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从东宫回来，彩章便觉出来阮颜有些不对劲，像是以前什么都能一眼望到底的小丫头一夜之间忽然有了心事，处处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十四日并不用去东宫，休沐。
因着上元节，一连顾衍给姐弟俩放了两日的假。
阮颜平日里上学，燕后爱怜她早起辛苦，本来只用浅浅读些女德女戒，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天之娇女，却因为和尚的一句话，日日早起受罪读书，便免了阮颜平日里上学时的晨昏定省。
故而休沐自然是要去请安的。
“母后，母后。”
还未进殿，阮颜便娇娇俏俏地欢快的叫起来。
殿内的燕后闻声，将手中的小金剪放在一旁的托盘里，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奔过来的女儿。
虽说已经为燕帝育有一男一女，但是二十六岁的燕后依旧是芳华正好，风韵无双，一颦一笑端庄贵气，国母之风，可见一斑。
阮颜跑到燕后身前，行礼“女儿向母后请安。”
燕后的眉眼轻轻弯起来，笑着去拉阮颜的手：“来，让母后瞧瞧，颜儿几日不见，竟是又长高了不少。”
阮颜也笑，和燕后有着三分相似的眉眼也弯起来了，顺势倚在燕后的怀里撒娇。
“女儿可想母后了，所以一有空就来瞧母后。”
燕后在内殿里穿的并不十分讲究，绸质地的长袍，素净的的颜色，还有揽着女儿笑得温柔的眉眼，在冬雪未消的早上，在端庄贵气的椒兰殿里，美好的似是一幅应该供奉在神龛之上的画。
燕帝带着儿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他立在殿门口，捻着蓄起的胡须，哑哑的笑：“有美如斯，夫复何求？”
阮易听了，也顺着父皇的目光望去，果然，他的母后和阿姊都是极美的。
他看见在早上刚刚明亮起来的阳光下，母后寝殿的空气里漂浮着的细细小小的尘埃，看见一旁的吊挂着的鎏金香球里袅袅而起的轻烟。
还有阿姊与母后脸上明媚的笑靥，父皇因为满足而褶起来的的眼角的细纹。
整个椒兰殿都是极明亮的。
听见燕帝的笑声，母女俩侧身看过来，作势要起身行礼，燕帝摆摆手，便大笑着，跨步走过来，伸手捏了捏阮颜粉白的面颊，“颜儿笑起来和你母后一样好看。”
阮颜被他指腹的老茧刺得疼，咯咯笑着往燕后的怀里躲。
见她这般模样，燕帝就直起腰来，故意道：“皇后你瞧瞧，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就知道嫌弃朕了。”
燕后依旧温婉的，“陛下都多大了，和颜儿计较什么。更何况，你那双手，确实扎人，也怪不得我家颜儿皮肤娇嫩。”
燕帝闻言似笑非笑地盯了燕后一眼，然后挑眉“看来是平日里朕扎着皇后了，皇后皮肤也是极娇嫩的，朕晓得。”
燕后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发烫，嗔了燕帝一眼，就别开已经隐隐泛红的脸，不再看他了。
燕帝莫名的心情大好，朗声笑着，看见站在一旁的小儿子，便挥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阮易不明所以，乖乖上前几步，燕帝大笑着，用力捏了捏儿子白嫩的小脸，然后看着那泛红的印子，淡淡地问：“阿易是男儿家，可还觉得父皇的手扎人？”
在燕帝逼视下，阮易只能将已经在嘴边的话打了圈，咽回去，然后用力摇头：“不不，阿易不觉得扎人。”
看着阮易有苦难言的小模样，燕帝哈哈又笑了起来。
阮易的嘴瘪了瘪，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父皇傻里傻气的。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
阿姐高兴，父皇母后高兴，他，好像也很快乐。
彩琴进来禀报，说是早膳已经备好了，问燕帝燕后什么时候用膳。
四人便一起坐在了桌前。
平日里的筵席都是一人一几，分席而食，但是私下里，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多。
常德太监拿银针试了毒，一道道菜就呈上来了。
先帝提倡节俭，燕帝虽不说奢华无度，但是宫中的一应用度，总还是照着惯例来，不会特意削减宫中，早膳前前后后，也上了十六道菜。
膳食里面的乳酥和金丝蜜枣着阮颜极爱吃的，乳酥的奶香在含化的过程中迸发出来，充斥了满腔满口，阮颜微微眯起眼，舌尖低着口中奶香四溢的乳酥，甚至不用牙齿，只要舌尖一勾一碾，那乳酥便彻底地在口中化开来。
阮颜吃得极开心，心情自然也很好。
随口向燕帝问：“父皇，今年上元节，还去朱雀街赏灯么。”
燕帝将夹起来的小排放进燕后的碗里，回道：“嗯，怎么？颜儿厌了？想去新鲜地方？”
阮颜笑眯眯的连连摆手：“没呐，我还想去。”
每年上元节，大燕的皇帝便会携皇后和一众子女，坐撵骑马，上街观灯，与民同乐。
早些年的关灯对于阮颜来说，不过是按部就班，身为皇室子弟年节要做的一件事情罢了。
可是今年，许是因为自己曾经邀请过顾太傅，也可能是因为，顾太傅没有给她明确的拒绝的回复，总而言之，阮颜隐隐的，对今年的上元节，游灯会，产生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情愫，无论因为什么，就是隐约的，兴奋又期待了。
阮颜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具体属于什么，就连这种感觉的样子，她也只能模模糊糊的说出十之一二，可是十一岁的阮颜不会去纠结这种没有意思的东西，怎样做她开心，她想怎样做，便就做了，大燕的长公主，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相干的顾虑呢。
回了玉鸾宫，练了几篇大字，又背了一个时辰的书，已经过了午时。
彩章姑姑来催了几次，阮颜都推拒说是早上吃多了，还不饿。
听着彩章踩着木屐的声音嘎达嘎达地再次走远了，阮颜将手里面的书随意扔在书案上，走到榻前，一下子仰躺过来，畅快的呼出气来：“嗨呀。”
迎兰见状，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将茶盏端过来：“殿下可是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阮颜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将手软塌塌地举起来摆了摆，示意不喝。
倏地，阮颜看向迎兰，问：“迎兰，你今年，多大了？”
迎兰愣了下，还是如实回：“奴婢今年十五了。”
闻言，阮颜的眸子亮了亮，一下子将身子翻过来，趴在榻上，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迎兰：“那，你可有过心仪的人，或者说是，有人心仪过你?”
不料迎兰听了这话，竟是手中的茶也顾不上了，就这般直直跪下：“殿下明鉴，奴婢没有非分之想，只想照顾好殿下，等到出宫的时候，可以回家。”
阮颜翻了翻白眼，挥挥手，示意她起来，不死心地咕哝：“你都到了及笄的年纪了，总比我懂得多些。”
迎兰低头垂眸，安分地收拾着自己的活计，听了这话，手中的动作一顿，看着小姑娘眉眼都皱到一起的样子，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公主想知道男女之事？”
阮颜闻言愣了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好像潜意识里，阮颜知道，自己已经把对太傅的感觉定义为喜欢，好像还是那种跟父皇母后不一样的喜欢，可是，若说是男女之事，她又不甚确定，毕竟，谁也没告诉她什么叫做男女之间的喜欢。
而且，书也读了不少，三纲五常，君臣父子她还是知道些的，虽说她是公主，但是，毕竟那人是她的太傅。师生之礼，不可忽废。
这样一想，阮颜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知道些什么了。
看了看迎兰垂手默礼的样子，阮颜嘻嘻笑着，一双水杏眼弯成了月牙，眸光闪闪的，眼里满是狡黠。
她冲着迎兰勾了勾手指，迎兰顺从地上前，阮颜又勾了勾，迎兰便再上前两步，直到两个小姑娘离得极近了，阮颜才低低地生怕被人听见一样，冲着迎兰道：“你可知道什么事男女之事？”
迎兰茫茫然地抬起眼帘，望着自家公主亮亮的双眼，然后又茫茫然地摇头，最后用同样的声音回阮颜：“回殿下，婢子不知道什么事男女之事。”
闻言，阮颜的眼睛瞪了瞪，然后气急败坏地向后仰躺回了榻上：“嗨呀，我以为你是知道些什么，结果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迎兰忙忙向后退了两步，跪伏在地上：“婢子粗陋无知，还望公主责罚。”
阮颜此时没有心思罚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了。
紫金流苏的香炉里袅袅升着她最喜欢的避寒香，温润儒雅的味道，却有着绵远悠长，琢磨不透的余香，似有千翻味道，可最终肯发散开来的只有那几分温润。
十四日并不用去东宫，休沐。
因着上元节，一连顾衍给姐弟俩放了两日的假。
阮颜平日里上学，燕后爱怜她早起辛苦，本来只用浅浅读些女德女戒，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天之娇女，却因为和尚的一句话，日日早起受罪读书，便免了阮颜平日里上学时的晨昏定省。
故而休沐自然是要去请安的。
“母后，母后。”
还未进殿，阮颜便娇娇俏俏地欢快的叫起来。
殿内的燕后闻声，将手中的小金剪放在一旁的托盘里，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奔过来的女儿。
虽说已经为燕帝育有一男一女，但是二十六岁的燕后依旧是芳华正好，风韵无双，一颦一笑端庄贵气，国母之风，可见一斑。
阮颜跑到燕后身前，行礼“女儿向母后请安。”
燕后的眉眼轻轻弯起来，笑着去拉阮颜的手：“来，让母后瞧瞧，颜儿几日不见，竟是又长高了不少。”
阮颜也笑，和燕后有着三分相似的眉眼也弯起来了，顺势倚在燕后的怀里撒娇。
“女儿可想母后了，所以一有空就来瞧母后。”
燕后在内殿里穿的并不十分讲究，绸质地的长袍，素净的的颜色，还有揽着女儿笑得温柔的眉眼，在冬雪未消的早上，在端庄贵气的椒兰殿里，美好的似是一幅应该供奉在神龛之上的画。
燕帝带着儿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他立在殿门口，捻着蓄起的胡须，哑哑的笑：“有美如斯，夫复何求？”
阮易听了，也顺着父皇的目光望去，果然，他的母后和阿姊都是极美的。
他看见在早上刚刚明亮起来的阳光下，母后寝殿的空气里漂浮着的细细小小的尘埃，看见一旁的吊挂着的鎏金香球里袅袅而起的轻烟。
还有阿姊与母后脸上明媚的笑靥，父皇因为满足而褶起来的的眼角的细纹。
整个椒兰殿都是极明亮的。
听见燕帝的笑声，母女俩侧身看过来，作势要起身行礼，燕帝摆摆手，便大笑着，跨步走过来，伸手捏了捏阮颜粉白的面颊，“颜儿笑起来和你母后一样好看。”
阮颜被他指腹的老茧刺得疼，咯咯笑着往燕后的怀里躲。
见她这般模样，燕帝就直起腰来，故意道：“皇后你瞧瞧，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就知道嫌弃朕了。”
燕后依旧温婉的，“陛下都多大了，和颜儿计较什么。更何况，你那双手，确实扎人，也怪不得我家颜儿皮肤娇嫩。”
燕帝闻言似笑非笑地盯了燕后一眼，然后挑眉“看来是平日里朕扎着皇后了，皇后皮肤也是极娇嫩的，朕晓得。”
燕后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发烫，嗔了燕帝一眼，就别开已经隐隐泛红的脸，不再看他了。
燕帝莫名的心情大好，朗声笑着，看见站在一旁的小儿子，便挥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阮易不明所以，乖乖上前几步，燕帝大笑着，用力捏了捏儿子白嫩的小脸，然后看着那泛红的印子，淡淡地问：“阿易是男儿家，可还觉得父皇的手扎人？”
在燕帝逼视下，阮易只能将已经在嘴边的话打了圈，咽回去，然后用力摇头：“不不，阿易不觉得扎人。”
看着阮易有苦难言的小模样，燕帝哈哈又笑了起来。
阮易的嘴瘪了瘪，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父皇傻里傻气的。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
阿姐高兴，父皇母后高兴，他，好像也很快乐。
彩琴进来禀报，说是早膳已经备好了，问燕帝燕后什么时候用膳。
四人便一起坐在了桌前。
平日里的筵席都是一人一几，分席而食，但是私下里，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多。
常德太监拿银针试了毒，一道道菜就呈上来了。
先帝提倡节俭，燕帝虽不说奢华无度，但是宫中的一应用度，总还是照着惯例来，不会特意削减宫中，早膳前前后后，也上了十六道菜。
膳食里面的乳酥和金丝蜜枣着阮颜极爱吃的，乳酥的奶香在含化的过程中迸发出来，充斥了满腔满口，阮颜微微眯起眼，舌尖低着口中奶香四溢的乳酥，甚至不用牙齿，只要舌尖一勾一碾，那乳酥便彻底地在口中化开来。
阮颜吃得极开心，心情自然也很好。
随口向燕帝问：“父皇，今年上元节，还去朱雀街赏灯么。”
燕帝将夹起来的小排放进燕后的碗里，回道：“嗯，怎么？颜儿厌了？想去新鲜地方？”
阮颜笑眯眯的连连摆手：“没呐，我还想去。”
每年上元节，大燕的皇帝便会携皇后和一众子女，坐撵骑马，上街观灯，与民同乐。
早些年的关灯对于阮颜来说，不过是按部就班，身为皇室子弟年节要做的一件事情罢了。
可是今年，许是因为自己曾经邀请过顾太傅，也可能是因为，顾太傅没有给她明确的拒绝的回复，总而言之，阮颜隐隐的，对今年的上元节，游灯会，产生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情愫，无论因为什么，就是隐约的，兴奋又期待了。
阮颜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具体属于什么，就连这种感觉的样子，她也只能模模糊糊的说出十之一二，可是十一岁的阮颜不会去纠结这种没有意思的东西，怎样做她开心，她想怎样做，便就做了，大燕的长公主，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相干的顾虑呢。
回了玉鸾宫，练了几篇大字，又背了一个时辰的书，已经过了午时。
彩章姑姑来催了几次，阮颜都推拒说是早上吃多了，还不饿。
听着彩章踩着木屐的声音嘎达嘎达地再次走远了，阮颜将手里面的书随意扔在书案上，走到榻前，一下子仰躺过来，畅快的呼出气来：“嗨呀。”
迎兰见状，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将茶盏端过来：“殿下可是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阮颜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将手软塌塌地举起来摆了摆，示意不喝。
倏地，阮颜看向迎兰，问：“迎兰，你今年，多大了？”
迎兰愣了下，还是如实回：“奴婢今年十五了。”
闻言，阮颜的眸子亮了亮，一下子将身子翻过来，趴在榻上，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迎兰：“那，你可有过心仪的人，或者说是，有人心仪过你?”
不料迎兰听了这话，竟是手中的茶也顾不上了，就这般直直跪下：“殿下明鉴，奴婢没有非分之想，只想照顾好殿下，等到出宫的时候，可以回家。”
阮颜翻了翻白眼，挥挥手，示意她起来，不死心地咕哝：“你都到了及笄的年纪了，总比我懂得多些。”
迎兰低头垂眸，安分地收拾着自己的活计，听了这话，手中的动作一顿，看着小姑娘眉眼都皱到一起的样子，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公主想知道男女之事？”
阮颜闻言愣了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好像潜意识里，阮颜知道，自己已经把对太傅的感觉定义为喜欢，好像还是那种跟父皇母后不一样的喜欢，可是，若说是男女之事，她又不甚确定，毕竟，谁也没告诉她什么叫做男女之间的喜欢。
而且，书也读了不少，三纲五常，君臣父子她还是知道些的，虽说她是公主，但是，毕竟那人是她的太傅。师生之礼，不可忽废。
这样一想，阮颜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知道些什么了。
看了看迎兰垂手默礼的样子，阮颜嘻嘻笑着，一双水杏眼弯成了月牙，眸光闪闪的，眼里满是狡黠。
她冲着迎兰勾了勾手指，迎兰顺从地上前，阮颜又勾了勾，迎兰便再上前两步，直到两个小姑娘离得极近了，阮颜才低低地生怕被人听见一样，冲着迎兰道：“你可知道什么事男女之事？”
迎兰茫茫然地抬起眼帘，望着自家公主亮亮的双眼，然后又茫茫然地摇头，最后用同样的声音回阮颜：“回殿下，婢子不知道什么事男女之事。”
闻言，阮颜的眼睛瞪了瞪，然后气急败坏地向后仰躺回了榻上：“嗨呀，我以为你是知道些什么，结果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迎兰忙忙向后退了两步，跪伏在地上：“婢子粗陋无知，还望公主责罚。”
阮颜此时没有心思罚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了。
紫金流苏的香炉里袅袅升着她最喜欢的避寒香，温润儒雅的味道，却有着绵远悠长，琢磨不透的余香，似有千翻味道，可最终肯发散开来的只有那几分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