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后、一直到姐妹校交流会开始之前，狗卷棘都没有回应那个问题。
璃月成枝那天其实没有打算得到回答，之后也没有追究这个答案。她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贯穿了整个训练期的始终——都隐约有点不太信任队友，虽然因为责任分配的原因并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禅院真希还是感觉有些头疼。
“那个██咒灵到底说了什么啊？都被祓除了还这样……”她私下里和同级聊天的时候都骂人了，用词略微不雅，表情稍带怨气，狗卷和熊猫决定装没听见，“成枝的配合好烂啊！每次都用力过猛！现在就她和野蔷薇实力最弱，她哪来的自信觉得别人会跟不上？这样打也太浪费了！”
这倒不是会有什么缺漏。要是真有缺漏、拖后腿，禅院真希肯定不是在私底下骂。正相反，璃月成枝经常会在团队配合中、需要给别人创造机会的时候付出过量的努力，大部分时间是“过于稳妥了”，偶尔也会让被配合的一方感受到“仿佛被看轻了”的不快感。
“她的体力倒是足够这么浪费啦，但咒力量还没有非常出色吧？”熊猫也觉得这多少是个小毛病，璃月成枝的咒力量只能说比较常规，只是运用得很精细而已，再加上术式是找到机会后的瞬发，这才显得她续航也很长。“这么打的话，很容易出现那种小招式打不动、大招又不够蓄力的尴尬情况啊。”
狗卷棘在领子下面闷闷地附和了一声。在这个话题上，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禅院真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真依小时候也很警惕家里对她好点儿的人。嘛，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用右手撑着下巴，提到自己妹妹的时候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真难搞啊这个性格。棘，成枝这几天和你也很疏远吗？”
狗卷棘咕哝了一声。禅院真希又叹了口气。
“有惠一个不要命的就够难办了，今年的一年级……唉。”她把声音放低了一点。
伏黑惠也有这毛病，但他是太信任同伴了，觉得就算自己死了，也能帮到其他人，这就没问题；就算遇到真的无法跨越的高山，至少能一换一的同归于尽。他比璃月成枝好在他会选择带伤冲锋或以伤换伤，虽然自己是过得比较惨，但输出上其实是比较精致谨慎的，这是多式神式神使的特质；璃月成枝则会优先压榨自己的输出量，整场战斗下来伤势其实不会太多，可后期一旦失误就可能会陷入缺少咒力而难以进攻的窘境。
这要单纯是作战风格或者作战失误，禅院真希也不会那么憋；但这是性格原因，心理状态不好，那她实在是没辙。咒术界医生倒也有，让那群古板得要死的掌权者讨论心理问题，他们得先进精神病院。厌学？那是不适应咒术界的环境啊！去年那个诅咒师，最开始不也是高专的学生吗？所以说实话，虽然这位禅院家出身的女孩儿非常懂心态能给人多大影响，但同样的道理，因为心态不好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也没人懂该怎么调理这些。
“算了，不想了。起码不影响团队，反正也就是他们两个自己受点折磨。”她最后以这样一个有点消极的态度转移了话题，“交流会是这两天就要开始了吧，一年级们都准备好了吗？”
熊猫挠了挠头：“他们状态还可以，都在猜一年级的虎杖什么时候回来呢。悟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还能瞒到一半说出来呢。”
“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禅院真希啧了一声，“至于其他人，也见不到那个虎杖吧。这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这倒也是。虎杖悠仁岂止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他连会落在纸面上的存在痕迹都没有，五条悟也说“可以说，但最好不要发消息”，总体来看还是在尽量隐瞒着，只是高专的学生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所以他透了个底这样。但既然已经透了这个底了，换句话说，虎杖悠仁一定快回来了——把一个长久的秘密保持下去唯一的手段就是不要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现在既然有多余的人了解这些，说明它不会太长久了。
熊猫假模假样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惠说的那么好，但就算只是会用咒力，那也能好好的当做战力了。希望是个能合得来的人——”
禅院真希哼了一声。
交流会迫在眉睫，他们最近几天已经几乎完全不训练了，每天只是对打几次来保持手感，如此来避免生理和精神上的过度紧张；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有时间像这样在教室闲聊，而不是在训练场打滚。几个学生又像这样随意斗了两句嘴，禅院真希一推桌子：“好了，我要去练练体术放松放松。熊猫你要不要一起啊？”
熊猫还没到能靠训练放松的程度，即刻找了个借口溜了；狗卷棘虽然不至于这样，但也有点想跑，毕竟他最近表现稍微有点失常。结果他手一按桌子，还没站起来，禅院真希就把他给拦住了。
他低头看这个二年级唯一的女生。禅院真希没有看他。
“棘，”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咒具，好像这句话并不是对着某个人说的，姿态也不太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不是她叫了狗卷棘的名字，咒言师很难区分这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某种毫无征兆的闲聊。“你和成枝到底是怎么回事？”
狗卷棘怔了一下。他不是很想面对这个话题，好在同级并没有抬头直视他，咒言师也就得以微微偏过头，用一种有点回避的姿态吐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鲣鱼干。”
禅院真希“啧”了一声。“我不多问，但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咒言师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鲑鱼。”
“那就好。”她手腕一翻，那把短咒具消失在了校服的袖口里，这似乎有着话题即将结束的意味，“如果你实在是解决不了，我和野蔷薇也不介意帮你。——但最好别来啊，我可不想插手你们的私事。你应该没差劲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知道禅院真希是好意，但这种“会让一年级的另一个学妹也知道这件事”的压迫感还是让她的话听上去有点像威胁。不，为什么她能替野蔷薇承诺可以帮他，难道一年级已经知道了？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但他什么都没做啊？虽然觉得现状的确有哪不对，但他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这让狗卷棘有一种复杂且无处安放的紧张感。禅院真希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你应该没差劲到这种程度吧？”
在“鲣鱼干”的同时，狗卷棘走了一下神。
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meme。
就像禅院真希说的那样，她并不想插手同学的私事；虽然狗卷棘现在看起来有点发愁但又找不到头绪、有点像那种莫名其妙的角落蘑菇，但既然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数，作为同学，禅院真希也就不会再去多管。她很快就甩着自己的咒具晃悠走了，咒言师就这样被同学遗弃在了教室里；但真的要说去做什么，他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呢？
他对真希说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说所谓“应该做的”，那他确实心里有数：作为前辈、作为同学，要在必要时毫无保留，因为咒术师是需要搏命的职业；但在某些事上又不要太过插手，因为咒术师是需要搏命的职业，除非实力强到某种层次，不然他们随时可能死去，没必要牵扯太多。但这是最好的回答吗？
璃月成枝想要无关身份的友情，或许是友情。她说过她不一定认同规则，但她会服从规则；前辈要关照后辈、后辈会仰仗前辈是一种规则，而基于规则产生的像是爱或恨的表达是一样的，是非自发的，是虚无的，是并非基于情感、而是在某种规律下自然运作的东西，和这个位置上具体是谁无关。狗卷棘曾因璃月成枝可能也会如此信任在他这个位置上的另一个人而感到嫉妒，他在和这个后辈渴求同样的东西；但他不能像璃月成枝一样这么直白地表达，不仅仅是因为咒言。
璃月成枝没有多少性别观念，他有。璃月成枝可以放心地和异性的前辈单独相处、去做过界的任务，他不行。璃月成枝能说“我对在责任与义务之外、和身份完全无关的狗卷前辈投以完全的信任”，他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必须要严格遵守前后辈的界限，无论如何也要以前辈的眼光看待她——
不然有什么东西会失控。一定有什么东西会失控。
他伸手握住兜里那个装着润喉糖的铁盒，很冷，且尖锐。为什么一定是他呢？狗卷棘想，她也有同年，也能与这份规则无关地产生会被称作友情的东西，璃月成枝为什么会选择他？这也许会有个很重要的答案，但狗卷棘不敢去追究。再过两天就是交流会了，也许他可以等到那时候再探寻一些别的东西……
在交流会的短短几天里，他们要暂时抛弃某年级学生的身份，共同作为东京高专的学生、交流会的参赛者而作战。那样或许会比较平等，咒言师想，他也许可以等到那时再看看别的，再感受一些别的内容。她只是想要一个对等的回应，狗卷棘想，只是作为搭档、作为同伴的对等的回应；那并不是不能办到的事……
他这样想着。有一些转瞬即逝的片段式的思考被咒言师这样忽略了。
——如果她想要的回应，不是以搭档的身份呢？
璃月成枝那天其实没有打算得到回答，之后也没有追究这个答案。她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贯穿了整个训练期的始终——都隐约有点不太信任队友，虽然因为责任分配的原因并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禅院真希还是感觉有些头疼。
“那个██咒灵到底说了什么啊？都被祓除了还这样……”她私下里和同级聊天的时候都骂人了，用词略微不雅，表情稍带怨气，狗卷和熊猫决定装没听见，“成枝的配合好烂啊！每次都用力过猛！现在就她和野蔷薇实力最弱，她哪来的自信觉得别人会跟不上？这样打也太浪费了！”
这倒不是会有什么缺漏。要是真有缺漏、拖后腿，禅院真希肯定不是在私底下骂。正相反，璃月成枝经常会在团队配合中、需要给别人创造机会的时候付出过量的努力，大部分时间是“过于稳妥了”，偶尔也会让被配合的一方感受到“仿佛被看轻了”的不快感。
“她的体力倒是足够这么浪费啦，但咒力量还没有非常出色吧？”熊猫也觉得这多少是个小毛病，璃月成枝的咒力量只能说比较常规，只是运用得很精细而已，再加上术式是找到机会后的瞬发，这才显得她续航也很长。“这么打的话，很容易出现那种小招式打不动、大招又不够蓄力的尴尬情况啊。”
狗卷棘在领子下面闷闷地附和了一声。在这个话题上，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禅院真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真依小时候也很警惕家里对她好点儿的人。嘛，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用右手撑着下巴，提到自己妹妹的时候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真难搞啊这个性格。棘，成枝这几天和你也很疏远吗？”
狗卷棘咕哝了一声。禅院真希又叹了口气。
“有惠一个不要命的就够难办了，今年的一年级……唉。”她把声音放低了一点。
伏黑惠也有这毛病，但他是太信任同伴了，觉得就算自己死了，也能帮到其他人，这就没问题；就算遇到真的无法跨越的高山，至少能一换一的同归于尽。他比璃月成枝好在他会选择带伤冲锋或以伤换伤，虽然自己是过得比较惨，但输出上其实是比较精致谨慎的，这是多式神式神使的特质；璃月成枝则会优先压榨自己的输出量，整场战斗下来伤势其实不会太多，可后期一旦失误就可能会陷入缺少咒力而难以进攻的窘境。
这要单纯是作战风格或者作战失误，禅院真希也不会那么憋；但这是性格原因，心理状态不好，那她实在是没辙。咒术界医生倒也有，让那群古板得要死的掌权者讨论心理问题，他们得先进精神病院。厌学？那是不适应咒术界的环境啊！去年那个诅咒师，最开始不也是高专的学生吗？所以说实话，虽然这位禅院家出身的女孩儿非常懂心态能给人多大影响，但同样的道理，因为心态不好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也没人懂该怎么调理这些。
“算了，不想了。起码不影响团队，反正也就是他们两个自己受点折磨。”她最后以这样一个有点消极的态度转移了话题，“交流会是这两天就要开始了吧，一年级们都准备好了吗？”
熊猫挠了挠头：“他们状态还可以，都在猜一年级的虎杖什么时候回来呢。悟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还能瞒到一半说出来呢。”
“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禅院真希啧了一声，“至于其他人，也见不到那个虎杖吧。这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这倒也是。虎杖悠仁岂止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他连会落在纸面上的存在痕迹都没有，五条悟也说“可以说，但最好不要发消息”，总体来看还是在尽量隐瞒着，只是高专的学生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所以他透了个底这样。但既然已经透了这个底了，换句话说，虎杖悠仁一定快回来了——把一个长久的秘密保持下去唯一的手段就是不要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现在既然有多余的人了解这些，说明它不会太长久了。
熊猫假模假样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惠说的那么好，但就算只是会用咒力，那也能好好的当做战力了。希望是个能合得来的人——”
禅院真希哼了一声。
交流会迫在眉睫，他们最近几天已经几乎完全不训练了，每天只是对打几次来保持手感，如此来避免生理和精神上的过度紧张；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有时间像这样在教室闲聊，而不是在训练场打滚。几个学生又像这样随意斗了两句嘴，禅院真希一推桌子：“好了，我要去练练体术放松放松。熊猫你要不要一起啊？”
熊猫还没到能靠训练放松的程度，即刻找了个借口溜了；狗卷棘虽然不至于这样，但也有点想跑，毕竟他最近表现稍微有点失常。结果他手一按桌子，还没站起来，禅院真希就把他给拦住了。
他低头看这个二年级唯一的女生。禅院真希没有看他。
“棘，”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咒具，好像这句话并不是对着某个人说的，姿态也不太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不是她叫了狗卷棘的名字，咒言师很难区分这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某种毫无征兆的闲聊。“你和成枝到底是怎么回事？”
狗卷棘怔了一下。他不是很想面对这个话题，好在同级并没有抬头直视他，咒言师也就得以微微偏过头，用一种有点回避的姿态吐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鲣鱼干。”
禅院真希“啧”了一声。“我不多问，但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咒言师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鲑鱼。”
“那就好。”她手腕一翻，那把短咒具消失在了校服的袖口里，这似乎有着话题即将结束的意味，“如果你实在是解决不了，我和野蔷薇也不介意帮你。——但最好别来啊，我可不想插手你们的私事。你应该没差劲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知道禅院真希是好意，但这种“会让一年级的另一个学妹也知道这件事”的压迫感还是让她的话听上去有点像威胁。不，为什么她能替野蔷薇承诺可以帮他，难道一年级已经知道了？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但他什么都没做啊？虽然觉得现状的确有哪不对，但他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这让狗卷棘有一种复杂且无处安放的紧张感。禅院真希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你应该没差劲到这种程度吧？”
在“鲣鱼干”的同时，狗卷棘走了一下神。
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meme。
就像禅院真希说的那样，她并不想插手同学的私事；虽然狗卷棘现在看起来有点发愁但又找不到头绪、有点像那种莫名其妙的角落蘑菇，但既然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数，作为同学，禅院真希也就不会再去多管。她很快就甩着自己的咒具晃悠走了，咒言师就这样被同学遗弃在了教室里；但真的要说去做什么，他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呢？
他对真希说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说所谓“应该做的”，那他确实心里有数：作为前辈、作为同学，要在必要时毫无保留，因为咒术师是需要搏命的职业；但在某些事上又不要太过插手，因为咒术师是需要搏命的职业，除非实力强到某种层次，不然他们随时可能死去，没必要牵扯太多。但这是最好的回答吗？
璃月成枝想要无关身份的友情，或许是友情。她说过她不一定认同规则，但她会服从规则；前辈要关照后辈、后辈会仰仗前辈是一种规则，而基于规则产生的像是爱或恨的表达是一样的，是非自发的，是虚无的，是并非基于情感、而是在某种规律下自然运作的东西，和这个位置上具体是谁无关。狗卷棘曾因璃月成枝可能也会如此信任在他这个位置上的另一个人而感到嫉妒，他在和这个后辈渴求同样的东西；但他不能像璃月成枝一样这么直白地表达，不仅仅是因为咒言。
璃月成枝没有多少性别观念，他有。璃月成枝可以放心地和异性的前辈单独相处、去做过界的任务，他不行。璃月成枝能说“我对在责任与义务之外、和身份完全无关的狗卷前辈投以完全的信任”，他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必须要严格遵守前后辈的界限，无论如何也要以前辈的眼光看待她——
不然有什么东西会失控。一定有什么东西会失控。
他伸手握住兜里那个装着润喉糖的铁盒，很冷，且尖锐。为什么一定是他呢？狗卷棘想，她也有同年，也能与这份规则无关地产生会被称作友情的东西，璃月成枝为什么会选择他？这也许会有个很重要的答案，但狗卷棘不敢去追究。再过两天就是交流会了，也许他可以等到那时候再探寻一些别的东西……
在交流会的短短几天里，他们要暂时抛弃某年级学生的身份，共同作为东京高专的学生、交流会的参赛者而作战。那样或许会比较平等，咒言师想，他也许可以等到那时再看看别的，再感受一些别的内容。她只是想要一个对等的回应，狗卷棘想，只是作为搭档、作为同伴的对等的回应；那并不是不能办到的事……
他这样想着。有一些转瞬即逝的片段式的思考被咒言师这样忽略了。
——如果她想要的回应，不是以搭档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