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这样。”璃月成枝坐在训练场的边缘,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脸,“现在没办法和虎杖同学一起训练,不自觉就想逃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禅院真希陷入了沉思。

    她自己不太能理解这种“感觉到危险”是什么东西,因为她本人的咒力基本等于没有,能看到多少残秽全看眼镜坏没坏,对咒灵也只有一点点模糊的感知。但这个问题确实是需要解决的,恐惧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咒术师的真实实力,何况要是不幸遇到一级或特级、又因为害怕而无法战斗,一照面就死了也不是没可能。“是类似于杀气之类的感觉吗?”虽然不理解,但真希还是勉强进行了猜测,“还是说对危险的预知?但不是说那个新生能压制宿傩的意识嘛。”

    “硬要说的话像是一个盒子里装着威力很大的炸弹。没有被点燃的话就不会爆炸,但人们也还是会绕着走。”小孩叹了口气,脸又往下沉了沉,“也不太敢去问五条老师……”

    “有什么不敢的?悟那家伙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但没在不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熊猫插了句废话,且因为太废话了,甚至让禅院真希的大脑停滞了两秒,没来得及反驳。“……这都什么玩意儿。”她顿了顿,没忍住回头给了熊猫的大棉花屁股一巴掌,甩了甩手,“但确实,他是你们班主任吧,虽然在惠上学的时候一直在当甩手掌柜。但你们现在都四个人了,那家伙还在躲懒吗?”

    说这话的时候真希有点咬牙切齿的,好像一旦璃月成枝说了“是”就要冲上去指着五条悟大肆批评一样,可见并非由他直接教导的二年级也饱受其害。璃月成枝瑟缩了一下:“嗯……因为昨天,在老师后面玩手机,被发现了。所以不敢去问。”

    禅院真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乖的学生!这种学生怎么可以给五条悟来教!又想了想这小孩基本上老师说什么都听,学长学姐说什么也听,让这种家伙带简直误人子弟,遂感痛心疾首。“这种事完全不用在意的!”她非常诚恳,语气真挚,“当老师的会在学生做任务的时候半路跑去买伴手礼,学生怎么就不能在老师讲话的时候玩手机?这是你们班主任做的榜样啊!”

    好有道理,但一比一,暂时不敢转换阵营。璃月成枝就犹犹豫豫地又去看狗卷棘。

    狗卷棘没反应。

    “棘肯定也这么觉得啊。因为他不能正常说话,被五条悟阴过好几次呢。”禅院真希双臂环胸,歪着头去看咒言师,“是不是啊,棘?”

    狗卷棘还是没反应。

    禅院真希“?”了一下。她抬腿就往狗卷棘大腿上踹:“是!不!是!啊!棘!!”

    在自以为安全的环境被攻击那可真是太刺激了。真希的力度也不小,咒言师一边“啊啊啊啊啊鲣鱼干!!!”的惨叫,一边连头发都炸起来了,视觉身高一下涨了得有三公分;惨叫完了踏实落地才看见小学妹正坐台阶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睛睁得非常大,好像第一次看见自己前辈如此活泼开朗的姿态。怎么说呢狗卷棘在那一瞬间多少有点绝望,最开始只是看学妹托着脸、脸颊的肉被挤起来一点,非常可爱,稍微有点看呆了而已,屏蔽了真希的声音也主要是觉得嗯好像是在闲聊;结果被点到名了没反应那不死定了吗还让学妹看到自己这样……呃刚才说什么了来着。赶紧想想。

    哦是说背着五条悟玩手机,好家伙原来和我聊天是背着五条悟偷偷玩的。这多好啊很有咒术高专学生的气质,支持!然后真希说的什么,不要当回事是吧,好随便答应一下反正说实话饭团语他们会自己理解嗯先糊弄过去……

    “鲑鱼。”咒言师遂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但因为刚才还炸过毛,现在这种故作严肃看上去就根本是为了找回面子来故意转移注意力。禅院真希翻了个白眼,璃月成枝则噗嗤乐了一声。

    “感觉问了也不会有用。”乐完之后她的语气稍微提了一点,没那么唉声叹气了,但听着还是有一点点发愁,“因为回学校的时候五条老师还说过'让老师用爱来温暖你吧'之类的话。伏黑同学也说还是要赶紧适应最好,连他也这么说,应该就不是五条老师故意找麻烦了。”

    熊猫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哇啊——那个变态老师。还不如让前辈用爱温暖后辈呢!”

    从熊猫嘴里说出来的前辈和爱就变得非常有指向性。小孩实际上没有被明着怼脸磕过,只是对熊猫的注视比较敏感,所以也就没能领会到其中更深一层的暧昧含义;但她不知道那俩前辈知道啊,狗卷棘都快炸了,大叫鲣鱼干,心说啥玩意儿啊这比老师的爱变态多了吧,又怕反应太大了又给熊猫送把柄,只能愤愤地勉强给自己压制下来。禅院真希就直接多了,她又踹了一脚。

    熊猫哭哭啼啼装模作样的滚了。

    “也只能这样了。既然你说没有实质性的威胁,那就趁此机会快点适应为好。如果我们没有出任务的话,你随时过来也没问题;或者多去找找别的一年级,新生里不是有个女孩吗?”这个学姐跺了跺脚,决定包容一下后辈的小情绪,“实在不行你问惠要几只兔子好了,据熊猫说被兔子埋起来很解压。”

    “嗯……嗯。”璃月成枝设想了一下被脱兔埋住的情景,解不解压不知道,但感觉会有点鼻炎;狗卷棘也没忍住,也设想了一下小孩被脱兔埋起来的场景,啊我天啊好可爱要死了。小姑娘揉了揉脸:“我会试试的……”

    禅院真希也点了点头:“姑且试一下吧。真的上场再害怕就完了,但如果能适应两面宿傩的咒力,别的咒灵对你压力应该也就不大了。嗯……你现在有见过一级咒灵吗?”

    ----

    总之以“适应同伴的力量”为主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理论课都还好,实战课就开始需要压制一些本能;要是两面宿傩的眼睛或嘴冒出来了,第二节课就得中断训练,跑去和别的同学或者学长学姐贴贴。钉崎不太乐意和她贴,虽然也有尝试用别的方法转移璃月成枝的注意力,但效果不太理想;熊猫看上去有点毛骨悚然了,真希又经常出任务或是往死里训练,小孩又不好总是打扰她。到最后混的比较多的,一个是白天伏黑惠的兔子,还有一个就是因为级别比较高又是在校生、比起需要非常努力地提升实力的同级要清闲一点的狗卷棘。

    有时候也会抱着兔子去找他。伏黑惠在这方面还挺大度的。

    因为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不太会有具体的回复,得到什么回应基本全靠自己理解,这种陪伴让精神紧张的璃月成枝感觉非常安心,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钉崎同学好像很想让我快点高兴起来,但是我不太能理解她描述的娱乐活动,那些逛街之类的。”她揉着脱兔的耳朵,兔子扁扁地趴在小姑娘大腿上,“虎杖同学本来有点低落,但这几天我适应了一点,他又高兴起来了。伏黑同学对虎杖同学的战斗水平有点嫌弃,但好像又很肯定虎杖同学的性格。伏黑同学怪别扭的。”

    狗卷棘一边奋笔疾书写文件,一边“鲑鱼”了一声。

    “我们一起出过两次任务了,但都是在目标地点分开单人作战,没有什么合作。前辈最近的任务怎么样?”小孩接着揉兔子。

    狗卷棘又“鲑鱼”了一声,把手里的报告书拿起来给对面看,总共七页纸。璃月成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

    咒言师摆了摆手,这次是鲣鱼干了。小孩站起来、上身前倾,扒着桌子的边缘往前探,好像在很努力地想要看报告书的内容;狗卷棘会意地把纸往前推了推。“是接近一级的咒灵啊……前辈好厉害。我最多只能杀死刚到二级的诅咒,还要拼命很久才能做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前辈一样强呢。”

    一年级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啊。伏黑惠入学就可以单独执行任务、现在有了二级的评定,已经被京都校称作“天才型咒术师”了;他的术式又是禅院血脉的极致,像璃月成枝这个年纪能达到这种实力,已经能算是普通术式里非常拿得出手的水平。“大芥。”他安抚性质地拍了拍璃月成枝的肩膀;小孩好像有点被吓到了,一屁股坐了回去,头发相互缠绕着略过狗卷的手背。

    咒言师噌地一下把手抽了回来;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连对战时的“必要身体接触”都会让某些人稍微走一下神,现在虽然只是发丝从指尖滑过的触感,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教室中也足以让人心神荡漾。手背似乎有点烫,心跳好快;这是狗卷棘之前没有感受过的体验,非常陌生,甚至感觉稍微有点失控。他的呼吸乱了一下,又被压了回去,气势变得有点冷冽了起来;失控对咒术师而言非常可怕,他的战斗经验不少,足够他的身体培养出能够未经思考便做出反应的战斗本能。几乎是同时,咒言师抬头去看那个让他失控的目标:璃月成枝正在座位上愣着。

    她开始觉得教室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又分辨不出具体是哪奇怪。前辈只是那一下动作有点大,视线飘忽了两秒,然后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刘海长长的、高领拉到鼻尖,眼睛睁得很大,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但这又不是他在璃月成枝面前平常的样子,没有那种很少年气的活力,也没有那种青春期特有的一点点耐不下性子的跃动感。这是准一级咒术师狗卷棘的样子,不是高专二年级生狗卷棘。

    她突然有点害怕:“……对不起?”

    肩耸起来了一点,手臂按着椅子的边缘,下唇被咬得有一点点褪色。这是紧张的表现,璃月成枝几乎没有在战斗外对他展现过这样的姿态;毫无来由的,咒言师开始变得有点烦躁。他很快且第一次意识到璃月成枝的信任并非是完全的对于他本人的信任,和他对璃月成枝的关注一样,只是出于一种单纯的巧合:五条悟是教师,真希是代管体术教学的师姐,伏黑、虎杖、钉崎是同级,熊猫是非人的异类;只有他,年级更高、实力更强,是前辈、是搭档、是作战的保险,但其中没有任何任务意味的期待和要求。她也会信任五条悟,也会信任真希,但这种信任和被期待的压力混在一起,并不能让璃月成枝感受到毫无负担的被包容;狗卷棘不一样,准确来讲,高专二年级生狗卷棘在这其中与众不同。

    她在畏惧作为咒术师的我。在害怕吗?但我明明不会与她为敌。

    烦躁。

    以为自己被完全的信任着,却又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从最开始就换一个人做她的搭档,她也会这样信任吗?这并不是狗卷棘第一次这样想,这一次却觉得这个假设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猎物若是没办法隐藏自己就会引来猎手,血肉也好、力量也好,她一直用那种敏锐的姿态躲避咒灵,想来对这个道理并不陌生;那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外貌和品格也会吸引来别的东西?自顾自的靠过来,那么随意地对一名男性付出信任……

    紫色的双眸闪烁了一下,隐没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阴郁。璃月成枝很久没有说话了,也不敢动,只是拽着脱兔的毛僵硬的坐着;但她仿佛也并没有逃跑的意愿,只是有点紧张、有一些自己大概没意识到的恐惧,然后渐渐消退了,变成了一些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的不安。她似乎的确不知道这些,狗卷棘想;那他该怪谁呢,熊猫吗?但总归是他先有了杂念,能意识到总比一直在心底发酵要强得多。得不到的执念会酝酿出可怕的后果,狗卷棘可不想这样。

    虽然现在的情况离执念还早得很。但事情总要解决,早点没什么坏处。虽然很讨厌这样,但咒言师想,她刚才害怕了。

    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为此付出心力。要是成枝知道自己应该躲远点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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