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极限·∞
2010年7月，某酒吧。
刘屿辰正坐在吧台买醉，一口一口闷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酒吧门被人重重推开，刘屿辰闻声朝后撇了一眼，又收回视线转头闷了一杯。
“刘屿辰！”
宋览从凳子上将刘屿辰拽起来，手臂上的筋骨因用力而暴起。
刘屿辰并未理他，奋力挣开他的手，瞄了眼宋览身旁的余祈年，整了整衣领的褶皱，重新坐回去，端着空酒杯，冷声说：“你有事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刘屿辰冷哼一声，深黑的眸子深了又深，“宋森森，在我还没有发火之前，你最好走。”
“发火？”宋览气得差点没缓过来，双手叉腰，朝余祈年使了个眼色，“余祈年把他给我拽出来，免得耽误人家酒吧做生意。”
余祈年并未多言，扼住刘屿辰的手腕，夺下酒杯便将他拽出了酒吧。
动作之迅速，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盛夏傍晚的潼远市，柏油路就像是被火炙烤了般，还冒着午后滚烫的热气。
酒吧空调外机呼呼地转，吵得人心烦。
刘屿辰挣开余祈年的手，宿醉了一夜的嗓音还有些哑，“别以为我爸救了你，我就不敢对你怎样。”
“那你来打我啊，来啊！”余祈年步步靠近，指着自己的左脸便说：“冲这来！你来啊！”
捏紧的拳头颤了颤，却在下一秒松开，刘屿辰耸了耸肩膀，眼泪不知不觉划过，咧开嘴无声地自嘲。
宋览从身后跑来，不由分说就朝着刘屿辰的脸，一拳挥了出去。
血腥味从嘴角泛开，刘屿辰自顾自地晃头傻笑。
宋览早就受够他这颓废的样子了，双手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马上就八点了！刘屿辰！拜托你醒过来好不好！”
刘屿辰埋头笑出声，声线开始颤抖，“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难道林恙然死了，你就不活了吗？”
话罢，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闷热的天，将所有人包裹住，密不透风。
刘屿辰抬眸看向宋览，似乎在求一个答案，“宋森森，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啊，初中毕业那年我爸走了，高中毕业这年我妈，林恙然都走了，知知也差一点……”
“那你就不活了？刘屿辰，还有一个多小时志愿填报就截止了，你难道还想再来一年吗？”平日里懒散的声调，也在此刻紧张了起来，宋览推搡着刘屿辰，咬牙把话都嚼碎了说：“你这鬼样子，还能再来一年吗？”
“所以，”刘屿辰无望地眨了眨眼，“我不想读了。”
宋览终是松开他的衣领，并再一次挥了他一拳，“你疯了！你密码是多少？说啊！”
见刘屿辰还是不说话，宋览望向身旁的余祈年，微蜷的指尖攥紧，“余祈年，你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说出密码为止。”
刘屿辰没有反抗，弯了弯眉眼，他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睁眼后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但，梦里怎么会痛呢。
喉咙泛着血腥味，刘屿辰被打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倒在柏油路面，滚烫的路面炙烤着他的皮肤，渗血的伤口很快和地面黏在一块，分开就会忍受撕碎的痛感。
不知何时，余祈年也停了手，宋览蹲下来，不甘的眼神望着他，哽咽着说：“刘屿辰，没时间了你密码到底是多少？”
刘屿辰艰难地睁开眼，眼角的泪被地面的蒸汽烤干。
在这个世界，他还不是一无所有，爷爷奶奶还需要他，宋览也还没放弃他，还有那只奶糖……
他怎么能丢下他们去死呢。
刘屿辰冷笑了一声，似是想通了般，空洞的眸子看向宋览，“林恙然名字的全拼加生日。”
宋览啧了声，指着刘屿辰碎言：“我真服了你……”
他站起身，走到余祈年跟前交代道：“余祈年你看好他，别让他寻死，我去给他填志愿。”
余祈年揉了揉拳头，将手揣进裤兜，回身那刻刘屿辰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刘屿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污，捂着肿痛的肩膀，冷冷地瞧了眼余祈年，“我要回家。”
他没等余祈年，径直走过，一瘸一拐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疼。
“诶，”余祈年扁了扁嘴，高喊：“我送你。”
一记闷声的雷在头顶响起，柏油路面雨滴晕开。
“该死，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余祈年追上去，“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伞。”
雨说下就下，刘屿辰抬头望天，乌云蚕食了晴朗，整个世界都黑压压的，亦如他的此刻。
忽然，雨滴像是止住了，刘屿辰睁开眼，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回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眼前，冲他微微一笑。
“夏蝉？”
夏蝉敛起笑意，“我们聊聊吧。”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刘屿辰埋下眉，黑压压的伞像是盖住了夏蝉的目的，他看不清他。
“那我换个说法，”夏蝉顿了顿，往常清亮的嗓音沉下去，“我们来做个交易。”
“没心情。”
刘屿辰晃头一笑，欲越过他离开。
夏蝉并不恼，拽住刘屿辰的手腕，温言劝道：“你都没听我把话讲完，怎么知道没心情。”
刘屿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看，直到撞上他的眼眸，“你想说什么。”
“我能救林恙然，但相应的，你得付点利息。”
夏蝉收回拽住他的手，俨然一副他知道他会相信的模样。
刘屿辰冷哼一声，“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也可以说，我们都疯了。”
夏蝉顺势掏出一张叶子，上面的笔墨有的都已经花掉，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他说：“这是一张可以让我回到过去的绿叶。”
“你根本就不认识林恙然，你为什么要帮她。”
话罢，刘屿辰愣了愣，他居然会相信这个荒谬的言论。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我，”夏蝉埋了下眉，嘴角自然扬起，“我不是在帮她。”
“你是想说，帮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
暴雨的凉风拂面，吹散了燥热的心。
夏蝉见刘屿辰沉默，不再劝他，而是直接谈起了条件，“我会启动这片叶子回到过去，但代价是你和林恙然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当然如果你不想……”
话还没有听完，刘屿辰着急打断，“这破叶子，真的可以让你回到过去？”
“信不信在你，但我想你一定会给林恙然机会的。”
瞧着雨中余祈年越来越近，夏蝉必须要走了，走时悄声提醒道：“想好了，麻烦在7月10日前告诉我。”
雨滴再次拍打在刘屿辰的肩上，那一刻他竟然无比希望这个近乎荒谬的话是真的。
他小跑着上前拦住夏蝉，下定决心般，“你说的如果是真的，只要林恙然能活着，就算她的身边不是我，都行。”
“我还有件事，如果你回到过去见到她，我们的对话，别告诉她。既然要忘，就忘得彻底一点比较好。”
雷声轰隆隆，就像是要将人从梦中吵醒。
窗户被狂风吹开，将窗帘全都掀开，雨滴飘落进来。
刘屿辰缓缓睁开眼，他撑着坐起，揉了揉眉心。
怎么会做这种梦，这种真实到就连梦里的疼痛都能感受到的梦。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重新合上，望着黑压压的乌云，忽然想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陈琪路走后，家里异常冷清，就连奶糖都感受到了悲伤，常常蜷在陈琪路的床上懒觉。
煮早饭时刘屿辰竟习惯性地丢了两个鸡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伸手去捞，烫得直摸耳朵。
“潼远市多地强降雨持续，山洪和地质灾害多发，广大市民朋友……”
电视上放着晨间新闻，刘屿辰背身坐在饭厅剥着鸡蛋，他只是需要一些声音来填满房间的空虚。
“近日我市命案频发……”
屋子里一瞬间暗下去，刘屿辰瞧了瞧窗外的雨，走到总闸处，叹道：“这雷还挺强。”
闸门打开的一刻，一切回归如常。
奶糖不知何时窜过来，蹭了蹭刘屿辰的裤脚，他蹲下顺了顺它的毛，温言：“不怕不怕，只是跳闸了。”
“奶糖，我等会儿要去见一个人，你在家好好的哦。”
收拾好后，刘屿辰背上包，拿起一把黑伞便出了门。
凭着记忆，他来到夏蝉家楼下。
雨声混杂着脚步声，刘屿辰循声看去，见到夏蝉撑伞走过来，“夏蝉？”
“刘屿辰？”夏蝉似是晃过神，立刻紧了紧衣衫，“你怎么在这？”
“我找你问点事情……”
夏蝉越过他，打开居民楼下的密码门，在门关上的那刻，从门缝里对上他的眼眸，“这么大的雨，等天晴吧。”
刘屿辰不经意一瞥，视线落在夏蝉衬衣里的短袖上，想起梦里他也穿着这件短袖，只是……
忽然愣神，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夏蝉低眉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或许呢。”
瞧着刘屿辰的眼眸，夏蝉有些恍然摇头，轻喃：“你怎么会记得？那些事都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
话罢，他没有丝毫留恋，直接上了楼。
剩刘屿辰一个人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后来，天终于放晴，但已经接近7月下旬了。
林恙然放暑假后，常常跟刘屿辰出去玩。
“二十，”林恙然望向地面上影子，来了兴致，一脚踩到刘屿辰的上面，她笑道：“我踩到你的影子啦！”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刘屿辰故意朝旁边迈了两步，语速放缓，“幼稚。”
“我幼稚吗？”林恙然挽上他的手臂，声音夹起来，“我现在才17岁，幼稚一点怎么了？学长。”
刘屿辰松开她的手，暖和的大手放在她的头顶不肯落下，他清清嗓子，“不会怎么样，只是会让我这个学长动心。”
太阳光烤得头顶很烫，林恙然回过神，撇开他的手，拽紧挎包的肩带，假装生气，“你手烫死了！”
少女的耳朵绯红，横冲直撞的，还没看路。
林恙然就这样和两个女孩撞到一起，刘屿辰扶住她的肩膀定了定。
揉着肩膀，林恙然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其中一个女孩嗓门很大，林恙然大致能听见她们的交谈内容。
“你听说了吗？我们市这个月的那三起杀人案，真凶其实是个高中生。”
“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我爸就是刑警队的，我昨天去找他，亲耳听到的。”
“……”
林恙然莫名不安起来，她拦住她们，着急试探道：“你刚刚说杀人案，现场是不是有朵栀子花？”
女孩皱着眉，上下扫了眼林恙然，“你怎么知道？连我都还是偷听来的呢。”
连环杀人案？栀子花？
这情节不是……余祈年吗？怎么变成高中生了？
而且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余祈年不可能对蔡山下手，难道……
林恙然看向身旁的刘屿辰，眉心微微一颤，半张的口似是有了答案。
“是他？！”
两人，异口同声。
话罢，林恙然紧了紧拳头，她冲到路边开始拦车。
刘屿辰跟过来，拽住她的手腕，“恙恙，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
出租车停下，林恙然拉开车门，不想刘屿辰却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如果她们刚刚说的是真的，那他……”
话戛然而止。
林恙然挣开他的手，“即使是这样，他也是把我们拽进这场奇遇的人，我不明白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他还是要。”
刘屿辰牵起林恙然的手，温和的声线让人无比心安，“我明白了，我陪你去。”
出租车在一栋危楼停下，又扬长而去。
这栋危楼曾经无数次缠绕在夏蝉心底，就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
林恙然抬头一望，竟真的瞧见了夏蝉的身影。
她撒开刘屿辰的手，冲进那栋楼里。
“夏蝉！你干什么！你快下来啊。”
林恙然急得有了哭腔，但害怕夏蝉真的会做傻事根本不敢上前。
“没想到，我在死前还能和你见一面，”夏蝉瞄向林恙然身后，刘屿辰走了过来，“哦吼，竟然还有个人。”
日光从夏蝉身后投射下来，他瞥了眼身旁的光柱，冲刘屿辰笑道：“刘屿辰天这么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恙然不解地望着刘屿辰。
只听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告诉我你可以使用什么叶子回到过去，刚刚恙恙告诉我，你是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我大概就明白了。”
夏蝉仰头望天，嗤笑道：“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记得……”
林恙然微蹙眉头，他们刚刚说的难道是夏蝉口中她死掉的那次？
见夏蝉转过身，林恙然也来不及考虑这些了，她迈了几步走到离围墙并没有多远的位置，声音略微哽咽，“夏蝉，到底为什么，明明遥栀姐已经决定好好活下来了，那些事也没有发生，你为什么还是要……”
“没有发生哈哈哈哈哈，”夏蝉碎笑，微风拂过他头顶的碎发，“只是这一次没有而已，那以前呢？全都要视而不见吗？”
话罢，夏蝉回头视线落在林恙然身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林恙然，我杀蔡山他们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你呢！你也想要像余祈年一样，亲手杀了自己吗？”
“对！因为我也是凶手！”他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数不清在这次循环里来回了多少次，我真的累了。”
夏蝉转过身来，微微眯了眯眼，“你们知道吗？在最初的那个时空，并不是我单恋遥栀，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可那些我们相互喜欢过的证据，那些绿叶情书全部都已经消失了，她也不记得我是谁了……”
“但我不后悔，只要她能活着，就算她身边不是我，都行。”
林恙然再往前探了一步，却被刘屿辰一把抱住。
她哭着跺脚，奋力想挣开刘屿辰的怀抱，“夏蝉！她把你忘了，你就去跟她讲啊，你干嘛要傻事啊。”
日头的太阳正盛，远处警笛的声音传来，盛夏的蝉鸣仿佛要将天都捅破。
夏蝉咧开嘴，释然地，“我在这场循环里活了这么久，我没办法做到对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视而不见，蔡山那群王八蛋就该死，由我杀了他们，已经是我推演过的最好的结局了。”
“对了林恙然，我能拜托你件事吗？麻烦请你不要告诉遥栀，我曾经喜欢过她，这些事她忘了最好。”
话罢，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将裤兜里的那片栀子花绿叶拽在手心，然后倒了下去。
“夏蝉！”
那一刻，夏蝉坠下的那一刻，林恙然终于甩开刘屿辰的怀抱，她手撑在矮围墙上，望着楼下倒在血泊里的人。
夏蝉曾说过的话，在心底响起，“林恙然，我从来就不是Charon，而是那颗早已开启死亡狂奔的WASP-12b。”
原来，在一次次的时空循环里，夏蝉早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而这场结局就是一场死亡狂奔，浪漫又盛大，但最该知道的那个人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耳畔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刘屿辰再度抱住林恙然。
“刘屿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哽咽得喘不过来气，话说得断断续续，“我还是没救回他，我以为救回遥栀姐，夏蝉肯定不会死，我太傻了我怎么这么傻啊……”
林恙然跪倒在地，不知何时哭得没了意识。
“恙恙，”刘屿辰推了推她的肩膀，担忧地，“林恙然你别吓我！”
刘屿辰正坐在吧台买醉，一口一口闷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酒吧门被人重重推开，刘屿辰闻声朝后撇了一眼，又收回视线转头闷了一杯。
“刘屿辰！”
宋览从凳子上将刘屿辰拽起来，手臂上的筋骨因用力而暴起。
刘屿辰并未理他，奋力挣开他的手，瞄了眼宋览身旁的余祈年，整了整衣领的褶皱，重新坐回去，端着空酒杯，冷声说：“你有事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刘屿辰冷哼一声，深黑的眸子深了又深，“宋森森，在我还没有发火之前，你最好走。”
“发火？”宋览气得差点没缓过来，双手叉腰，朝余祈年使了个眼色，“余祈年把他给我拽出来，免得耽误人家酒吧做生意。”
余祈年并未多言，扼住刘屿辰的手腕，夺下酒杯便将他拽出了酒吧。
动作之迅速，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盛夏傍晚的潼远市，柏油路就像是被火炙烤了般，还冒着午后滚烫的热气。
酒吧空调外机呼呼地转，吵得人心烦。
刘屿辰挣开余祈年的手，宿醉了一夜的嗓音还有些哑，“别以为我爸救了你，我就不敢对你怎样。”
“那你来打我啊，来啊！”余祈年步步靠近，指着自己的左脸便说：“冲这来！你来啊！”
捏紧的拳头颤了颤，却在下一秒松开，刘屿辰耸了耸肩膀，眼泪不知不觉划过，咧开嘴无声地自嘲。
宋览从身后跑来，不由分说就朝着刘屿辰的脸，一拳挥了出去。
血腥味从嘴角泛开，刘屿辰自顾自地晃头傻笑。
宋览早就受够他这颓废的样子了，双手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马上就八点了！刘屿辰！拜托你醒过来好不好！”
刘屿辰埋头笑出声，声线开始颤抖，“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难道林恙然死了，你就不活了吗？”
话罢，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闷热的天，将所有人包裹住，密不透风。
刘屿辰抬眸看向宋览，似乎在求一个答案，“宋森森，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啊，初中毕业那年我爸走了，高中毕业这年我妈，林恙然都走了，知知也差一点……”
“那你就不活了？刘屿辰，还有一个多小时志愿填报就截止了，你难道还想再来一年吗？”平日里懒散的声调，也在此刻紧张了起来，宋览推搡着刘屿辰，咬牙把话都嚼碎了说：“你这鬼样子，还能再来一年吗？”
“所以，”刘屿辰无望地眨了眨眼，“我不想读了。”
宋览终是松开他的衣领，并再一次挥了他一拳，“你疯了！你密码是多少？说啊！”
见刘屿辰还是不说话，宋览望向身旁的余祈年，微蜷的指尖攥紧，“余祈年，你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说出密码为止。”
刘屿辰没有反抗，弯了弯眉眼，他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睁眼后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但，梦里怎么会痛呢。
喉咙泛着血腥味，刘屿辰被打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倒在柏油路面，滚烫的路面炙烤着他的皮肤，渗血的伤口很快和地面黏在一块，分开就会忍受撕碎的痛感。
不知何时，余祈年也停了手，宋览蹲下来，不甘的眼神望着他，哽咽着说：“刘屿辰，没时间了你密码到底是多少？”
刘屿辰艰难地睁开眼，眼角的泪被地面的蒸汽烤干。
在这个世界，他还不是一无所有，爷爷奶奶还需要他，宋览也还没放弃他，还有那只奶糖……
他怎么能丢下他们去死呢。
刘屿辰冷笑了一声，似是想通了般，空洞的眸子看向宋览，“林恙然名字的全拼加生日。”
宋览啧了声，指着刘屿辰碎言：“我真服了你……”
他站起身，走到余祈年跟前交代道：“余祈年你看好他，别让他寻死，我去给他填志愿。”
余祈年揉了揉拳头，将手揣进裤兜，回身那刻刘屿辰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刘屿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污，捂着肿痛的肩膀，冷冷地瞧了眼余祈年，“我要回家。”
他没等余祈年，径直走过，一瘸一拐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疼。
“诶，”余祈年扁了扁嘴，高喊：“我送你。”
一记闷声的雷在头顶响起，柏油路面雨滴晕开。
“该死，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余祈年追上去，“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伞。”
雨说下就下，刘屿辰抬头望天，乌云蚕食了晴朗，整个世界都黑压压的，亦如他的此刻。
忽然，雨滴像是止住了，刘屿辰睁开眼，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回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眼前，冲他微微一笑。
“夏蝉？”
夏蝉敛起笑意，“我们聊聊吧。”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刘屿辰埋下眉，黑压压的伞像是盖住了夏蝉的目的，他看不清他。
“那我换个说法，”夏蝉顿了顿，往常清亮的嗓音沉下去，“我们来做个交易。”
“没心情。”
刘屿辰晃头一笑，欲越过他离开。
夏蝉并不恼，拽住刘屿辰的手腕，温言劝道：“你都没听我把话讲完，怎么知道没心情。”
刘屿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看，直到撞上他的眼眸，“你想说什么。”
“我能救林恙然，但相应的，你得付点利息。”
夏蝉收回拽住他的手，俨然一副他知道他会相信的模样。
刘屿辰冷哼一声，“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也可以说，我们都疯了。”
夏蝉顺势掏出一张叶子，上面的笔墨有的都已经花掉，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他说：“这是一张可以让我回到过去的绿叶。”
“你根本就不认识林恙然，你为什么要帮她。”
话罢，刘屿辰愣了愣，他居然会相信这个荒谬的言论。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我，”夏蝉埋了下眉，嘴角自然扬起，“我不是在帮她。”
“你是想说，帮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
暴雨的凉风拂面，吹散了燥热的心。
夏蝉见刘屿辰沉默，不再劝他，而是直接谈起了条件，“我会启动这片叶子回到过去，但代价是你和林恙然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当然如果你不想……”
话还没有听完，刘屿辰着急打断，“这破叶子，真的可以让你回到过去？”
“信不信在你，但我想你一定会给林恙然机会的。”
瞧着雨中余祈年越来越近，夏蝉必须要走了，走时悄声提醒道：“想好了，麻烦在7月10日前告诉我。”
雨滴再次拍打在刘屿辰的肩上，那一刻他竟然无比希望这个近乎荒谬的话是真的。
他小跑着上前拦住夏蝉，下定决心般，“你说的如果是真的，只要林恙然能活着，就算她的身边不是我，都行。”
“我还有件事，如果你回到过去见到她，我们的对话，别告诉她。既然要忘，就忘得彻底一点比较好。”
雷声轰隆隆，就像是要将人从梦中吵醒。
窗户被狂风吹开，将窗帘全都掀开，雨滴飘落进来。
刘屿辰缓缓睁开眼，他撑着坐起，揉了揉眉心。
怎么会做这种梦，这种真实到就连梦里的疼痛都能感受到的梦。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重新合上，望着黑压压的乌云，忽然想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陈琪路走后，家里异常冷清，就连奶糖都感受到了悲伤，常常蜷在陈琪路的床上懒觉。
煮早饭时刘屿辰竟习惯性地丢了两个鸡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伸手去捞，烫得直摸耳朵。
“潼远市多地强降雨持续，山洪和地质灾害多发，广大市民朋友……”
电视上放着晨间新闻，刘屿辰背身坐在饭厅剥着鸡蛋，他只是需要一些声音来填满房间的空虚。
“近日我市命案频发……”
屋子里一瞬间暗下去，刘屿辰瞧了瞧窗外的雨，走到总闸处，叹道：“这雷还挺强。”
闸门打开的一刻，一切回归如常。
奶糖不知何时窜过来，蹭了蹭刘屿辰的裤脚，他蹲下顺了顺它的毛，温言：“不怕不怕，只是跳闸了。”
“奶糖，我等会儿要去见一个人，你在家好好的哦。”
收拾好后，刘屿辰背上包，拿起一把黑伞便出了门。
凭着记忆，他来到夏蝉家楼下。
雨声混杂着脚步声，刘屿辰循声看去，见到夏蝉撑伞走过来，“夏蝉？”
“刘屿辰？”夏蝉似是晃过神，立刻紧了紧衣衫，“你怎么在这？”
“我找你问点事情……”
夏蝉越过他，打开居民楼下的密码门，在门关上的那刻，从门缝里对上他的眼眸，“这么大的雨，等天晴吧。”
刘屿辰不经意一瞥，视线落在夏蝉衬衣里的短袖上，想起梦里他也穿着这件短袖，只是……
忽然愣神，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夏蝉低眉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或许呢。”
瞧着刘屿辰的眼眸，夏蝉有些恍然摇头，轻喃：“你怎么会记得？那些事都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
话罢，他没有丝毫留恋，直接上了楼。
剩刘屿辰一个人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后来，天终于放晴，但已经接近7月下旬了。
林恙然放暑假后，常常跟刘屿辰出去玩。
“二十，”林恙然望向地面上影子，来了兴致，一脚踩到刘屿辰的上面，她笑道：“我踩到你的影子啦！”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刘屿辰故意朝旁边迈了两步，语速放缓，“幼稚。”
“我幼稚吗？”林恙然挽上他的手臂，声音夹起来，“我现在才17岁，幼稚一点怎么了？学长。”
刘屿辰松开她的手，暖和的大手放在她的头顶不肯落下，他清清嗓子，“不会怎么样，只是会让我这个学长动心。”
太阳光烤得头顶很烫，林恙然回过神，撇开他的手，拽紧挎包的肩带，假装生气，“你手烫死了！”
少女的耳朵绯红，横冲直撞的，还没看路。
林恙然就这样和两个女孩撞到一起，刘屿辰扶住她的肩膀定了定。
揉着肩膀，林恙然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其中一个女孩嗓门很大，林恙然大致能听见她们的交谈内容。
“你听说了吗？我们市这个月的那三起杀人案，真凶其实是个高中生。”
“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我爸就是刑警队的，我昨天去找他，亲耳听到的。”
“……”
林恙然莫名不安起来，她拦住她们，着急试探道：“你刚刚说杀人案，现场是不是有朵栀子花？”
女孩皱着眉，上下扫了眼林恙然，“你怎么知道？连我都还是偷听来的呢。”
连环杀人案？栀子花？
这情节不是……余祈年吗？怎么变成高中生了？
而且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余祈年不可能对蔡山下手，难道……
林恙然看向身旁的刘屿辰，眉心微微一颤，半张的口似是有了答案。
“是他？！”
两人，异口同声。
话罢，林恙然紧了紧拳头，她冲到路边开始拦车。
刘屿辰跟过来，拽住她的手腕，“恙恙，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
出租车停下，林恙然拉开车门，不想刘屿辰却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如果她们刚刚说的是真的，那他……”
话戛然而止。
林恙然挣开他的手，“即使是这样，他也是把我们拽进这场奇遇的人，我不明白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他还是要。”
刘屿辰牵起林恙然的手，温和的声线让人无比心安，“我明白了，我陪你去。”
出租车在一栋危楼停下，又扬长而去。
这栋危楼曾经无数次缠绕在夏蝉心底，就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
林恙然抬头一望，竟真的瞧见了夏蝉的身影。
她撒开刘屿辰的手，冲进那栋楼里。
“夏蝉！你干什么！你快下来啊。”
林恙然急得有了哭腔，但害怕夏蝉真的会做傻事根本不敢上前。
“没想到，我在死前还能和你见一面，”夏蝉瞄向林恙然身后，刘屿辰走了过来，“哦吼，竟然还有个人。”
日光从夏蝉身后投射下来，他瞥了眼身旁的光柱，冲刘屿辰笑道：“刘屿辰天这么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恙然不解地望着刘屿辰。
只听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告诉我你可以使用什么叶子回到过去，刚刚恙恙告诉我，你是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我大概就明白了。”
夏蝉仰头望天，嗤笑道：“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记得……”
林恙然微蹙眉头，他们刚刚说的难道是夏蝉口中她死掉的那次？
见夏蝉转过身，林恙然也来不及考虑这些了，她迈了几步走到离围墙并没有多远的位置，声音略微哽咽，“夏蝉，到底为什么，明明遥栀姐已经决定好好活下来了，那些事也没有发生，你为什么还是要……”
“没有发生哈哈哈哈哈，”夏蝉碎笑，微风拂过他头顶的碎发，“只是这一次没有而已，那以前呢？全都要视而不见吗？”
话罢，夏蝉回头视线落在林恙然身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林恙然，我杀蔡山他们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你呢！你也想要像余祈年一样，亲手杀了自己吗？”
“对！因为我也是凶手！”他顿了顿，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数不清在这次循环里来回了多少次，我真的累了。”
夏蝉转过身来，微微眯了眯眼，“你们知道吗？在最初的那个时空，并不是我单恋遥栀，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可那些我们相互喜欢过的证据，那些绿叶情书全部都已经消失了，她也不记得我是谁了……”
“但我不后悔，只要她能活着，就算她身边不是我，都行。”
林恙然再往前探了一步，却被刘屿辰一把抱住。
她哭着跺脚，奋力想挣开刘屿辰的怀抱，“夏蝉！她把你忘了，你就去跟她讲啊，你干嘛要傻事啊。”
日头的太阳正盛，远处警笛的声音传来，盛夏的蝉鸣仿佛要将天都捅破。
夏蝉咧开嘴，释然地，“我在这场循环里活了这么久，我没办法做到对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视而不见，蔡山那群王八蛋就该死，由我杀了他们，已经是我推演过的最好的结局了。”
“对了林恙然，我能拜托你件事吗？麻烦请你不要告诉遥栀，我曾经喜欢过她，这些事她忘了最好。”
话罢，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将裤兜里的那片栀子花绿叶拽在手心，然后倒了下去。
“夏蝉！”
那一刻，夏蝉坠下的那一刻，林恙然终于甩开刘屿辰的怀抱，她手撑在矮围墙上，望着楼下倒在血泊里的人。
夏蝉曾说过的话，在心底响起，“林恙然，我从来就不是Charon，而是那颗早已开启死亡狂奔的WASP-12b。”
原来，在一次次的时空循环里，夏蝉早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而这场结局就是一场死亡狂奔，浪漫又盛大，但最该知道的那个人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耳畔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刘屿辰再度抱住林恙然。
“刘屿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哽咽得喘不过来气，话说得断断续续，“我还是没救回他，我以为救回遥栀姐，夏蝉肯定不会死，我太傻了我怎么这么傻啊……”
林恙然跪倒在地，不知何时哭得没了意识。
“恙恙，”刘屿辰推了推她的肩膀，担忧地，“林恙然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