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暗香浮动,是袅袅沉香。
裴清宁坐在案前,用刀利落裁剪做好的纸,仔仔细细地收拢在一处。
一个香篆燃尽的功夫,她裁得厚厚一叠,脑海中盘算着,一半留给阿翁阿婆,另一半均分给大师兄柳在溪与李仲言。
如此想着,她朝房外喊道:“茉儿,给我找三个小匣子来!”
房外的茉儿应了一声,推门而入,瞧了一眼裴清宁手边的纸,立刻明白过来,蹲在箱笼边翻找,“小娘子,裴侍郎吩咐下来,说我们收拾好了就出发。外面已经差不多了,奴一会儿就去回裴侍郎吧!”
裴清宁点点头,见那把螺钿海棠紫檀五弦琵琶还放在外边,“茉儿,那把琵琶收去箱笼里吧!”
茉儿找到三只长短适中的木匣,抱着走到裴清宁跟前,道:“小娘子,那把琵琶珍贵,您一直带在身边,一向是收在马车上的。”
裴清宁将纸张卷起来,收归在长匣子中,道:“把晴蓝唤进来吧,我有事情要交代。”
“嗳!”茉儿见小娘子神情不对,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出去把晴蓝喊进来。
待晴蓝入室,裴清宁伸了伸扭伤的腿脚,规劝道:“裴府不比霁月山庄,我们要小心谨慎,不能像以前那样没有拘束。”
茉儿上前,在裴清宁腰后垫上一个腰枕,喃喃自语:“小娘子也太过小心了。郎君那般宠爱小娘子,裴府的人总会看在郎君面上……”
裴清宁伸手捏了捏茉儿暖呼呼的脸,“才说完,你又不长记性了!”
晴蓝笑道:“茉儿别急,先听小娘子说。”
裴清宁含笑,抛出一个问题:“内院之内,谁最大?”
茉儿脱口便答:“自然是主家大娘子。”
“答对了!”裴清宁一副逗小孩的鼓励语气,惹得晴蓝捂嘴轻笑。
片刻,裴清宁又恢复正经,继续道:“我那祖母已经不大管事,所以在裴府,大娘子乔氏在内院是说一不二的。这位乔大娘子,我虽没见过,但听阿耶一路上的念叨,大概能管中窥豹,对她的品性能猜到一二。”
晴蓝顺着话茬儿道:“听郎君所言,裴府内院姨娘、孩子众多,但似乎秩序井然,格外规矩。由此可见,乔大娘子治家严明。”
“我们入长安,必定栖身于裴家。记住用寄人篱下的心态处事,谁都不得罪,谁都多提防,会省掉许多麻烦。”裴清宁这话,一来是告诫两个侍女,二来是提醒自己,需收敛性子,大局为重。
茉儿郑重其事道:“茉儿明白了,会小心敬着裴府的人,不给小娘子添麻烦。”
裴清宁哑然失笑:“也不必低姿态。总之,遵循一个原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要与裴家人起冲突。我有阿耶护着,再胡闹也不会有大事。但你们不同,若被人抓住什么错处,我恐怕难以周全。”
说着,裴清宁看向那把贵重的琵琶,道:“那些贵重的物品,全部收藏好。所谓财不外露,免得叫人惦记。若太过惹眼,容易遭人妒忌眼红。不小心成了出头鸟,可就得不偿失了!”
晴蓝点头,将琵琶仔细收归,侧目时,透过窗花看到锦葵的身影,想起一事,询问道:“小娘子,锦葵是否要跟着入内院?”
“自然。”裴清宁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锦葵配着剑,恐怕不方便。”晴蓝知道锦葵与裴清宁关系亲密,在山庄时便形影不离。这次锦葵跟着来,可能是作为裴清宁的贴身护卫……但如裴府这样的高门内院,护卫周全,恐怕不允许外人佩刀出入,所以有此一问。
“你提醒我了,稍后我同阿耶说此事。”裴清宁对晴蓝的顾虑了然于胸,说完便让两人收拾好就启程。
一刻钟后,裴清宁被裴君南抱上马车。
裴君南抽了一个软垫垫在裴清宁小腿下,关切询问:“好点没有?这庄子里没什么好药,等回了家,阿耶找最好的医师给你瞧瞧。”
“都消肿了,应该没大碍。” 裴清宁怡然自得靠在车厢边缘,瞥了一眼车帘另一端的身影,道:“阿耶,等到了裴府,锦葵能不能跟着我自由出入。”
“你祖母规矩严,现下又在病中……”裴君南说话间,盯着裴清宁略微苍白的小脸,略做思忖,“也罢!锦葵可以随你在内院。但玄黎不行,他们毕竟是男儿,便留在外院吧。”
裴清宁想,师兄当自己的小跟班,实在屈才,先留在外院历练也好,等得了机会,再做打算。
“多谢。”她随口答了一句,目光移到车门处。
裴君南眼角泛起丝丝皱纹,一抹欣喜染上面庞,“你嫡母派人来信,说是举家上下洒扫一番,只待为清宁你接风洗尘。时辰到了,他们会在府前相迎,我们便不耽搁了。”
说着,裴君南作势要回自己的马车,却被裴清宁开口制止:“阿耶,何必大张旗鼓……”
裴君南一时未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女儿:一抹急切的神情在她小脸上一闪而过,随后被从容自若的沉静神态取代。
裴清宁开口解释:“清宁归家此等小事,就不必惊动长辈们了吧?阿耶刚才还说,祖母在病中,想必连日来,大娘子和姨娘们忙着替阿耶在病前尽孝,已经是辛苦了!若此时,为了清宁回来一事又上下操劳,恐怕……不如阿耶传口信回去,一切从简好了!况且,清宁回府,要先去给祖母请安,怕是会对其他长辈姐妹有所怠慢,如此一来,岂不是清宁不懂事了?”
待裴清宁滔滔不绝说完,裴君南回过味来,直夸赞:“清宁孝顺,倒是提醒阿耶了!好吧,就依你所言,阿耶让林九亲自先行,以做安排。”
在车外的林九耳听八方,清楚听到父女二人的谈话,心忖:小娘子心思细腻,姿态谦和,与曾经的柳娘子全然不同……只怕此番回府,某些人不会如意咯!
裴君南安置好裴清宁,又让茉儿上车陪着女儿,这才悠悠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他还未开口吩咐,林九便带了两名侍从,快马前行了。
裴清宁挨着茉儿闭目养神,一路上断断续续睡了两三觉,才觉得路途变得平稳。
渐渐地,人声渐起,看来已经接近城郭。
早前李仲言用徐王府的名义打过招呼,明德门守门将特意相迎,裴府的车架才没有在多作停留,一路通畅。
一刻钟后,坐在马车中的裴清宁感受到喧嚣盛世带来的诱惑,耳边传来各色声音。
有女伶婉转悠扬的声音飘来:闻有高踪客,耿介坐幽庄。林壑人事少,风烟鸟路长……
裴清宁闻之陶醉,挑开车帘,举目望去。
原来这就是举世瞩目的长安。
正午阳光充沛,泱泱洒落。
不远处的塔楼顶端,是绚烂的金色,晃得裴清宁眼晕。
目光由远及近,举目满是生意盎然的活力,如此鲜活。
裴清宁被如火如荼的氛围包围,一切烦恼抛诸脑后,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瞧什么都新鲜,与茉儿的脑袋挤在一处,俩人兴奋极了。
“这是哪家的歌姬,声音如此动人?”孙凌游摇头晃脑地欣赏女伶的歌声,余光一瞥,在众多宝马香车间发现一人,献宝似地对身边的人道:“表兄,那不是裴家小娘子吗?”
陆子商身骑白马,一身绯红官袍,长身玉立。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张脸颊绯红的小脸上,似乎被她的愉悦感染,心头微微荡漾起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下意识地,他的手指拽紧缰绳,白马偏离原本的方向,朝裴侍郎府的马车行驶方向靠去。
孙凌游没说什么,傻乎乎跟了上去。
两人不远不近跟随,直到入了安仁坊。
陆子商眸光锐利,很快发现裴侍郎府不远处的杨柳树下,有两架马车:一辆是普通的青牛香木车,一辆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华美马车。
他认出那辆罩着凤嘴流苏的华盖马车,猜到隐身在车内的主人是谁,便拉住缰绳,调转方向:“回吧!”
孙凌游原以为表兄要做护花使者暗中相送,闻言略微诧异,但还是跟着调转方向。他扭头再看,也发现了在杨柳树下乘凉的香车,脱口道:“郡王?他怎会来此?”
陆子商的声音有些沉闷:“说来话长,有机会再与你说。我们现在先回府。”
“哦。”孙凌游摸了摸鼻尖,又恢复无忧无虑的模样,嘴里哼唱着女伶传唱的新曲。
杨柳树下,随侍在侧的齐炎发现了裴侍郎的车架,便对李仲言道:“郎君,小娘子他们到了。”
齐炎亦注意到了陆子商与孙凌游,没有过多联想,也就没有提及。
李仲言利落跳下马车,对青牛车架中的人说道:“大师兄,清宁到了。”
言罢,身着青色圆领袍的柳在溪撩开车帘,先是朝不远处睨了一眼,后又伸手,牵引出一名上着短襦小袖杉、水红半臂,下着间色裙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身姿修长,尽显飘逸,眉目含情,是位柔美的江南美人。
李仲言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停驻在裴侍郎府门前的车架处。
柳在溪那如惠风和畅的嗓音带着笑意:“不上去打声招呼?”
“知道她安好就行,往后有的是时间。”李仲言答着,眼神似春日江水,澄澈温润。
杨柳青青,在微风中摆动着柔软的柳丝,轻拂过柳在溪的发顶。
柳在溪脸上的笑意收敛,与李仲言不约而同看向齐炎。
齐炎瞧见裴清宁被人搀扶着下马车,尴尬一笑:“许是来时路上崴到脚了……”
柳在溪转眸看向李仲言,嗓音冷淡:“清宁来长安这事,是不是你的杰作?”
在这位师兄面前,李仲言不遮不掩,轻咳一声:“清宁始终要回来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
直到裴清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柳在溪与默默在侧的女子上车,只留下一句话:“你考虑好就行!”
裴清宁坐在案前,用刀利落裁剪做好的纸,仔仔细细地收拢在一处。
一个香篆燃尽的功夫,她裁得厚厚一叠,脑海中盘算着,一半留给阿翁阿婆,另一半均分给大师兄柳在溪与李仲言。
如此想着,她朝房外喊道:“茉儿,给我找三个小匣子来!”
房外的茉儿应了一声,推门而入,瞧了一眼裴清宁手边的纸,立刻明白过来,蹲在箱笼边翻找,“小娘子,裴侍郎吩咐下来,说我们收拾好了就出发。外面已经差不多了,奴一会儿就去回裴侍郎吧!”
裴清宁点点头,见那把螺钿海棠紫檀五弦琵琶还放在外边,“茉儿,那把琵琶收去箱笼里吧!”
茉儿找到三只长短适中的木匣,抱着走到裴清宁跟前,道:“小娘子,那把琵琶珍贵,您一直带在身边,一向是收在马车上的。”
裴清宁将纸张卷起来,收归在长匣子中,道:“把晴蓝唤进来吧,我有事情要交代。”
“嗳!”茉儿见小娘子神情不对,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出去把晴蓝喊进来。
待晴蓝入室,裴清宁伸了伸扭伤的腿脚,规劝道:“裴府不比霁月山庄,我们要小心谨慎,不能像以前那样没有拘束。”
茉儿上前,在裴清宁腰后垫上一个腰枕,喃喃自语:“小娘子也太过小心了。郎君那般宠爱小娘子,裴府的人总会看在郎君面上……”
裴清宁伸手捏了捏茉儿暖呼呼的脸,“才说完,你又不长记性了!”
晴蓝笑道:“茉儿别急,先听小娘子说。”
裴清宁含笑,抛出一个问题:“内院之内,谁最大?”
茉儿脱口便答:“自然是主家大娘子。”
“答对了!”裴清宁一副逗小孩的鼓励语气,惹得晴蓝捂嘴轻笑。
片刻,裴清宁又恢复正经,继续道:“我那祖母已经不大管事,所以在裴府,大娘子乔氏在内院是说一不二的。这位乔大娘子,我虽没见过,但听阿耶一路上的念叨,大概能管中窥豹,对她的品性能猜到一二。”
晴蓝顺着话茬儿道:“听郎君所言,裴府内院姨娘、孩子众多,但似乎秩序井然,格外规矩。由此可见,乔大娘子治家严明。”
“我们入长安,必定栖身于裴家。记住用寄人篱下的心态处事,谁都不得罪,谁都多提防,会省掉许多麻烦。”裴清宁这话,一来是告诫两个侍女,二来是提醒自己,需收敛性子,大局为重。
茉儿郑重其事道:“茉儿明白了,会小心敬着裴府的人,不给小娘子添麻烦。”
裴清宁哑然失笑:“也不必低姿态。总之,遵循一个原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要与裴家人起冲突。我有阿耶护着,再胡闹也不会有大事。但你们不同,若被人抓住什么错处,我恐怕难以周全。”
说着,裴清宁看向那把贵重的琵琶,道:“那些贵重的物品,全部收藏好。所谓财不外露,免得叫人惦记。若太过惹眼,容易遭人妒忌眼红。不小心成了出头鸟,可就得不偿失了!”
晴蓝点头,将琵琶仔细收归,侧目时,透过窗花看到锦葵的身影,想起一事,询问道:“小娘子,锦葵是否要跟着入内院?”
“自然。”裴清宁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锦葵配着剑,恐怕不方便。”晴蓝知道锦葵与裴清宁关系亲密,在山庄时便形影不离。这次锦葵跟着来,可能是作为裴清宁的贴身护卫……但如裴府这样的高门内院,护卫周全,恐怕不允许外人佩刀出入,所以有此一问。
“你提醒我了,稍后我同阿耶说此事。”裴清宁对晴蓝的顾虑了然于胸,说完便让两人收拾好就启程。
一刻钟后,裴清宁被裴君南抱上马车。
裴君南抽了一个软垫垫在裴清宁小腿下,关切询问:“好点没有?这庄子里没什么好药,等回了家,阿耶找最好的医师给你瞧瞧。”
“都消肿了,应该没大碍。” 裴清宁怡然自得靠在车厢边缘,瞥了一眼车帘另一端的身影,道:“阿耶,等到了裴府,锦葵能不能跟着我自由出入。”
“你祖母规矩严,现下又在病中……”裴君南说话间,盯着裴清宁略微苍白的小脸,略做思忖,“也罢!锦葵可以随你在内院。但玄黎不行,他们毕竟是男儿,便留在外院吧。”
裴清宁想,师兄当自己的小跟班,实在屈才,先留在外院历练也好,等得了机会,再做打算。
“多谢。”她随口答了一句,目光移到车门处。
裴君南眼角泛起丝丝皱纹,一抹欣喜染上面庞,“你嫡母派人来信,说是举家上下洒扫一番,只待为清宁你接风洗尘。时辰到了,他们会在府前相迎,我们便不耽搁了。”
说着,裴君南作势要回自己的马车,却被裴清宁开口制止:“阿耶,何必大张旗鼓……”
裴君南一时未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女儿:一抹急切的神情在她小脸上一闪而过,随后被从容自若的沉静神态取代。
裴清宁开口解释:“清宁归家此等小事,就不必惊动长辈们了吧?阿耶刚才还说,祖母在病中,想必连日来,大娘子和姨娘们忙着替阿耶在病前尽孝,已经是辛苦了!若此时,为了清宁回来一事又上下操劳,恐怕……不如阿耶传口信回去,一切从简好了!况且,清宁回府,要先去给祖母请安,怕是会对其他长辈姐妹有所怠慢,如此一来,岂不是清宁不懂事了?”
待裴清宁滔滔不绝说完,裴君南回过味来,直夸赞:“清宁孝顺,倒是提醒阿耶了!好吧,就依你所言,阿耶让林九亲自先行,以做安排。”
在车外的林九耳听八方,清楚听到父女二人的谈话,心忖:小娘子心思细腻,姿态谦和,与曾经的柳娘子全然不同……只怕此番回府,某些人不会如意咯!
裴君南安置好裴清宁,又让茉儿上车陪着女儿,这才悠悠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他还未开口吩咐,林九便带了两名侍从,快马前行了。
裴清宁挨着茉儿闭目养神,一路上断断续续睡了两三觉,才觉得路途变得平稳。
渐渐地,人声渐起,看来已经接近城郭。
早前李仲言用徐王府的名义打过招呼,明德门守门将特意相迎,裴府的车架才没有在多作停留,一路通畅。
一刻钟后,坐在马车中的裴清宁感受到喧嚣盛世带来的诱惑,耳边传来各色声音。
有女伶婉转悠扬的声音飘来:闻有高踪客,耿介坐幽庄。林壑人事少,风烟鸟路长……
裴清宁闻之陶醉,挑开车帘,举目望去。
原来这就是举世瞩目的长安。
正午阳光充沛,泱泱洒落。
不远处的塔楼顶端,是绚烂的金色,晃得裴清宁眼晕。
目光由远及近,举目满是生意盎然的活力,如此鲜活。
裴清宁被如火如荼的氛围包围,一切烦恼抛诸脑后,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瞧什么都新鲜,与茉儿的脑袋挤在一处,俩人兴奋极了。
“这是哪家的歌姬,声音如此动人?”孙凌游摇头晃脑地欣赏女伶的歌声,余光一瞥,在众多宝马香车间发现一人,献宝似地对身边的人道:“表兄,那不是裴家小娘子吗?”
陆子商身骑白马,一身绯红官袍,长身玉立。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张脸颊绯红的小脸上,似乎被她的愉悦感染,心头微微荡漾起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下意识地,他的手指拽紧缰绳,白马偏离原本的方向,朝裴侍郎府的马车行驶方向靠去。
孙凌游没说什么,傻乎乎跟了上去。
两人不远不近跟随,直到入了安仁坊。
陆子商眸光锐利,很快发现裴侍郎府不远处的杨柳树下,有两架马车:一辆是普通的青牛香木车,一辆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华美马车。
他认出那辆罩着凤嘴流苏的华盖马车,猜到隐身在车内的主人是谁,便拉住缰绳,调转方向:“回吧!”
孙凌游原以为表兄要做护花使者暗中相送,闻言略微诧异,但还是跟着调转方向。他扭头再看,也发现了在杨柳树下乘凉的香车,脱口道:“郡王?他怎会来此?”
陆子商的声音有些沉闷:“说来话长,有机会再与你说。我们现在先回府。”
“哦。”孙凌游摸了摸鼻尖,又恢复无忧无虑的模样,嘴里哼唱着女伶传唱的新曲。
杨柳树下,随侍在侧的齐炎发现了裴侍郎的车架,便对李仲言道:“郎君,小娘子他们到了。”
齐炎亦注意到了陆子商与孙凌游,没有过多联想,也就没有提及。
李仲言利落跳下马车,对青牛车架中的人说道:“大师兄,清宁到了。”
言罢,身着青色圆领袍的柳在溪撩开车帘,先是朝不远处睨了一眼,后又伸手,牵引出一名上着短襦小袖杉、水红半臂,下着间色裙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身姿修长,尽显飘逸,眉目含情,是位柔美的江南美人。
李仲言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停驻在裴侍郎府门前的车架处。
柳在溪那如惠风和畅的嗓音带着笑意:“不上去打声招呼?”
“知道她安好就行,往后有的是时间。”李仲言答着,眼神似春日江水,澄澈温润。
杨柳青青,在微风中摆动着柔软的柳丝,轻拂过柳在溪的发顶。
柳在溪脸上的笑意收敛,与李仲言不约而同看向齐炎。
齐炎瞧见裴清宁被人搀扶着下马车,尴尬一笑:“许是来时路上崴到脚了……”
柳在溪转眸看向李仲言,嗓音冷淡:“清宁来长安这事,是不是你的杰作?”
在这位师兄面前,李仲言不遮不掩,轻咳一声:“清宁始终要回来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
直到裴清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柳在溪与默默在侧的女子上车,只留下一句话:“你考虑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