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陈涛，《悲陈涛》（下）
“怎么来得这么快？”
裴十一的脑子还没有从方才的情境中跳脱出来，就被冷月一把推到地上。她顺势向后坐去，屁股才与大地相拥，三支蹿着火苗的箭就射穿军帐的顶部，落在了裴十一的脚边。
“叛军袭营，都动起来！”马璘一边喊着一边火急火燎地冲出军帐，他浑厚的嗓音沉着中透出惊慌——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而且快了不止一点。出营帐时，马璘手中握着的，除了那把不曾离身的宝剑，还有刚刚他进来时，冷月递给他的那杯水。
很快，冷月和裴十一也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只不过那一刻，她们有了一种掉进火海的错觉。
“苏文远……苏小山……”冷月不知怎么，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两个人。她推开混乱的人群，巴望着眼睛向前找寻过去，却在掠过几个人的身旁后始悟，刚刚被她推开的居然是叛军！
唐营被安守忠的火攻烧塌了半边天，马璘远远地朝后方望去——连马厩居然都起了火，这下，他更是无法判断，敌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冷月没有找到苏文远，也没有找到苏小山，却很唐突地与安守忠打了个照面。安守忠一眼就认出了冷月，想到白日里她一个人就折损了自己这么多弟兄，羞辱感和胜负欲瞬间冲上了他的脑门。未及冷月有所准备，他就拍马而起，提着一杆半月戟向冷月的胸前刺来。
冷月自是看见了他，但她现下没有踏雪在身边，若是与安守忠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只怕连鱼死网破都是万万做不到的，好一点的话，安守忠会给她留个全尸。故而，冷月停下脚步站定，等着安守忠冲上前来，在他手中的戟刃即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刹那间侧过了身。
戟刃划过冷月的前胸，在泛着银光的护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同时冷月也已经果断出手，抓住了安守忠探上前来的戟杆，用力向前一扯，另一只手也将龙吟朝着安守忠的面门送了过去。
安守忠原本以为，自己身跨高头大马占有绝对优势。但是冷月借力打力，利用他和他所骑战马的惯性，四两拨千斤。安守忠失去重心后眼看就要撞在龙吟上，不得已松了手，于是他那杆半月戟就这样被冷月不费吹灰之力夺了过去。
事实上，并非安守忠无能，叛军将领好像都有这个毛病，那便是不将旁人看在眼里。什么时候吃了亏了，什么时候才会正经对待起让他吃亏的人来。当然，这种性子会给他们带来两个极端，要么一次吃亏直接丢了性命；要么激发出斗志，那便是鲜有人能敌。很不幸，安守忠属于后者。
他的的确确愣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非但没有要撤退的意思，反而从战马上跳下来，捡起身旁一名死去士兵的武器，朝冷月一步步逼来。
“将军，别同他废话，杀了他！”
冷月正在盘算安守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听到裴十一从身后急切地奔来。她回头看去，只见裴十一骑着炎月，那生猛的劲头几乎要将安守忠吃了一般；而炎月的鼻子和嘴里嗤嗤地喷着白气，显然疲累得很。不过，令冷月欣慰的是，苏文远和苏小山正骑着踏雪紧跟其后。因这一时的欢喜，她没有细想裴十一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冷月片刻的走神被安守忠抓了个正着，他突然一跃而起，朝着冷月的头一剑劈来。冷月始料未及，裴十一也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盾牌飞了出去。
安守忠侧过身躲开盾牌，身后又有冷月的龙吟，但他丝毫未显慌张，一个后空翻躲过，双手在抵达距离龙吟最近的位置时猛然抓住了枪杆。冷月只觉枪头一沉，安守忠早就抓着龙吟站定，同时一脚踹在了冷月的前胸。
安守忠的脚仿若一个铁疙瘩，冷月无防备中挨了这一下勉强才能站定，紧接着就觉得胸膛里翻江倒海。她张嘴想深呼吸缓解一下，一口鲜血却比空气抢先一步从嘴里喷了出来。
安守忠趾高气扬，刚刚被冷月夺下的兵器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冷月却一时没了气力，跪倒在赶上来的裴十一、苏文远和苏小山的面前。
刚才的交锋不少叛军看得真切，他们的士气在安守忠的作用下疯狂上涨，再加上得到消息从营地中赶来助威的叛军的到来，唐军迫不得已向后方退了近三十里。
如此，先前一战的成果还没有发酵，唐军就被打得丢盔卸甲，局势直接来了个巨大的反转……
房绾从后方听到前军失利，先是一愣，随后他居然沉着地看起了地图——同样作为前锋部队的李光进此刻已经抵达距离刘贵哲撤退后不远的地方待命，想到这些，他居然脑袋一热，命令李光进出兵去接应刘贵哲。
“大人，叛军来势汹汹不宜硬碰硬，眼下距离长安还有些许路程，就算咱们此战赢了叛军，只恐也没有余力再打长安。”
平心而论，房绾身边不缺明白人，比如刚刚开口劝言的刘曦桡，只可惜，手握大权和数万人性命的房绾只相信三个人，那便是李揖、刘秩，以及他自己。
刘曦桡的话就像流水流过房绾的耳朵，他当然有在思考，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若有所思。突然他开了口：“你所言极是，所以为了避免此等情况发生，我们更应该尽快兵合一处，一举攻破叛军！”
说完，房绾一拍大腿，他要亲自去前线支援，同时又给南军杨希文部下达了命令，让他们直接对叛军发动进攻。
刘曦桡起初以为房绾当真想通了，他刚想笑着拍几句马屁，然而在听到他后面的话时瞬间僵硬了面容——完了！他可以不抱任何希望地说一句完了。刘曦桡失望地走出房绾的营帐，仰起头，看着天空，满眼尽是留恋和失落……
冷月随着大军一路后撤，她都来不及擦一擦嘴角残留的血迹。苏文远陪她走了一段，突然想起给她灌了一小瓶浓稠的药水，她才勉强经得住一路的奔波。
大军退至西渭桥，又从西渭桥辗转，重新取道陈涛斜，四路大军才终于兵合一处。
房绾这次是“有备而来”，冷月仍旧倔强地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然而当她看到房绾口中所谓的“备”时，只恨刚才没多吐几口血——这个平日里高谈阔论，危难时乐天安命的宰相房绾，居然召集了两千余辆牛车主导作战……
裴十一的脑子还没有从方才的情境中跳脱出来，就被冷月一把推到地上。她顺势向后坐去，屁股才与大地相拥，三支蹿着火苗的箭就射穿军帐的顶部，落在了裴十一的脚边。
“叛军袭营，都动起来！”马璘一边喊着一边火急火燎地冲出军帐，他浑厚的嗓音沉着中透出惊慌——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而且快了不止一点。出营帐时，马璘手中握着的，除了那把不曾离身的宝剑，还有刚刚他进来时，冷月递给他的那杯水。
很快，冷月和裴十一也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只不过那一刻，她们有了一种掉进火海的错觉。
“苏文远……苏小山……”冷月不知怎么，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两个人。她推开混乱的人群，巴望着眼睛向前找寻过去，却在掠过几个人的身旁后始悟，刚刚被她推开的居然是叛军！
唐营被安守忠的火攻烧塌了半边天，马璘远远地朝后方望去——连马厩居然都起了火，这下，他更是无法判断，敌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冷月没有找到苏文远，也没有找到苏小山，却很唐突地与安守忠打了个照面。安守忠一眼就认出了冷月，想到白日里她一个人就折损了自己这么多弟兄，羞辱感和胜负欲瞬间冲上了他的脑门。未及冷月有所准备，他就拍马而起，提着一杆半月戟向冷月的胸前刺来。
冷月自是看见了他，但她现下没有踏雪在身边，若是与安守忠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只怕连鱼死网破都是万万做不到的，好一点的话，安守忠会给她留个全尸。故而，冷月停下脚步站定，等着安守忠冲上前来，在他手中的戟刃即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刹那间侧过了身。
戟刃划过冷月的前胸，在泛着银光的护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同时冷月也已经果断出手，抓住了安守忠探上前来的戟杆，用力向前一扯，另一只手也将龙吟朝着安守忠的面门送了过去。
安守忠原本以为，自己身跨高头大马占有绝对优势。但是冷月借力打力，利用他和他所骑战马的惯性，四两拨千斤。安守忠失去重心后眼看就要撞在龙吟上，不得已松了手，于是他那杆半月戟就这样被冷月不费吹灰之力夺了过去。
事实上，并非安守忠无能，叛军将领好像都有这个毛病，那便是不将旁人看在眼里。什么时候吃了亏了，什么时候才会正经对待起让他吃亏的人来。当然，这种性子会给他们带来两个极端，要么一次吃亏直接丢了性命；要么激发出斗志，那便是鲜有人能敌。很不幸，安守忠属于后者。
他的的确确愣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非但没有要撤退的意思，反而从战马上跳下来，捡起身旁一名死去士兵的武器，朝冷月一步步逼来。
“将军，别同他废话，杀了他！”
冷月正在盘算安守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听到裴十一从身后急切地奔来。她回头看去，只见裴十一骑着炎月，那生猛的劲头几乎要将安守忠吃了一般；而炎月的鼻子和嘴里嗤嗤地喷着白气，显然疲累得很。不过，令冷月欣慰的是，苏文远和苏小山正骑着踏雪紧跟其后。因这一时的欢喜，她没有细想裴十一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冷月片刻的走神被安守忠抓了个正着，他突然一跃而起，朝着冷月的头一剑劈来。冷月始料未及，裴十一也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盾牌飞了出去。
安守忠侧过身躲开盾牌，身后又有冷月的龙吟，但他丝毫未显慌张，一个后空翻躲过，双手在抵达距离龙吟最近的位置时猛然抓住了枪杆。冷月只觉枪头一沉，安守忠早就抓着龙吟站定，同时一脚踹在了冷月的前胸。
安守忠的脚仿若一个铁疙瘩，冷月无防备中挨了这一下勉强才能站定，紧接着就觉得胸膛里翻江倒海。她张嘴想深呼吸缓解一下，一口鲜血却比空气抢先一步从嘴里喷了出来。
安守忠趾高气扬，刚刚被冷月夺下的兵器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冷月却一时没了气力，跪倒在赶上来的裴十一、苏文远和苏小山的面前。
刚才的交锋不少叛军看得真切，他们的士气在安守忠的作用下疯狂上涨，再加上得到消息从营地中赶来助威的叛军的到来，唐军迫不得已向后方退了近三十里。
如此，先前一战的成果还没有发酵，唐军就被打得丢盔卸甲，局势直接来了个巨大的反转……
房绾从后方听到前军失利，先是一愣，随后他居然沉着地看起了地图——同样作为前锋部队的李光进此刻已经抵达距离刘贵哲撤退后不远的地方待命，想到这些，他居然脑袋一热，命令李光进出兵去接应刘贵哲。
“大人，叛军来势汹汹不宜硬碰硬，眼下距离长安还有些许路程，就算咱们此战赢了叛军，只恐也没有余力再打长安。”
平心而论，房绾身边不缺明白人，比如刚刚开口劝言的刘曦桡，只可惜，手握大权和数万人性命的房绾只相信三个人，那便是李揖、刘秩，以及他自己。
刘曦桡的话就像流水流过房绾的耳朵，他当然有在思考，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若有所思。突然他开了口：“你所言极是，所以为了避免此等情况发生，我们更应该尽快兵合一处，一举攻破叛军！”
说完，房绾一拍大腿，他要亲自去前线支援，同时又给南军杨希文部下达了命令，让他们直接对叛军发动进攻。
刘曦桡起初以为房绾当真想通了，他刚想笑着拍几句马屁，然而在听到他后面的话时瞬间僵硬了面容——完了！他可以不抱任何希望地说一句完了。刘曦桡失望地走出房绾的营帐，仰起头，看着天空，满眼尽是留恋和失落……
冷月随着大军一路后撤，她都来不及擦一擦嘴角残留的血迹。苏文远陪她走了一段，突然想起给她灌了一小瓶浓稠的药水，她才勉强经得住一路的奔波。
大军退至西渭桥，又从西渭桥辗转，重新取道陈涛斜，四路大军才终于兵合一处。
房绾这次是“有备而来”，冷月仍旧倔强地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然而当她看到房绾口中所谓的“备”时，只恨刚才没多吐几口血——这个平日里高谈阔论，危难时乐天安命的宰相房绾，居然召集了两千余辆牛车主导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