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一阵铃声将薇利亚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是门铃在响，她起身去开门，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
然后将门关上。
奥苏从玩具箱前抬起头，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问号。
“我可能没睡醒。”她说。
她重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换上了一副略带讽刺的神情。
帐篷内不方便说话，薇利亚穿上大衣来到门外，奥苏也跟了出来。三人站在熄灭的篝火前，阿列克谢将手中的长方形提袋递给她：“拿着。”
薇利亚没接，“这是什么？”
“红酒礼盒，看不出吗？”阿列克谢嗤笑一声，“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你什么时候欠我人情了？”
“上次搭车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薇利亚当然没忘，那是一周前发生的事。她送罗伊斯回到火车站之后，驱车穿越北贝加尔斯克城区，中途停下来休息，买了杯咖啡坐在车里慢慢喝。
驾照是她上个月考取的，当地规定十五岁以上即可持有驾照。基地交通不便，开车当然更快些，研究所的两辆雪地越野车她可以随意使用，除非车辆因公务被调用。（注）
她停车的街区空荡无人，由于天气寒冷，露天咖啡馆里也空无一人。她盯着雨刷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街对面的座位上竟然多出了一个人。那人也捧着一杯咖啡，穿着凸显气势的黑色大衣，形容却有些颓靡憔悴。薇利亚不会认错，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的，双瞳异色，容貌美到令人移不开目光——是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
每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薇利亚都会产生一种想吐槽的冲动，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么长的父名？寻常人记都记不住。
他到北贝加尔斯克来不会有别的事情，多半是来见那位驻军统领。薇利亚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启动车子离开这里，但在踩下油门之前，她多看了阿列克谢一眼，发觉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越野车的车窗是双向可视的，这说明阿列克谢很可能已经盯了她几分钟。不知为何，薇利亚出了一身冷汗，动作顿了一顿，她决定缓一下，否则就这么开出去，她一定会撞上栏杆。
就在她平复心情的时候，阿列克谢忽然起身，穿过马路朝她走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薇利亚硬着头皮将车窗放下来一点，看着他：“什么事？”
“你回基地吗？”他语气平淡，神色疲倦：“能不能载我一程？”
“你不是向来车接车送吗？”
“以后可能不会了。”他讽刺地笑了一下。
薇利亚看了他一会儿，打开门锁：“上车吧。”
——
薇利亚能想出一百个拒绝他的理由，但她突然不想计较这么多。自从禁闭事件以来，阿列克谢没再找过维克多的麻烦，还算识趣。
有奥苏在一旁监视，确保他安分守己。薇利亚一路上专心开车，一句话都没说，抵达住宅区后，他道了谢便下车了。
他说的欠人情就是指这件事？薇利亚哂笑一下，道：“上次你耍小聪明，害我被关三天禁闭，怎么没见你来赔礼道歉？”
“那次是你先拿枪指着我。”他说，“扯平了。”
“是你先侮辱维克多。”
“我侮辱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薇利亚压下心中的火气，阿列克谢不讲理，和他争论这些根本没意义。也许是因为有人罩着，他在面对人类时不像一般的人造人那么小心翼翼。他承受了过多的苦痛，反而造就了暴烈的脾气。薇利亚早已打定主意不跟他一般见识。
“拿着。”阿列克谢再次将提袋递过来：“别以为这是什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在基地，红酒可是很稀有的。”
她接了过来，嘴上却说：“我未成年。”
“基地没有那么多规定。”阿列克谢神色古怪，“你又开车又开枪，现在居然跟我说你未成年？”
薇利亚没说话。
临走时，他不知为何多看了奥苏一眼，后者正以一种平静的神情望着他。
“还清了。”他说，“再见。”
薇利亚看着他的背影，感到有些为难。这酒来路不明，她不敢送人，最多只能收到柜子里当个摆件。
——
当天上午，她前往机器人研究所，把车停在了建筑物后面的车棚里。
这一小片建筑群由三幢楼组成，北栋是仓库、发电厂和一些功能设施的所在地，南栋是机器人研究所，至于中栋，是早已废弃的人造人实验工厂。
工厂久已无人问津，自从薇利亚来到此地，从未见过有人进去。中栋的大门常年封闭，她曾因为好奇接近那里，但大门上的电子识别器似乎早已坏掉，认不出任何人，无论对它做什么，它都毫无反应。
今天是周六，机器人研究所里只有两个人值班。薇利亚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她迅速下车，确认四下无人后，绕过研究所，向着中栋的大门走去。
不能浪费时间，也最好别被发现。她来到大门前，拿出一张刻印有北十字星纹路的黑金卡片，将卡片凑近识别器，随着“叮”一声轻响，看似损毁的识别器发出了淡淡的白光，电子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去。
薇利亚走进门内，门扉在她身后紧紧关闭。
——
映入眼中的是宽敞的走廊，柔和的光线从四壁散发而出，营造出一个没有影子的空间。薇利亚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卡片，将它塞回兜里。
她没有猜错，这张万能卡片果然能够开启实验工厂的门，而且大概率不会留下任何访问痕迹。如果她失败了，最多就是被这里的机器人请出去，再挨一顿责罚。纯白之冕不能拿她怎样。
她沿着走廊前进，踏入圆厅时被吓了一跳——半空中浮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不过她很快认出那只不过是个静止的三维影像，而且是个无头人的影像。
此人身材瘦削，只是比例被放大了。他穿着传统的研究员白大褂，脖子以下的影像完好无损，头部却只呈现出一片雪花噪点。
影像下方标示着他的名字，但薇利亚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是阿瑟·兰彻斯特。
出现在这里的影像也只能是这位人造人之父了，它的作用就跟机器人研究所里的那尊雕像差不多，具有纪念和象征的意义。
薇利亚绕过影像走向圆厅边缘，墙边的玻璃展柜里展示着一些新闻资料和照片，都跟人造人计划的历史有关。她绕了一圈粗略浏览，阿瑟·兰彻斯特在新闻照片中频繁出现，但有什么人不厌其烦地将照片中的头部都处理掉了，只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洞。这种展览看起来真吓人，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位科学家跟无头骑士有某种亲缘关系。
她搜寻一番，始终未能得见阿瑟的相貌，只好作罢。一层的其他区域只有接待室、配电室和储物间之类，她寻到电梯间，前往二楼。
情况跟她想象的差不多，人造人实验工厂并没有完全废弃，这里的电力和设施都还在运转。也许工厂已经不再生产人造人，但它一定还肩负着别的使命。
二楼有休息室、宿舍，和几间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地方，里面都已经搬空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她继续上到三层，这儿的实验室都锁着门，但她手上的黑金卡能开启此地所有的电子锁。实验室中有一些明显系人造人创造设施的生化机械设备，她大致看了看，确定没有线索后就很快离开。
三层有一间消毒走廊，通常在走廊的另一边就是人造人工房。如果这间工房还在用，里面一定会有活生生的人造人在等待着，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长，免疫系统也并不完善，说不定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浸泡在溶液里——以上都只是薇利亚的想象。
她走进消毒间，接受喷雾消毒。若是放在平时，她应该很害怕这种诡异之地，但不知为何，今天她的心中毫无恐惧，或许是因为她有必须达成的目的。
幸好，人造人工房中没有任何生物。圆柱状的培养舱、太空舱式实验床以及与之连接的监测计算机之类倒是应有尽有，这些都符合薇利亚的想象。她在这个房间里仔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恐怖的玩意儿，看来这间工房的确是废弃了。
进入四层时，她第一次遇到了阻碍。
然后将门关上。
奥苏从玩具箱前抬起头，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问号。
“我可能没睡醒。”她说。
她重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换上了一副略带讽刺的神情。
帐篷内不方便说话，薇利亚穿上大衣来到门外，奥苏也跟了出来。三人站在熄灭的篝火前，阿列克谢将手中的长方形提袋递给她：“拿着。”
薇利亚没接，“这是什么？”
“红酒礼盒，看不出吗？”阿列克谢嗤笑一声，“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你什么时候欠我人情了？”
“上次搭车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薇利亚当然没忘，那是一周前发生的事。她送罗伊斯回到火车站之后，驱车穿越北贝加尔斯克城区，中途停下来休息，买了杯咖啡坐在车里慢慢喝。
驾照是她上个月考取的，当地规定十五岁以上即可持有驾照。基地交通不便，开车当然更快些，研究所的两辆雪地越野车她可以随意使用，除非车辆因公务被调用。（注）
她停车的街区空荡无人，由于天气寒冷，露天咖啡馆里也空无一人。她盯着雨刷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街对面的座位上竟然多出了一个人。那人也捧着一杯咖啡，穿着凸显气势的黑色大衣，形容却有些颓靡憔悴。薇利亚不会认错，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的，双瞳异色，容貌美到令人移不开目光——是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
每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薇利亚都会产生一种想吐槽的冲动，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么长的父名？寻常人记都记不住。
他到北贝加尔斯克来不会有别的事情，多半是来见那位驻军统领。薇利亚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启动车子离开这里，但在踩下油门之前，她多看了阿列克谢一眼，发觉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越野车的车窗是双向可视的，这说明阿列克谢很可能已经盯了她几分钟。不知为何，薇利亚出了一身冷汗，动作顿了一顿，她决定缓一下，否则就这么开出去，她一定会撞上栏杆。
就在她平复心情的时候，阿列克谢忽然起身，穿过马路朝她走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薇利亚硬着头皮将车窗放下来一点，看着他：“什么事？”
“你回基地吗？”他语气平淡，神色疲倦：“能不能载我一程？”
“你不是向来车接车送吗？”
“以后可能不会了。”他讽刺地笑了一下。
薇利亚看了他一会儿，打开门锁：“上车吧。”
——
薇利亚能想出一百个拒绝他的理由，但她突然不想计较这么多。自从禁闭事件以来，阿列克谢没再找过维克多的麻烦，还算识趣。
有奥苏在一旁监视，确保他安分守己。薇利亚一路上专心开车，一句话都没说，抵达住宅区后，他道了谢便下车了。
他说的欠人情就是指这件事？薇利亚哂笑一下，道：“上次你耍小聪明，害我被关三天禁闭，怎么没见你来赔礼道歉？”
“那次是你先拿枪指着我。”他说，“扯平了。”
“是你先侮辱维克多。”
“我侮辱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薇利亚压下心中的火气，阿列克谢不讲理，和他争论这些根本没意义。也许是因为有人罩着，他在面对人类时不像一般的人造人那么小心翼翼。他承受了过多的苦痛，反而造就了暴烈的脾气。薇利亚早已打定主意不跟他一般见识。
“拿着。”阿列克谢再次将提袋递过来：“别以为这是什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在基地，红酒可是很稀有的。”
她接了过来，嘴上却说：“我未成年。”
“基地没有那么多规定。”阿列克谢神色古怪，“你又开车又开枪，现在居然跟我说你未成年？”
薇利亚没说话。
临走时，他不知为何多看了奥苏一眼，后者正以一种平静的神情望着他。
“还清了。”他说，“再见。”
薇利亚看着他的背影，感到有些为难。这酒来路不明，她不敢送人，最多只能收到柜子里当个摆件。
——
当天上午，她前往机器人研究所，把车停在了建筑物后面的车棚里。
这一小片建筑群由三幢楼组成，北栋是仓库、发电厂和一些功能设施的所在地，南栋是机器人研究所，至于中栋，是早已废弃的人造人实验工厂。
工厂久已无人问津，自从薇利亚来到此地，从未见过有人进去。中栋的大门常年封闭，她曾因为好奇接近那里，但大门上的电子识别器似乎早已坏掉，认不出任何人，无论对它做什么，它都毫无反应。
今天是周六，机器人研究所里只有两个人值班。薇利亚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她迅速下车，确认四下无人后，绕过研究所，向着中栋的大门走去。
不能浪费时间，也最好别被发现。她来到大门前，拿出一张刻印有北十字星纹路的黑金卡片，将卡片凑近识别器，随着“叮”一声轻响，看似损毁的识别器发出了淡淡的白光，电子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去。
薇利亚走进门内，门扉在她身后紧紧关闭。
——
映入眼中的是宽敞的走廊，柔和的光线从四壁散发而出，营造出一个没有影子的空间。薇利亚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卡片，将它塞回兜里。
她没有猜错，这张万能卡片果然能够开启实验工厂的门，而且大概率不会留下任何访问痕迹。如果她失败了，最多就是被这里的机器人请出去，再挨一顿责罚。纯白之冕不能拿她怎样。
她沿着走廊前进，踏入圆厅时被吓了一跳——半空中浮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不过她很快认出那只不过是个静止的三维影像，而且是个无头人的影像。
此人身材瘦削，只是比例被放大了。他穿着传统的研究员白大褂，脖子以下的影像完好无损，头部却只呈现出一片雪花噪点。
影像下方标示着他的名字，但薇利亚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是阿瑟·兰彻斯特。
出现在这里的影像也只能是这位人造人之父了，它的作用就跟机器人研究所里的那尊雕像差不多，具有纪念和象征的意义。
薇利亚绕过影像走向圆厅边缘，墙边的玻璃展柜里展示着一些新闻资料和照片，都跟人造人计划的历史有关。她绕了一圈粗略浏览，阿瑟·兰彻斯特在新闻照片中频繁出现，但有什么人不厌其烦地将照片中的头部都处理掉了，只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洞。这种展览看起来真吓人，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位科学家跟无头骑士有某种亲缘关系。
她搜寻一番，始终未能得见阿瑟的相貌，只好作罢。一层的其他区域只有接待室、配电室和储物间之类，她寻到电梯间，前往二楼。
情况跟她想象的差不多，人造人实验工厂并没有完全废弃，这里的电力和设施都还在运转。也许工厂已经不再生产人造人，但它一定还肩负着别的使命。
二楼有休息室、宿舍，和几间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地方，里面都已经搬空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她继续上到三层，这儿的实验室都锁着门，但她手上的黑金卡能开启此地所有的电子锁。实验室中有一些明显系人造人创造设施的生化机械设备，她大致看了看，确定没有线索后就很快离开。
三层有一间消毒走廊，通常在走廊的另一边就是人造人工房。如果这间工房还在用，里面一定会有活生生的人造人在等待着，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长，免疫系统也并不完善，说不定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浸泡在溶液里——以上都只是薇利亚的想象。
她走进消毒间，接受喷雾消毒。若是放在平时，她应该很害怕这种诡异之地，但不知为何，今天她的心中毫无恐惧，或许是因为她有必须达成的目的。
幸好，人造人工房中没有任何生物。圆柱状的培养舱、太空舱式实验床以及与之连接的监测计算机之类倒是应有尽有，这些都符合薇利亚的想象。她在这个房间里仔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恐怖的玩意儿，看来这间工房的确是废弃了。
进入四层时，她第一次遇到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