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蘅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姓胡的从西南逃出来后,去了大宛。投靠了乌尔逊,但暗地里却又为哈桑效命,他用毒蛊控制了玄羽卫,本是要趁着万国宴之际杀了乌尔逊…”

    “原来如此!孤猜得没错!这家伙果然同大宛勾结到了一块!”沐黎沉吟道,“他若是成了,乌尔逊命丧大祁,大宛绝不会罢休,鹬蚌相争,他这个前宁的梁王便可坐拥渔人之利!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倒利索!”说到此处,她双目火光乍现,重重地往桌上砸了一拳。

    萧蘅倒是面色淡然,只有两道剑眉微微耸起:“可不都是他的老伎俩么…挑拨离间,蛊惑人心。”

    “冥顽不灵!”沐黎咬牙切齿地啐骂道,转身坐在萧蘅边上,一双灵动的杏眼却瞪得老大,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那厮没对你做什么吧?”

    少女的眼睛清亮而灵动,此刻又带着几簇柔光,萧蘅凝视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殿下觉得他还能对臣做什么?”

    “孤是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对你下些奇奇怪怪的蛊。”沐黎低声叹了一口气,眸光暗沉了下来。“他之前练的那个什么神功,不知成了么……”

    “玄天无极功……”萧蘅接口道,眉间倏地一抹阴郁,幽幽道来,“药王谷最忌惮的一门禁术,世间最为阴毒的功夫,可以下蛊于无形,不过极为难练,除了要经受多年的放血之苦,亦要尝尽天下万毒,而最后一层更是难于登天。听说得要修上数十年…绝非常人能成。”

    听到这个名字,沐黎心尖一颤,想到胡元清在西南逼婚杨鸢就是为了练此神功,顿时一阵恶心翻涌了上来。

    “无耻的下作东西!”她狠狠啐了一口,话锋一转,狐疑地望向萧蘅,“你倒也清楚这些……”

    萧蘅不去看她,默默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端到嘴边,“臣亦是从青云县主那边探听来的……”他抿了一口茶,低声应道。

    忽感少女香甜的气息逼近,还未等萧蘅反应过来,一双素白的玉手便攀上了他的脸颊,凉如春水,柔若晚风。

    “让孤好好瞧瞧,可没缺斤少两吧?”少女一脸认真地捧起萧蘅的脸,左看右看,好生端详了半天。

    萧蘅哭笑不得,心头却漫开一丝暖意,他抓住那双弄得他百爪挠心的巧手,“好啦,臣连根汗毛都没少。殿下这下可安心了吧!”说着,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沐黎被他怎么一撩拨,心跳又开始乱了起来。脸上浮起一片红雾。她试着要把手抽回,却被男子紧紧握住。

    “还不放开我?”少女秀眉微蹙,樱唇翘起。

    那边的人却一脸坏笑,“黎黎的手这么冷,让夫君帮你暖暖。”

    听到“夫君”这个词,沐黎的耳根都烧了起来。脸上的薄红倏地蔓延到了后颈。她不自在地站立起身,轻声嗔道:“别胡闹了!说正经事呢!”

    萧蘅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故作无辜状:“是殿下先来摸臣的,怎的反倒说臣在胡闹了……”

    “孤…这不怕你被胡元清欺负么……”沐黎小声嘟囔了一句。

    萧蘅微微一怔,哑然失笑:“多谢殿下为臣费心了。”他默默走到沐黎跟前,双手抱着她的臂膀,轻声道:“不过这件事还是交给臣吧。”

    “那怎么行?”沐黎蓦地抬起头来,对上了他那双漆黑明亮的黑瞳。

    “黎黎,求你了。”他眼底像藏了细碎的月光,“蘅不愿再看到,那个人碰你一根汗毛……”他说着,目光停留在少女白净的额头上,一道淡淡的伤疤,显得十分刺眼。

    男子剑眉微蹙,低下头去,薄唇在那伤疤上轻轻碰了一下。

    沐黎喉间微动,抗议的话到了嘴边终还是没说出口。

    “再说了,春闱就要到了。”萧蘅趁机转移了话题,“今次听说鸿鹄馆和崇安堂都有为数不少的参试者。殿下该要忙起来了吧。”他的眼神飘向书案上,那一叠叠像小山堆起的奏本。

    “啊!说起这个,孤有一桩好事,正要同你讲呢!”沐黎的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光彩,她从那堆奏本里,抽出一本,在萧蘅面前打了开来。

    “今年的春闱,除了文试,还有武试呢。这是我大祁第一次增设武状元。孤之前可是求了父皇好几回,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次他总算是被孤说动了。”

    萧蘅快速地在那奏本上扫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大祁向来重文治,出类拔萃的武将这些年倒鲜有听说,以前那些开国功臣们早已到了迟暮之年,也该是要培养将才的时候了。”

    “可不是么!”沐黎点了点头,眉宇间藏不住的笑意,“不过最妙的在这里,你瞧,这是武状元的殿试名单。这个名字,可有印象?”她说着,修长的手指在一行小字上点了点。

    “东海总督郑崇安之妻,袁秀梅……”萧蘅低声读了出来,“这位不就是那个做了火筒打海寇的郑袁氏?”

    “嗯,就是她!”沐黎眉飞色舞,“这位袁娘子做的火筒,威力不容小觑。她在当地还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如今在东海可是威名远扬。她夫君郑崇安特意写了一封举荐信,希望能给她一个殿试的机会。”

    “殿下允了?”

    “那是自然!孤对这位袁娘子向往已久,她不仅自己会造兵器,对治军打仗也有一手,她能来参加殿试,简直是正合孤心意。而且孤这次还叫她带着她的娘子军进京,孤想要好好嘉奖她们!”

    萧蘅轻叹:“殿下竟准她带兵入京?”

    “那又如何?”沐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她那支娘子军不过五百女娘。禁军加羽林卫可是有两万余人,你这兵马大元帅倒还怕上了?”

    她说得极为轻巧,晶莹透亮的黑瞳忽闪忽闪,俏皮中却带着些妩媚的风情,只叫人挪不开眼,萧蘅笑着摇了摇头,手指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大祁的女子,怎能不叫人惧怕呢?”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几个红色锦盒上,“这是什么?”

    沐黎瞥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鸳合香。早上在长街上和唐礼三随口说了一句,不曾想他倒还记心上了……”

    萧蘅忆起早些时候,少女那副小鸟依人的甜蜜模样,忍俊不禁,“谁让殿下非要同臣扮恩爱……”

    “可绕是如此,胡元清却还能知道咱…”沐黎面色却阴郁了下来,“……没睡在一块?”说到此处,她双颊微微泛红。

    “好了好了,殿下怎的又惦记起那人来了?”萧蘅眼中闪过一抹晦暗,“臣住琅月轩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话说沐黎同萧蘅成亲之后,便把毓川阁东边的琅月轩打扫了出来,给萧蘅做寝殿。他俩大婚之夜的事,沐黎谁都不曾提起,对外只说驸马公务繁忙,每晚都要挑灯夜读,怕影响了自己,这才分开就寝。

    宫中人口繁杂,这种事向来传得都是最快的。只不过居然能传到天水阁这种连老鼠都溜不进去的地方,着实让沐黎有些心惊。

    “那要不,你还是搬来毓川阁吧……?”她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话音一落,她便感到男子灼热的目光逼近了过来,原本清冷的黑瞳中,此刻却攒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殿下在邀臣共眠?”

    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眸,沐黎每每注视着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深陷进去。她赶紧扭开头,小声嘟哝道:“咱既已是夫妻了,这么分开睡,外面难免有人说闲话。孤怕父皇那边不好交代。”

    “然后呢……?”萧蘅凑到她耳边,饶有兴趣地问道。

    沐黎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愿同孤睡一张床,孤叫紫萱多拿几床被子,你睡地上也行啊——”

    话音未落,却被男子一把抱起。

    “你——”沐黎羞得满脸通红,正欲开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被他放到了松软的被褥上。而下一刻,萧蘅便躺在了她身旁。

    那拔床原是极其宽敞的,可那人却硬要紧挨着,熟悉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让她一时间无处可逃。

    沐黎忍不住在那厚实的胸膛上推了一下:“你疯魔了么?现在还未到入寝时间呢!”

    却听到男子温柔的感叹:“原来黎黎真的想与我同床共眠啊!”

    他的眼尾闪着着熠熠的流光,沐黎在那双清澈的黑瞳中,看到一张红如榴花的脸孔。

    “痴人!”她终还是在那双柔光满溢的眼眸中沉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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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漫漫。凛冽的寒风夹着雪花,肆无忌惮地在空中飞扬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毓川阁里地龙烧得正旺,倒是叫人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萧蘅往身边的床榻看去,少女睡颜安宁,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睫羽微垂,好似一面展开的扇子,乌黑的长发铺散在白玉枕上,散发着恬静的清香。

    “果然就这么没心没肝地睡了……”萧蘅托着脑袋,轻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在杜老六家第一次同这位储君同眠之时,她亦是睡得如此酣甜。

    正想着,却见少女翻了一个身,一只雪白的藕臂竟搭了过来。怀中瞬间满是她的香味,萧蘅的身子几近僵硬,心头好似有几只顽皮的小猫,不停地用爪子挠着自己。他鼻息渐重,一股强烈的躁动在体内狂乱奔腾着。

    忽然,她又扭了扭身子,半个香肩从领口露了出来。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跃入萧蘅眼帘,像是一盆冷水直直从他头顶浇灌下去。

    “对不起,黎黎。”他蓦然清醒,支起身来,披上一件外袍下了床。来到桌案边上,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嘴中,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腹中立刻一阵火烧般的炽热,五脏六腑仿佛被旺火炙烤着,萧蘅紧咬着牙根,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这炽明草的毒还真是猛烈……”顷刻间他已是大汗淋漓。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炽热感才渐渐消散,萧蘅感觉身子好似被掏空一般,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他瘫坐在桌案边,望着昏暗的烛火,喃喃低语:

    “朱雀石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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