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雾十六岁的那年，周君同老老实实呆在北京。
那天他和几个好友在在攀岩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脚腕骨折。
当晚没见到周君同人，朱雾给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朱雾逃课去看他，才刚进门，他就下床，用另外一只脚金鸡独立跳着过来，把她赶了出来。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了。
“我又没事儿，好好地逃什么课？快回去！”周君同气急败坏地对着外面喊。
楚旭看不过去，当着他的面出来为他说好话：“小朱雾，你别搭理他，他脾气一直就这么臭。乖乖上课去吧，他没什么事儿，养两天就好了。”
他又悄悄从房门玻璃往里看一眼后才小声地对朱雾说了什么，似乎说的是秘密。
周君同不耐烦地在里面叫他的名字，像一阵风似的，楚旭就又被卷进去了。
朱雾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她也没回学校，就一直坐在医院小公园椅子上。
楚旭说：“其实他啊，最怕的就是被人关心，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下午两点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炙人的暖意。
朱雾满脑子都是刚刚她听到的那句话，也不觉得热。想来想去，直到天黑，她都没换过一个姿势。
直到七点，即使朱雾知道周君同已经吃过了，也仍然打包了一份馄饨给他送过去。
下午和楚旭一起在病房内的年轻女人还在，她长得实在好看，朱雾难免多留意了她两眼。
五点多的时候，朱雾在楼下见过一次，她走路带风，没过一会儿提了些东西又经过了她原路上了楼。
始终都没看过朱雾一眼。
朱雾把餐盒盖子打开，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周君同倒也配合，装作饿得不行的样子囫囵地往下咽。
“真有这么好吃？”她站在床前歪着头故意问他。
周君同被她的话连呛了几声，他脸色还因为凶过她，有点不自然。他面上还得维持下去，就板着个脸装着“家长”的样子问她：“今天都学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周君同第一次装家长没什么经验，差点就要笑场，就听到朱雾坦白。
“我没回学校。”
周君同一愣，他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憋得脸红脖子粗。
一时间都没说话。朱雾头顶有一盏灯，泻下来的灯光像跟她融为一体了，周君同只能眯着眼睛去分辨她，可依然看不真切。
他那时的女友赶忙在中间打着哈哈，想缓解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说了两句没人理她，又觉得尴尬，索性就闭嘴了。
病房内静得可怕，周君同不说话似乎在等她的解释。而朱雾什么都没说，收拾好垃圾就离开了。
那晚，朱雾是九点走的，直到他出院她都没再来过。
倒是周君同出院后断断续续听人说起朱雾在学校为了隔壁班的某个男生跟一个女生打了一架。
他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为了一个人，还犯不上。
直到周君同接到了朱雾班主任的电话，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他装的傻这才装不下去。
他跛着脚赶过去的时候，朱雾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窗前，手还在不停地拨弄办公室窗台那盆兰花。
再一看，才看到了老高。
老高五十多岁年纪，戴一副细边方眼镜，嘴角一颗大痣，颧骨高高耸起，斜着直直飞到太阳穴，那眼镜腿就被勾住了，上不来下不去，总之刻薄。
之前朱雾被领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老高也有所耳闻，就对周君同有了些许恭敬，可毕竟朱雾在场，为人师的尊严得在，就开始拐着弯的向周君同控诉朱雾的“罪行”。
“是这样的，朱雾哥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同学之见发生了口角，一时冲动推搡了几下。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啊，很正常，我都理解。”
听到老高对自己的称谓，那是第一次，周君同对他与朱雾的关系有了确切的认知。
模糊的概念被人一针见血地点破，周君同从头轻松到脚，来之前打好草稿的所有维护她的话，被他尽数咽了回去。
老高拧开了玻璃茶杯上面的黑盖，又努着嘴用鼻子闻了闻才响响地嘬了一口。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抬高了音量，喉咙里像是藏了刀片，刺刺啦啦的。
“但是，这个性质是极其恶劣的！影响十分不好……”
音调坐着过山车，唾沫星子一顿乱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从业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若说先前周君同心里还带着严肃态度的话，现在只希望他能赶快结束，但面子上又得装下去，于是叫了朱雾，让她站在老高面前。
“来，给老师认个错。”
“我没错。”
朱雾立马反驳回去。
周君同悄悄勾了勾她的手指，朱雾不明就里地去看他，他又朝她挤了挤眼睛。
她的心就那样静下来，纵使万般不愿，她还是愿意为了他妥协。
这件事情以朱雾写3000字检讨作为收场。当然是周君同后面良心发现给她写的。
周君同脚还在恢复期，他说什么都不肯杵拐杖，朱雾都不知道今天他是怎么把自己一路拖扯过来的。
“说吧，怎么回事儿？”
周君同被朱雾搀着一边下台阶一边问。楼梯扶手新漆了层绿漆，还没干透，周君同不得不往朱雾那边移了移。
许久没得到朱雾的回复，于是想了个办法激她：“不会真是你的错吧？”
“你信我？”
她这才开口，却是这个问题。
“先别说这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信她吗？信吧。反正他不觉得她会去干这么个事儿。
“我爱他。”朱雾的话来的快。
周君同睃了她一眼，笑得肚子疼。
“得了吧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就爱他？”
被他直截了当拆穿朱雾也不恼，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神情郑重偏偏声音又有点飘忽：“那你爱她？”
话茬突然就转到天外了。
周君同收了笑，他知道朱雾指的是谁，只觉得她问得奇怪，他并不做声。
他又去看她，朱雾低着头，谁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
没等周君同回复，朱雾开始坦白：“那个女生喜欢他，那天下午他东西掉了，我捡了去给他，被她看到了，就以为我也对他有意思。”
“然后你就被她打了？”
周君同才刚松了半口气，就立马反应过来。他情绪高涨几乎是叫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她名义上哥哥兼监护人，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没有，我还手了。”
她的回答正中他下怀，情绪好了不少，他欣慰得笑嘻嘻地伸手勾住朱雾的肩膀使劲一搂。
“行啊你，还不傻，知道还手。就是我害你白认错了。
语气吊儿郎当颇有点自豪。
他摆摆手继续道：“那破检讨我来给你写，时候直接甩给他就成。”
那是下午，那一整条街道的两侧都种满了法国梧桐，满世界都是森然的绿，稀稀朗朗的梧桐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风一吹，簌簌作响。
朱雾小心且细致扶着周大跛脚，周君同的呼吸在她耳边，一步一步，没完没了。
只是关于那个问题，谁都没再开口。
那天他和几个好友在在攀岩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脚腕骨折。
当晚没见到周君同人，朱雾给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朱雾逃课去看他，才刚进门，他就下床，用另外一只脚金鸡独立跳着过来，把她赶了出来。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了。
“我又没事儿，好好地逃什么课？快回去！”周君同气急败坏地对着外面喊。
楚旭看不过去，当着他的面出来为他说好话：“小朱雾，你别搭理他，他脾气一直就这么臭。乖乖上课去吧，他没什么事儿，养两天就好了。”
他又悄悄从房门玻璃往里看一眼后才小声地对朱雾说了什么，似乎说的是秘密。
周君同不耐烦地在里面叫他的名字，像一阵风似的，楚旭就又被卷进去了。
朱雾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她也没回学校，就一直坐在医院小公园椅子上。
楚旭说：“其实他啊，最怕的就是被人关心，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下午两点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炙人的暖意。
朱雾满脑子都是刚刚她听到的那句话，也不觉得热。想来想去，直到天黑，她都没换过一个姿势。
直到七点，即使朱雾知道周君同已经吃过了，也仍然打包了一份馄饨给他送过去。
下午和楚旭一起在病房内的年轻女人还在，她长得实在好看，朱雾难免多留意了她两眼。
五点多的时候，朱雾在楼下见过一次，她走路带风，没过一会儿提了些东西又经过了她原路上了楼。
始终都没看过朱雾一眼。
朱雾把餐盒盖子打开，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周君同倒也配合，装作饿得不行的样子囫囵地往下咽。
“真有这么好吃？”她站在床前歪着头故意问他。
周君同被她的话连呛了几声，他脸色还因为凶过她，有点不自然。他面上还得维持下去，就板着个脸装着“家长”的样子问她：“今天都学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周君同第一次装家长没什么经验，差点就要笑场，就听到朱雾坦白。
“我没回学校。”
周君同一愣，他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憋得脸红脖子粗。
一时间都没说话。朱雾头顶有一盏灯，泻下来的灯光像跟她融为一体了，周君同只能眯着眼睛去分辨她，可依然看不真切。
他那时的女友赶忙在中间打着哈哈，想缓解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说了两句没人理她，又觉得尴尬，索性就闭嘴了。
病房内静得可怕，周君同不说话似乎在等她的解释。而朱雾什么都没说，收拾好垃圾就离开了。
那晚，朱雾是九点走的，直到他出院她都没再来过。
倒是周君同出院后断断续续听人说起朱雾在学校为了隔壁班的某个男生跟一个女生打了一架。
他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为了一个人，还犯不上。
直到周君同接到了朱雾班主任的电话，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他装的傻这才装不下去。
他跛着脚赶过去的时候，朱雾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窗前，手还在不停地拨弄办公室窗台那盆兰花。
再一看，才看到了老高。
老高五十多岁年纪，戴一副细边方眼镜，嘴角一颗大痣，颧骨高高耸起，斜着直直飞到太阳穴，那眼镜腿就被勾住了，上不来下不去，总之刻薄。
之前朱雾被领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老高也有所耳闻，就对周君同有了些许恭敬，可毕竟朱雾在场，为人师的尊严得在，就开始拐着弯的向周君同控诉朱雾的“罪行”。
“是这样的，朱雾哥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同学之见发生了口角，一时冲动推搡了几下。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啊，很正常，我都理解。”
听到老高对自己的称谓，那是第一次，周君同对他与朱雾的关系有了确切的认知。
模糊的概念被人一针见血地点破，周君同从头轻松到脚，来之前打好草稿的所有维护她的话，被他尽数咽了回去。
老高拧开了玻璃茶杯上面的黑盖，又努着嘴用鼻子闻了闻才响响地嘬了一口。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抬高了音量，喉咙里像是藏了刀片，刺刺啦啦的。
“但是，这个性质是极其恶劣的！影响十分不好……”
音调坐着过山车，唾沫星子一顿乱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从业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若说先前周君同心里还带着严肃态度的话，现在只希望他能赶快结束，但面子上又得装下去，于是叫了朱雾，让她站在老高面前。
“来，给老师认个错。”
“我没错。”
朱雾立马反驳回去。
周君同悄悄勾了勾她的手指，朱雾不明就里地去看他，他又朝她挤了挤眼睛。
她的心就那样静下来，纵使万般不愿，她还是愿意为了他妥协。
这件事情以朱雾写3000字检讨作为收场。当然是周君同后面良心发现给她写的。
周君同脚还在恢复期，他说什么都不肯杵拐杖，朱雾都不知道今天他是怎么把自己一路拖扯过来的。
“说吧，怎么回事儿？”
周君同被朱雾搀着一边下台阶一边问。楼梯扶手新漆了层绿漆，还没干透，周君同不得不往朱雾那边移了移。
许久没得到朱雾的回复，于是想了个办法激她：“不会真是你的错吧？”
“你信我？”
她这才开口，却是这个问题。
“先别说这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信她吗？信吧。反正他不觉得她会去干这么个事儿。
“我爱他。”朱雾的话来的快。
周君同睃了她一眼，笑得肚子疼。
“得了吧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就爱他？”
被他直截了当拆穿朱雾也不恼，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神情郑重偏偏声音又有点飘忽：“那你爱她？”
话茬突然就转到天外了。
周君同收了笑，他知道朱雾指的是谁，只觉得她问得奇怪，他并不做声。
他又去看她，朱雾低着头，谁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
没等周君同回复，朱雾开始坦白：“那个女生喜欢他，那天下午他东西掉了，我捡了去给他，被她看到了，就以为我也对他有意思。”
“然后你就被她打了？”
周君同才刚松了半口气，就立马反应过来。他情绪高涨几乎是叫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她名义上哥哥兼监护人，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没有，我还手了。”
她的回答正中他下怀，情绪好了不少，他欣慰得笑嘻嘻地伸手勾住朱雾的肩膀使劲一搂。
“行啊你，还不傻，知道还手。就是我害你白认错了。
语气吊儿郎当颇有点自豪。
他摆摆手继续道：“那破检讨我来给你写，时候直接甩给他就成。”
那是下午，那一整条街道的两侧都种满了法国梧桐，满世界都是森然的绿，稀稀朗朗的梧桐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风一吹，簌簌作响。
朱雾小心且细致扶着周大跛脚，周君同的呼吸在她耳边，一步一步，没完没了。
只是关于那个问题，谁都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