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前一天，宋清允考完了最后一门专业课，回宿舍的路上给霍思明发了条信息：“刚考完试，手都写酸了。”
霍思明如往常一样立马回复了消息：“最后一门考完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宋清允早就定好了回南城的车票，此时距离离开的日子，还有一个星期。她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向霍思明发出邀请：“放假之前要不要见一面？”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太直白，她又添了一句：“我是想着明天正好平安夜了，我听说王府井的天主堂会有一株很大的圣诞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几乎是在她点击完发送的同一时间，霍思明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好，我也很想见见那株圣诞树。”
后面又跟了一句：“也想见你。”
第二天宋清允起了个大早，周棠也风风火火地收拾着东西，宋清允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着她，笑道：“这次又要去哪儿？”
周棠抛来一个十分娇俏的白眼：“滑雪啊，上次没滑成，我就不信这次还能半路上出什么岔子。”
周棠是丢三落四惯了的，用完的东西随手就不知扔到哪儿了，宋清允只好帮她一起找，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将周大小姐送到校门口，临行前周棠还不忘问候她：“你今晚……有约了？”
宋清允笑着点头。
周棠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抵着她的肩问道：“和霍三？”
宋清允又笑着点点头。
周棠顿时便张大了嘴要叫出声，宋清允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恰巧周棠男友的车也在此时停在了路边，周棠上车后，还不忘降下车窗，对宋清允道：“晚上联系！”
宋清允朝她挥了挥手：“知道了，晚上联系。”
这天是个阴沉的，没有一丝阳光的天气，眼瞅着就像是又要落雪。可平安夜下雪是件难得的事情，宋清允几乎是不信邪一般，在薄薄的衬衫外套了件薄薄的大衣。
刚出宿舍门，她就被一阵寒风吹得够呛，幸好地铁站就在校门口不远，一个小时的路程，挤出一脑门的汗，鼻尖的粉底蹭在口罩上，留下浅浅的一道印子。
地铁站的出口堵着许多人，宋清允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刚出站便看到天上落下一线又一线的银白。细雨夹着细雪，像一道又一道的针，带着绵软的寒意落在骨缝里。
宋清允拢了拢大衣，伸出一只手去接落下来的雪，雪化了顺着指缝渗下去，很快便将袖口洇湿了一片。头顶上罩过来一把伞，她仰起头的一瞬间，行色匆匆的路人撞着她的肩膀借道而去，她只趔趄了一瞬，便被人牢牢护在身前。
肩膀抵着胸膛，连说话时胸腔里的细微震动都那样的清晰明显：“站稳了。”
只这一瞬，霍思明很快便松开手，将伞往她处斜了斜：“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晚上会下雪，我应该去接你的。”
宋清允也只愣神了这一瞬，而后便道：“下雪了路可堵得很，倒不如地铁方便。”
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从前也不曾见过几面，可是却仿佛日日碰面那样熟稔。霍思明向她抱怨工作太忙，已经很久没有空去学校上课了。她便和霍思明分享前天的公共课考试，一晚上奋笔疾书打了三页纸的小抄
晚饭吃到一半，宋清允突然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归属地在南城。她抿了抿唇，走到了一旁的走廊上，接起电话后是熟悉的声音：“允允，你在学校吗？”
宋清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淡：“妈妈，我和朋友在外面。”
电话那头的女人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我今天听你曹叔叔说，诺诺今年过年留在学校不回家了，你曹叔叔就想着带我一起去看看她。你是定好了回来的车票吗？”
宋清允没有沉默太久，便道：“没有，我学校的事还没忙完。”
电话那头的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回头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你今年就别回南城了，直接去申城找你爸爸，女孩子一个人待在学校里，我不放心……”
她唠叨了一长串的话，宋清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电话挂断后，她犹豫了半晌，才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果然不出所料地，没有人应答。
她抬起头朝窗外望去，王府中環的屋顶像钻石锋利无比的切面，将黑沉沉的夜幕割得支离破碎。此时此刻，她脚底下是京城最繁华喧闹的街道，人潮如织，车水马龙。
但她却依然在无人的角落，打着一个不会被接通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直到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宋清允点开购票软件，将早就买好的火车票退票，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听得霍思明问她：“什么事情耽误这么久？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开心。”
宋清允笑了笑，道：“交给导师的文件少了一份，明天得去补齐。”
霍思明记性很好，想起那天在行政楼的偶遇，问道：“你的导师……文学院的苏尧？”
宋清允点点头，顺势便聊起了苏尧现在正在做的项目，苏尧今年刚评上副教授，正忙着在学术领域更进一步：“这个项目也是从前一个学姐做的，她刚开了个题就因为个人原因放弃了，后来苏老师觉得这题目不错，没人做实在可惜了。”
她顺便提了一嘴这位学姐：“文学院的许栀，去年毕业典礼的时候她还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了。听说她本来是保研了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继续读书了。”
霍思明听了这名字，却多问了一句：“许栀？”
宋清允毫不奇怪地道：“你也听说过许栀学姐吧？”
霍思明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岔开了话题。
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宋清允收到了短信，短信里却并不在意她的近况，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打那么多的电话。宋清允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难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妈妈今年过年不在家，她让我问问您，寒假可以去您那里吗？”
短信发了过去，如同石沉大海，一直到她和霍思明一起走出王府中環的大门，手机铃声才惊雷一般地响起。接通后那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断地诘问着她打这么多电话发这样的短信是何居心。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允允，我这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弟弟还小，家里人实在忙不开。更何况你去年也是在我这儿过的，你要不再去问问你妈妈……”
还不等他说完，电话就又被女人抢去，宋清允呆立在原地，女人喋喋不休的辱骂声传到霍思明耳朵里，他皱起眉，从宋清允手里抽走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霍思明没有多问，只是留心记住了那个号码，然后便撑起伞：“雪下得更大了，也不知道圣诞树的灯有没有灭。”
实则今晚他早就有所准备，雪下得再大，他不露面，圣诞树的灯是不会灭的。可宋清允并不知道，她在看到那株圣诞树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彩灯时，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双手合十，笑着阖上眼许愿。
霍思明安静地等她许完愿，睁开眼，才道：“圣诞树下也可以许愿？”
他的视线始终都落在宋清允身上，抬起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发梢和肩头的雪花，笑道：“你可以再许一个愿望，我的愿望也送给你。”
宋清允却摇摇头：“不用了，我不信这个的。”
此时还不到九点，但因为风雪太大，路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许多。霍思明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宋清允和他一起窝在小小的仅容两个人侧身站着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落雪。
她没有讲话，霍思明便也一直不出声，过了不知多久，霍思明才听到她轻轻的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刚刚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霍思明靠在墙上，低着头看她：“如果你想告诉我，你会说的。”
他将眼镜摘了下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原本拢在耳后，现在低下头，便都散落下来。宋清允微微抬起头，霍思明的头发便落在她侧颊。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我父母他们感情不太好，很早就离婚了，后来各自有了家庭，也有了孩子。我和他们之间……有一些隔阂。”
“也算不上隔阂，只是我从小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彼此间好像没那么亲近。他们现在日子过得都有难处，我也不好总是麻烦他们。”
她说到这里，便不愿再说下去，霍思明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雪。直到天色将晚，宋清允赶着回学校时，霍思明才抬起头，指着脑袋上那一小簇绿色，对她道：“看，槲寄生。”
她抬起头朝上望去，却冷不丁被霍思明拉进怀里。霍思明一只手便将她整个人圈住，另一只手拢在她的后脑：“我读过一个传说，据说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绝亲吻的。”
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志得意满的笑意：“如果亲吻都不能拒绝，那么拥抱就更不能了吧？”
宋清允想要挣脱开，但被他牢牢抱着，她只好拽着他的衣服，带着几分抱怨地道：“我可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
霍思明却抱得更紧了些，下巴窝在她颈间，轻轻地道：“我想，这个时候如果抱住你，你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
宋清允听了他这话，先是愣住了，而后便觉得心口像被尖刀刺穿，痛得她几乎要落下泪。今夜寒风吹彻，大雪纷飞，冷得暗无天日，可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她依然可以有一个温热的拥抱。
霍思明很有分寸，没过多久便松开手，重新撑起伞，将她送回地铁站。进站后宋清允回过头，霍思明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拄着伞，肩上还有雪化了洇湿的痕迹。
她朝他挥了挥手，他却示意她别回头，快些走。
直到宋清允的身影消失，霍思明才转过身，走出地铁站时，司机已经在路边等了很久。他坐上车，打开手机一看，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梁轲打来的。
霍思明捏了捏眉心，打了回去，电话立时便被接通，传来梁轲半死不活的声音：“三哥，你在哪儿风流呢？”
霍思明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有话快说。”
梁轲长叹了一口气：“三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孙家老太君八十大寿，满京城的人都来捧场，齐老四肋骨被他爹打断了两根今儿可都露面了，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大哥找你快找疯了。”
霍思明这才吩咐司机：“去京西宾馆。”
电话那头梁轲听了，道：“现在还来个屁啊，正场子早散了，你还是仔细想想回头可怎么交差吧。”
霍思明挂了电话，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还去京西宾馆吗？”
霍思明摇摇头：“回家。”
他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接到黎姜的电话，黎姜的语气听起来实打实地幸灾乐祸：“听说思晔拎着棒球棍找你去了，你记得锁好门，别被逮着了。”
霍思明脚步一顿：“……姐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
黎姜满不在意地道：“你被他收拾也不是一两次了，忍忍吧，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霍思明透过猫眼瞧了半天门外，对黎姜道：“我忙了好几天了，今儿是真有事，要不然也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黎姜却不听他的借口，只是道：“你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也犯不着我来教训你。不过我今晚倒听人说了个有意思的事儿，齐晰上个月还为了个女人跟自个儿爹妈闹得要死要活，这才过去多久就想开了，他爹给安排相亲也肯老老实实地去了。”
“齐晰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可别学错了路，今儿念你是贵人事忙，若再有下次，思晔要抡死你，我也不会再劝了。”
霍思明默然了片刻，才道：“我心里有数。”
黎姜冷笑了一声，撂下一句：“但愿你心里真有把算盘。”
霍思明挂了电话，站在落地窗前沉思了好一会儿，过了约有半个小时，手机“叮”的一声，他拿起一看，是宋清允发来的消息：“雪停了。”
霍思明回消息：“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霍思明如往常一样立马回复了消息：“最后一门考完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宋清允早就定好了回南城的车票，此时距离离开的日子，还有一个星期。她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向霍思明发出邀请：“放假之前要不要见一面？”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太直白，她又添了一句：“我是想着明天正好平安夜了，我听说王府井的天主堂会有一株很大的圣诞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几乎是在她点击完发送的同一时间，霍思明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好，我也很想见见那株圣诞树。”
后面又跟了一句：“也想见你。”
第二天宋清允起了个大早，周棠也风风火火地收拾着东西，宋清允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着她，笑道：“这次又要去哪儿？”
周棠抛来一个十分娇俏的白眼：“滑雪啊，上次没滑成，我就不信这次还能半路上出什么岔子。”
周棠是丢三落四惯了的，用完的东西随手就不知扔到哪儿了，宋清允只好帮她一起找，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将周大小姐送到校门口，临行前周棠还不忘问候她：“你今晚……有约了？”
宋清允笑着点头。
周棠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抵着她的肩问道：“和霍三？”
宋清允又笑着点点头。
周棠顿时便张大了嘴要叫出声，宋清允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恰巧周棠男友的车也在此时停在了路边，周棠上车后，还不忘降下车窗，对宋清允道：“晚上联系！”
宋清允朝她挥了挥手：“知道了，晚上联系。”
这天是个阴沉的，没有一丝阳光的天气，眼瞅着就像是又要落雪。可平安夜下雪是件难得的事情，宋清允几乎是不信邪一般，在薄薄的衬衫外套了件薄薄的大衣。
刚出宿舍门，她就被一阵寒风吹得够呛，幸好地铁站就在校门口不远，一个小时的路程，挤出一脑门的汗，鼻尖的粉底蹭在口罩上，留下浅浅的一道印子。
地铁站的出口堵着许多人，宋清允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刚出站便看到天上落下一线又一线的银白。细雨夹着细雪，像一道又一道的针，带着绵软的寒意落在骨缝里。
宋清允拢了拢大衣，伸出一只手去接落下来的雪，雪化了顺着指缝渗下去，很快便将袖口洇湿了一片。头顶上罩过来一把伞，她仰起头的一瞬间，行色匆匆的路人撞着她的肩膀借道而去，她只趔趄了一瞬，便被人牢牢护在身前。
肩膀抵着胸膛，连说话时胸腔里的细微震动都那样的清晰明显：“站稳了。”
只这一瞬，霍思明很快便松开手，将伞往她处斜了斜：“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晚上会下雪，我应该去接你的。”
宋清允也只愣神了这一瞬，而后便道：“下雪了路可堵得很，倒不如地铁方便。”
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从前也不曾见过几面，可是却仿佛日日碰面那样熟稔。霍思明向她抱怨工作太忙，已经很久没有空去学校上课了。她便和霍思明分享前天的公共课考试，一晚上奋笔疾书打了三页纸的小抄
晚饭吃到一半，宋清允突然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归属地在南城。她抿了抿唇，走到了一旁的走廊上，接起电话后是熟悉的声音：“允允，你在学校吗？”
宋清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淡：“妈妈，我和朋友在外面。”
电话那头的女人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我今天听你曹叔叔说，诺诺今年过年留在学校不回家了，你曹叔叔就想着带我一起去看看她。你是定好了回来的车票吗？”
宋清允没有沉默太久，便道：“没有，我学校的事还没忙完。”
电话那头的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回头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你今年就别回南城了，直接去申城找你爸爸，女孩子一个人待在学校里，我不放心……”
她唠叨了一长串的话，宋清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电话挂断后，她犹豫了半晌，才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果然不出所料地，没有人应答。
她抬起头朝窗外望去，王府中環的屋顶像钻石锋利无比的切面，将黑沉沉的夜幕割得支离破碎。此时此刻，她脚底下是京城最繁华喧闹的街道，人潮如织，车水马龙。
但她却依然在无人的角落，打着一个不会被接通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直到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宋清允点开购票软件，将早就买好的火车票退票，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听得霍思明问她：“什么事情耽误这么久？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开心。”
宋清允笑了笑，道：“交给导师的文件少了一份，明天得去补齐。”
霍思明记性很好，想起那天在行政楼的偶遇，问道：“你的导师……文学院的苏尧？”
宋清允点点头，顺势便聊起了苏尧现在正在做的项目，苏尧今年刚评上副教授，正忙着在学术领域更进一步：“这个项目也是从前一个学姐做的，她刚开了个题就因为个人原因放弃了，后来苏老师觉得这题目不错，没人做实在可惜了。”
她顺便提了一嘴这位学姐：“文学院的许栀，去年毕业典礼的时候她还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了。听说她本来是保研了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继续读书了。”
霍思明听了这名字，却多问了一句：“许栀？”
宋清允毫不奇怪地道：“你也听说过许栀学姐吧？”
霍思明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岔开了话题。
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宋清允收到了短信，短信里却并不在意她的近况，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打那么多的电话。宋清允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难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妈妈今年过年不在家，她让我问问您，寒假可以去您那里吗？”
短信发了过去，如同石沉大海，一直到她和霍思明一起走出王府中環的大门，手机铃声才惊雷一般地响起。接通后那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断地诘问着她打这么多电话发这样的短信是何居心。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允允，我这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弟弟还小，家里人实在忙不开。更何况你去年也是在我这儿过的，你要不再去问问你妈妈……”
还不等他说完，电话就又被女人抢去，宋清允呆立在原地，女人喋喋不休的辱骂声传到霍思明耳朵里，他皱起眉，从宋清允手里抽走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霍思明没有多问，只是留心记住了那个号码，然后便撑起伞：“雪下得更大了，也不知道圣诞树的灯有没有灭。”
实则今晚他早就有所准备，雪下得再大，他不露面，圣诞树的灯是不会灭的。可宋清允并不知道，她在看到那株圣诞树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彩灯时，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双手合十，笑着阖上眼许愿。
霍思明安静地等她许完愿，睁开眼，才道：“圣诞树下也可以许愿？”
他的视线始终都落在宋清允身上，抬起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发梢和肩头的雪花，笑道：“你可以再许一个愿望，我的愿望也送给你。”
宋清允却摇摇头：“不用了，我不信这个的。”
此时还不到九点，但因为风雪太大，路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许多。霍思明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宋清允和他一起窝在小小的仅容两个人侧身站着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落雪。
她没有讲话，霍思明便也一直不出声，过了不知多久，霍思明才听到她轻轻的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刚刚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霍思明靠在墙上，低着头看她：“如果你想告诉我，你会说的。”
他将眼镜摘了下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原本拢在耳后，现在低下头，便都散落下来。宋清允微微抬起头，霍思明的头发便落在她侧颊。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我父母他们感情不太好，很早就离婚了，后来各自有了家庭，也有了孩子。我和他们之间……有一些隔阂。”
“也算不上隔阂，只是我从小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彼此间好像没那么亲近。他们现在日子过得都有难处，我也不好总是麻烦他们。”
她说到这里，便不愿再说下去，霍思明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雪。直到天色将晚，宋清允赶着回学校时，霍思明才抬起头，指着脑袋上那一小簇绿色，对她道：“看，槲寄生。”
她抬起头朝上望去，却冷不丁被霍思明拉进怀里。霍思明一只手便将她整个人圈住，另一只手拢在她的后脑：“我读过一个传说，据说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绝亲吻的。”
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志得意满的笑意：“如果亲吻都不能拒绝，那么拥抱就更不能了吧？”
宋清允想要挣脱开，但被他牢牢抱着，她只好拽着他的衣服，带着几分抱怨地道：“我可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
霍思明却抱得更紧了些，下巴窝在她颈间，轻轻地道：“我想，这个时候如果抱住你，你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
宋清允听了他这话，先是愣住了，而后便觉得心口像被尖刀刺穿，痛得她几乎要落下泪。今夜寒风吹彻，大雪纷飞，冷得暗无天日，可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她依然可以有一个温热的拥抱。
霍思明很有分寸，没过多久便松开手，重新撑起伞，将她送回地铁站。进站后宋清允回过头，霍思明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拄着伞，肩上还有雪化了洇湿的痕迹。
她朝他挥了挥手，他却示意她别回头，快些走。
直到宋清允的身影消失，霍思明才转过身，走出地铁站时，司机已经在路边等了很久。他坐上车，打开手机一看，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梁轲打来的。
霍思明捏了捏眉心，打了回去，电话立时便被接通，传来梁轲半死不活的声音：“三哥，你在哪儿风流呢？”
霍思明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有话快说。”
梁轲长叹了一口气：“三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孙家老太君八十大寿，满京城的人都来捧场，齐老四肋骨被他爹打断了两根今儿可都露面了，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大哥找你快找疯了。”
霍思明这才吩咐司机：“去京西宾馆。”
电话那头梁轲听了，道：“现在还来个屁啊，正场子早散了，你还是仔细想想回头可怎么交差吧。”
霍思明挂了电话，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还去京西宾馆吗？”
霍思明摇摇头：“回家。”
他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接到黎姜的电话，黎姜的语气听起来实打实地幸灾乐祸：“听说思晔拎着棒球棍找你去了，你记得锁好门，别被逮着了。”
霍思明脚步一顿：“……姐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
黎姜满不在意地道：“你被他收拾也不是一两次了，忍忍吧，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霍思明透过猫眼瞧了半天门外，对黎姜道：“我忙了好几天了，今儿是真有事，要不然也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黎姜却不听他的借口，只是道：“你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也犯不着我来教训你。不过我今晚倒听人说了个有意思的事儿，齐晰上个月还为了个女人跟自个儿爹妈闹得要死要活，这才过去多久就想开了，他爹给安排相亲也肯老老实实地去了。”
“齐晰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可别学错了路，今儿念你是贵人事忙，若再有下次，思晔要抡死你，我也不会再劝了。”
霍思明默然了片刻，才道：“我心里有数。”
黎姜冷笑了一声，撂下一句：“但愿你心里真有把算盘。”
霍思明挂了电话，站在落地窗前沉思了好一会儿，过了约有半个小时，手机“叮”的一声，他拿起一看，是宋清允发来的消息：“雪停了。”
霍思明回消息：“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