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好像。

    易冬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鼓噪的心跳吵得她思绪都混乱了。

    是仙么?

    似是酒中仙啊。

    易冬知道自己素来爱美人,但她没想到有那么一个美人,能让她仅仅看了一眼,就恨不得倾尽所有只为博得他一笑。

    那双眼带着旧日的余波,连每一丝纹路都一如她曾想象过的样子。肤若凝脂、眉如墨画,长长的睫在眼尾微垂,让那温柔的眸子更添了些朦胧的情意,连唇都生得恰如其分。

    她像是被酒醉昏了头,从那树上直直跳下,扑进了那美人的怀里。

    一股酒香从那人身上传来,颇为清冽,带着些同久远的记忆相似的余韵。

    她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斥了那股清香,她只觉恍惚间看见了她穷苦的故乡,又在下一秒见着了宫中极致的奢靡。

    她似是又要醉了。

    她听见那人用他温雅的声音说:“将军,您怎的直接从树上跳下来?”

    这声“将军”让易冬眼神顿时清明,却在抬头时又溺在了那腔温柔里。

    那浅珀色的潭泛着微波,让她明白了为何古有烽火戏诸侯,明白了何为心动。

    从见着的第一眼起就加速的心跳还未缓和,易冬抚上那人的脸,眼中是不加遮掩的痴迷:“怎的这么香?这般叫我喜欢。莫不是那修成仙的妖精,如此会勾人?勾得我心痒。”

    他笑了笑,覆上她的手,微微摩挲:“将军,您可以唤我‘九’。”

    “酒?”易冬挑了挑眉,捻上他一缕黑发,“嗯,倒真是那酒中仙了。”

    九知道她想错了,但是也没多说,只是含笑看着她。

    远处宫娥侍卫鱼贯穿行,似是寻人,阵仗大到一言不发却让人侧目,遥遥瞧去都能看见面上的焦急。

    易冬望了一眼,心中叹息,知道这些人必然是找她的。

    毕竟那洗尘宴能请命退席的人寥寥无几,而能让陈毕那个国主派这么多人来寻的,或许就只有她了。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惹了些什么乱子呢?

    灼烧的心火熄了些许,她暗暗叹道,偷得的闲暇总归是短暂的。

    “九……?”易冬对上他的视线,往后退了一步,“你既知我是谁,明日可否到我府上,届时再畅聊一番?”

    见九颔首,易冬一笑,便错步向前,朝清和殿而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看,便见那人果不其然已失去踪迹。她从鼻腔哼出一声笑,摇摇头,继而迈步,毫不见迟疑。

    夜色渐浓,似猛兽将那人吞没,光暗交错之间,穿行数道长径,再被照亮时,便又是大将军易冬。

    易冬在众人拥簇下来到清和殿。

    她扫了一眼被禁军围住的容春,朝端坐着的陈毕行礼:“见过国主。”

    陈毕在短暂的失态后已经稳住了情绪,此时尽显威严:“爱卿在何处去了?叫朕一番好找。”

    易冬直起身,道:“回国主,臣得国主赏赐的美酒,便想着独自小酌一番,如此才不负国主心意。岂料这美酒太香太烈,不自禁贪杯,竟一醉至此。见宫人寻臣,才知时辰不早了,特地赶来谢罪。”

    谢罪?

    陈毕面上不显,内心却是不喜。

    这易润青嘴上说着前来谢罪,却连跪礼都不主动行,未得首肯便起身,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谢罪倒是不必了。不过爱卿的副将在朕特设的洗尘宴上不顾礼法动手,爱卿说说该如何罚呢?”

    易冬轻笑了一下,道:“容春必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想必是有人先触犯了东昀军令,才落得如此局面。”

    众人哗然。

    东临国主仅提起容春而对厉谌闭口不谈,显然是想借此打压东昀军,若易冬顺势对容春略施小惩,此事便是过了,怎知易冬竟像是听不懂其言外之意一般,直接顶撞陈毕。

    “冬将军!”陈毕沉声,“这里可不是东昀军营,这里是朕的清和殿!”

    “只要是东临国内,乃至整个天下,一日是东昀军,就必须得遵守和维护东昀军令!”

    易冬毫不畏惧地望向上座的东临国主:“本将用三年让东昀军从零到如今的二十万,东临国如今大半的疆土都是本将带他们打下来的,凭的就是军令如山!莫说今日打他个楚安的将军,他日便是这场上任何一人如此犯我军令,东昀军必不罢休!”

    说完,易冬走向容春,只见他拂开四周的禁军,朝易冬行了一礼:“将军,厉谌此人出言不逊,我与之交手百余招,仅三招落于下风。”

    易冬轻轻颔首,从进清和殿开始第一次看向厉谌:“厉有信?本将曾以为你尚可称为敌手,今日一看,你也不过如此。”

    “你……!”

    厉谌面上浮现怒意,易冬却轻飘飘移开了目光,对陈毕道:“国主,臣带着容春先且告退了,至于惩处……这便由臣自己定夺吧。”

    不等陈毕表态,二人便直接离席了。

    场上诸多侍卫竟是无一人阻拦,大臣们均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显然是被易冬的豪言壮语给镇住了。

    日暮时分还算热闹的长街上此时冷冷清清,基本不见人影。

    容春走在易冬身后侧半步的地方,沉默良久道:“将军,今日我是否不该出手?”

    易冬轻轻笑了笑,答非所问:“若是下次再有人如此说‘实话’,你当如何?”

    “容春定然同今日这般……”

    “那便是了,”易冬步履不停,显然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你是冬将军的‘影子’,冬将军如何想,冬将军需要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陈毕早就对我和东昀军心有不满,恨不得早早废了我,再将东昀军权交给他的心腹。此次我要是退步了,他便会得寸进尺,届时便不是小惩一番东昀军的副将就能平息的了。”

    她虽不惧,但也暂且没有揭竿而起的心思。

    至于陈毕那个废物……也只有对着自己人的时候才会逞能,卖弄自己从父代继承来的权利了。

    这东临除她之外的那些个将军,要不被荣华富贵侵蚀彻底,要不就是不得信任被拔了爪牙,若是东昀军落在这些人手上,其威名能维持几天、这偌大的东临国能在楚安的手里撑几个来回都还是个未知数。

    现如今东临的心腹大患已除,距离陈毕对她出手或许并不远了。

    师父啊……

    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呢。

    易冬摇了摇头,她早就知道陈毕此人本性如何不是么?

    “属下明白了。”

    “对了,你去查一查,此次楚安来使中,随行的皇子是不是九皇子楼荣肖。”

    想到那个极美的男子,易冬不由一笑。

    不知他有几分真心呢?她暗暗想着。虽然对她来说,那一点也不重要。

    “是。”

    容春毫不迟疑答道,没有一丝疑问。

    这便是冬将军的“影子”,易冬亲手救活、亲自训练,有不逊于她的才能,也不会对她生出半分怀疑的——死士。

    即使在旁人看来,容春只是易冬最忠诚的下属。

    说着叫容春查,但易冬心中已有九分肯定。

    可惜那剩的美酒随着跌落碎裂的酒坛洒了个干净,不过换了个美人,好像也不错。

    所以——

    尽情来接近我吧。

    厉谌擦着脸上的伤,不明亮的火光照得那青紫更为可怖了。

    触及伤口,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着冷气,嘀嘀咕咕道:“哎呦喂,我这张帅脸,要是留疤破相了该如何是好啊。”

    耳旁传来声响,他没移开视线,一直盯着镜中倒映的伤:“如愿了?”

    九关上门坐在厉谌边上,头一次真正的翻墙翻窗,他此刻心跳还颇快,有些许后怕。

    他有些神游,但闻此一言,还是轻轻笑了笑,应道:“嗯。”

    厉谌幽幽道:“好啊,你是如愿了,受苦的只有我。”

    九没等他说完,便又站了起来。

    易冬的邀请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沉浸在那般欣喜之中,只是按照来时的计划来厉谌屋里报个平安。

    他没仔细听厉谌的话,只是匆匆说了句“好好养伤”,便推门而出了。

    徒留厉谌盯着那被推开的门,一张口开开合合,愣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能气急败坏的骂道:“……楼小九!你可真是见色忘友!”

    翌日落了场雨,让易冬有些不喜。

    她向来不爱雨天,这总会让她不自觉想起从前那一幕。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易冬今日没去早朝,但宫中的消息一点没落的传了过来。

    陈毕昨晚在她走后向厉谌等人说了些漂亮话以作安抚,又秘密安排了人手观察易冬的行踪,暗中传递讯息欲从中作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对易冬产生影响,她也毫不在意,毕竟她一向知晓景都这些人都不怎么看得惯她,这从她初出茅庐时就深有体会。

    而容春带来的消息也落实了“九”的身份,此时的易冬更纠结的倒是她也许会在楚安使团回国之前便回边境。

    那片望不到边的土地才是她的天下,但去的太早她有些不舍,若是太晚……

    “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

    易冬无声叹了口气,托腮看着窗外,盯着那落下的雨丝溅出的晶莹水花,眼神却没有聚焦,显然是在发呆。

    “罢了,”她忽的站起,“找封蛰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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