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段澄便来见裴矩。裴矩笑道:“辽东之事,准备得如何?如今陛下看重此事,一再催促,你可不能怠慢。若是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岔子,只怕陛下那里,交不了差。若是再有旁人告你我办事不力、贻误拖延,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手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大可告诉我听,我另做安排。当下最紧要的事,就是辽东的事。”

    段澄笑道:“侍郎大人放心,您莫要着急上火。这辽东之事,下官岂敢怠慢。下官此次前来,就是将收集绘制好的地图文书交由大人过目。辽东区区小国,竟敢对我朝不敬,藐视陛下,强行拉拢我朝邻邦,欲将来为其所用。陛下圣明,岂能放任他日渐壮大。陛下忧心为国,殚精竭虑。如此大事,我等自然要用心竭力,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着,便将手中图纸展开,“下官数月以来日夜勤勉,和众官员一起,点灯熬油,翻遍各式图籍,收集、梳理、整合、校错,我们眼睛都熬坏了,就怕误了国家大事。”

    裴矩看着段澄布满血丝的双眸,又看看图纸,道:“不想你如此神速,真是可用之才。门下省众多官僚,在我看来,还得是你,段澄,办事得力。待我细细查看,切莫出了纰漏。日后呈给陛下,那可是大功一件,是你我之荣幸啊。”

    “侍郎大人谬赞,下官都是仰赖大人的指示,尽下官的本分。大人,下官还有一事要报。”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官只是有点担心。戴胄拒绝为瑠璃宫作赋之后,就往苏大人房里去了。有侍从说,他进去好久,侍候的人都换了两拨水。一个新任录事,有什么要事,需要详谈如此之久?下官是担心,他去找苏大人告状,对侍郎大人不利。”

    “哦。”裴矩淡淡答道。

    “他若是在苏大人那里诬告侍郎,该当如何?”段澄问道。

    “他应当不会如此吧。”裴矩一边看着图籍,一边漫不经心答道。

    “侍郎大人觉得戴胄是可信之人?可是……他那日,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又说不善属文,又说不知规制,只怕心中有事,并非坦荡之人。下官不得不有所疑虑。”

    裴矩抬起头,笑道“他有意拒绝我,你当我看不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戴胄如此不识抬举,下官还真是替侍郎大人不平……”

    “罢了罢了。戴胄先是推托不善吟诗作赋,后又说不知规制。难不成不知规制,这文章就做不出来了?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在吏部立足多年?他既然不想加入我们,就随他去吧。多年来,我和苏威各行其道,苏威又能奈我何?戴胄想告状就尽管去告状好了。我们,是在为陛下尽忠,是在为陛下办正事。难道陛下还能亏待你我?你我既然胸怀坦荡、忠心耿耿,苏纳言,又有何可惧?这朝堂,是陛下的,又不是他苏大人的。你不必太过忧心,陛下圣明,孰忠孰奸,岂会不知?苏威还不能把你我怎么样。倒是他苏威自己,屡次犯上,我看他也是上了年纪,有些倚老卖老、不识好歹了。你终日忙于案牍,也是劳累,回去定要好好休息,好好安神。”裴矩呵呵一笑。

    “下官愚钝,承蒙侍郎大人不弃,指点迷津。只是下官心中疑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据说戴胄久居吏部多年,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他忽然调过来中书省,一跃成为五品录事,此事不能不说蹊跷……”

    “门下省一直缺少一个录事,苏威有意安排已久。戴胄的父亲已经故去,生前不过是汲县县令,哥哥等在外为官,都是些末位小官。倒是听说他有个连襟,是左右备身府中的军官,常年出入宫闱,从陛下还是晋王时期,一直跟随到现在。至于戴胄由于何种原因进入门下省,其中缘由,我就不太清楚了。”裴矩浅浅笑道“若是苏威有意安排,就凭戴胄那榆木脑袋,我要想把他挖过来,也要花些心思。就算他愿意给我办事,我也得观察一段时间。若不是苏威安排的,肯与我们坦诚相待自然最好,若是两头观望,那我也没有必要逼迫他,把他推到苏威那里去。”裴矩抬头看了段澄一眼“我已有得力干将如此,还要他戴胄干什么?”

    段澄笑了“侍郎大人过誉了。侍郎大人英明神武,下官能为侍郎大人效劳那是下官的荣幸。听侍郎大人这么一说,下官也算是明白许多,下官一切都听侍郎大人的吩咐。”

    终于休沐,戴胄来至李府。酒过三巡,李华问道:“你过去门下省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我也才到不久,众官员表面上还是相当和睦,只要诚心相待,应该还能顺遂下去。”

    “有些时候,唇枪舌剑久了,感觉能够维持表面和睦,也是十分难得了,呵呵。认真观摩学习,很快就适应了。裴矩和苏威你都见过了?”

    “是呀,实话实说,二人还是相差很远……”

    “有传言道裴矩曲意逢迎、阿谀奉承。”李华笑道。

    “裴侍郎心思玲珑,确实非比常人。”

    “怎么,你不喜裴矩?这么多年了,苏威和裴矩之间关系微妙,二人也不曾公开撕破脸面,裴矩怎么说也是长官,与他交恶,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苏威是朝堂上的老臣了,与隋炀帝尚且有情分在,他直言进谏陛下还可能酌情处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不过一介无名小官,若是出言冒失,只怕是有大祸临头。你若是看不惯曲意逢迎,大可不必与裴矩一道,只是效仿苏威,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直到今日,我还记得那起诽谤朝政案。当年境况何其凄凉,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我还在狱中的时候,思前想后,夜不能寐,做过无数种猜测,设想过无数可能,该说些什么,答些什么,都要深思熟虑、小心翼翼。臣子的荣宠,不过在陛下的一念之间罢了。”李华说道。

    “华兄也是好意提醒。我会把握分寸,小心行事的,且行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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