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险（上）
王铁牛回去之后，当即悄悄地叫醒了其他新兵——他一个营帐接着一个营帐地串着——将冷月刚才的话悄悄地转告给了每一个人。
夜色尚沉，但被王铁牛通知过的营帐里却活跃了起来。并没有一个人点灯，他们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激动地商谈着，偶尔不知是谁听到乐处嗤嗤的笑声，但也会很快被刻意装成半夜咳嗽或者呓语的声音掩盖下去。
冷月仍旧端坐于帐中看着军报，不知不觉已达寅时，然而手中的军报才看了一小部分。她近来格外留意中原地区，尤其是洛阳方向的军报，希望能看到唐军反攻的消息，故而速度终是快不起来，但可惜一直无果。时间一长，这颗焦灼的心随着被一页一页翻动的军报的轻响，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
帐外的岗哨换了三拨，月也开始西沉，冷月始觉夜风清凉了些许，困意却突然不加商量地找上身来——她不知道苏文远开的药有安眠的成分。
不经意间，她已经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用手撑着脑袋，想要再坚持着看一会儿，却连一刻都没有撑下去就渐渐阖上双眼，趴倒在了桌案上。
见冷月终于睡下，帐外等候了好久的人这才觉得如释重负，转身轻轻地离开。
……
第二日，冷月的起床时间并没有因为前一夜的晚睡延后多久，她仍然准时到达校场，此刻正在专心不移地看着新兵老兵混在一起操练——有老兵带着，新兵们虽然训练起来挨打次数多了很多，但长进也是肉眼可观的快。
“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校尉从后面小步跑来，在冷月旁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想来这两人定是有什么事商量过。
冷月的唇角轻扬，眼神穿过层层士兵，与王铁牛的眼神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次交换，随后她转过头来，对身旁校尉轻轻点了下头。
校尉领命正要应诺，然而那一声还未及出口，营地后方却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有了响动。
两人一时间错愕，冷月看着校尉，仿佛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在他同样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发现，他也不知道。
这声音终究是一点一点大了起来，以至于压过了士兵们训练的呐喊声，有耳朵较为灵敏的士兵最先停了下来，纷纷面带疑色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以求能望穿道路曲折、军帐林立的军营，搞清楚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很快，那声音又渐行渐近，好似闷雷在天边滚动，并且越听越令人觉得不对劲……
想是虎啸营在重新组建时，冷月挑选的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的缘故，是以他们的反应是最为明显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色随着越来越响的声音由疑惑变成了诧异，又从诧异变成了恐惧。
冷月也不是没有听到，她常年征战，又怎会听不出这是群马疾驰的声音？只是先前与大将军商量了一出好戏，虽然没有等到校尉去传达命令就有了异动，冷月也只当是他们记错了流程，提前行动了。然而这次她委实是错了，满心想的都是下一步要怎么配合新兵的她，根本没有往敌人偷袭这方面想。
一声“敌人来了”的惊吼尚未出口，营地北门方向已然骚动起来，紧接着就是营中士兵惊慌无措的叫喊声，夹杂着一声破门的巨响遥遥传来。这些在校场训练的士兵，仿若在熟睡中被霹雳惊雷吓醒的婴儿，不由自主地聚成了几团。
“不好了！北营走水了！”
有最先回过神来的人猛然间喊了一嗓子，冷月朝着北营方向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她懊恼地狠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赶忙集合校场上训练的士兵向营地奔赴。
冷月一边带兵向那边紧赶慢赶，一边在心里思忖，有一点委实奇怪：北营守将王思礼，无论从身手到兵力都是营中数一数二的，即便叛军大军偷营，也不可能这么顺利，难道……
冷月才想到这里，当下却猛然间一惊，只觉一股凉气从脊梁窜到脑袋，鼻尖上也瞬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莫不是王思礼变节了？
冲进北营，里面已然是火光滔天，北营将士拼死抵抗，却独独不见王思礼和他手下的五万精兵。冷月一枪挑开冲到身前的叛军，一边咒骂着王思礼吃里扒外，同时心下又在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情——苏文远带着苏小山去了哪里？
北营在整个营地中属于前营阵地，大将军考虑到这里的将士在战争中首当其冲，故而将军医的营帐统一设在此处，也好为受伤的人进行第一时间的救治……然而现在，这里几乎成了一片火海，混乱不堪不说，连营帐都有好几座起了火，如此情形之下，居然还不见他们师徒二人出来。
冷月有些慌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忙乱地穿梭在叛军与火海中高呼着苏文远的名字。偏在此刻，焦虑与紧张几乎将冷月吞没，然她终究不能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等强烈的感觉。
“娘的，不是说好了做做样子，你们怎么来真的！”
冷月刚刚取下一名敌将的首级，正要迎战下一处的敌人，突然听到王铁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听不打紧，一听冷月当真是哭笑不得——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还以为这是昨夜自己同他说的计划之一。
这个计划很特殊，是冷月同大将军商议了些许时辰才得出的结果——由大将军负责抽调一部分士兵假扮成叛军的模样，于今日校场训练时来假意进攻，适时让王铁牛带领新兵们作拼死之态。当然不排除也会有老兵勇敢无畏地上前厮杀，但比起知晓全部内幕的新兵来说，肯定还是会因为心中抹不掉的那一丝胆怯而滞慢片刻。
待新兵冲上前去，假扮叛军的士兵就乖乖束手，一来可以避免真的造成流血事件，二来，这些新兵面对“敌人”时的举动自然也会让他们被高看两眼。
冷月的初衷，本是借这一点令老兵们收敛一些。可是现在……
冷月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在须臾之间凌厉起来。王铁牛一个不小心被一名叛军压倒在地，紧接着就有一把钢刀劈面而来。
“没完了是吧！”幸好王铁牛力气大，他一把抓住叛军的手臂，正想要质问他是不是不懂规矩，怎么还下起死手来了，那个叛军却已经应声倒地。
是冷月。她情急之下从身边的一名将官手里夺下了一把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箭矢送进了叛军的胸膛……
夜色尚沉，但被王铁牛通知过的营帐里却活跃了起来。并没有一个人点灯，他们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激动地商谈着，偶尔不知是谁听到乐处嗤嗤的笑声，但也会很快被刻意装成半夜咳嗽或者呓语的声音掩盖下去。
冷月仍旧端坐于帐中看着军报，不知不觉已达寅时，然而手中的军报才看了一小部分。她近来格外留意中原地区，尤其是洛阳方向的军报，希望能看到唐军反攻的消息，故而速度终是快不起来，但可惜一直无果。时间一长，这颗焦灼的心随着被一页一页翻动的军报的轻响，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
帐外的岗哨换了三拨，月也开始西沉，冷月始觉夜风清凉了些许，困意却突然不加商量地找上身来——她不知道苏文远开的药有安眠的成分。
不经意间，她已经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用手撑着脑袋，想要再坚持着看一会儿，却连一刻都没有撑下去就渐渐阖上双眼，趴倒在了桌案上。
见冷月终于睡下，帐外等候了好久的人这才觉得如释重负，转身轻轻地离开。
……
第二日，冷月的起床时间并没有因为前一夜的晚睡延后多久，她仍然准时到达校场，此刻正在专心不移地看着新兵老兵混在一起操练——有老兵带着，新兵们虽然训练起来挨打次数多了很多，但长进也是肉眼可观的快。
“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校尉从后面小步跑来，在冷月旁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想来这两人定是有什么事商量过。
冷月的唇角轻扬，眼神穿过层层士兵，与王铁牛的眼神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次交换，随后她转过头来，对身旁校尉轻轻点了下头。
校尉领命正要应诺，然而那一声还未及出口，营地后方却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有了响动。
两人一时间错愕，冷月看着校尉，仿佛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在他同样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发现，他也不知道。
这声音终究是一点一点大了起来，以至于压过了士兵们训练的呐喊声，有耳朵较为灵敏的士兵最先停了下来，纷纷面带疑色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以求能望穿道路曲折、军帐林立的军营，搞清楚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很快，那声音又渐行渐近，好似闷雷在天边滚动，并且越听越令人觉得不对劲……
想是虎啸营在重新组建时，冷月挑选的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的缘故，是以他们的反应是最为明显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色随着越来越响的声音由疑惑变成了诧异，又从诧异变成了恐惧。
冷月也不是没有听到，她常年征战，又怎会听不出这是群马疾驰的声音？只是先前与大将军商量了一出好戏，虽然没有等到校尉去传达命令就有了异动，冷月也只当是他们记错了流程，提前行动了。然而这次她委实是错了，满心想的都是下一步要怎么配合新兵的她，根本没有往敌人偷袭这方面想。
一声“敌人来了”的惊吼尚未出口，营地北门方向已然骚动起来，紧接着就是营中士兵惊慌无措的叫喊声，夹杂着一声破门的巨响遥遥传来。这些在校场训练的士兵，仿若在熟睡中被霹雳惊雷吓醒的婴儿，不由自主地聚成了几团。
“不好了！北营走水了！”
有最先回过神来的人猛然间喊了一嗓子，冷月朝着北营方向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她懊恼地狠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赶忙集合校场上训练的士兵向营地奔赴。
冷月一边带兵向那边紧赶慢赶，一边在心里思忖，有一点委实奇怪：北营守将王思礼，无论从身手到兵力都是营中数一数二的，即便叛军大军偷营，也不可能这么顺利，难道……
冷月才想到这里，当下却猛然间一惊，只觉一股凉气从脊梁窜到脑袋，鼻尖上也瞬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莫不是王思礼变节了？
冲进北营，里面已然是火光滔天，北营将士拼死抵抗，却独独不见王思礼和他手下的五万精兵。冷月一枪挑开冲到身前的叛军，一边咒骂着王思礼吃里扒外，同时心下又在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情——苏文远带着苏小山去了哪里？
北营在整个营地中属于前营阵地，大将军考虑到这里的将士在战争中首当其冲，故而将军医的营帐统一设在此处，也好为受伤的人进行第一时间的救治……然而现在，这里几乎成了一片火海，混乱不堪不说，连营帐都有好几座起了火，如此情形之下，居然还不见他们师徒二人出来。
冷月有些慌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忙乱地穿梭在叛军与火海中高呼着苏文远的名字。偏在此刻，焦虑与紧张几乎将冷月吞没，然她终究不能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等强烈的感觉。
“娘的，不是说好了做做样子，你们怎么来真的！”
冷月刚刚取下一名敌将的首级，正要迎战下一处的敌人，突然听到王铁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听不打紧，一听冷月当真是哭笑不得——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还以为这是昨夜自己同他说的计划之一。
这个计划很特殊，是冷月同大将军商议了些许时辰才得出的结果——由大将军负责抽调一部分士兵假扮成叛军的模样，于今日校场训练时来假意进攻，适时让王铁牛带领新兵们作拼死之态。当然不排除也会有老兵勇敢无畏地上前厮杀，但比起知晓全部内幕的新兵来说，肯定还是会因为心中抹不掉的那一丝胆怯而滞慢片刻。
待新兵冲上前去，假扮叛军的士兵就乖乖束手，一来可以避免真的造成流血事件，二来，这些新兵面对“敌人”时的举动自然也会让他们被高看两眼。
冷月的初衷，本是借这一点令老兵们收敛一些。可是现在……
冷月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在须臾之间凌厉起来。王铁牛一个不小心被一名叛军压倒在地，紧接着就有一把钢刀劈面而来。
“没完了是吧！”幸好王铁牛力气大，他一把抓住叛军的手臂，正想要质问他是不是不懂规矩，怎么还下起死手来了，那个叛军却已经应声倒地。
是冷月。她情急之下从身边的一名将官手里夺下了一把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箭矢送进了叛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