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军团前往指定星域集合。
在开战的命令正式下达之前，他们将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相邻五个星系还分布有十一、十二两支军团的全部主力，如此密集的部署不符合大兵团作战的一般原则，这片星域足够辽阔，足以在短时间内容纳相当的人口和星舰，但三支军团，还是太多了。
不过不符合原则的何止这一件事，将十一、十二军团从边界线调离，支援燕林战场，本身即是一种极端举措。
调军是在隐秘状态下进行的，大量兵力于这个月逐渐到位，期间交战区的战事一直没有停止，联邦防卫军向要塞基地收缩。
“从前我曾设想这场战争最终胜利或失败的局面。”作为小队副指挥的江九年道。
作战室里气氛安静，甚至这艘星舰上人员行走的脚步声都过于轻了，这是战前最后的平静时刻，也是最令人忐忑不安，任由多疑、胆怯、神经质的情绪蔓延的时刻。
“哦？你设想的胜利是什么样？”明溱接过他的话。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先知。”江九年调侃自己，“我以为胜利可能会发生于某次具有一定偶然性的、可以载入联邦军事史的战役，发生于高妙指挥艺术的对垒或者外交情报线的腾挪捭阖。”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所有人像棋子按部就班，如临大敌地等待一场期终考试。”他少见地有些酸溜溜。
“胜利会发生在所有地方。”明溱忍不住笑了，“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胜利的话。”
当值的队员报告，分区指挥官帕克上校抵达星系附近。
“帕克上校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家不禁疑惑。
目前燕林要塞所部署的兵力按作战计划划为四个分区，均已进入一级战备警戒状态。
十四军团和经过长途跋涉的十一、十二军团都隶属于第四分区，受帕克上校统一指挥。因此，小队还是立即前往会合。
-
两方顺利对接。帕克上校登上星舰。
会面之初，上校沉着脸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不过半分钟的沉默，氛围立时变得诡异而令人不安，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
战前出现意外，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带我到作战室。”帕克上校不作解释，只冷声吩咐，他的近卫队随即跟上，保持着与上校本人如出一辙的严整和肃穆。
这艘星舰规模中等，堪能容纳约两千人，作战室位于船体中后部，通道直达，步行不超过十分钟。在转过第二个转角后，明溱先开口问：
“上校，是否作战计划有什么变动？”
周围除了那支近卫和第一小队的几名队员，并无闲杂人等。
帕克上校眉头紧蹙，相比平日令行禁止而又不失宽和的作风，显得尤为严厉：“一小时前，情报处截获了一封密件。”
明溱走在他身侧。
“密件显示反叛军最近几天调动频繁，非常巧，新的部署正好针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也就是说，”他回头打量明溱，瞳孔充满居高临下的审视，“指挥部出了内奸。”
理想国。
早在战争伊始，联邦军方就在军团内部进行了几轮筛查，严格的信息监控手段直到今天仍在实施，每一名中高级将领的所有对外通讯，甚至普通士兵的往来信件，都被纳入审查范围。
然而思想的倾向无法审查也无法用外力矫正。
至少目前，联邦已经得知作战计划泄露，还有应对的时间。
“接下来由我本人接管星舰作战室，取消舰长现有权限，启用应急联络方案，十四军团全部作战队伍，直接向我汇报和负责。”帕克上校道，“明溱少尉，对此你有异议吗？”
“移交权限之前，我需要看到要塞指挥部的批示。”
“当然。”上校答得飞快，似乎因为这种不必要的程序上的坚持而感到可笑。
一行人来到作战室。以这艘星舰为中心，有三支队伍听从调遣，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十四军团的精锐。
明溱调出操作界面，准备移交权限。
“上校，您信仰理想国吗？”
-
燕林要塞指挥部，盖纳上校急匆匆赶到，指挥中心工作人员告诉他陆少将就在里面，然后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往大厅一望，战前各项事务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所有人各司其职。
但秩序的维持不足以驱散盖纳心头笼罩的阴云，即便身处简洁光亮的太空基地，他仍旧感受到强烈的、硝烟的气息。
总指挥官正在看交战区域的星图，尚未退出的光屏显示，这间房间里方才进行过与首都星的长时间视频通话。
“根据第三分区联络点的汇报，从今日凌晨开始，十一军团偏离既定航向，目前已无法追踪。”
陆钧简明扼要地道出最新消息。
-
“你在说什么？”帕克上校被这句十足荒谬的提问惊到了。
“鉴于您接下来可能要采取的行动，”明溱态度友好，“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够开诚布公。”
男人脸上恰到好处的惊愕收了起来，眉毛上挑的弧度慢慢消失，变回那张冷静威严的面孔，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掌控力，因此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没有丝毫明显的反应。
“我不认为我暴露了什么。”
近卫队将明溱包围。
“您的确没有暴露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您打算怎么拿出要塞指挥部的批示？”
明溱的警觉来自于，从上星舰开始，上校的随行士兵便以应敌的姿态，隐隐约约将小队包围，这支外来卫队抢占着有利位置，以便随时出手制服现场所有人。
对于联邦防卫军士兵而言，忠诚和对长官的无条件服从是无需用言语来解释的，但对于暗舟成员，保持对危险的足够敏感才是自保的唯一办法。
“伪造并不难。或者，只要舰长死亡，当然无所谓批示。”一句彻头彻尾的威胁。
“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动手。”
明溱肯定了内心的猜测，对方目的是控制整个十四军团，如果掌握部分指挥权限，就能事半功倍。
“看来这就是上校亲自来的原因。”她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十四军团绝大多数战船，以帕克上校的名义可以直接或强行接管，这艘两千人的星舰由于是作战指挥点之一，却要麻烦得多。
-
“是否十一军团面临什么变故？比如在这个方向出现一支敌军，那么他们就不得不改变路线。”
房间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今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裴吉想。
他奉命从首都星赶到前线，飞船刚一落地，人就被叫到指挥中心。十一军团的动向实在出乎意料，得知作战计划泄露的消息时，裴吉曾以为，哪怕他本人背叛联邦，背叛者，也绝不会是元帅那个不起眼但极受信赖的部下。
接下来是一场硬仗啊。想到首都星那边严峻的形势，裴吉更加觉得头疼。
“帕克投敌。”陆钧下了定论。
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背叛了元帅。
立体星图在半空亮起微光，红蓝两色交错分布，正处于不断的变化和运动之中，那是联邦防卫军围绕燕林要塞构筑的成百上千个作战点，再过几个小时，就将对独立军的先遣部队形成半包围态势。
而现在他们知道，计划已经作废，独立军主力——三支以A级机甲为主的高级堕落种军团今晨起徘徊在交战区域，维持着极缓慢的速度前进，之前要塞指挥部无法判明这三支大军团在等待什么。
按照最新消息调整星图之后，作战计划中燕林要塞的右旋方向突兀地暗了下去，仿佛图像上多出一片不祥的灰渍。
经过重新装备的高级堕落种军团倾巢出动，将对燕林要塞造成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联邦方面十一军团倒戈，第四分区很可能完全敞开，将联邦防线变成一只破漏的空壳。
“必须更改先前的作战部署，召集各军团以应对反叛军主力！”
“大规模调动需要时间。”
“绝对不行！一旦闭守要塞，就相当于放弃燕林以外所有星系，再难掌握主动。这是战略上的巨大失败！”
“目前最重要的是守住要塞防线，如果这里被反叛军占据，无法重新建立起坚固的阵地，我们就只能一退再退。”
指挥中心十几名军官争执不下，最终都看向中间的人。
陆钧没有立即发表意见，他问：“十二军团和十四军团有消息了吗？”
-
“上校，我能问你为什么选择理想国吗？”受制于人，明溱不能轻举妄动，好在对方没有不允许她说话，“你知道营里总是会议论长官，据说很多年前，当你还是荒芜星系贫困生的时候，元帅资助了你的学业。”
眼下没有时间可供闲谈，但或许因为提及元帅，帕克还是回答了。
“元帅始终是我最敬佩和尊重的人，”他平静地说，“但他老了，像整个联邦一样。我认为以激烈的手段实现社会变革，是应该且可能的。”
来人终于丧失耐心：“要么你移交权限，要么我暴力接管这艘星舰，我想不至于太难。”
冰冷的枪管抵住明溱的后颈。
“控制星舰简单，那控制十四军团呢？”明溱忽然道。
士兵的涌入让作战室显得狭小，他们严阵以待地盯着那个资历过于浅薄、却已是十四军重要人物的年轻女孩。
“上校，我们刚才的谈话，已经发送给这艘星舰能联系上的所有人了。”
帕克不愿意相信，一路而来都有人监视着明溱的举动，她应当没机会动光脑才对，星舰设有统一监控，然而出于保密需要，作战室不在其列。
除非，在会面之前，她就有所布置。
“我只是很奇怪，战前这样的关键时刻，第四分区的指挥官为什么擅自行动，跑到无关紧要的地方来。”
他派出的人手的行动进度不会快太多。明溱猜测现在十四军团的各个作战点都很混乱，也只能寄希望于江九年那边消息发送得及时一些，好让更多人提前防备。
帕克神情阴郁，示意他的近卫动手：“看来我应该最先解决这里。”
话音未落，有枪声响起，一枪将明溱身后那名士兵爆头。
这就是时机！
明溱摆脱控制，就地翻滚并开了两枪，作战室立时陷入混战。
通讯里传来江九年懒洋洋的声音：“消息发出去了，不过星舰上有人叛乱，大概五十人，不会再多，他们想控制关键位置，没成功，处理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帕克上校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孤身犯险。
“艾利克斯去帮你，怎么样，没事吧？”话里多了一丝关切。
“当然，谢谢。”明溱盯住帕克的身影，分心道了句谢。
室外更远的地方，激烈的交火声已经遍布星舰。
-
指挥中心坐满能赶到现场的联邦防卫军将领，军团长官也在各自的指挥舰上参加了这次战前会议。
开战以来首次，燕林要塞面临重大危机，或者，称之为联邦的重大危机也不为过。
会议仍在继续先前的争论。
前线情报不断传回，独立军的动向在这两个小时里逐渐明晰，联邦防线出问题后，独立军已出动所有兵力大举压近。
时间越来越紧张，空气里似绷了一根无形的弦，裴吉上校觉得奇怪，陆钧的风格他从前体验过，即便称不上刚愎自用，也绝不可能优柔寡断，相反与异形生物的多年交道，让这位联邦最年轻的少将“凶名在外”。
他在等什么，裴吉却不清楚。
两份在有限时间内经过数轮商讨的方案递交到总指挥官面前。
其一，全面收缩防线，在要塞周围集结优势兵力，对抗反叛军主力军团。
“这就是诸位争执的结果吗？”
盖纳上校不悦地看了看另几名以保守和稳健著称的老将军，谁都没有工夫维持表面的礼貌。
“应当集结优势兵力，但必须主动出击，将战场拖延在当前交战区域。”他道。
老将军拍桌而起：“要塞失守的代价，你根本承担不起！”
来回的争吵消磨了耐心，盖纳上校与长官针锋相对：“承担不起又如何！就算这样会让要塞面对更大的压力，你也得明白，我们根本别无选择！”
第二份方案下详细列出了每个方向军团的任务和调动，事实上，这是当下最有效也最能获得大多数人同意的方案，参谋部为此绞尽脑汁，只要总指挥官签署，马上就能付诸实施。
陆钧不置可否，任凭会议桌上的众人各执己见。
裴吉上校旁观着越来越激烈高昂的争吵，再一次浏览那薄薄的几页纸，好像明白了什么。
无论哪一种方案，对深陷于第四分区的十二军团和十四军团，都只字未提。
很简单，他们被放弃了。
在开战的命令正式下达之前，他们将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相邻五个星系还分布有十一、十二两支军团的全部主力，如此密集的部署不符合大兵团作战的一般原则，这片星域足够辽阔，足以在短时间内容纳相当的人口和星舰，但三支军团，还是太多了。
不过不符合原则的何止这一件事，将十一、十二军团从边界线调离，支援燕林战场，本身即是一种极端举措。
调军是在隐秘状态下进行的，大量兵力于这个月逐渐到位，期间交战区的战事一直没有停止，联邦防卫军向要塞基地收缩。
“从前我曾设想这场战争最终胜利或失败的局面。”作为小队副指挥的江九年道。
作战室里气氛安静，甚至这艘星舰上人员行走的脚步声都过于轻了，这是战前最后的平静时刻，也是最令人忐忑不安，任由多疑、胆怯、神经质的情绪蔓延的时刻。
“哦？你设想的胜利是什么样？”明溱接过他的话。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先知。”江九年调侃自己，“我以为胜利可能会发生于某次具有一定偶然性的、可以载入联邦军事史的战役，发生于高妙指挥艺术的对垒或者外交情报线的腾挪捭阖。”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所有人像棋子按部就班，如临大敌地等待一场期终考试。”他少见地有些酸溜溜。
“胜利会发生在所有地方。”明溱忍不住笑了，“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胜利的话。”
当值的队员报告，分区指挥官帕克上校抵达星系附近。
“帕克上校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家不禁疑惑。
目前燕林要塞所部署的兵力按作战计划划为四个分区，均已进入一级战备警戒状态。
十四军团和经过长途跋涉的十一、十二军团都隶属于第四分区，受帕克上校统一指挥。因此，小队还是立即前往会合。
-
两方顺利对接。帕克上校登上星舰。
会面之初，上校沉着脸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不过半分钟的沉默，氛围立时变得诡异而令人不安，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
战前出现意外，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带我到作战室。”帕克上校不作解释，只冷声吩咐，他的近卫队随即跟上，保持着与上校本人如出一辙的严整和肃穆。
这艘星舰规模中等，堪能容纳约两千人，作战室位于船体中后部，通道直达，步行不超过十分钟。在转过第二个转角后，明溱先开口问：
“上校，是否作战计划有什么变动？”
周围除了那支近卫和第一小队的几名队员，并无闲杂人等。
帕克上校眉头紧蹙，相比平日令行禁止而又不失宽和的作风，显得尤为严厉：“一小时前，情报处截获了一封密件。”
明溱走在他身侧。
“密件显示反叛军最近几天调动频繁，非常巧，新的部署正好针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也就是说，”他回头打量明溱，瞳孔充满居高临下的审视，“指挥部出了内奸。”
理想国。
早在战争伊始，联邦军方就在军团内部进行了几轮筛查，严格的信息监控手段直到今天仍在实施，每一名中高级将领的所有对外通讯，甚至普通士兵的往来信件，都被纳入审查范围。
然而思想的倾向无法审查也无法用外力矫正。
至少目前，联邦已经得知作战计划泄露，还有应对的时间。
“接下来由我本人接管星舰作战室，取消舰长现有权限，启用应急联络方案，十四军团全部作战队伍，直接向我汇报和负责。”帕克上校道，“明溱少尉，对此你有异议吗？”
“移交权限之前，我需要看到要塞指挥部的批示。”
“当然。”上校答得飞快，似乎因为这种不必要的程序上的坚持而感到可笑。
一行人来到作战室。以这艘星舰为中心，有三支队伍听从调遣，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十四军团的精锐。
明溱调出操作界面，准备移交权限。
“上校，您信仰理想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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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林要塞指挥部，盖纳上校急匆匆赶到，指挥中心工作人员告诉他陆少将就在里面，然后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往大厅一望，战前各项事务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所有人各司其职。
但秩序的维持不足以驱散盖纳心头笼罩的阴云，即便身处简洁光亮的太空基地，他仍旧感受到强烈的、硝烟的气息。
总指挥官正在看交战区域的星图，尚未退出的光屏显示，这间房间里方才进行过与首都星的长时间视频通话。
“根据第三分区联络点的汇报，从今日凌晨开始，十一军团偏离既定航向，目前已无法追踪。”
陆钧简明扼要地道出最新消息。
-
“你在说什么？”帕克上校被这句十足荒谬的提问惊到了。
“鉴于您接下来可能要采取的行动，”明溱态度友好，“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够开诚布公。”
男人脸上恰到好处的惊愕收了起来，眉毛上挑的弧度慢慢消失，变回那张冷静威严的面孔，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掌控力，因此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没有丝毫明显的反应。
“我不认为我暴露了什么。”
近卫队将明溱包围。
“您的确没有暴露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您打算怎么拿出要塞指挥部的批示？”
明溱的警觉来自于，从上星舰开始，上校的随行士兵便以应敌的姿态，隐隐约约将小队包围，这支外来卫队抢占着有利位置，以便随时出手制服现场所有人。
对于联邦防卫军士兵而言，忠诚和对长官的无条件服从是无需用言语来解释的，但对于暗舟成员，保持对危险的足够敏感才是自保的唯一办法。
“伪造并不难。或者，只要舰长死亡，当然无所谓批示。”一句彻头彻尾的威胁。
“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动手。”
明溱肯定了内心的猜测，对方目的是控制整个十四军团，如果掌握部分指挥权限，就能事半功倍。
“看来这就是上校亲自来的原因。”她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十四军团绝大多数战船，以帕克上校的名义可以直接或强行接管，这艘两千人的星舰由于是作战指挥点之一，却要麻烦得多。
-
“是否十一军团面临什么变故？比如在这个方向出现一支敌军，那么他们就不得不改变路线。”
房间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今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裴吉想。
他奉命从首都星赶到前线，飞船刚一落地，人就被叫到指挥中心。十一军团的动向实在出乎意料，得知作战计划泄露的消息时，裴吉曾以为，哪怕他本人背叛联邦，背叛者，也绝不会是元帅那个不起眼但极受信赖的部下。
接下来是一场硬仗啊。想到首都星那边严峻的形势，裴吉更加觉得头疼。
“帕克投敌。”陆钧下了定论。
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背叛了元帅。
立体星图在半空亮起微光，红蓝两色交错分布，正处于不断的变化和运动之中，那是联邦防卫军围绕燕林要塞构筑的成百上千个作战点，再过几个小时，就将对独立军的先遣部队形成半包围态势。
而现在他们知道，计划已经作废，独立军主力——三支以A级机甲为主的高级堕落种军团今晨起徘徊在交战区域，维持着极缓慢的速度前进，之前要塞指挥部无法判明这三支大军团在等待什么。
按照最新消息调整星图之后，作战计划中燕林要塞的右旋方向突兀地暗了下去，仿佛图像上多出一片不祥的灰渍。
经过重新装备的高级堕落种军团倾巢出动，将对燕林要塞造成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联邦方面十一军团倒戈，第四分区很可能完全敞开，将联邦防线变成一只破漏的空壳。
“必须更改先前的作战部署，召集各军团以应对反叛军主力！”
“大规模调动需要时间。”
“绝对不行！一旦闭守要塞，就相当于放弃燕林以外所有星系，再难掌握主动。这是战略上的巨大失败！”
“目前最重要的是守住要塞防线，如果这里被反叛军占据，无法重新建立起坚固的阵地，我们就只能一退再退。”
指挥中心十几名军官争执不下，最终都看向中间的人。
陆钧没有立即发表意见，他问：“十二军团和十四军团有消息了吗？”
-
“上校，我能问你为什么选择理想国吗？”受制于人，明溱不能轻举妄动，好在对方没有不允许她说话，“你知道营里总是会议论长官，据说很多年前，当你还是荒芜星系贫困生的时候，元帅资助了你的学业。”
眼下没有时间可供闲谈，但或许因为提及元帅，帕克还是回答了。
“元帅始终是我最敬佩和尊重的人，”他平静地说，“但他老了，像整个联邦一样。我认为以激烈的手段实现社会变革，是应该且可能的。”
来人终于丧失耐心：“要么你移交权限，要么我暴力接管这艘星舰，我想不至于太难。”
冰冷的枪管抵住明溱的后颈。
“控制星舰简单，那控制十四军团呢？”明溱忽然道。
士兵的涌入让作战室显得狭小，他们严阵以待地盯着那个资历过于浅薄、却已是十四军重要人物的年轻女孩。
“上校，我们刚才的谈话，已经发送给这艘星舰能联系上的所有人了。”
帕克不愿意相信，一路而来都有人监视着明溱的举动，她应当没机会动光脑才对，星舰设有统一监控，然而出于保密需要，作战室不在其列。
除非，在会面之前，她就有所布置。
“我只是很奇怪，战前这样的关键时刻，第四分区的指挥官为什么擅自行动，跑到无关紧要的地方来。”
他派出的人手的行动进度不会快太多。明溱猜测现在十四军团的各个作战点都很混乱，也只能寄希望于江九年那边消息发送得及时一些，好让更多人提前防备。
帕克神情阴郁，示意他的近卫动手：“看来我应该最先解决这里。”
话音未落，有枪声响起，一枪将明溱身后那名士兵爆头。
这就是时机！
明溱摆脱控制，就地翻滚并开了两枪，作战室立时陷入混战。
通讯里传来江九年懒洋洋的声音：“消息发出去了，不过星舰上有人叛乱，大概五十人，不会再多，他们想控制关键位置，没成功，处理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帕克上校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孤身犯险。
“艾利克斯去帮你，怎么样，没事吧？”话里多了一丝关切。
“当然，谢谢。”明溱盯住帕克的身影，分心道了句谢。
室外更远的地方，激烈的交火声已经遍布星舰。
-
指挥中心坐满能赶到现场的联邦防卫军将领，军团长官也在各自的指挥舰上参加了这次战前会议。
开战以来首次，燕林要塞面临重大危机，或者，称之为联邦的重大危机也不为过。
会议仍在继续先前的争论。
前线情报不断传回，独立军的动向在这两个小时里逐渐明晰，联邦防线出问题后，独立军已出动所有兵力大举压近。
时间越来越紧张，空气里似绷了一根无形的弦，裴吉上校觉得奇怪，陆钧的风格他从前体验过，即便称不上刚愎自用，也绝不可能优柔寡断，相反与异形生物的多年交道，让这位联邦最年轻的少将“凶名在外”。
他在等什么，裴吉却不清楚。
两份在有限时间内经过数轮商讨的方案递交到总指挥官面前。
其一，全面收缩防线，在要塞周围集结优势兵力，对抗反叛军主力军团。
“这就是诸位争执的结果吗？”
盖纳上校不悦地看了看另几名以保守和稳健著称的老将军，谁都没有工夫维持表面的礼貌。
“应当集结优势兵力，但必须主动出击，将战场拖延在当前交战区域。”他道。
老将军拍桌而起：“要塞失守的代价，你根本承担不起！”
来回的争吵消磨了耐心，盖纳上校与长官针锋相对：“承担不起又如何！就算这样会让要塞面对更大的压力，你也得明白，我们根本别无选择！”
第二份方案下详细列出了每个方向军团的任务和调动，事实上，这是当下最有效也最能获得大多数人同意的方案，参谋部为此绞尽脑汁，只要总指挥官签署，马上就能付诸实施。
陆钧不置可否，任凭会议桌上的众人各执己见。
裴吉上校旁观着越来越激烈高昂的争吵，再一次浏览那薄薄的几页纸，好像明白了什么。
无论哪一种方案，对深陷于第四分区的十二军团和十四军团，都只字未提。
很简单，他们被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