徐嘉茉看来,这俩人就像是来砸场子的。坐在第一排,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听音频,打游戏,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目中无人,分明是在挑衅。那个穿粉红T恤的男生更没素质,一会挑眉,一会傻笑,一点不安分。

    这时,徐嘉茉的肚子咕咕叫出了声响。

    刚好钱泽也听到了,冲她一笑。

    徐嘉茉尴尬死了,不去看他,继续讲课。

    魏天佑游戏赢了一局,抬头瞥见到黑板上的板书,“这老师的字太漂亮了,俊逸潇洒的行楷。钱泽也,你看看你那狗爬字体。你博士当助教时,我经常听到本科二年级的小朋友抱怨你。”

    钱泽也不承认:“生物类写的多是化学符号、公式与阿拉伯数字,不讲究点画灵动,有时候手速跟不上脑速,你知道我有多捉急吗?”

    国外的博士生一般会做助教,学校会给予一定的津贴补助。有时教授临时有事,助教会代讲。相比而言,讲课比掉头发熬夜写论文轻松多了。魏天佑代讲时,经常会遇到突发状况。他喜欢拓展,但水平却不够,经常讲着讲着就把自己套进去了,在黑板前抓耳挠腮,然后浑水摸鱼糊弄过去。所以他对钱泽也说的手速跟不上脑速,有些怨妒,小声哼哼,“装逼惯犯。”

    钱泽也扬眉:“我只是话说实话。”

    魏天佑瞧他那样,更觉得是了:“装逼惯犯。”

    钱泽也:“……”

    徐嘉茉在台上,能听到台下二人的闲话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也能猜到准是在嘲笑她刚才肚子叫的事了。她饿着肚子讲课,还要遭嘲笑,徐嘉茉握粉笔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半节课过去,讲台下的那对“粉红兄弟”就没老实过。徐嘉茉心想,稍后的随堂小测有你们好看的。徐嘉茉从来没挂过学生,但是眼前的这两位,她忽然不想网开一面了。

    随堂小测不会计入期末成绩,但每节课的随堂小测都涵盖了期末的考试重点。如果不能达到浅层面的理解,只靠死记硬背,那么应对期末考试,及格有些够呛。

    大面积挂科,在教务处那儿,会被认作一场巨大的教学事故。所以徐嘉茉在每一堂课后半节都安排了一个随堂小测,目的就是能让大家简单应用。别的老师都在变着花样为难学生,每到期末季惨绝人寰,哀鸿遍野,图书馆和三教通宵达旦,坐满了人,有人为了不挂科,有人为了拿高绩点。

    徐嘉茉认为没必要,选修课本就是大家根据兴趣来选的,她不知道很多学生是因为她的颜值才来的。所以她的课只要按时来上了,期末季不需花多少精力复习,也能拿到很高的绩点。正因如此,徐嘉茉的方言语音学是庆大的“网红课程”。

    徐嘉茉数好随堂小测的小卷,来到钱泽也面前,露出生气的微笑:“同学,要测验了,耳机摘了好吗。”

    钱泽也应接不暇,没想到徐嘉茉会过来,一时间,他像是一个哑巴笨蛋。

    九年了,徐嘉茉近在咫尺,音容笑貌如何往昔,钱泽也有些失神。

    钱泽也手忙脚笨,魏天佑一听要测验,想溜。钱泽也用脚把他的腿摁住了。

    慢悠悠摘下耳机的同时,碰到了手机,突然优美的音乐在整间教室飘荡。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旧时的模样……”

    徐嘉茉:“……”

    魏天佑听到的时候震惊了,钱泽也居然会听这种歌。由于腿被钱泽也拧麻花一样摁住,身子一歪,脑袋撞上了钱泽也的肩膀。

    顿时,阶梯教室内哄堂大笑。

    有什么可笑的,不过音乐外放而已,钱泽也不太能理解现在的小孩。徐嘉茉近距离和自己对话,钱泽也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划了好几页,都没看到音乐app。迫不得已,手机侧键将音量调制最低。

    徐嘉茉:“同学,谈恋爱请到课下。这里是课堂。”

    钱泽也:“……”

    魏天佑急忙澄清:“我们是正常的健康关系。”

    钱泽也懵懵的,不懂魏天佑在暗指什么,笑着附和:“没错,我们正常的健康关系,一起上课的关系。”

    后排的学生不知往某个方面想去了,教室内笑声不断。

    魏天佑突然想跪下来求求他,“……钱泽也你快闭嘴吧!”

    -

    魏天佑向后排的同学借来了圆珠笔,给钱泽也一根,盯着小测卷看了半天,不知应在哪出落笔,小卷上大部分都是填空和简答,只好用胳膊蹭蹭钱泽也,眼神飘向他,“你会写吗?”

    钱泽也同样一窍不通,摇头。

    魏天佑:“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听课吗?”

    钱泽也:“……”

    钱泽也从小到达交出的答卷都非常漂亮,不是满分就是在满分附近徘徊。但这回,他真的完全不会做,要沦落成零蛋考生了。所以装逼要适量,魏天佑没想到钱泽也也有这么一天,莫名想笑,“老子想走,你还不让。钱泽也,看你怎么收场。如果在全校传开了,钱大科学家,随堂小测验零分。”

    钱泽也对他说:“你不是也一样吗,理论物理学博士。”

    经钱泽也一提醒,魏天佑丢不起这个脸,灰溜溜地闷头看题,运用物理学中的概率相关性,蒙完了10道选择题。钱泽也以为魏天佑会写,喵他的选择题答案,尽数抄了过来。

    徐嘉茉注意到俩人在嘀嘀咕咕,提醒道:“还剩二十分钟,大家不要交头接耳。”

    小卷上还是大面积空白,钱泽也不想初次就在徐嘉茉面前丢大脸,看她在另一侧转悠巡视,头偷偷地向后转了过去,但是后排的同学已经做到了背面的简答题,钱泽也挠挠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见魏天佑已经打开了手机百度,但却遇到了一大难题,他不会打国际音标,以及那些奇怪怪的象形文字,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魏天佑:“你想怎么收场?”

    钱泽也愉快地给出了回答:“当她的男朋友。”

    魏天佑难以置信,瞳孔忽地放大了,“那么漂亮、性格好的女老师会没对象,快别做春秋大梦了。瞅瞅你,一个每天跟病毒打交道的变态,要情趣没情趣,论情商没情商,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钱泽也郑重说道:“我的一切。”

    魏天佑:“……”

    俩人正嘀咕地火热,徐嘉茉双手交叉,站在了他们的身前,“两位同学,请停下笔,站起来。”

    一深一浅的粉红色面面相觑,慢慢地抬头,晃悠悠地站起来。徐嘉茉刚想问话,突然眼前一黑,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向前倾去,徐嘉茉想着要出糗了,她也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艾滋病携带的症状。徐嘉茉从来不会去想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临这种问题,对她而言,没有意义。但现在意外真的来临了。

    徐嘉茉感觉身体使不上力,软塌塌地如一团棉花,她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复过来。如果在教室倒下,打120进了医院。那么她的情况,庆山大学必会知晓,若想续聘,则会被毫不犹豫地拒掉,可能语言研究所的工作也会保不住,没有单位宁愿冒着风险,选用一个艾滋病人。

    正深感无力之际,肩膀被一双温暖的手撑住了,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黏腻的汗液。徐嘉茉可以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但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模糊的粉红色。不知怎的,联想到了春日的花海。

    几分钟后,徐嘉茉恢复了正常,钱泽也的手掌仍在她的肩膀上。

    徐嘉茉的目光向肩膀扫了扫,钱泽也收回了手,“谢谢,低血糖。”

    钱泽也正想笑着回复举手之劳,却听到徐嘉茉冰凉的声音,“请两位同学,报一下你们的名字。”

    钱泽也意识到不妙,脑速飞转:“钱天佑。”

    魏天佑实话实说,反正庆大又没人认识他:“魏天佑。”

    “……”

    二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魏天佑盯着钱泽也,心里痛骂你他妈乱说。钱泽也用意念回复他——做坏事不能留名。

    徐嘉茉以为俩人同名不同姓,追问道:“分别是哪个天佑?”

    钱泽也补充:“天佑中华的天佑。”

    魏天佑:“天佑中华的天佑。”

    “……”

    徐嘉茉看着二人,感觉被捉弄了。

    钱泽也抓紧补充:“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

    魏天佑心里默默诉苦:“我跟你不熟。”

    这是什么奇怪的家庭组合,徐嘉茉问:“多大了。”

    “21。”

    “21。”

    “……”

    徐嘉茉被搞无语了,忍住不笑,“你们的妈妈真厉害,一年内连给两个男人生下小孩。”

    钱泽也同样认为太过离谱,“我21周岁,他21虚岁。”

    “……”

    徐嘉茉拿起二人的随堂小卷看了看,“选择题选项一模一样,全错。”

    不会写你瞎写什么,钱泽也盯着魏天佑,心里埋怨。

    徐嘉茉挤出一个微笑,“二位同学,如果不喜欢我的课,或是对我的课有什么意见,可以不选。”说完,随即笑容消失。

    二人挨到了下课,魏天佑拉住钱泽也,“你不会换个名字。”

    钱泽也:“脑袋短路。”

    魏天佑:“……”

    有一件事,钱泽也想不通,徐嘉茉似乎完全不认识自己,她的表情,她说话的神态,没有一丝恋人再重逢时的喜悦和百感交集。

    还是说,她真的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了。曾经的一切,如同滚滚江水,东去不返。

    又或者说,这个徐嘉茉,与高中时的徐嘉茉,不是一人。钱泽也对基因和遗传学有所涉猎,世界上存在两个长得很像的人,横跨地狱,没有血缘。巴萨罗那大学的学者研究过这一现象,他们的基因序列链高度相似。当然,这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未免荒诞。

    徐嘉茉,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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