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雨后初晴，晌午的阳光灿烂耀眼，照耀着海棠状的花窗，洋洋洒洒穿透泛白的吴越藤纸，落在了西楼各个角落。
裴羽怜在阳光的笼罩下，却没有一丝暖意，听到父亲的话，哭声止住了，但豆大的泪珠依旧簌簌落下，叫人看着着实心疼。
林九正欲离开，被裴清宁喊住：“林叔，等等。”
“父亲，大姐姐喊冤，必然是有缘由的。若让大娘子就这么处置了，岂不是默认贼人就是二姨娘了？”裴清宁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双秋水似的眼眸从讶异的裴君南身上，转到了抽噎的裴羽怜身上。
裴羽怜连忙点头：“我阿娘不是贼人，绝对不会偷盗。”
“暂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林叔您先去传个话，让大娘子先将二姨娘禁足在房中。等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再做计较。”裴清宁顿了顿，对裴君南道：“二姨娘在府中伺候十几年，为父亲诞育子女，是有功劳的。便只念及这一点，您也先缓缓吧。”
裴君南神色微动，朝林九点点头。
待林九离开，裴羽怜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听裴清宁接着开口：“这事儿疑点重重，万一大娘子冤枉了好人，岂不是再惹非议？退一万步说，正如父亲所言，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罚二姨娘，这不是叫下面人看主人的笑话吗？何必呢？”
提到要紧处，在旁围观的裴宝炔心中才真正赞同四妹妹的说法。
依照家法处置二姨娘的话，需要退衣杖责三十，然后扣罚半年月钱。失了银钱事小，若当着侍从们退衣责打，恐怕不止二姨娘，连带着元娘也要被人奚落了。
裴君南总想着要给乔阙体面，不大管内宅之事。
乔阙也一直有一套御下之道，从不叫裴君南心烦。今日之事，现下冷静细究，确实如四女儿所言，疑窦丛生。
旁的不说，裴君南知道，二姨娘黄莺儿是个柔弱性子。说她胆小怕事亦不为过，怎有胆量偷盗贵物。
今日流落在外的女儿刚归家，后宅便横生是非，裴君南思索一番，显然大动肝火，嚷道：“让舒莹过来回话！”
扭头见裴宝炔横亘在两位女儿之间，裴君南不悦：“你且回去读书吧！”
裴宝炔才不愿意沾染是非，正好借机离开西楼。
裴羽怜拭去眼泪，这才看清跟前的裴清宁是什么模样，见其神采飞逸，心中暗觉自卑，低垂敛目，小声道：“让四妹妹一来便看了笑话。”
裴清宁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多情种子，遇上这我见犹怜的菟丝花，颓然生出护花使者的正义感，对这位初相识的大姐姐感到亲近。
她上前拉着裴羽怜坐下，道：“我这里乱糟糟的，也来不及给大姐姐与父亲上盏热汤，实在是怠慢了。”
说到此处，裴君南环顾一周，将忙碌的晴蓝等人看在眼里。想到在霁月山庄时，四女儿是金尊玉贵娇养的，不成想回了裴府，反而处境局促，侍女都没配置半个。
堂内三人各自胡思乱想时，那位名叫“舒莹”的女子来到西楼。
舒莹是大娘子乔阙带来的陪嫁，如今是裴府东苑的掌事侍女。
舒莹进西楼时，一眼看到了衣着体面且穿金插银的柳家侍女，心中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嫉妒。
入堂见了裴君南，舒莹即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郎君您终于回来了！这几日……”
裴君南，呵斥道：“跪下！我且问你，羽若房中配了几名侍女？”
舒莹愣了半秒，旋即挑了处没有瓷碎片的空地扑通跪下，声音高扬又带着委屈：“阿郎怎么问起这个了？二娘的玉成苑一直配的十名侍女……”
说着，舒莹那双眸子已经扫了一圈，看到陌生小娘子在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郎君放心，大娘子特意吩咐了，要给西楼按照规制配齐人手。奴想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拨过来，定要仔细选最拔尖的才好。奴办事不周，耽搁了，还望郎君宽恕。”
裴君南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冷冷道：“府里的人，不会都在东苑听训吧？”
舒莹不慌不忙，解释道：“大娘子也是念着小娘子们年少懵懂，容易被那些肮脏事影响。若处事不严的话，只怕会助长歪风邪气，这才动了怒。”
裴君南蹙眉，道：“事情并未查清就想动用家法，也太儿戏了些！”
舒莹横了一眼捂着心口扮柔弱的裴羽怜，辩驳道：“郎君，这可是人赃俱获，还能有假不成。”
“这位舒娘子，你这话是不是太武断了？”
舒莹望向说话的裴清宁，被对方睥睨的眼神震慑住，片刻才回过神来，听对方继续说道：“俗话说，抓贼拿赃。可这赃物，据说是公主所赐，那阖府上下，又有谁不认识？若二姨娘偷盗此物，既不能穿戴，也不能抛售换取银钱，请问动机何在？”
舒莹想到背后毕竟有大娘子撑腰，底气瞬间十足，道：“那可是金镶玉的，小娘子怎知不能换取银钱。”
“既出自公主府，那便是官制，市面上哪家铺子敢收？”裴清宁冷哼一声：“舒娘子不懂律法，便回去多读一读。”
趁热打铁，裴清宁不再理会舒莹，回头对裴君南道：“父亲，我敢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裴君南听得头疼，又不愿意驳了四女儿，免得伤了刚建起来的父女之情，便道：“我家清宁说的对！既然四姨娘丢的东西找到了，没有损失，便不做计较了。二姨娘房中突然多了赃物，也是治下不严失察之过，正好禁足反思吧！具体的，你回去让大娘子看着办，务必妥善处置。”
显然，这样和稀泥，舒莹、裴羽怜都不满意，但主人盖棺定论了，也不敢再反驳。
裴君南露出讨好的笑意，道：“清宁，时候还早，你好好休息。时辰到了，阿耶派软舆来接你，一同在东苑宴饮。”
裴清宁心中不满，拒绝道：“女儿腿脚不便，就不挪动了。”
裴君南看向女儿的腿脚，露出不忍的神情：“阿耶即刻下帖，请位医师前来相看。”
“有劳了。”裴清宁冷淡地道了句，算是送客。
裴君南神情落寞，道：“好好歇息，阿耶先走了。”
目送众人离开，裴清宁耳根子清净不少。
一个时辰后，晴蓝带着茉儿等人将带来的物品全部搁置齐备，舒莹正好领着十名侍女前来。
晴蓝拦住舒莹的去路，不卑不亢：“舒掌事请在此稍后，待我前去禀报小娘子。”
舒莹哪里肯，憋着一股气，正欲发作，锦葵持剑而上，冷冷道：“让你等着。”
茉儿与玄黎对视一眼，默默上前，与锦葵并肩而立，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舒莹哪里见过这样的“刁奴”，一时间被唬住，愣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跟来的十名侍女面面相觑，小声交头接耳，直到晴蓝从里面出来，才恢复安静。
晴蓝朗声道：“都进来吧。”
舒莹不情不愿，但还是朝位于上首的裴清宁行了个礼，道：“小娘子，这几个都是我家大娘子特意挑选来西楼伺候您的。”
裴清宁依着檀木凭几，懒洋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舒莹本想借着掌事的身份说教几句，不想被下了逐客令，只觉得颜面尽失，暗自怀恨在心，一言不发地离开。
裴清宁打量神色各异的十名侍女，刻意晾了她们半刻钟，才道：“晴蓝一直是我院里的掌事，这段时间，便暂领西楼掌事一职，你们听晴蓝吩咐行事便好。”
一名样貌拔尖的侍女行了个礼，道：“小娘子，来之前，大娘子已经命奴做了西楼的掌事。奴对府中事务比较熟悉，所以……”
裴清宁打断对方：“谢大娘子好意，我这里已经有掌事了，不用劳烦。你也下去吧。”
“这……”侍女先是不可置信，又被裴清宁散发的气场震慑到，踌躇半晌，扑通跪下：“小娘子若将奴赶走，那奴在裴府就待不下去了。小娘子开恩呐！”
这呼天抢地的，倒是吓了裴清宁一跳，问道：“此话怎讲？”
侍女眼中带泪，解释道：“奴自问并未犯错，却遭到小娘子驱逐。这样回了东苑，只会落得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大娘子治家森严，定然会将奴发卖出府的。求小娘子慈悲，留下奴吧！”
裴清宁作出推心置腹的样子，语气柔和下来：“说实话，我在你们裴府待不了几天，也不愿生事。但是，想留在我身边做事，要遵守两条：一是实心诚意，做好分内之事；二是奉令唯谨，只听从我认可的掌事调遣。能做到这两条的，可以留下。”
裴清宁知道侍女们没得选，但要掌握制动权，就必须出言敲打。
那名出头的侍女未做思考，拜倒应答：“香落一切听从小娘子吩咐，定然尽心服侍。”
其余九名侍女也跟着拜倒，齐声应答。
裴清宁侍女们都起身，对茉儿道：“既然她们都同意留下，若干净利落，便按照在山庄的规矩，单独给她们发一份月钱。”
众侍女闻言，喜气洋洋，精气神儿与进来时全然不同。
裴清宁看向面露喜色的香落，介绍道：“这位是茉儿，与我最亲近。你们若有不明白的，除了晴蓝，还可以向茉儿请教。”
眸光一转，裴清宁指了指外边：“那位是锦葵，我的师妹。她喜静，你们无事不要叨扰。”
至于玄黎，裴清宁思索一番，并未介绍。最后只留下茉儿，让晴蓝带着堂内其余人等下去安置。
“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茉儿果然是贴心的，待人都退下才问。
裴清宁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选，最后选中一人，道：“玄黎哥哥留在裴府，只能待在外院，我始终觉得大材小用。这样吧，我写封信，明日你替我走一趟，亲手交给在溪师兄。”
裴清宁伏案书写，茉儿找来带锁的小木匣，取出一枚青玉。这青玉是柳乘风单独给爱徒柳在溪与孙女裴清宁打造的，算是一种信物。只要柳在溪见了那枚青玉，便会见茉儿。
此外，茉儿还将前几日裁放好的新纸也翻找出来，准备明日一道送过去。
裴清宁将信笺封好，见茉儿想在了自己前头。她早忘了在白岩庄造的纸……一拍脑门，嘟囔道：“都还没给阿翁阿婆写信呢，茉儿你也不提醒我。”
茉儿吐了吐舌头：“那小娘子快写吧，明日我一道送出去。”
一晃眼，夕阳西下，西楼笼罩在暖融融的光线下，焕发新机。
裴羽怜在阳光的笼罩下，却没有一丝暖意，听到父亲的话，哭声止住了，但豆大的泪珠依旧簌簌落下，叫人看着着实心疼。
林九正欲离开，被裴清宁喊住：“林叔，等等。”
“父亲，大姐姐喊冤，必然是有缘由的。若让大娘子就这么处置了，岂不是默认贼人就是二姨娘了？”裴清宁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双秋水似的眼眸从讶异的裴君南身上，转到了抽噎的裴羽怜身上。
裴羽怜连忙点头：“我阿娘不是贼人，绝对不会偷盗。”
“暂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林叔您先去传个话，让大娘子先将二姨娘禁足在房中。等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再做计较。”裴清宁顿了顿，对裴君南道：“二姨娘在府中伺候十几年，为父亲诞育子女，是有功劳的。便只念及这一点，您也先缓缓吧。”
裴君南神色微动，朝林九点点头。
待林九离开，裴羽怜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听裴清宁接着开口：“这事儿疑点重重，万一大娘子冤枉了好人，岂不是再惹非议？退一万步说，正如父亲所言，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罚二姨娘，这不是叫下面人看主人的笑话吗？何必呢？”
提到要紧处，在旁围观的裴宝炔心中才真正赞同四妹妹的说法。
依照家法处置二姨娘的话，需要退衣杖责三十，然后扣罚半年月钱。失了银钱事小，若当着侍从们退衣责打，恐怕不止二姨娘，连带着元娘也要被人奚落了。
裴君南总想着要给乔阙体面，不大管内宅之事。
乔阙也一直有一套御下之道，从不叫裴君南心烦。今日之事，现下冷静细究，确实如四女儿所言，疑窦丛生。
旁的不说，裴君南知道，二姨娘黄莺儿是个柔弱性子。说她胆小怕事亦不为过，怎有胆量偷盗贵物。
今日流落在外的女儿刚归家，后宅便横生是非，裴君南思索一番，显然大动肝火，嚷道：“让舒莹过来回话！”
扭头见裴宝炔横亘在两位女儿之间，裴君南不悦：“你且回去读书吧！”
裴宝炔才不愿意沾染是非，正好借机离开西楼。
裴羽怜拭去眼泪，这才看清跟前的裴清宁是什么模样，见其神采飞逸，心中暗觉自卑，低垂敛目，小声道：“让四妹妹一来便看了笑话。”
裴清宁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多情种子，遇上这我见犹怜的菟丝花，颓然生出护花使者的正义感，对这位初相识的大姐姐感到亲近。
她上前拉着裴羽怜坐下，道：“我这里乱糟糟的，也来不及给大姐姐与父亲上盏热汤，实在是怠慢了。”
说到此处，裴君南环顾一周，将忙碌的晴蓝等人看在眼里。想到在霁月山庄时，四女儿是金尊玉贵娇养的，不成想回了裴府，反而处境局促，侍女都没配置半个。
堂内三人各自胡思乱想时，那位名叫“舒莹”的女子来到西楼。
舒莹是大娘子乔阙带来的陪嫁，如今是裴府东苑的掌事侍女。
舒莹进西楼时，一眼看到了衣着体面且穿金插银的柳家侍女，心中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嫉妒。
入堂见了裴君南，舒莹即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郎君您终于回来了！这几日……”
裴君南，呵斥道：“跪下！我且问你，羽若房中配了几名侍女？”
舒莹愣了半秒，旋即挑了处没有瓷碎片的空地扑通跪下，声音高扬又带着委屈：“阿郎怎么问起这个了？二娘的玉成苑一直配的十名侍女……”
说着，舒莹那双眸子已经扫了一圈，看到陌生小娘子在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郎君放心，大娘子特意吩咐了，要给西楼按照规制配齐人手。奴想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拨过来，定要仔细选最拔尖的才好。奴办事不周，耽搁了，还望郎君宽恕。”
裴君南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冷冷道：“府里的人，不会都在东苑听训吧？”
舒莹不慌不忙，解释道：“大娘子也是念着小娘子们年少懵懂，容易被那些肮脏事影响。若处事不严的话，只怕会助长歪风邪气，这才动了怒。”
裴君南蹙眉，道：“事情并未查清就想动用家法，也太儿戏了些！”
舒莹横了一眼捂着心口扮柔弱的裴羽怜，辩驳道：“郎君，这可是人赃俱获，还能有假不成。”
“这位舒娘子，你这话是不是太武断了？”
舒莹望向说话的裴清宁，被对方睥睨的眼神震慑住，片刻才回过神来，听对方继续说道：“俗话说，抓贼拿赃。可这赃物，据说是公主所赐，那阖府上下，又有谁不认识？若二姨娘偷盗此物，既不能穿戴，也不能抛售换取银钱，请问动机何在？”
舒莹想到背后毕竟有大娘子撑腰，底气瞬间十足，道：“那可是金镶玉的，小娘子怎知不能换取银钱。”
“既出自公主府，那便是官制，市面上哪家铺子敢收？”裴清宁冷哼一声：“舒娘子不懂律法，便回去多读一读。”
趁热打铁，裴清宁不再理会舒莹，回头对裴君南道：“父亲，我敢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裴君南听得头疼，又不愿意驳了四女儿，免得伤了刚建起来的父女之情，便道：“我家清宁说的对！既然四姨娘丢的东西找到了，没有损失，便不做计较了。二姨娘房中突然多了赃物，也是治下不严失察之过，正好禁足反思吧！具体的，你回去让大娘子看着办，务必妥善处置。”
显然，这样和稀泥，舒莹、裴羽怜都不满意，但主人盖棺定论了，也不敢再反驳。
裴君南露出讨好的笑意，道：“清宁，时候还早，你好好休息。时辰到了，阿耶派软舆来接你，一同在东苑宴饮。”
裴清宁心中不满，拒绝道：“女儿腿脚不便，就不挪动了。”
裴君南看向女儿的腿脚，露出不忍的神情：“阿耶即刻下帖，请位医师前来相看。”
“有劳了。”裴清宁冷淡地道了句，算是送客。
裴君南神情落寞，道：“好好歇息，阿耶先走了。”
目送众人离开，裴清宁耳根子清净不少。
一个时辰后，晴蓝带着茉儿等人将带来的物品全部搁置齐备，舒莹正好领着十名侍女前来。
晴蓝拦住舒莹的去路，不卑不亢：“舒掌事请在此稍后，待我前去禀报小娘子。”
舒莹哪里肯，憋着一股气，正欲发作，锦葵持剑而上，冷冷道：“让你等着。”
茉儿与玄黎对视一眼，默默上前，与锦葵并肩而立，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舒莹哪里见过这样的“刁奴”，一时间被唬住，愣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跟来的十名侍女面面相觑，小声交头接耳，直到晴蓝从里面出来，才恢复安静。
晴蓝朗声道：“都进来吧。”
舒莹不情不愿，但还是朝位于上首的裴清宁行了个礼，道：“小娘子，这几个都是我家大娘子特意挑选来西楼伺候您的。”
裴清宁依着檀木凭几，懒洋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舒莹本想借着掌事的身份说教几句，不想被下了逐客令，只觉得颜面尽失，暗自怀恨在心，一言不发地离开。
裴清宁打量神色各异的十名侍女，刻意晾了她们半刻钟，才道：“晴蓝一直是我院里的掌事，这段时间，便暂领西楼掌事一职，你们听晴蓝吩咐行事便好。”
一名样貌拔尖的侍女行了个礼，道：“小娘子，来之前，大娘子已经命奴做了西楼的掌事。奴对府中事务比较熟悉，所以……”
裴清宁打断对方：“谢大娘子好意，我这里已经有掌事了，不用劳烦。你也下去吧。”
“这……”侍女先是不可置信，又被裴清宁散发的气场震慑到，踌躇半晌，扑通跪下：“小娘子若将奴赶走，那奴在裴府就待不下去了。小娘子开恩呐！”
这呼天抢地的，倒是吓了裴清宁一跳，问道：“此话怎讲？”
侍女眼中带泪，解释道：“奴自问并未犯错，却遭到小娘子驱逐。这样回了东苑，只会落得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大娘子治家森严，定然会将奴发卖出府的。求小娘子慈悲，留下奴吧！”
裴清宁作出推心置腹的样子，语气柔和下来：“说实话，我在你们裴府待不了几天，也不愿生事。但是，想留在我身边做事，要遵守两条：一是实心诚意，做好分内之事；二是奉令唯谨，只听从我认可的掌事调遣。能做到这两条的，可以留下。”
裴清宁知道侍女们没得选，但要掌握制动权，就必须出言敲打。
那名出头的侍女未做思考，拜倒应答：“香落一切听从小娘子吩咐，定然尽心服侍。”
其余九名侍女也跟着拜倒，齐声应答。
裴清宁侍女们都起身，对茉儿道：“既然她们都同意留下，若干净利落，便按照在山庄的规矩，单独给她们发一份月钱。”
众侍女闻言，喜气洋洋，精气神儿与进来时全然不同。
裴清宁看向面露喜色的香落，介绍道：“这位是茉儿，与我最亲近。你们若有不明白的，除了晴蓝，还可以向茉儿请教。”
眸光一转，裴清宁指了指外边：“那位是锦葵，我的师妹。她喜静，你们无事不要叨扰。”
至于玄黎，裴清宁思索一番，并未介绍。最后只留下茉儿，让晴蓝带着堂内其余人等下去安置。
“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茉儿果然是贴心的，待人都退下才问。
裴清宁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选，最后选中一人，道：“玄黎哥哥留在裴府，只能待在外院，我始终觉得大材小用。这样吧，我写封信，明日你替我走一趟，亲手交给在溪师兄。”
裴清宁伏案书写，茉儿找来带锁的小木匣，取出一枚青玉。这青玉是柳乘风单独给爱徒柳在溪与孙女裴清宁打造的，算是一种信物。只要柳在溪见了那枚青玉，便会见茉儿。
此外，茉儿还将前几日裁放好的新纸也翻找出来，准备明日一道送过去。
裴清宁将信笺封好，见茉儿想在了自己前头。她早忘了在白岩庄造的纸……一拍脑门，嘟囔道：“都还没给阿翁阿婆写信呢，茉儿你也不提醒我。”
茉儿吐了吐舌头：“那小娘子快写吧，明日我一道送出去。”
一晃眼，夕阳西下，西楼笼罩在暖融融的光线下，焕发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