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红豆沙在嘴里爆开,齁得容珩的胃似乎在一抽一抽的疼。

    刚刚爆浆的田艾青团沾的他满手都是,容珩被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弄得满心烦躁。

    他强撑着把嘴里那半个咽到胃里,正欲伸手拿那竹编食盒里最后一个青团,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苦味。

    抬眸就看见叶见窈一声不吭守着的那个药壶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中药的苦味混着容珩手上红豆沙的甜腻和天艾叶的清香交杂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勾着容珩的鼻尖。

    被成年人拳头大的大小的三个粽子和几个田艾青团撑满的胃被这味道激得猛烈收缩。

    容珩猛地捂住了胸口。

    听到动静的叶见窈闻声抬眼看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二人远远相望。

    叶见窈看见平日里吃一碗饭都费劲的人,在连吃了她煮好的三个肉粽之后,居然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又把她包好的田艾青团给吃了。

    她看到的时候,她刚洗干净的竹编食盒里已经空无一物,只容珩手上还捏着一个胖乎乎的田艾青团子。

    一时间叶见窈都不知道是惊是气,那可是她专门早起两个时辰给赵长礼包的好意头!

    那是她准备的自己和赵长礼加在一起两人份的早膳,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吃那么多?

    正欲开口,就见容珩迅速将手里的艾青团子填进了嘴巴里,那速度仿佛满了就吃不到了似的。

    “没想到叶大人不仅医术一流,做早膳也如此擅长。”

    他神情自若,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竟还装模作样夸了叶见窈几句。

    叶见窈静静看着他这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只看他脸色微微泛红,腹部略略胀起,分明是一副食多了的样子。

    在加上他本来就有胃病。

    怕是有的受。

    未有想过怎么有人十七八岁了吃食仍是没有节制,叶见窈抿着嘴唇,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只将煮好的中药盛了出来,“殿下等稍微晾凉一些就自行服用吧。”

    她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大亮的天空,细细计算着太阳的方位,心里默默估计着现在的时辰。

    当下出门,在早餐摊子上买些食物赶到贡院,应该还来得及送考赵长礼。

    于是她说着放下碗,欲走出门去。

    却不想呆呆容珩站在灶台与墙的中间,根本没有丝毫让位的意思。

    “殿下?”

    叶见窈语调疑惑,不懂容珩现在在发什么病,他不是领了监查科考的之责,要早早去贡院监考的吗?

    怎么现在还在琼华苑的小厨房里耗着?

    容珩堂堂正正与叶见窈对视,眸色剔透见底,仿佛不曾藏有任何一点点私心坏心。

    “叶大夫。”他伸手拦着叶见窈,一副虚心求教、求取真知的模样,“孤听闻汤药入口的温度也是会影响药效的发挥的,那孤这口药,什么时候喝最合适啊?”

    过道太狭小,容珩往那一站再一伸手,叶见窈已经绝没有避过他走出去的可能。

    再说她如今确实是东宫的府医,为太子解决医患方面的问题,也是东宫府医的职责之一。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于是叶见窈干扯出一个笑容,“现在。”她指着那碗冒着白气的汤药,“趁热喝药效最好,越热越好。”

    小厨房的门窗似乎没有关紧,外面起了寒风,呼呼往房间里灌冷气。

    明明是出了太阳,小厨房里面倒比叶见窈刚刚自己忙活的时候还要冷上一些。

    容珩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他看着叶见窈笑,“那孤可要早些趁热喝!”

    语气顿了顿,他俯身伸手去拿那盛了药的瓷碗,却在指尖与碗相碰的那一刹那滑了手。

    白瓷碗从他手中脱落连带着黑乎乎的汤药砸在了小厨房的地板上,瓷片飞溅,叶见窈侧身躲避。

    就听容珩言语慌乱,“啊,孤没想过会那么烫。”他伸手似是想帮叶见窈挡住飞溅的碎瓷片,衣摆却挥过灶台带倒了药壶,滚烫的汤药即刻潵了满地。

    就算不会被烫伤,一不小心沾上了衣服,鞋子也是要弄脏的。

    叶见窈不自觉往前躲了躲,做护着她状的容珩也往叶见窈面前靠了半步,“你没事吧?”

    容珩低头看她,随即眉眼间挂上了一些不好意思的苦笑,“看孤笨手笨脚的,还要劳烦叶大人重新再煮一遍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丝丝缕缕如金线一般缠绕在容珩的长生辫上。

    看起来似乎到了辰时,这个时候如果还不上马车往贡院赶,而是要重新再给容珩煮一遍药的话。

    她肯定是赶不上送考赵长礼了。

    “殿下。”叶见窈微微提了一口气,抬眼和容珩对视,“您刚刚早膳用了这么多,现在如果喝药的话,一是怕影响药效的发挥,二是怕您胃不舒服。”

    叶见窈一句话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全都是站在容珩的角度为东宫考虑一般,“不如今日便把喝药的时间推迟些,晚上一两个时辰再用。”

    厨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灶台下面木头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寒气透过窗户的缝隙扑在叶见窈身上,原本嘴角还挂着笑的容珩神情未变,甚至嘴角上勾的弧度还更大了些。

    这是周遭空气却是愈发的冷。

    “叶大夫。”他明知故问,一字一句清晰的很,“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说到后面叶见窈甚至隐隐听出了些许咬人切齿的味道。

    “哈——”叶见窈干笑一声,“今日男子春闱,小民不久之后也要进行女子恩科,越州有这么一个习俗——在春闱之前沾沾喜气,自己的考试一顺百顺。”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民今日想去摸一摸贡院考试的大门,为来日的考试沾一沾喜气。”

    你们越州规矩还真是多。容珩面色平静地看着叶见窈对着他扯谎,末了,放软了语气。

    “孤还以为叶大夫有什么要开天辟地的大事。”他放心似的出了一口气,“既然是这种事情,那叶大夫不用费心,先给孤熬药,熬好了药,孤的马车载你过去。”

    他含笑,“放心来得及。”

    不、不是。被有意曲解意思的叶见窈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正要再次开口挽回局势,就听容珩语气淡淡——

    “按照你们越州的规矩,科考前过去摸摸大门就算是沾了喜气了吧,你放心,孤是监考官,孤不到,他们不敢科考的。”

    “倒是你熬的这个药要用心些。”容珩话锋一转,直直望向叶见窈眼底。

    琼华苑的小厨房本就矮小挤人,二人刚刚又为了躲避飞溅的瓷片和滚烫的药汁离的更近了些。

    当下一片寂静,容珩与叶见窈对视,就像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声音,他说,“孤也要在考场里待三天呢,叶大夫这药最好能一次管用三天。”

    “不然孤的咳疾又犯了,一声又一声的,怕是会影响到科考的学子。”

    这个责任太大了,叶见窈背不起,甚至容珩都不用提出科考监考这件事情,他只用搬出自己太子的身份,语调稍稍强硬一些,叶见窈就不得不妥协。

    “是。”

    她低头应答,而后认命地开始煮第二锅药。

    乘着太子的马车走在朱雀大街上往贡院赶的时候,太阳已经挂的高高的了,一些生意好的早餐摊子手脚麻利的老板娘已经在收摊了。

    “叶大夫不用担心。”容珩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宽慰她,语调琅琅,“虽然现在学子们早已经进了贡院,可是院里面还要净身检查,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呢!”

    他笑,“孤现在送你过去,到了,科考也不一定开始,你还是能够在贡院大门那里沾沾福气的。”

    但是要是想送考学子,怕是不能了。

    马车在管道上悠悠走着,叶见窈总疑心它慢了些,强压着想要催促车夫的冲动,她把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一下又一下的数着脉搏上的跳动。

    数到了第五千零八十,才听马车外响起一声绵长的“吁~”,叶见窈掀开车帘就要往下走。

    就见贡院的砖红色大门早已紧紧关闭,门旁两个石狮子威慑八方,旁边还贴着盖着官府大印的告示:举行科考,不得喧哗。

    就是门前早已空无一人。

    她来晚了。

    “怎么只傻傻站在门前?”身后响起容珩闲适的语调。

    他看着已经可以算是失魂落魄的叶见窈,脑中回荡的都是她干脆利落答应送考时的声音。

    “等一下一敲钟可就代表科举开始了,那按照你们越州的习俗,你还能沾到福气吗?”

    说着容珩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快步从侧门进了贡院。

    “怎么了?”长公主早就等在了门后,语调里都是焦急,“怎么能来的怎么晚?”

    “没事。”容珩淡淡回了一句,“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

    这就是假话了,大齐哪有人敢耽搁太子的车驾。

    可是科考在即,长公主不想再追究这事,正欲催促容珩——

    就见她这侄儿突然跪倒在地,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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