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战之后，荣国公在嘉临关前线的兵力几近全军覆没，最后只得退回嘉临关城内。
城内还剩下不到五千的兵力，其中还不乏一些伤兵。而北栾那边虽刚折损弥耳衮这名猛将，但宇文亮手下依旧还有拓跋鸿和撒兰也两张王牌。他们一个背后排兵布阵，一个前线带兵指挥，此搭档在北栾可谓是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不过好在嘉临关地势陡峭，易守难攻，五万大军攻了几轮没占到啥便宜，只得在外面安营扎寨，等候时机。
城中主将府内。荣国公萧绎正与一众将军商讨军情。沐黎侧耳静听，眉宇间一时捉摸不定。
“城内粮草最多再坚持五日……如今北栾人在外面这般包围着，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死。”说话的是萧绎的副手卢飞将军。
“……”萧绎脸色阴郁，一对浓黑的剑眉拧在了一块儿。他嘴角微抽，问道：“若是杀出去，可有胜算？”
“绝无可能。对方五万，都是精兵。”萧蘅抢过了话音，“阿爹，秦益二州尚有八万兵马，若是能从那边调来三万，再加上嘉临关的地势，应该能够应付过去。”
萧绎眉心却扭得更紧了，一双鹰眼快速地给卢飞递了个眼神。
卢飞微微颌首，声音低沉：“嘉临关现已被北栾人围得水泄不通。怕是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那倒也未必。”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凝重。
只见沐黎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中间。
“殿下有何见地？”萧绎躬身问道。
“孤前日在城中荡悠，曾见过后门不远处有一石渠……”沐黎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殿下所指应该是城南的凤首渠吧。末将没记错的话，那条石渠通向城外，而且出口就在后山的树林里，那里极为隐蔽。应该可以逃过北栾人的视线……”卢飞在一旁点头附和着。
“只是那石渠入口十分狭窄，真可容下一人吗？”萧绎低沉的声音带着质疑。
“嗯……军中男儿多数身材高大魁梧，怕是没法钻过那么细小的一条道…”卢飞接口道，“除非是那些年小的，身形还未长成，不过他们就算能穿过去，怕也没有足够的体力赶到秦州……”
沐黎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缓缓开口：“要找一个身形娇小体力好的，眼前不就有一位么？”
“殿下难道……”萧蘅冷峻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异样，语气也有了些起伏。
沐黎轻轻点了点头，力道不大，却十分坚定。
“这不妥吧……”萧蘅剑眉竖起，有些犹豫地摇着头。
“有何不妥。孤是女子，身形本就比男子小巧，而且身子骨也比男子软一些，穿过两尺宽的石渠应该没有问题。”沐黎眸光灼灼，“此去秦州，孤一路轻功，日夜兼程，不出两日便可到达……”
萧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沐黎，嘴巴动了一下，正想开口，却见她眸光中一丝狡黠，娓娓说道：“萧小公爷不让孤上战场，孤不上就是。如今孤只是出门调个兵，怎地你还要多般拦阻？”
她目光炙热得像一团火焰，萧蘅垂下眼去，不敢多看。他嘴唇微张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萧绎打断了。
“皇太女心怀大义，实乃我大祁之幸。请受臣一拜！”说完他跪倒在地，其他众将见此也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阿爹……”萧蘅却还想开口。
却又被萧绎打断：“臣同众将士誓死守卫嘉临关！！”
“各位先起来说话。”沐黎伸手虚扶了一把萧绎，继续说道：“其实关于守城，孤倒是有一计。此计虽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却有一定的胜算。卢将军，如今城里有多少伤兵？”
卢飞低头沉思片刻，举起手来做了一个数：“不下千人。”
“嗯。”沐黎眼角匀开一丝笃定的笑意，低语道：“这些伤兵也许就是制胜的法宝。”
再看众人似乎都一脸茫然。
她的目光又转向萧蘅：“钝剑未必会输，利刀也未必会赢……对吧，萧小公爷，这其中道理你应该最是能明了。”
只一瞬间，萧蘅的鼻息有些紊乱。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漠模样，只轻轻颌首道：“皇太女好手段，臣望尘莫及。”
*******
待到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沐黎便和众人们来到了后城门旁的凤首渠。柳驰得知她要出城调兵，自然是千方阻拦，不过当然是拗不过这位脾气倔强的表妹，只得千叮万嘱一切小心，性命为重。
萧蘅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随身带的一把赤金匕首给了她。“殿下要过石渠，怕是没法带武器，这把赤金匕首可作防身之用。”
那匕首不过一尺长，刀锋赤金打造，锐利无比，寒光逼人。沐黎谢过以后，将它插入自己的靴筒中。
眼见快要天光，萧绎这才郑重地将一枚精铁所铸的鱼符交到沐黎手中。
她轻搓了一下放入怀中，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停住了。
“孤听闻荣国公志在神龙都，不知现今是否还抱有此愿。”她眸光沉沉，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至死不渝。”萧绎低头一拜。
“好！”沐黎眼中流光溢彩，一抹明媚的笑容在嘴角漾开。
“孤必助你达成此愿！”她说完，深呼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那条狭长的甬道。
所幸的是她的身型正合那石渠，再加上她常年习武身子骨也比较柔软一些，所以没一会儿就爬了出去。
石渠另一头果然就是后山的树林。沐黎环顾四周，悄无人烟。
清晨的树林里一股清爽的花木香味，枝头上偶尔传来悦耳的鸟叫声，脚下的野花开得郁郁葱葱，娇嫩的花瓣上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一条石渠的两端竟然是这么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沐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怀中的鱼符，提气向前跑去。
说起来她的内功心法师从青城山，早些年时泰成帝见她喜爱习武，故特意找来了青城山的白云真人。白云真人乃世外高手，一般不收俗家弟子，但见沐黎确实是块好苗子，所以破例将她收为弟子。
这些年来她也勤于练习，她的堂兄们一直嘲讽她又不走江湖，学这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没想到今日倒还真用上了。
她脚步轻盈地踏过林中的野草，山风凛冽，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只是她心中挂记着山下的军情，倒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山顶。
山顶更是空旷静谧。视野极好，沐黎站在一处石崖边上放眼望下去，却见山下的嘉临关俨然成了一座孤城，四面八方被北栾的军队层层包围住。
“一定要快点赶到秦州！”她回想起走前对萧绎的承诺，心头一热，转身向山的另一头奔去。
下山的路倒是好走许多，不一会儿沐黎便来到了山脚下。正想着找一处休息片刻，却听见林子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叫喊声。走近了些再听，凄厉的哭喊声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声。
她立马反应了过来。虽然身负重任，一刻也不可耽搁。但沐黎这辈子最无法容忍女子被欺负。她连忙跳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两名士兵装扮的北栾人。
还没等那两个北栾兵回过神来，沐黎手上的赤金匕首就从两人的脖颈上划过。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那被欺辱的女子颤抖着身子道谢了半天，这才慢慢开口，她本是住在秦州的，听说北栾人不日要攻来，所以才从秦州逃了出来，想去投奔嘉临关的亲戚。
沐黎听了心中一酸，她柔声安慰了那女子几句，告诉了她嘉临关里的情况，便想着反正自己也是要去秦州，还是把她一起带回秦州吧。
再看不远处还系着两匹骏马，沐黎走过去仔细一瞧，那两匹马通体黝黑，马腿健硕有力，一看就是千里良驹。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立刻跑到那两个被自己杀掉的北栾兵身旁，上下其手地翻找了一遍，果然在其中一个的怀中寻出了一封书函。上面朱红色的火漆封口很是醒目。
沐黎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迅速把信拆开看了起来。
寥寥几行字，皆是北栾语。
这对沐黎来说不算难事，北栾是沐黎一直想要除去的心头大患，所以她很早就学习了他们的语言。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抄富原道，先取益州。等大军拿下嘉临关，再前后夹击秦州……哼，宇文亮这算盘倒是打得响。”沐黎轻嗤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北栾兵尸体，心道，“传送紧急军报的途中竟还有这种下流心思，这般治军水平，难道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么……？”
“走吧，小娘子。”沐黎伸手扶起了那女子，“我送你回家去吧。”
“可是……北栾人，他们马上就要打秦州了……我怕……真的害怕他们……”那女子说着又开始淅淅沥沥地啜泣了起来。
“没事的……”沐黎轻轻拍去女子身上的尘土，柔声道：“我必还你一个万家安居的秦州……”
城内还剩下不到五千的兵力，其中还不乏一些伤兵。而北栾那边虽刚折损弥耳衮这名猛将，但宇文亮手下依旧还有拓跋鸿和撒兰也两张王牌。他们一个背后排兵布阵，一个前线带兵指挥，此搭档在北栾可谓是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不过好在嘉临关地势陡峭，易守难攻，五万大军攻了几轮没占到啥便宜，只得在外面安营扎寨，等候时机。
城中主将府内。荣国公萧绎正与一众将军商讨军情。沐黎侧耳静听，眉宇间一时捉摸不定。
“城内粮草最多再坚持五日……如今北栾人在外面这般包围着，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死。”说话的是萧绎的副手卢飞将军。
“……”萧绎脸色阴郁，一对浓黑的剑眉拧在了一块儿。他嘴角微抽，问道：“若是杀出去，可有胜算？”
“绝无可能。对方五万，都是精兵。”萧蘅抢过了话音，“阿爹，秦益二州尚有八万兵马，若是能从那边调来三万，再加上嘉临关的地势，应该能够应付过去。”
萧绎眉心却扭得更紧了，一双鹰眼快速地给卢飞递了个眼神。
卢飞微微颌首，声音低沉：“嘉临关现已被北栾人围得水泄不通。怕是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那倒也未必。”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凝重。
只见沐黎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中间。
“殿下有何见地？”萧绎躬身问道。
“孤前日在城中荡悠，曾见过后门不远处有一石渠……”沐黎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殿下所指应该是城南的凤首渠吧。末将没记错的话，那条石渠通向城外，而且出口就在后山的树林里，那里极为隐蔽。应该可以逃过北栾人的视线……”卢飞在一旁点头附和着。
“只是那石渠入口十分狭窄，真可容下一人吗？”萧绎低沉的声音带着质疑。
“嗯……军中男儿多数身材高大魁梧，怕是没法钻过那么细小的一条道…”卢飞接口道，“除非是那些年小的，身形还未长成，不过他们就算能穿过去，怕也没有足够的体力赶到秦州……”
沐黎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缓缓开口：“要找一个身形娇小体力好的，眼前不就有一位么？”
“殿下难道……”萧蘅冷峻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异样，语气也有了些起伏。
沐黎轻轻点了点头，力道不大，却十分坚定。
“这不妥吧……”萧蘅剑眉竖起，有些犹豫地摇着头。
“有何不妥。孤是女子，身形本就比男子小巧，而且身子骨也比男子软一些，穿过两尺宽的石渠应该没有问题。”沐黎眸光灼灼，“此去秦州，孤一路轻功，日夜兼程，不出两日便可到达……”
萧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沐黎，嘴巴动了一下，正想开口，却见她眸光中一丝狡黠，娓娓说道：“萧小公爷不让孤上战场，孤不上就是。如今孤只是出门调个兵，怎地你还要多般拦阻？”
她目光炙热得像一团火焰，萧蘅垂下眼去，不敢多看。他嘴唇微张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萧绎打断了。
“皇太女心怀大义，实乃我大祁之幸。请受臣一拜！”说完他跪倒在地，其他众将见此也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阿爹……”萧蘅却还想开口。
却又被萧绎打断：“臣同众将士誓死守卫嘉临关！！”
“各位先起来说话。”沐黎伸手虚扶了一把萧绎，继续说道：“其实关于守城，孤倒是有一计。此计虽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却有一定的胜算。卢将军，如今城里有多少伤兵？”
卢飞低头沉思片刻，举起手来做了一个数：“不下千人。”
“嗯。”沐黎眼角匀开一丝笃定的笑意，低语道：“这些伤兵也许就是制胜的法宝。”
再看众人似乎都一脸茫然。
她的目光又转向萧蘅：“钝剑未必会输，利刀也未必会赢……对吧，萧小公爷，这其中道理你应该最是能明了。”
只一瞬间，萧蘅的鼻息有些紊乱。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漠模样，只轻轻颌首道：“皇太女好手段，臣望尘莫及。”
*******
待到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沐黎便和众人们来到了后城门旁的凤首渠。柳驰得知她要出城调兵，自然是千方阻拦，不过当然是拗不过这位脾气倔强的表妹，只得千叮万嘱一切小心，性命为重。
萧蘅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随身带的一把赤金匕首给了她。“殿下要过石渠，怕是没法带武器，这把赤金匕首可作防身之用。”
那匕首不过一尺长，刀锋赤金打造，锐利无比，寒光逼人。沐黎谢过以后，将它插入自己的靴筒中。
眼见快要天光，萧绎这才郑重地将一枚精铁所铸的鱼符交到沐黎手中。
她轻搓了一下放入怀中，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停住了。
“孤听闻荣国公志在神龙都，不知现今是否还抱有此愿。”她眸光沉沉，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至死不渝。”萧绎低头一拜。
“好！”沐黎眼中流光溢彩，一抹明媚的笑容在嘴角漾开。
“孤必助你达成此愿！”她说完，深呼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那条狭长的甬道。
所幸的是她的身型正合那石渠，再加上她常年习武身子骨也比较柔软一些，所以没一会儿就爬了出去。
石渠另一头果然就是后山的树林。沐黎环顾四周，悄无人烟。
清晨的树林里一股清爽的花木香味，枝头上偶尔传来悦耳的鸟叫声，脚下的野花开得郁郁葱葱，娇嫩的花瓣上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一条石渠的两端竟然是这么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沐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怀中的鱼符，提气向前跑去。
说起来她的内功心法师从青城山，早些年时泰成帝见她喜爱习武，故特意找来了青城山的白云真人。白云真人乃世外高手，一般不收俗家弟子，但见沐黎确实是块好苗子，所以破例将她收为弟子。
这些年来她也勤于练习，她的堂兄们一直嘲讽她又不走江湖，学这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没想到今日倒还真用上了。
她脚步轻盈地踏过林中的野草，山风凛冽，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只是她心中挂记着山下的军情，倒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山顶。
山顶更是空旷静谧。视野极好，沐黎站在一处石崖边上放眼望下去，却见山下的嘉临关俨然成了一座孤城，四面八方被北栾的军队层层包围住。
“一定要快点赶到秦州！”她回想起走前对萧绎的承诺，心头一热，转身向山的另一头奔去。
下山的路倒是好走许多，不一会儿沐黎便来到了山脚下。正想着找一处休息片刻，却听见林子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叫喊声。走近了些再听，凄厉的哭喊声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声。
她立马反应了过来。虽然身负重任，一刻也不可耽搁。但沐黎这辈子最无法容忍女子被欺负。她连忙跳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两名士兵装扮的北栾人。
还没等那两个北栾兵回过神来，沐黎手上的赤金匕首就从两人的脖颈上划过。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那被欺辱的女子颤抖着身子道谢了半天，这才慢慢开口，她本是住在秦州的，听说北栾人不日要攻来，所以才从秦州逃了出来，想去投奔嘉临关的亲戚。
沐黎听了心中一酸，她柔声安慰了那女子几句，告诉了她嘉临关里的情况，便想着反正自己也是要去秦州，还是把她一起带回秦州吧。
再看不远处还系着两匹骏马，沐黎走过去仔细一瞧，那两匹马通体黝黑，马腿健硕有力，一看就是千里良驹。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立刻跑到那两个被自己杀掉的北栾兵身旁，上下其手地翻找了一遍，果然在其中一个的怀中寻出了一封书函。上面朱红色的火漆封口很是醒目。
沐黎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迅速把信拆开看了起来。
寥寥几行字，皆是北栾语。
这对沐黎来说不算难事，北栾是沐黎一直想要除去的心头大患，所以她很早就学习了他们的语言。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抄富原道，先取益州。等大军拿下嘉临关，再前后夹击秦州……哼，宇文亮这算盘倒是打得响。”沐黎轻嗤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北栾兵尸体，心道，“传送紧急军报的途中竟还有这种下流心思，这般治军水平，难道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么……？”
“走吧，小娘子。”沐黎伸手扶起了那女子，“我送你回家去吧。”
“可是……北栾人，他们马上就要打秦州了……我怕……真的害怕他们……”那女子说着又开始淅淅沥沥地啜泣了起来。
“没事的……”沐黎轻轻拍去女子身上的尘土，柔声道：“我必还你一个万家安居的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