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

    容珩这突然的动静可把长公主和一行陪审的官员吓了一跳。

    “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太医,传太医——”

    众人都集聚了过来,连带着院子里科考学子的检查都停滞了。

    “无妨。”

    胃依旧在一抽一抽地疼,容珩干呕着,只觉得胸腔也堵得慌,却始终吐不出来什么。

    半晌,容珩冲众人摆手,示意检查继续,“科举可是国之大事,不必分心担忧孤。”

    他面色如纸,唇色苍白,拿丝绸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便看到了排在最末尾等着被检查的赵长礼。

    科举的检查项目多又细,每个人不仅要检查所带的包裹,还要进行净身检查,甚是费时。

    检查完成后方可进入考场,寻找自己的座位。

    科举三年一届,刚中的举人和往届的举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人数太多,所以往往学子们都是早早排队,争相做早一些被检查好,放入考院的人。

    以免发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错过考试的悲剧。

    也怕时间太紧,寻找座位时太焦急,影响了自己考试的心态。

    倒是没想到这赵长礼不走寻常路占了最后一个位置。

    “这般模样,若是有真才实学,说不准可以搏个探花郎。”长公主见容珩目光定在赵长礼身上,抬眼打量了几番。

    她似是极其欣赏赵长礼的,大抵位高权重者多少都有些识才的本事,她笑,“想来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压低了声音对着容珩调侃,“傲气的很呢,进贡院时人人都争着走队伍的前头,倒他一直在院门外等着,做了这队尾。”

    “皇姑母还是声音小些吧。”

    容珩静静擦着自己的嘴唇,和赵长礼淡淡对视一眼之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转而看向长公主,面色因为胃部的抽痛而发白,却反衬的凤眸更黑。

    “侄儿做了这男子科举的监考官,长公主当着孤的面夸奖学子,让旁人看到了,怕要落人口舌。”

    “还是你思虑的清楚明白。”听他此言,长公主微一愣也像是反应过来,“但是本宫肯定没有这个意思。”

    她玩笑道,“就算是日后刑部、帝都京府、大理寺都来审本宫,本宫也和这位学子是第一次见呀!”

    自然不可能有情分让她帮着赵长礼舞弊。

    话音落下,赵长礼已然开始接受检查,长公主看那燃着的长香,估摸着科考的时间即将开始。

    于是笑意不减,“你既来了,本宫便打道回府了。”她看着容珩,“本宫对男子科举属实没什么兴趣,女子恩科也就这几天了,那才是本宫的重头戏。”

    她长公主,又不是太子,若是一手抓男子春闱,一手抓女子恩科,未免有些过于像出头鸟了。

    因而她摆摆手走得潇洒,看都未再看一眼科考的学子们。

    刚从侧门走出贡院,早早等在不远处的芸娘便使唤着马车来接她。

    长公主正要抬步上车,侧头就看见了呆呆站在贡院正门石狮子旁边的叶见窈,脸上似有愧疚之色。

    “你如何在这?”

    她脚尖转那个弯朝叶见窈走去。

    直到她出声,一直有些失魂落魄的叶见窈这才回过了身,她俯身行礼,却被长公主牢牢抓住了手肘。

    于是叶见窈低眉垂首,“小民老家越州有风俗,男子科举之前摸摸贡院的大门,能为自己沾点福气。”

    她刚从越州回来,倒不知道有这样的风俗。

    长公主却没有拆穿她,正欲开口,只听贡院里突然传来洪亮的敲钟声——

    科考开始了。

    叶见窈双手合十,指尖放到与鼻尖齐平的高度,闭眼,不知在祈祷些什么。

    等到三声敲钟声落地,她手放下,长公主这也才缓缓开口,“那你摸过大门了吗?摸过大门,乘我的马车送你回去吧。”

    这几日贡院科举,官府又贴了禁止喧闹的告示,因而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普通百姓,多半都是绕着这条路走。

    此处离东宫将近半个帝都,若是叶见窈找不到人载她,怕是要走上半天。

    因而叶见窈没有推辞。

    马车先到了长公主府,后才缓缓驶向东宫,叶见窈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盆盆栽。

    那是长公主硬塞给她的东西,“前几日本宫寿辰,你在后院受辱,说起来也算是本宫招待不周。

    这棵小草是大西北的东西,嘉琰说是挺好的药材,会开花,能提气血,堪比人参灵芝。

    本宫如今身体康健,又向来不会养这些东西,想着你好歹是通医术的,不如就送给你了,也算是本宫赔礼道歉。”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草,那是大西北的美人面,成熟之后会开出一朵血红血红的五瓣花。

    那花朵是最为补血益气的东西,就算是人心脉受损,流血过多,也能靠它强吊大半个月的命。

    只可惜这美人面的脾气十分古怪,只长在大西北的深山里不说,土壤、空气、水分那个不对它的胃口,都是要直接枯萎的。

    崇仁一八年底,大齐和各国通商后,它更是一度被炒到了三千金一株。

    直到崇仁二十四年,叶见窈培育出了一株完全在帝都的花盆里长出来的美人面。

    它的价格才算是逐渐降了下来,最后稳定在一百两左右,成了帝都药农们最常种的一味药材。

    也成了大齐出口各国最多的商品。

    每年赋税加上商贸获利,都能给大齐国库里增添十万雪花银。

    叶见窈凭此成了大齐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连跳两级的正二品女官,不到五年从一个干杂役的小宫女,一跃成了大齐人尽皆知的“叶女相”。

    叶见窈看着那枯黄的美人面,当年五品官衔的她成功培育可以人工种植的育苗,却平白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

    是长公主力排众议,免费发了一批苗给敢于实验的药农,最后还承诺无论成功与否,都愿意按照一亩粮食的价格回收。

    这才将改良的美容面推广出去。

    轻轻捧着手里的美人面,叶见窈眼前是上一世长公主含笑叫自己女相的模样。了,不由得想——

    “皇太女”,如果她当年真的登基,其实定也是一位一心为国为民的贤明之君。

    这种想法大逆不道的很,但是叶见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上一世的她,面对长公主几次三番投来的橄榄枝,未必没过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女相”之名看着风光,其实没有依靠,没有根基。

    只有紧紧依靠着圣上,为皇权马首是瞻,才有可能在朝堂之上为自己博一个明亮前途,挣一个安稳后路。

    所以她从不劝谏皇帝,也从不敢参与党争,结党营私,自然更不敢接受长公主的示好。

    毕竟虽然人人都说长公主圣眷正浓,人人都说圣上和她如亲兄妹。

    但是没有一个亲哥哥会杀了自己妹妹的母亲。

    伴君如伴虎,旁人可以看不清楚,她这样在老虎身旁的人,必须得心思清明才是。

    所以按道理叶见窈不该接的,起码不应该从长公主手里接过美人面。

    可这盆栽最后还是被她紧紧护在怀里,带回了东宫。

    “嘉琰说那花开的漂亮的很,本宫想着如果你能养活,就把那种子分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去种。

    到时候由本宫做主卖给那些高门世家、达官子弟,每家每户挣他个几千几万两,让老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

    长公主满带着玩笑之意的话语炸在叶见窈耳边,叶见窈轻轻把那半死不活的小苗栽到了琼华苑的一个小碗里。

    越州流民数以万计,他们需要一个营生,稳定下来,吃饱饭,穿暖衣,安居乐业。

    科举一考三天,学子们三天不得离院,容珩为监考官自然也不能。

    如此,作为东宫府医的叶见窈也便清闲了下来,她每日按照自己的计划复习完书籍之后,竟能挤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教芙蓉认字写字。

    “你别看了别看了。”

    芙蓉伸手要去当自己的书帖,叶见窈这些日天天教她认字写字,大概是她的基础太差了,最开始每日只能学五个八个,如今能学十个二十个。

    可是写字依旧差得很,照着叶见窈写过的字来画,也是歪歪扭扭、左高右低,像个没有骨气的毛毛虫。

    见她如此做派,叶见窈便也不执着于去看她的字,只一个劲儿地夸,“挺好的,比我刚开始的时候好多。”

    看着自己写出的“文”字和叶见窈写出的“文”放在一起,芙蓉哪里会信她的话?

    她虽认不全字,却也看得出来,叶见窈一笔一划端庄秀气,虽不锋利却也不软绵绵的,自带一种风骨。

    给她的感觉也像画,像那种名人大儒隐居山水之后画的墨色山水画。

    “姑娘,你不要以为这样说,就会把我的字帖交出来。”

    翠玉来到琼华苑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二人斗嘴的话语,走进几步,就看到叶见窈一笔一划地教着芙蓉写字。

    窗外的暖阳照在叶见窈的乌发侧脸上,泛出莹莹珍珠色的光芒,哪有一点他们出现时乌黄的样子?

    她这才信了外面的流言,叶大夫……其实一直是个绝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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