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李欣悦得知六公主私下被禁足,立即做了耳报神。

    李德峰听后沉默许久,久到她以为要化作石像时,他突然挣扎下榻,朝舒窈宫方向执晚辈礼。

    她不笨,立马推测出此事说不准是好事。

    想起娇小柔弱的六公主,李欣悦就不住唾弃自己,再怎么怕都好,怎么真的能让娇花般的六公主独自面对暴怒的慧贵妃呢!简直太不像话了!

    她试探地往舒窈宫递帖子,慧贵妃同意后,当晚在库房挑挑拣拣,第二日抱着一堆各地特产进宫谢恩去了。

    替李德峰看病调养的院判是用六公主帖子请的,还做出那件惊天的事,慧贵妃收礼收得心安理得,也不点破礼物贵重得不合理,笑得一脸温和可亲:“不过顺手帮的小忙,悦姐儿何必客气?我知道你们俩姑娘要好,但小六敬重陛下,说什么都要在万寿节赶出九龙江山图来,眼下不能过来陪你了。”

    “哪有的事。公主常在我和阿月面前说娘娘人美心善,什么话都能与娘娘说,我们都艳羡不已。如今借此得偿所愿,我还望娘娘别嫌我不如公主舒心呢。”慧贵妃先发制人拒绝小姐妹的会见,李欣悦只得顺坡下驴,接着岔开话题。

    她瞧宫内一应不变,六公主约莫是真被禁足刺绣去了。

    呼,她那备受谴责的良心总算平静下来。

    “这样伶牙俐齿的小人儿居然说自己不可喜,嬷嬷你去,瞧瞧她的脸皮是不是有尺余厚。”慧贵妃大约被李欣悦的话真讨得了欢心,抬手唤高嬷嬷上前。

    “喏。”高嬷嬷虽知慧贵妃说的顽笑话,但古板的性子教她说不出话圆场,当真板着脸走几步,半蹲身子仔细观察。

    “……”

    李欣悦强撑微笑,一双杏眼慌张得四处乱窜,娇嫩的小脸因进宫略施脂粉。

    只几息,薄粉色快速蔓延至小巧的耳垂,无声宣告此役败退。

    偏高嬷嬷老实,一板一眼回道:“回娘娘,李姑娘脸皮薄得很,老奴看几眼便红了。”

    “哎呀,倒是我看花眼,悦姐儿可别同我这个老人家计较才好。”身居高位的慧贵妃视线自然一览无遗,抚掌笑道。

    “娘娘自个儿笑我便罢,怎地还带坏嬷嬷了呢?”李欣悦半侧身,用众人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见慧贵妃笑而不语,她灵机一动,挨着高嬷嬷‘密谋’,“娘娘性子嬷嬷与我都看见了,近身伺候时嬷嬷可得小心。娘娘使起坏来,可容易把嬷嬷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如我趁此舔着脸向娘娘讨个恩典,把嬷嬷请到我家去。我身边妈妈和嬷嬷年岁相仿,刚好凑个伴闲时说说话,不知嬷嬷可好?”

    “多谢姑娘好意。奴这般岁数,年岁越大越懒得动弹,奴不敢让姑娘操心。”高嬷嬷嘴上道不敢,实则门儿清。

    这显然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顽笑话罢,扯不到家去这头。她思来想去,估计是先前六公主那事她以为得罪自己,顺势用这件小事表达她对自己和娘娘的感激和亲昵。

    “好个小狐狸崽,我才闹你一下,你倒不客气上了,直接打起我身边人主意;若要你帮我做事,是不是还得伸手拿经费呢?”慧贵妃佯怒,一双媚眼漾着的笑意出卖她,对李欣悦的评价却更上一层。

    起初与李欣悦交好不过看中任小侯爷对她的情谊,能间接为小六建府成亲后谋份有力的庇佑罢了,殊不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居然也有这般利落的手段。

    “娘娘又说的什么话,能入娘娘的眼可是我福气呢。”李欣悦笑眯眯道,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是她初次和慧贵妃打交道,再没摸清性子前,话当然不敢说太满,万一翻车肿么办!

    但她清楚慧贵妃透露出来的讯号:既然事情没落下把柄,加之六公主情深难以自拔,此次她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两人说了一会不搭边的家常话,李欣悦便出宫去了。柳青照常搬来小杌子,扶她上车回府。面对里头突然多出来的少年,她早已习惯。

    眼下抱着手炉的李欣悦却有些想笑,即使憋得双唇紧闭、满脸通红,仍有几丝不听话的笑意不断从嘴角偷跑出来。

    “想笑便笑。”任铭浩冰冷得不近人情的脸上泄出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他一身墨色暗纹锦服,一头长发尽数扎起,露出锐利清晰的下颌角。腰间别着一把李欣悦手臂长的利剑被解下,随手放至手边。

    这般锋利的人物,此时却端坐用藕色布料细细包起来的马车里头,诡异之余竟还有几分好笑。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起来。

    笑够了,才从袖中取出帕子,在不脏污脂粉的前提下小心擦去眼珠,嘴里还辩解:“不是小侯爷好笑……而是、小侯爷着实不适合待在我这车里呀,太违和了,违和之余居然还好笑。”

    “惯会狡辩。”任铭浩笑哼,也乐得拿自己取笑。

    布满粗粝茧子的大手很不老实,轻刮小巧的鼻梁后,手掌一路往下,熟稔牵起那只触感柔软的小手。

    二人情到浓时也会不自觉有些更亲密的肌肤之亲,可每每他单纯握住自己手时,李欣悦仍如初初心动般瞬间红透脸,脑子却不似浆糊,说出的话却莫名伤怀,“大哥哥约莫也要成家了……”

    仿佛爹爹昨日为他们兄妹婚事担忧操心,一转眼却都定下来,好似隐隐昭示着她再不是只懂得跟在哥哥身后闯祸嬉笑的小妹,他们也不是只知道哄着捧着妹妹的哥哥了。

    他们三个,或快或慢地都要拥有自己的小家了……

    “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阿父命我收拾行李回京的场景。”任铭浩轻轻将人拢在怀里,宽厚炙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后背,低沉的嗓音几近贴着小姑娘额头,道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李欣悦趴着没动,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十分乖巧地充当聆听者。

    那日他照常回府,边策马踩着金灿灿的落日回府,边与同僚下属说笑。

    可等他回到府中,各个院落里堆着好几个大箱子,满府的小厮女使都捧着东西进进出出,慌乱却不失秩序。

    任铭浩眼尖,一眼认出大部分是阿娘的嫁妆箱笼。

    少年心头一慌,父母吵架和离的念头一闪而过,等不得小厮通报,火急火燎冲进父亲书房问个究竟。

    险些被误认‘家变’的冠军侯当即把密信“啪”地怕在桌上,字句几近从牙缝中挤出:“陛下命我一家即日起收拾东西,不日启程,回京述职。”

    说完一脚把儿子踹出书房,让他赶紧滚回去收拾。

    “我远在京城都知侯爷甚是疼爱侯夫人,恨不能时常挂在身旁;怎么反在你这个亲儿子眼里,却动不动和离呢?怪不得侯爷看你不顺眼。”李欣悦伏在少年胸口低低笑起来,忍不住打断。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幼时常见阿娘把阿父赶到书房,很自然以为二老关系不好。”任铭浩递了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给她,不欲多言。

    “说正事呢!”李欣悦琢磨一下也回味过来,赶紧用力瞪他一眼。

    她不知自己暖呼呼的身子又覆上一层绯色,更不知自以为恶狠狠的眼神对任铭浩毫无威胁,甚至形容为欲拒还迎更贴切。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怎抵得过这般诱惑,小腹霎时有道火气乱窜。

    他却舍不得弃这温柔乡,多年的教养不容他‘趁火打劫’,只好咬牙苦忍,顺道把注意放在回忆里:“初始确有不舍,人突然远离熟悉的环境会不安焦躁,但我……有些特殊。我从离京时就期待回京,因为我很想叫当年污蔑我的那个小团子知道,有些举动、有些话只能对着我一人。”

    “我!我当年哪里有污蔑你了……明明是当时的环境气氛容易让人误会好吧,又不是我……”长大的小团子越说越心虚,最后直接放弃,鸵鸟状埋进任铭浩怀中装死逃避。

    任铭浩捧起李欣悦娇嫩熟透的脸,粗大的拇指不住摩挲。

    从脸颊到下颚,视线有几分模糊,李欣悦小团子时期的脸和如今的脸交错变换,“当年事已过,可我却落了执着;如今我只庆幸,庆幸兜转曲折后,你仍在我身侧。”

    他期待的目光中皆是灼热,但如实质般,一点点在李欣悦身上变得滚烫,烧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有我在一日,绝不叫你受一分半点委屈!”

    少年鲜少说情话,因此每字每句直白真挚,听起来黏糊甜蜜得很,李欣悦怔怔的,不知该做何反应好,只是缓慢而懵懵地点下头。

    任铭浩无奈轻笑,这小姑娘倒是开窍,就是少点主动性,没关系,他主动就行。

    “悦悦乖,闭上眼。”他清朗的声音带着隐忍久的嘶哑,同时凑上前来,之后当是恨不能将可口的小姑娘拆骨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利害的北风陡然刮过,将马车帘子吹开些许。

    隐约传来里头一道略恼的姑娘的声音:“我说多少回,让你顾着点!现在可好……脖子都留印了!好在是冬日人人都裹围领……我没脸见人了!”

    少年忙将人紧在怀里,低声哄着陪不是。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地载着人,不紧不慢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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