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沈照就被闯进来的贺柳拽了起来,她觉得除了头疼就是胃疼,揉了几下眼睛,她下意识问道:“贺遂川呢?”

    贺柳只道:“他早醒了,我让他先去买点吃的喝的,一会儿你们还得爬山呢。”

    沈照顿时清醒了,这一趟不就是冲着山水来的么。

    庸城坐拥三千奇峰,古时候常是兵家必争之地,和平年代也总是匪患不绝,各代朝廷也总是屡屡诏安未果。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群和绕山而行的水道,山下是个千年古镇,还没有被完全商业化,在青石板路上走着还能碰见穿着苗疆服饰的老人。

    也许是贺柳推开他们房门的时候,看见俩人挤在一张床上,所以误会了什么,一直也没给贺遂川什么好脸色。

    贺遂川任劳任怨地买了水和零食回来,沈照想迎上去帮他,却被贺柳拦住了。

    贺柳走过去,“我让你买的都买全了?”

    贺遂川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姑姑吩咐的哪有不从命的道理。”

    贺柳伸出食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打小就会油嘴滑舌。你过来,我好好审审你。”

    贺遂川觉得莫名其妙,无奈地噙着笑跟她走到角落里。

    沈照看着更觉得无厘头,也没多过问,转身进屋吃早饭去了。

    “贺遂川,我是你姑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你俩成年没多久,心智还不成熟呢,在一起更要小心,措施什么的…”

    贺遂川越听越想笑,贺柳见他没个正经,就止住话音,严肃地瞪着他。

    贺遂川立即敛了笑颜:“姑姑,我就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跟沈照…还没发展到你说的那步呢。”

    闻言,贺柳一怔:“那你们昨天晚上…”

    贺遂川直接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姑姑你想什么呢?”

    贺柳轻咳几声,强行挽尊道:“谁知道你们为什么放着两张床不睡非要挤一张,我这就是给你提个醒,在你没想好要对人家负责一辈子的时候,就管好你的下半身。”

    贺遂川也不笑了,正色道:“知道了。”

    等到贺遂川进屋的时候,沈照已经吃饱喝足,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歇着了。

    见来人是贺遂川,她纡尊降贵地低了低眼睫:“给你留了碗小馄饨,边上的小菜你就别碰了,都是辣的,这庸城人没点辣味都吃不下去饭。”

    贺遂川吃辣的功夫跟沈照比起来差的远,尤其是庸城的辣椒,咬上一口,口腔里的痛感一直曼延到胃里,且辣味的浓烈经久不散,喝酸奶什么的都不管用。

    贺遂川埋头吃了几个馄饨,一抬头,徐徽和高若祯也走了下来,几个人一起吃了些早饭,趁着太阳还不算毒,抓紧时间启程爬山。

    这庸城的山可比柏舟的桐落山难爬多了,且山路崎岖陡峭,一眼望不到头,身侧植被茂盛,隐天蔽日。

    沈照靠在一棵通天大叔上休息,树干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游客磨得锃亮,高若祯也在她身边停下来。

    贺遂川和徐徽到前面买水。

    沈照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高若祯的肩膀,“诶,我早就想问你了,你爸妈都去流华了,那我和贺遂川租的那个房子,下个季度的租金给谁啊,给你么?”

    沈照高考之前脑子短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问。

    只见高若祯眼神飘忽,莫名看了一眼正在跟老板交涉的两个人,“咳咳,那我就跟你说实话了啊,其实呢,贺遂川早就把那房子买下来了,你也知道我爸妈那种人,那是半点便宜都不会让别人占的,要不是贺遂川出钱,那么便宜的房价,他们哪肯让你住啊。”

    闻言,沈照愣了好几秒,脑子里的齿轮才将将对上,才要发作,又听高若祯打圆场,“我要是不那么跟你说,你哪肯住过来,现在也瞒不住了,你要发火就冲我来吧,只是你们俩别闹脾气。”

    若是按沈照以前的性子,这个脾气她是注定要闹的,还要闹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安生,她最忌讳别人糊弄她,甚至欺骗她。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左右贺遂川现在也已经是她的人了,过去的事早该翻篇,再者,贺遂川当初肯把那房子买下来,必定不是有钱烧的,而是一早就对她起了心思才对。

    这样一想,沈照非但没发火,心情还好了不少,满眼的绿树成荫也顺眼了几分。

    两人买来得及说上更多,徐徽和贺遂川就跑回来了,带着几瓶冰镇水。

    徐徽不由得发牢骚,“这山上的水可真贵,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高若祯拧开一瓶,灌了几口,“嗯,甘甜可口,值这个价钱,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搬上来的,自然有点辛苦钱。”

    沈照将心里的事密而不发,只默不作声地接过贺遂川递过来的水,而贺遂川却被她那无声胜有声的眼神看得发毛,像是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接着爬也不觉得热了。

    他回想了自己过去几天,也没办什么出格的事,最后实在想不明白,只得心中惴惴地跟着继续走。

    庸城一出辣子,二出悍匪。

    书上说,这里的人都豪爽泼辣,匪气十足。

    现在是见不到土匪了,当初称霸一方的枭雄也只留下了放在山顶祠堂里的牌位。

    山多寨子便多,当年匪患最为猖獗的时候,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个山寨,他们也不拘是为着什么缘由上山,只是一昧大刀阔斧自立门户,关起门来喝酒吃肉,个个都是自己封的三皇五帝,王侯将相。

    山寨多了便总要拥立一个老大出来,而这位领头羊即便是名声在外,内里却各家都不服气,明争暗斗,绞尽脑汁地不消停,可一旦遇到了什么朝廷招安,叛贼攻山,先出头的还是这个老大。

    可想而知,老大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样,但由于名声最响,所以成百上千年后,老大的祠堂必然是香火最鼎盛的,也是游客最多的。

    庸城最出名的领头山寨就是沈家寨,而姓沈的祠堂却并不华丽,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许是久未修缮,甚至还有些破败不堪。

    好不容易爬上山,却见到这满目破旧,沈照不由得撇嘴道:“这沈家寨不是那么多土匪的老大嘛,这土匪头子的窝就这么破?”

    贺柳去招待她带的游客了,给他们四个安排了一个看上去文静有礼的导游小姐姐。

    小姐姐虽然当导游不久,但看上去学识渊博,随便回答个一两句也是出口成章:“沈家寨历任寨主都坚持劫富济贫,灾荒年间,人人自危,沈家寨还在山下开粥厂,赈济灾民。”

    “这样啊…”

    沈照还觉得院子里破败,没曾想到了寨子里面的住处更是这般,木凳石桌,虽然简朴却很整洁,让她觉得莫名亲切。

    可能是都姓沈,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唯一打理得还算不错的就数放牌位的堂屋了。

    沈家寨共十八任家主,其中还有一位女寨主,名叫沈艽。

    女人当家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而且她不止有漆黑的牌位和萦绕的香火还有一副色彩艳丽的画像。

    “这画上的沈艽沈九爷,是沈家寨最后一位寨主,她虽是匪流,却也有很深的民族气节,沈家寨在她的领导下,为抗击外敌做了不少贡献。”

    导游接着娓娓道来:“这画与我们传统的水墨丹青不同,是西洋的油画,据说是九爷的一位留洋归来的好友所作,此画距今已有二百多年,但看上去依然鲜艳夺目,画中人也不失当年的英姿。”

    贺遂川看着那画里的女子,她手持洋枪,腰佩利刃,鲜衣怒马,眼神如炬,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贺遂川仔细阅读画下的小字,短短几行字介绍了沈九爷不凡的生平。

    沈艽是沈家寨第十七任寨主的幺女,她有八个哥哥,从小也被当成男儿养大,书数骑射无一不通,据说还颇通音律。

    在她十二岁时,至交好友被当地恶霸猥亵,她便拿起家父的砍刀走了十二里地找那贼人,砍其双手,送给挚友,乡里乡亲也因此见识到了她的性情,都说沈家寨出了个“九头幺儿”。

    饶是恶名昭著,寨主和夫人还是最疼惜这个小闺女。

    二老去世后,几个哥哥轮流执掌家业,几年之间竟都因为天灾人祸接连丧命,当时坊间传闻:“天上九金乌,一箭八声落。”

    与沈艽最为交好的七哥,因为拒不诏安而死,她也立下毒誓,与朝廷势不两立。

    她孤身撑起大庸第一大寨,在她当家期间,国家正值内忧外患,她选择放下小家利益,与大国共存亡,沈艽在抵御外贼过程中和沈家寨一起陨灭。

    她是沈九爷,是沈家寨最后一代寨主,也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贺遂川了解完沈艽的生平,再看那副油画,忽而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

    他叫来沈照,轻声道:“诶,你有没有觉得这人很像你啊?”

    沈照一抬眸,端详半天,也有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但她很想逗一逗贺遂川,便道:“哪有啊?天底下姓沈多了,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见到个漂亮的,就觉得像我。”

    贺遂川笑道:“去你的。”

章节目录

和小时候的死对头谈恋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予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予宓并收藏和小时候的死对头谈恋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