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人物举办的宴会,向来是文武百官、高门世家交际的地方。

    因而这长公主办的虽还未真正开席,却也已经是处处欢声笑语,热闹喧天了。

    “吴夫人,听闻令千金今年也要参加女子恩科?”说话的是户部侍郎的妻子。

    这位吴夫人的夫君是户部尚书,是她家那位的顶头上司,而这尚书千金又向来有“才女”之名。

    这位侍郎妻此时提及就是为了捧一捧她。

    “哎呦——,让李夫人见笑。”就见吴夫人果然喜笑颜开,嘴上却还说着谦辞,“我家小女就是太爱读书了,我劝她几次,女子恩科能是好考的吗?”

    “不听话,非要考!”她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嘴上说着责怪的话拍着女儿的手臂,眼睛里却满是欣慰,“气的我是不想管她……没想到,还真让她考了咱们帝都的前三甲,有了这女子恩科的资格!”

    这话题一抛出来自有人捧她。

    只听话音未落,便有人接话,“要我说啊,就该你们家梁二姑娘去考。”

    “你说这帝都有名的大才女都不去考,那女子恩科还有什么意思?”

    几句话说的吴夫人顺畅极了,睁着眼睛看向自己女儿,“我不管她,她好好考,随便得个官职,在陛下、娘娘们面前好好学学五年规矩就行了……”

    众人皆明白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这女子恩科考中者虽然五年之内不得婚嫁。

    可到底是在大齐最尊贵的几个人面前伺候,又有品阶,又有情分,所以五年期满之后,女子婚嫁的选择会比未当女官之前要好上不少。

    这也是现在好多女子要考取女官的原因。

    梁尚书并非高门大族出身,儿子里面又没有特别争气的,因而梁二姑娘如今说亲的对象稍好些的,也不过是夫家与他父亲同等品阶而已。

    但若是考上女官,境遇可就不同了,怕是王公侯爵都要踏一踏她家的门槛。

    “母亲。”梁媛媛被她母亲的话说的脸红也心虚,听她那意思倒像是女官之位被她十拿九稳一般。

    她小小声反驳,“我也未必能考上的,各州地前三甲大多都会前来……”

    见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吴夫人有些不太高兴,轻轻拉了拉自家女儿的手。

    众人极有眼色的没再继续说下去,却也明白梁媛媛所言非虚,大齐地广物博,能人可太多了。

    就像是……正想着,就听长公主府门前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裴太傅,刘夫人到——”

    闻声,众人皆抬眼望去,裴太傅才学过人,声名在外,极得圣上重视。刘竹青幼时是长公主的伴读,与长公主交情匪浅。

    然大家的目光却聚在了二人身后那顶小轿子上。

    听闻是越州的榜首,被裴家邀请过来做坐上宾,太子亲自聘请的府医,现在又得了长公主的请帖……

    如此,该是个怎样的妙人?

    众人屏息以待。

    只见那顶小轿的轿帘缓缓掀开,穿的极为清新淡雅的裴玉宁首先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所有人凝目而视,只想看她身后是何许人也,却见她微一侧身,空空如也!

    “怎的不走正门?”

    叶见窈从侧门进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在凉亭石墩上坐着休息的长公主。

    “殿下。”

    叶见窈吓了一跳,正要福身行礼,却被人猛地伸手拦住,长公主有些无奈笑了笑,示意她坐在临近的石墩上,“本宫就是出来躲躲清闲的,你可别行礼了。”

    上一世每一年都要着手帮着圣上筹备三到五次大宴的叶见窈对此深有体会,于是也不在客套。

    只依旧站在一旁,“小民前几日有些过敏,还未完全褪去,脸上甚是不雅,怕冲撞了殿下,这才带了斗笠帷帽。”

    她谦卑有礼,“却又怕于礼不合,才走了侧门,还望殿下莫怪。”

    帷帽的轻纱随着寒风轻轻摆动,二人互相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半晌,长公主才似乎是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你倒是个聪明、会躲清闲的。”

    需要客气又热络的聊天、顾及人情往来的,都聚在正门了,她走了侧门,可不就躲了清闲。

    “罢了罢了!”长公主摆手,将杯中的清茶轻呷了一口,“不想进正厅就不进吧,幸而本宫在这侧院也摆了一些吃食,本宫府上的园林山水修的也是极美,应也不算亏待了你!”

    她的语气中略有亲昵,见窈低头拱手,“小民不敢有此想法。”

    话没落地,就见长公主把自己手中半杯清茶递了过来,“既然不想去正厅吃本宫的寿宴,那便用这杯茶水代了吧?”

    天家赏人吃食,向来是极大的荣耀。见窈福身谢赏,将那半杯清茶饮了下去。

    长公主似是极为高兴,“本宫喜欢你这性子,女子恩科要是考过了,考虑考虑来本宫手底下做事吧……”

    女子恩科还未开始,长公主是历届的主考官,与主考官谈论这样的事情,可是有舞弊之嫌的。

    于是叶见窈即刻就要俯身下跪,却被长公主拦住了,她扶着见窈起身后,便转身走出了凉亭。

    只留给见窈一个背影,“好了,本宫要去觥筹交错了,你在这儿替本宫好好躲清闲吧,本宫府上的园林真的修的不错!”

    确实修的不错,假山、水池、凉亭、廊桥,融为一体,使人人在帝都,如坠江南。

    上一世便是在这里……她看了着廊桥之外不远处的一排房子。

    最终起身在院里拿了些吃食点心,沿着廊桥走得远远的,走到完全看不到那偏房地方去了。

    然而人不找事,事也是要找人的。叶见窈刚吃完最后一口梨花酥,穿过假山的时候,抬眼便看到了魏青。

    身体比意识反应的更快,叶见窈猛地后退一步,躲到了假山之后。

    “气死了!”

    女子的声音毫不收敛。

    在皇宫内说一不二的大内总管竟还柔声哄着,“小姐消消气,别在冷风里站着了,夫人知晓了要心疼的。”

    普天之下能让魏青这样说话的人可没有几个,叶见窈略微瞥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一位愤愤往小池里扔石头的千金大小姐是何许人——魏国夫人的外孙女儿,秦玉宛。

    怪不得连魏青也要这样哄着。

    不愿多生事端,见窈正要悄悄退走,就听秦玉宛突然痛骂一声“贱人。”

    接着便是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

    秦玉宛咬牙切齿,她头上的鎏金双流苏钗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会使的手段这样多,定是个能整事的狐狸精!”

    她恨恨骂着。

    秦玉宛幼时丧母,是外祖母魏国夫人一手带大,极为宠爱,自幼过的便是众星捧月的日子,说是京都第一贵女都不为过。

    今日长公主寿宴,她身着大红色百蝶穿花暗纹褙子,上身是一个同色系的绸缎小袄,还专门找工匠掐出了腰线。

    端的就是一颗艳压群芳的心,可没想到转了一圈,竟无一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众人明里暗里讨论的都是那个叫“叶见窈”的贱人,把她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这让细心准备的秦玉宛压了一肚子火,但她也听闻这个姓叶的是一个黑皮鬼。

    故而也没有发作,只想等叶见窈随着裴家的马车来了,看看这些人失望的眼神。

    却不想这人竟得了长公主的允许走了侧门。正厅众人没有见到,更是心痒痒,讨论地更为起劲。

    他们顾及着长公主的颜面不敢离开正厅,她可是不怕,她偏要来这里寻一寻。

    竟是来找她的?如此,叶见窈便更不能现身了,想着她转身欲走。

    却听魏青声音如刀似剑,“何人在此?”

    接着不知何处飞出四五个皇家侍卫,眨眼间,叶见窈便被困制。

    魏青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泛着寒光,隔着帷帽上那,薄薄一层轻纱抵住了叶见窈的咽喉,“报上名来,饶你不死!”

    “大胆!”见状,奉命一路保护叶见窈的青桐也不再隐蔽,他冷喝一声,“东宫的人,你们也敢动?”

    “东宫的人?”魏青看了看青桐,又看了看剑下这明显是女子身形的人,挑眉,来了兴趣,“小臣记得太子殿下未曾婚配吧?”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不少前厅的人闻声都来到了后院。

    闻言,众人屏息凝神都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用余光瞥一眼容珩的神色。

    ——用暗卫护着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这可不符合太子殿下温良君子的名声。

    “这……”

    青桐被他问的一下子禁了声,却听叶见窈声音清脆,“小民叶见窈,东宫府医,受邀来参加长公主宴会,却不想在这迷了路,并非有意冲撞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所有。

    叶见窈,她便是叶见窈?

    秦玉宛皱眉上前,看着不远处看好戏的文武百官,又看着见窈那个遮挡容貌的斗笠帷帽,计上心来,“你说你是叶见窈,如何能信?”

    她顿了顿,正了正自己的身形,更显仪态万千,“把你的帷帽摘下来。”

    露出你的黑皮底子。

    “这……”见窈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头上的轻纱斗笠便被魏青的长剑一把挑开。

    剑身反射的寒光让众人猛一闭眼,再睁眼,是无声的寂静。

    寒风凛冽,吹动见窈一缕发丝贴在她挺翘的鼻梁之上,乌发白肤,夺人眼球。

    少女眉目低垂,虽是跪着,仪态竟比一旁的秦玉宛还要好上几分。

    她面无表情,却是冷艳异常,衬得周边的人造山水,珠光宝气都显庸俗。

    秦玉宛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不想与她呆在同一个画面里。

    不是说是个黑皮鬼吗?!

    她气上心头,果然是个心机深重的狐媚子,就胆大包天的拿她作衬!

    这样的手段,怪不得能把自己进东宫呢,只怕在床上更是了得!

    她在心中越骂越污秽,却见从叶见窈说话开始,就一直愣神的青桐猛然开口——

    “叶见窈!你就是太子殿下让我找了许久的叶见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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