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童鞋最近很烦很烦——

    先是倚重的下任侯爷任铭浩几乎‘明示’厌恶齐辛安,随后父皇看似无心说她一两句,大多贬义,就连东宫大半幕僚也私下劝自己远离她。

    太子殿下着实郁闷加不解,明明努力替齐童鞋搭建展示平台,让众人发现她的好,可就连一向敬重的中书大人也顶不住,苦兮兮来东宫,一把胡子一把泪地诉苦,顺带表明坚决退婚的念头(虽然先斩后奏)。

    这下张杰书更忧愁了,明明齐辛安就很好很好啊,温婉贤良,家国大事分析得头头有道又很有远见,为何所有人看不到她优点呢?

    他知是齐氏问题,也委婉提过送走齐氏,奈何架不住心上人泪眼朦胧地哀求,祈求他不要拆散她们母女,只好作罢。

    张童鞋急得抓耳挠腮,没等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宫中直接下赐婚圣旨,里头说了很多,他满脑只剩下“年氏温厚纯良,望子与之择日成婚”。

    他呆呆跪着,整个人好似没生气的提线木偶,木木接旨,怔怔听底下人祝词。直至午夜惊醒,他才回神,才想起在齐辛安跟前说过的话立过的誓……

    这事也在京中炸开窝,太子妃是年双双不惊讶,众人诧异的是婚事居然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急,要赶在万寿节前完婚。

    不少女眷私下讨论过,估计是怕拖久了,太子被齐家那位哄昏头,珠胎暗结,以腹内之子威胁……天家只好先下手为强。

    不管外面如何,年家上下老幼是忙得脚不沾地,门庭若市;齐氏那边凄凄惨惨戚戚,紧闭大门,里头愁苦冲天。

    三月某个好日子,京中处处张灯结彩,彩幡飘然,从宫中至年府路上人头涌动,个个攒足劲儿想要瞅一瞅贵人模样,可惜新郎官没来——

    教养嬷嬷眼见劝不动,怕误吉时,让接亲队伍出宫门了。也幸得时下无规矩必定要新郎官接亲,张杰书也乐得躲在东宫。

    只一路宫人吹吹打打,将娇羞的新娘子接进来。与此同时,有一顶从齐家小院出来的红轿子,悄无声息地也抬进东宫去。

    几场繁文缛节的仪式后,天色将晚,众人多少难掩疲色,张杰书却愈发振奋,年双双偷偷隔着赤金边的红布绸悄悄瞧他,却只能看到红色的衣角。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双颊娇羞。

    婴儿手臂粗的绘龙彩凤大红双烛慢慢烧着,张杰书拿一杆红绸绑着的紫檀木镶金边的秤,掀开红艳似火的盖头。

    年双双只觉头顶光亮,转眼又被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子全然盖住,抬眼正对上他眸子,黝黑得深不见底,没有成婚的喜悦,只有无尽厌恶嫌弃。

    年双双的心一下沉进深海里,眼眶酸酸的,死死忍住才没掉下来。她记得的,阿娘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切不可落泪。

    但心里边的委屈仍似被扔了小石子的水面,不断扩散,又不是她处心积虑抢的婚事,不乐意大可抗旨,何苦将她卷了来。

    耳边嬷嬷絮絮叨叨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喝完合卺酒,人们散去,张杰书焦急往外走。

    年双双下意识伸手,身上喜服过分繁重,压得手抬不起来,只好道:“今日乃我们大喜之日,殿下不差人洗漱歇息,要去何处?”

    “太子妃歇息吧,孤去良娣处看看。”张杰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良娣?年双双怔住,东宫仅有两位奉仪,哪里来的良娣,居然还如此嚣张地在今夜将太子叫走?

    年双双又气又怒,一面抓起锦被上的花生百合狠狠攥在手里,一面着人打听这良娣是何来头。

    太子同日娶妻纳妾的事没几日便传出来,其中当然有太子妃惨守空房,而齐良娣极尽疼爱的小‘细节’。

    大婚三日太子都不曾踏入过正妻房里一步,这无疑当众宣告他对太子妃厌恶至极。天家几乎日日训斥,可太子依旧我行我素,浑不在意。

    第三日回门,年双双只身回府,年父心疼下巴消瘦得只剩小尖尖的女儿,又气又怒,拍着桌子要进宫找天家理论。

    经此大痛,年双双仿佛稳重许多,但在安心的家里忍不住,一个没留神嘴角讽刺跑出来,“殿下如今连父皇的话也不大听,只一昧听从听信齐辛安……说句不好听的,怕是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他既觉着她好,女儿与殿下……本就没什么情分,我们何必去做殿下眼中的坏人。要我说,爹爹该仔细养身子才是,我们自己过得自在足矣!”

    年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歪理!枉我亲自替你开蒙教学,你难道不懂‘君无谏臣则失正,士无教友则失听’吗?”

    年双双怒瞪回去,压低声音怒道:“女儿懂得很!爹爹大可去问问女儿身边女使,每每女儿去劝导,殿下不是闭门不见便是同齐辛安拿女儿消遣!”

    想到这几日的出丑,两行清泪忍不住滑落她清瘦脸庞,曾经的欢喜仰慕化作锋利碎片,狠狠划开当初自己崇敬的假象,“女儿跟父亲读书明理,向母亲学管家算账,是为出嫁后替夫家操持,而不是镇日被当做梨园伶人任人取笑!女儿是锦衣玉食堆里养出来的贵女,即便再如何仰仗夫君生活,女儿也有傲气。殿下这般折辱女儿,可想过我在宫中脸面、我年家脸面!”

    “可……唉!”年父脸色异常难看。

    新婚当晚女婿便去别处,短短三日更是坏了规矩宠妾灭妻。作为父亲,他十分想去讨个公道,然而君臣思想早刻在骨里,不敢逾越半分,满腔愤怒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哼……真到那日,女儿便去求一封和离书,放我家去。若不肯……大不了一头撞死在中书殿!哼,左右我这个太子妃早是个笑话!”年双双也知父亲这点,并未哀求他替自己撑腰。

    现在想想,李欣悦那样软包子脾气都被受不了齐辛安,闹得要开祠堂,她倒要看看,张杰书到底能护多久!

    ……

    与年府的愁云密布不同,齐氏的小院子则贵气逼人——张杰书唯恐轻薄心上人,将自己小半私藏都拿出来给齐辛安牌面,红红的大小箱笼堆满整个院子,以昭示对这位齐良娣的恩宠。

    此事又引起京中非议,就连三岁稚童都知,太子妃见了齐良娣都要避让三分。一些爱巴结的太太小姐更是满脸堆笑,或哄着或捧着齐辛安,馨安阁一时宾客盈门,风头无俩。

    “馨安阁那真吵,不过是每日请安,她一个良娣都敢给我们娘娘脸色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宫呢!”繁芝手持一杆小巧的莲花瓣小铜炉,边细细熏着明日主子要穿的衣服,边整理骂道。

    “她再怎么闹,玉牒上我才是皇太子妻;不管殿下如何抵制,每初一十五都要到我这儿。”年双双穿着一身淡绿苏绣滚雪细纱裙,挑挑拣拣着明日万寿节要佩戴的头饰首面。

    “娘娘说的是,便是再受宠,明日她只得乖乖待在馨安阁,不许踏出东宫半步。依奴看,陛下对娘娘极好,还说小世子一日未出世,就别想有其他主意。”繁芝笑笑,很有眼色上前捏捏年双双有些僵硬的肩头。

    她压低声音:“馨安阁那边更是用心,听说足派了四个嬷嬷过去,每每喝完汤药都盯上小半时辰,才肯放她走呢。”

    “那是她自己讨来的。”年双双心中冷笑,美目闪过怨恨。

    十五那日,太子原说什么都不肯来,最后天家怒了,什么也顾不得,着小侯爷亲自带羽林军压着过来;同时还派两位嬷嬷过来,要盯着他们圆房。

    太子何曾受过这样敲打,却清楚子嗣要紧,反正眼一睁一闭,一晚就过去了。

    今年两位皇子公主接连闯事,连最愣头青的都看出天家憋一肚气,万寿节当然不敢出差错,乌纱帽难保事小,保不住项上人头才真。

    故今年礼部和内务府别出心裁,在宫中辟了几块平坦的地儿,置上几套鸡翅木打磨的桌椅,中间全部挖空,放置碗筷前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渠道,用清水注满,复杂精美的菜式用木雕平船乘载。中间或置上几座大小不一的假山藤蔓,侧面用浮雕刻着韩湘子拜寿并福禄寿喜财,雕工惟妙惟肖,好似随时能走出一个神仙来给天家祝寿。

    席间觥筹交错,身轻如燕的舞姬们扭着纤腰伴着丝竹,赤足在黄铜牛皮鼓上起舞。

    席面吃得差不多,由太子夫妇领头,余下皇子公主逐一献上贺礼。

    到六公主时,她明显很紧张,捏着裙角嗫喏道:“儿臣祝父皇洪福齐天,与天同寿,特献上一副江山九龙图恭贺父皇千秋。”

    立有宫人上前,捧着绣图给天家过目。上头九龙或盘或卧,形态不一,却都栩栩如生,威严可畏。

    慧贵妃打量皇帝着脸色,一旁补充道:“这可是小六紧赶慢赶了两个月,才绣出来,妾劝她找几个绣娘一起她都不肯呢,反说妾一顿,说这是要送自己最敬重的父皇的贺礼,怎可假手于人?”

    “哈哈哈,小六心眼实又乖巧,爱妃莫见怪莫见怪。”天家含笑抚上其中一条金龙,忽觉小六身形比小四削瘦许多,骨架羸弱,纤细脖颈艰难撑着脑袋,光跪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若是起一阵风,都很担忧她会轻得叫吹走。

    天家罕见地对这个没甚印象的女儿心软了,“下次可要乖乖听娘娘的话,知道没有?若熬坏了眼睛,父皇可不体谅你。”

    “喏,小六皆听父皇的。”六公主向来没享受过父亲关怀,心下惶恐又感动。

    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和李德峰的事,又听那头和蔼问道:“朕甚是喜爱这幅九龙江山图,小六可曾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大胆说出来,父皇必定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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