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法史教室里,占一个角落里的好位置是非常重要的,这将决定你一整个上午的睡眠质量。”莫妮卡对室友们说,“你只要看看大家选的座位,你们就能知道谁是有消息的人,谁是老实人。”

    她们一进教室,就看到弗兰在角落里对着她们招手:“嗨,姑娘们,这里。”

    “那是我哥哥,我叫他帮我们占了座位。”莫妮卡说。

    阿诺德就在弗兰边上。艾达几乎是飞奔到他的身边坐下了。

    “这就是我朋友。”艾达说。

    于是格兰芬多的姑娘们就和两个男生坐在了一起。南希有点胆怯,起初对着他们银绿色的领带不太自在,但他们都言辞友善。大家打过招呼,互相认识了。

    同样坐在后排的还有格兰芬多的安东尼·库珀,斯莱特林的班杰明·埃弗里和埃弗里的室友塞尔温。

    “肯定是从家里的大孩子那里听说了。”两个迪佩特向姑娘们和阿诺德科普,“库珀和埃弗里各有一个哥哥,都在七年级——和彼得同年。库珀的哥哥挺优秀的,以前是格兰芬多的级长。埃弗里的哥哥就不太行,彼得说他喜欢打架,总是违纪闹事。”

    艾达问阿诺德:“你的室友,特拉弗斯,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一问,弗兰和阿诺德都面色古怪。

    “他在前面呢,要好好听课,不过来。”阿诺德说。特拉弗斯端端正正地坐在前排的正中央,金灿灿的蘑菇头显眼极了。

    “他是在和希斯菲尔德较劲呢。”弗兰说。

    “希斯菲尔德?我记得她,那个魔药课第一名的女生,是不是?”玛琳说,“他怎么还和女生较劲呢?”

    艾达在前排认出了希斯菲尔德,她有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很随意地束在了一起。她还和她的室友海利坐在一起,海利是个小个子的金发女孩儿,她们俩是斯莱特林仅有的两个女生。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弗兰面有菜色,干巴巴地说,“魔咒、变形术、草药、黑魔法防御。所有课她都是第一名。”

    他们很快见识到了什么叫不一般的女生。

    宾斯教授穿过教室的墙面,飘上了讲台,魔法史课开始了。他是个半透明的幽灵,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仿佛有一种催人入睡的魔力。艾达昨天明明休息的不错,可她现在困得像是一整晚没睡觉。

    玛琳不出五分钟就睡熟了,接着是莫妮卡。前排的小巫师们也一个接一个倒下了,但是希斯菲尔德还笔挺地坐着。

    “太可怕了……”弗兰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就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南希努力地做着笔记,因此支撑得更久一些,但她写着写着就慢了下来,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了。希斯菲尔德还是那样笔挺地坐着,她的室友海利歪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艾达也已经趴在桌上了。在她快要睡着之前,突然有个小东西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袋,然后落在了她的手边。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揉起来的小纸团。

    她把它展开,纸条上画着好几排桌椅,还有许多形态各异的火柴人,它们的发型与动作各有不同,纷纷七歪八扭地倒在桌子上。只有两个火柴人还坐着,一个扎着卷卷的马尾,一个有一颗蘑菇一样的大圆脑袋,是希斯菲尔德和特拉弗斯。

    艾达抬起头来,发现果真如此,所有小巫师都躺到了,只有这两人还坐在座位上。希斯菲尔德巍然不动,而特拉弗斯正奋笔疾书,他的坐姿摇摇摆摆,一幅挣扎着勉力支撑的模样。而其他的小巫师们睡姿千奇百怪,艾达照着图上火柴人的动作把他们一一对应,忍不住笑起来。这些火柴人的四肢虽然只是寥寥几根线条,却把大家的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还在小纸条上看到了代表自己的火柴人,头上插着一个箭头,写道:这是艾达。她睡着了吗?

    这是阿诺德的笔迹。

    艾达转过脸来,阿诺德面朝着她,侧着头枕在手臂上向她微笑。现在他们面对面了。

    阿诺德像一只懒猫儿那样眯着眼睛,慢慢地扭了扭肩膀和脖子,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我想和你说话。”他小声说。

    艾达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传染给了阿诺德,他也接着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注视着对方,于是艾达也咧嘴对他笑了起来。

    “我也想找你说话。”她说,“但是我现在太困了。”

    “我也困了。”阿诺德说,“晚上七点,图书馆见?”

    “好。”艾达说。

    “晚安。”阿诺德说。

    “晚安。”

    开学第一周,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艾达在图书馆的一角找到了阿诺德。她走近的时候,看见他抬起了右手,袖口里露出了魔杖尖,小声念:“无声无息。”

    “你学会静音咒了!这可不是一年级的咒语。”

    “想在图书馆说话,必须得要会这个才行。我为此苦练了三天呢。”阿诺德说,“写魔法史论文吗?我把资料都找好了。”

    于是他们一边写魔法史论文,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几乎就把笔搁下了,直到十点半钟被平斯夫人赶出图书馆的时候,这篇论文也没写完。他们交换了这几天的八卦情报和见闻,阿诺德着重讲了他有一个堂姐这件事。

    “我的宿舍是被调换过的。我的堂姐和贝利亚的哥哥是六年级的男女级长,他们特意把我们俩安排在一起。不过这件事好像没有别人知道。”他说,“他们俩是未婚夫妻。所以我和贝利亚将来是姻亲,嗯……法律上的堂兄弟。”

    “是吗?我是说,那你们相处得怎么样?”艾达说,“特拉弗斯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说话。而且,他看起来好像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嗯,斯莱特林确实有一些学生对麻种同学很不友善。但他不是心怀恶意的那种人,就是有点少爷脾气——有点娇气又心气甚高,对谁都说话不太中听。他也没有针对你——可能只是有所顾虑。”

    “有什么顾虑?”艾达惊讶地问。

    “我也暂时不大清楚。但是这很怪不是吗?伊芙,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依稀记得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我们家也从来没有和大伯一家来往过,我猜想是他们不喜欢我妈妈是个麻瓜的缘故。我以为他们——还有特拉弗斯家——是那种历史悠久的传统巫师家庭,如果他们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们竟然一直都知道我,甚至还挺关照我。贝利亚说他是他哥哥派来照顾我的,他确实,嗯,很努力地试图这么做。”阿诺德苦恼地说,“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爸爸出事之后,他们又一直不闻不问。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有一幅画像吧?就是他们说起过大伯和堂姐。它突然被毁掉之后,从没有任何人再来联系我们。我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

    “画像里的人,他们也都是你的巫师亲戚吧?”

    “是吧,我不很确定那能不能算亲戚。作为亲戚来说,他们可能死去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他们也对你和莱拉阿姨很不友好吗?”

    “嗯……没有吧。他们似乎还教我数数认字。我记得他们经常吵吵闹闹地说话,家里特别热闹。”阿诺德皱眉回想着说,“我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还太小。”

    “那莱拉阿姨没有说过吗?你在巫师界还有亲戚。”

    “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她从不和我说那些事。”

    “哎。”艾达叹气道,“大人们总是神神秘秘的。”

    艾达没有想到,他们很快就见到了这位神神秘秘的堂姐,就在从图书馆出来的那条走廊上。

    那是个穿着斯莱特林校袍的高瘦女孩儿,黑色的披肩长发,胸口别着级长徽章。她从拐角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是特意在那里等待他们。艾达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她五官的神韵和阿诺德有明显的相似,同样的黑色直发,但眼睛的颜色是一种更浅、更冷、更锐利的冰蓝色。

    伊芙·贝格莱表情冷漠,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素未谋面的堂弟打量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恶。

    她好像正要开口说什么,瞥见了一旁的艾达,骤然皱眉,打消了在这里和他说话的念头。她似乎也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不满地撇了艾达一眼,就不再看她了。尽管并非冲她而来,那一眼中包含着浓浓的厌烦与嫌恶,瞬间把艾达钉在了原地。

    艾达突然觉得手心一热,阿诺德拉住了他的手。他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侧身把艾达挡在了身后,嘴唇紧抿,扬着脸与伊芙对视。

    贝格莱家的这对姐弟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级长夜巡。”拐角处突然有个男声说。

    艾达这才发现转角处一直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英俊的高年级男孩从拐角处走出来,这也是一位带着P字徽章的级长,五官与贝利亚·特拉弗斯有些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他身形挺拔高挑,面容已经有了青年人的棱角,深邃的眉眼在走廊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温和又镇静。

    男级长一直走到他们跟前,轻轻揽住了伊芙的肩膀。

    “马上就要宵禁了。”六年级的特拉弗斯语气很温和,他甚至微笑着对两个一年级的小巫师点了点头,“尽快回休息室吧,被别的级长抓住是要扣分的。”

    他又对着未婚妻轻声了说了句什么。伊芙似乎被安抚住了,她垂下了视线,睫毛的投影在面颊上扑动着。

    高个儿的女孩不再看他们,她径直向前走去,和阿诺德擦肩而过。

    艾达松了口气。“我们也回去吧。”她小声说。

    他们像两只野兔那样一溜小跑,过了一个拐角,伊芙和莱斯特·特拉弗斯已经走远了。宵禁前的走廊空荡荡的。阿诺德突然说:“她塞给了我一个东西。”

    他拉住艾达的手,把一个扁扁的圆形小盒子塞进了她的手心里。于是他们贴着转角停下了。这是个拴着细银链子的圆形挂坠盒,有镶嵌着宝石和雕花的外壳,大约婴儿手掌的大小。艾达拿起它左右端详,觉得它可能是个怀表。

    “这是什么?”艾达,“它还挺漂亮的。像是个怀表。”

    “我也不知道。它好像可以打开。”阿诺德说。

    艾达在盒子侧边的凹槽上按了按,它的外壳弹开了。它果真是个怀表,而掀起的盖子背面是一个圆形的小画框。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在画框里,一看见她就惊喜地叫道:“打开了!打开了!你好,小阿诺德。……啊呀,你怎么是个女孩儿?!”

    她一开口,更多的画像闻声而至。可这画框太小了,三四个巫师就把它挤得满满当当。许多巫师扒住了画框的边缘,或者斜着挤进了半张脸,一边推搡一边嚷嚷:“我也要看看小阿诺德!”

    “什么,他是个女孩儿吗?”

    “让让!让让!”

    艾达尴尬又惊诧,赶紧把怀表还给了她的朋友。画像们看见了阿诺德,又吵嚷起来:

    “噢,梅林啊!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你和你爸爸长得真像!”

    “他和伊芙姐弟俩长得也很像,是不是?”

    “嗨!小阿诺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

    也有巫师左右看了看,问:“这个姑娘是谁?你们这是在哪儿?”

    “这是我的朋友艾达。”阿诺德说,“我们在城堡的走廊上。你们小声点儿,快要宵禁啦。”

    怀表突然安静了。画框里的巫师们面面相觑。那位衣着华丽的夫人问:“伊芙没有和你说清楚吗?”

    “……说什么?”阿诺德问。

    一个顶着啤酒肚的大鼻子男巫转了转眼珠。“这可不能说。”他圆滑地说,“这是家族辛秘。在这儿可不行。”

    “哎呀!那孩子真是的!”夫人小声埋怨,“快回去吧,回到地窖了我们再详细告诉你。”

    阿诺德抬头看了看艾达:“没关系的,她绝不会告诉别人。”

    啤酒肚男巫眼珠乱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啧啧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坏笑。

    “许多巫师家族都有一些独特的魔法知识和技能,代代传承,轻易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小时候不在城堡里,有许多课程需要补上。”他笑呵呵地说,“不过,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贝格莱家未来的小夫人,那为什么不邀请她一起来呢?就像特拉弗斯家那小子,他知道的可不少啦,是不是?”

    “这确实不该叫我知道。我先回塔楼去了!”艾达红着脸瞪了阿诺德一眼,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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