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父亲的丧事已经过去几个月,段岐玉没惦记着家里的产业,反而说要去搞什么金融,和之前远在国外的朋友有了不少的交涉。

    段宅里一片平静和睦。段二更是顺利接手了段氏米行。段方是迁居到苏州的,也就没什么旁的叔伯,家里的产业自然都是留给段家孩子的。

    表面看不出来,但暗里还是在争斗的。

    段宅里最高兴的也就属徐晴,段方虽是娶她做了二姨太,但原配太太走得早,没被刁难过。现如今段方走了,她可就没得怕了。

    段方有四个孩子,从长到幼依次是段岐玉、段予、段明棠和段瑞颍。

    这里面能和她予儿一争也就只有段岐玉,而如今他连争也不愿争了。

    所以这些时日,底下人看到都连连改称夫人,可谓是满面春风。

    明眼人都知道以后段宅的家产最可能落在谁的手里,只有另一位当事人似乎并不清楚。

    段岐玉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找人脉、找资源、搞投资,忙得不可开交。

    天色慢慢暗了,气温却有所回升。为了散热,半扇窗都是敞开着的。

    段岐玉此时坐在风口吹着凉风,两腿搭在躺椅上一靠,活脱脱一副公子哥的相。他刚洗完澡,这会儿正好休息。

    手可触及的盘子里还摆着当季的水果,刚洗的水渍还没干。

    两颗葡萄被他拿在手里,无意识地转动。

    回来后他就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好像之前的坚持都没有意义。

    段方他看不到的。

    想给他看的证明他却没看到,自己也还没有完成。

    不过他在外面学的半吊子金融,用起来还是太难了,好在还有些人能找找。

    至于这宅子里的人他是一个都不想交涉。哪怕真真的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他还是觉得别扭,十几年都没融入的地方,原本就没多少情分。

    壳子套着壳子。

    至于旁的不讨厌的人也就点头碰面,全聚在一起都是在过节的时候。没意思极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魏西楼。没怎么见过面,却莫名生起些喜欢出来。

    心思一下就远了。

    “叩叩”两声门响,打破了他心头大逆不道的想法。

    进来的人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他睡的厢房里会有人进来洒扫,或是添上什么东西,这些都在正常不过。

    段岐玉也没有在意,只是这次的人停留的时间比往日更长。

    他合着眼,屋子里除他外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若是换上什么东西必然会发出声响,只是他好像猜错了,对方不是来添什么东西的。

    那声音,悉悉索索。

    像是在原地蹭了许久,走了一小步,又顿住,抬头看看有没有被发现,再继续挪步。

    而走来的方向恰巧是他的位置。

    有意思。

    他起了想要捉弄的心思,像一个狩猎者,装作毫无还手之力,待把人引过来后再一口咬上对方的脖子。

    一步,一步接一步,越来越近。

    目测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段岐玉倏然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眼里的冷意都散了。

    “……小娘?”

    魏西楼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只是身上已经换了另一身好看的衣裳,细看之下,分明哪哪都见不得人。

    哪里会有穿这样衣服见人的,还是异性。

    疑惑很快被戏谑取代,“深更半夜的,小娘怎么来我的房里?”

    是镂空蕾丝的白裙,倒让脚上那双布鞋有些显眼,鞋边沾了泥。看样子方才在进门前擦过,走过的地上还是能看出痕迹。

    这双鞋和她还真是不搭,应该要换掉才是,换上与之相配的。

    “我……”

    魏西楼似乎也被他突然睁眼吓到,往后缩退了一步。一双眼睛和他的视线相撞,很快琥珀般的眼眸被长睫遮挡。

    分明是对方的不是,可落人眼里却反了过来,咄咄逼人的成了他段岐玉。

    稍稍分神,段岐玉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催道,“小娘还没说呢,来我房里,还穿得、穿得如此好看。”

    她很适合西式的衣裳,中式的也好看,还是得多买些才好,他想。

    魏西楼垂着眉眼,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段岐玉只是想为难一下没打算计较,正要说“不说算了”,却见她抬起眼睛,似乎已经鼓足了勇气。他的话也就卡在喉咙里。

    她问:“你看我如何?”

    “漂亮”

    段岐玉打量了一番,真诚道。

    他以为,几次见他都怯懦的女子,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的眼神没有避讳地带了点其他的东西。

    总不能真是来勾他的吧。

    他的想法还停留在上一秒,可下一秒,一双手已经到了他面前解开了衣服的第一颗扣子。

    指尖隔着布料,触感不那么强,还是惊得他心慢了一拍。

    两颗葡萄滚落在地。

    还真是来勾、他的。

    按住她继续的手,段岐玉抬眸,直直地看向她。脸庞挨得那样近,近到他只要凑个头就能亲到她。

    段岐玉眼里带着笑意:“小娘什么意思?”

    “大少爷到现在还觉得我对你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对方低眉顺眼,眼睛里清澈又干净。

    手上却恰恰相反,再想乱动再被按住手腕。无助的眼神落在段岐玉眼里,一时连自己想说出口的话都给忘了。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从躺椅上坐起。

    一时气氛有些不对。挨的太近,她的手指还被我攥得很紧。直到对方嘶声,他才骤然抽手。

    段岐玉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却已经得寸进尺地勾住了他的脖颈,落坐在他的腿上。

    段岐玉:!

    白纱硌着脖子,不疼,但有种说不出的痒意,她手臂上的细嫩皮肤贴着的地方尤是。

    美人楚楚可怜之态、语气亲昵:“大公子可知我如今的处境,无依无靠。”

    “不甚清楚。”

    他稳住心神,他确实少有注意宅子里的事。哪怕眼前之人他也不过见过几面,谈不上知道她的情况。

    话落下,段岐玉就发现对方的眼睛红了,紧接着泪细细地落下来。

    他实在是说不出重话。

    “……大公子可否帮帮我,收留收留我。”

    “我的模样也不算差,你应当是喜欢的,不是吗?”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却是与之相反。

    尤为大胆。

    厢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魏西楼在等。

    许久,段岐玉的目光落在他白裙遮住的肚子上,方才擦过膝盖时的触感。他撩开了魏西楼耳侧的碎发,不可置否地贴耳朵,

    “要想我庇护你,先把肚里的孩子处理了吧 。”

    貌美的小娘将头靠在他肩上,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手摸了摸腹部,睫毛一颤闭上:“好,我答应。”

    段岐玉看不见的视角中,魏西楼的睫毛都浸湿了。

    因为对方靠过来,他下意识扶了扶,方才发觉她穿的是件露背蕾丝碎裙,说不清什么心理他捡起躺椅上的衣裳掩盖住。

    “小娘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吗?”

    哪怕热,这也是晚上,太容易着凉了些。

    魏西楼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关心。

    ……

    沈行睁眼时,屋里是暗的。

    “啪嗒”一声,瞬间就亮了起来。他挪到床边,跂拉着走到外边阳台蹲下。

    看着外面还不太明晰的画面,向外推开窗户,耳边还能听见淅沥的雨声。

    他重生后还没见过魏西楼,没想到昨天会见到。仅仅是听见她的声音,就梦见了上辈子。

    父亲也还在。

    或许,一切都该在现在结束,他不能再犯一次错。

    可一想到别人口中的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还是觉得心如刀割,难受得一阵阵抽痛。

    大抵是自己欠的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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