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幼学拿着本子，王新成端着摄像机，都在等着青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叶青丝在空无一人的山洞之中，在寂静无声的山林深夜，不知将有关于自己的一字一句在心中反复诉说了多少次。
她有些难以控制的紧张，但是心中并不害怕，不远处，自己和妹妹美好光明的未来已经在向她挥着手。青丝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和妹妹从小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叶青丝的语言，是质朴的，却也同样是动人的，她是个心软的孩子，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也不曾对叶家夫妇所做的一切有任何的添油加醋，甚至还恻隐地为他们开脱，“我知道……阿爹阿妈这样做对我和妹妹并不公平，但是……但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没有读过书，上过学，所以……所以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也不明白这些道理。”
“这不该是他们的借口，如果他们真的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又怎么会一定要让你弟弟叶阿宝上学，甚至求着王家日后给他安排一个更好的中学？若是他们真的不懂得道理，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现在又为什么不敢出来接受记者的采访，不敢面对大家对他们的评判？”李幼学叹了口气，拉住叶青丝的手，“青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也体谅你的父母，但是他们既然犯下错，就该接受惩罚，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他们好。”
叶青丝点点头，“李主任，我……我知道的。”
王新成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谈话快要落幕才忍不住出声问道：“青丝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大家其实是通过报纸上青丝女的故事才了解到了你遭受的一切，不知道青丝姑娘你知不知道青丝女背后的神秘作者是谁呢？他对你的事情这么了解，或许是你身边的朋友？又或者也是叶家村的熟人？”
叶青丝垂在身侧的指尖一动，旋即露出略显惊讶与错愕的神色，“报纸？我……我居然上报纸了？怪不得……怪不得您也会来……”
“但是抱歉，我……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被写成了故事放在报纸上。我身边……我来叶家村两三年，除了妹妹红缨，就是和兰妈妈家的蓁蓁关系最好。可是……怎么也不该是她们写的呀！”叶青丝蹙着眉头，流露出苦恼的神色。
王新成也在心中将红缨和蓁蓁两个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划去了，别说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红缨，就是兰会计家中的小姑娘也不过十岁而已，还是背课文的年纪呢，断然不是写出青丝女的老辣文笔。
“王记者，对不起，我实在是想不到身边有谁会写我的故事，还能发在报纸上。”少女脸上诚恳又愧疚的神色，倒是让王新成不自在起来，“青丝姑娘，您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就是顺便一问，青丝女的作者本来就十分神秘……”
青丝一拍脑袋，“会不会……会不会是村长家的叶老师？我们村子里就属叶老师最有文化了！”
叶村长不料话音落到了自己这儿，连连摆手，“那怎么可能嘛！不可能的！桂英那丫头之前听说报纸上写了青丝的故事，还特地从镇上买了回来，在家里看得又哭又笑的，绝对不会是她写的呀！”
《青丝女》背后的神秘作者看起来是挖不出来了，王新成心中略有遗憾，但是能近距离第一时间采访到叶青丝，丰富的素材已经足够让报社满意了。
夜已深，李幼学合上记录的本子，“关于青丝姑娘还有红缨今后怎么安排，可能还要看市里和省城的意思，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都会留在叶家村。青丝，如果你和妹妹还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又对着兰妈妈点点头，“兰会计辛苦您了，青丝恐怕也得和红缨一样在你这儿多住上一段时间。”
兰妈妈摆摆手，“李主任不必谢，两个小丫头不放在我这儿还真让人不放心呢。一个孩子也是带，一群孩子也是养，都没什么的。”
兰妈妈主动送李幼学出了门，等走到村中的大路上，才试探着问道：“虽然不知道青丝那丫头日后怎么打算，但是红缨年纪还小，就算市里和省城应该也会再安排一户人家照顾她。李主任，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把红缨接到家里来呢？蓁蓁那孩子一直都和红缨最好，恨不得是亲生的姐妹，我也有决心日后对红缨那孩子也像是对蓁蓁一样好。”
李幼学看着兰妈妈，眼前的妇人眼中的善意和心疼做不得假，她也是第一个对叶家姐妹伸出援手，获得她们信赖和依恋的长辈。就连家境——和叶家风雨飘摇的小土屋不同，蓁蓁家的房子是宽敞亮堂的三间砖屋，甚至在镇上也有老屋。除了家中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似乎蓁蓁家就是一个四角俱全的选择。
但是没有男人又如何？原先的叶家倒是不缺男人，可是给青丝和红缨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李幼学沉吟了许久，“兰会计，我心中也觉得红缨甚至是青丝留在你们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如今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但是市里和省城问起来，我一定极力推荐您！”
听见李幼学这么说，兰妈妈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老将军那边的信这几天也该到省城了，再加上李幼学愿意大力支持，不愁事情办不好，“李主任，那就多谢您了。家里的蓁蓁和红缨恐怕已经知道消息了，还不知道怎样抱着青丝又哭又闹呢，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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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妈妈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红缨震天的哭声，心中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一丝欣慰：当日在婚宴上红缨还哭得凄厉像是病猫儿似的，如今，瞧！这嗓门多嘹亮！
推开门，红缨伏在青丝腿上，一边哭得身子颤抖，一边还不忘用帕子堵着眼睛以免染湿了姐姐新换的裤子。蓁蓁也抽抽搭搭地坐在一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似的，泪水默默地从脸颊滑下只是不出声。倒叫青丝看得更心疼了，亲手用帕子拭干眼泪。
兰妈妈轻轻从房中退出，关上门，罢了，孩子们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苦头，就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门刚合上，屋子里的青丝就忍无可忍地往红缨背上半恼地轻轻落了一巴掌，“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嗓门大得像是铜锣，倒是吵得我头疼，也惹得蓁蓁也止不住眼泪。”
红缨捏着帕子狠狠在眼睛上擦了两下，才止住眼泪，赶紧抬起头，一手拉着青丝，一手握着蓁蓁，“姐姐，你别生气我……我这就不哭了。”“蓁蓁，你……你也别哭，到时候眼睛哭肿了你又该难受。”
青丝看着眼前两张泪痕斑驳，狼狈潮红的小脸蛋儿，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将两个小姑娘按在椅子上排排坐着，用热水烫了两块帕子，一边一个盖上了两张哭花的猫儿脸。
“无论过程怎么样，能有今天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你们两个更是帮助我的大功臣，别再哭了，也开心点儿？”
两只盖着帕子的小脑袋上下乖巧地点一点，青丝这才继续说：“不知道李主任他们最后到底怎么决定，但是叶家我们肯定是不会回去了。红缨，如果兰妈妈和蓁蓁愿意收留你……”
“当然愿意！”蓁蓁急着掀开帕子说道：“我们不光欢迎红缨留下来，也希望青丝姐姐能留下来。而且，不是收留，而是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没有姐姐，今后，青丝姐姐和红缨姐姐就是我的亲人。”
叶青丝心中温软，但还是毫不留情地将蓁蓁脸上的热乎帕子盖了回去，“你和兰妈妈的好意我都知道。但是……如果李主任能够答应的话，我想求个机会，离开叶家村，去别的地方找一份能养活自己再学点手艺的工作。我今年也十六岁了，年纪已经不小。再让我和小孩子们坐在一起读书，我也不自在，听说很多工厂里也有扫盲班和夜校，或许这才是更适合我的选择。”
蓁蓁在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想要开口让青丝留下来，但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倒是让人想不出什么劝说的理由。
“那……那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工厂里工作！”红缨急匆匆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叶青丝隔着帕子捂住了嘴。
“红缨，不准乱说！你那么喜欢读书，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读？前几天给我写的信里不还说，以后要成为大科学家吗？”
她有些难以控制的紧张，但是心中并不害怕，不远处，自己和妹妹美好光明的未来已经在向她挥着手。青丝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和妹妹从小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叶青丝的语言，是质朴的，却也同样是动人的，她是个心软的孩子，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也不曾对叶家夫妇所做的一切有任何的添油加醋，甚至还恻隐地为他们开脱，“我知道……阿爹阿妈这样做对我和妹妹并不公平，但是……但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没有读过书，上过学，所以……所以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也不明白这些道理。”
“这不该是他们的借口，如果他们真的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又怎么会一定要让你弟弟叶阿宝上学，甚至求着王家日后给他安排一个更好的中学？若是他们真的不懂得道理，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现在又为什么不敢出来接受记者的采访，不敢面对大家对他们的评判？”李幼学叹了口气，拉住叶青丝的手，“青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也体谅你的父母，但是他们既然犯下错，就该接受惩罚，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他们好。”
叶青丝点点头，“李主任，我……我知道的。”
王新成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谈话快要落幕才忍不住出声问道：“青丝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大家其实是通过报纸上青丝女的故事才了解到了你遭受的一切，不知道青丝姑娘你知不知道青丝女背后的神秘作者是谁呢？他对你的事情这么了解，或许是你身边的朋友？又或者也是叶家村的熟人？”
叶青丝垂在身侧的指尖一动，旋即露出略显惊讶与错愕的神色，“报纸？我……我居然上报纸了？怪不得……怪不得您也会来……”
“但是抱歉，我……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被写成了故事放在报纸上。我身边……我来叶家村两三年，除了妹妹红缨，就是和兰妈妈家的蓁蓁关系最好。可是……怎么也不该是她们写的呀！”叶青丝蹙着眉头，流露出苦恼的神色。
王新成也在心中将红缨和蓁蓁两个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划去了，别说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红缨，就是兰会计家中的小姑娘也不过十岁而已，还是背课文的年纪呢，断然不是写出青丝女的老辣文笔。
“王记者，对不起，我实在是想不到身边有谁会写我的故事，还能发在报纸上。”少女脸上诚恳又愧疚的神色，倒是让王新成不自在起来，“青丝姑娘，您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就是顺便一问，青丝女的作者本来就十分神秘……”
青丝一拍脑袋，“会不会……会不会是村长家的叶老师？我们村子里就属叶老师最有文化了！”
叶村长不料话音落到了自己这儿，连连摆手，“那怎么可能嘛！不可能的！桂英那丫头之前听说报纸上写了青丝的故事，还特地从镇上买了回来，在家里看得又哭又笑的，绝对不会是她写的呀！”
《青丝女》背后的神秘作者看起来是挖不出来了，王新成心中略有遗憾，但是能近距离第一时间采访到叶青丝，丰富的素材已经足够让报社满意了。
夜已深，李幼学合上记录的本子，“关于青丝姑娘还有红缨今后怎么安排，可能还要看市里和省城的意思，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都会留在叶家村。青丝，如果你和妹妹还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又对着兰妈妈点点头，“兰会计辛苦您了，青丝恐怕也得和红缨一样在你这儿多住上一段时间。”
兰妈妈摆摆手，“李主任不必谢，两个小丫头不放在我这儿还真让人不放心呢。一个孩子也是带，一群孩子也是养，都没什么的。”
兰妈妈主动送李幼学出了门，等走到村中的大路上，才试探着问道：“虽然不知道青丝那丫头日后怎么打算，但是红缨年纪还小，就算市里和省城应该也会再安排一户人家照顾她。李主任，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把红缨接到家里来呢？蓁蓁那孩子一直都和红缨最好，恨不得是亲生的姐妹，我也有决心日后对红缨那孩子也像是对蓁蓁一样好。”
李幼学看着兰妈妈，眼前的妇人眼中的善意和心疼做不得假，她也是第一个对叶家姐妹伸出援手，获得她们信赖和依恋的长辈。就连家境——和叶家风雨飘摇的小土屋不同，蓁蓁家的房子是宽敞亮堂的三间砖屋，甚至在镇上也有老屋。除了家中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似乎蓁蓁家就是一个四角俱全的选择。
但是没有男人又如何？原先的叶家倒是不缺男人，可是给青丝和红缨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李幼学沉吟了许久，“兰会计，我心中也觉得红缨甚至是青丝留在你们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如今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但是市里和省城问起来，我一定极力推荐您！”
听见李幼学这么说，兰妈妈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老将军那边的信这几天也该到省城了，再加上李幼学愿意大力支持，不愁事情办不好，“李主任，那就多谢您了。家里的蓁蓁和红缨恐怕已经知道消息了，还不知道怎样抱着青丝又哭又闹呢，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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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妈妈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红缨震天的哭声，心中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一丝欣慰：当日在婚宴上红缨还哭得凄厉像是病猫儿似的，如今，瞧！这嗓门多嘹亮！
推开门，红缨伏在青丝腿上，一边哭得身子颤抖，一边还不忘用帕子堵着眼睛以免染湿了姐姐新换的裤子。蓁蓁也抽抽搭搭地坐在一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似的，泪水默默地从脸颊滑下只是不出声。倒叫青丝看得更心疼了，亲手用帕子拭干眼泪。
兰妈妈轻轻从房中退出，关上门，罢了，孩子们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苦头，就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门刚合上，屋子里的青丝就忍无可忍地往红缨背上半恼地轻轻落了一巴掌，“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嗓门大得像是铜锣，倒是吵得我头疼，也惹得蓁蓁也止不住眼泪。”
红缨捏着帕子狠狠在眼睛上擦了两下，才止住眼泪，赶紧抬起头，一手拉着青丝，一手握着蓁蓁，“姐姐，你别生气我……我这就不哭了。”“蓁蓁，你……你也别哭，到时候眼睛哭肿了你又该难受。”
青丝看着眼前两张泪痕斑驳，狼狈潮红的小脸蛋儿，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将两个小姑娘按在椅子上排排坐着，用热水烫了两块帕子，一边一个盖上了两张哭花的猫儿脸。
“无论过程怎么样，能有今天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你们两个更是帮助我的大功臣，别再哭了，也开心点儿？”
两只盖着帕子的小脑袋上下乖巧地点一点，青丝这才继续说：“不知道李主任他们最后到底怎么决定，但是叶家我们肯定是不会回去了。红缨，如果兰妈妈和蓁蓁愿意收留你……”
“当然愿意！”蓁蓁急着掀开帕子说道：“我们不光欢迎红缨留下来，也希望青丝姐姐能留下来。而且，不是收留，而是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没有姐姐，今后，青丝姐姐和红缨姐姐就是我的亲人。”
叶青丝心中温软，但还是毫不留情地将蓁蓁脸上的热乎帕子盖了回去，“你和兰妈妈的好意我都知道。但是……如果李主任能够答应的话，我想求个机会，离开叶家村，去别的地方找一份能养活自己再学点手艺的工作。我今年也十六岁了，年纪已经不小。再让我和小孩子们坐在一起读书，我也不自在，听说很多工厂里也有扫盲班和夜校，或许这才是更适合我的选择。”
蓁蓁在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想要开口让青丝留下来，但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倒是让人想不出什么劝说的理由。
“那……那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工厂里工作！”红缨急匆匆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叶青丝隔着帕子捂住了嘴。
“红缨，不准乱说！你那么喜欢读书，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读？前几天给我写的信里不还说，以后要成为大科学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