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秉承演戏高于一切的演员杨衡天还黑着就被助理接走到片场了。

    阖家欢乐的日子在纵喜悦家里有则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常理之中。

    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的纵喜悦索性不睡了,熟练地推开旁边一扇门,抱着枕头走了进去。

    杨丝故半夜下床去洗手间,遇到直愣愣坐在她床边的纵喜悦,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可言,毕竟,她这个妹妹小时候就经常钻她被窝。现在倒是成熟了些,至少没钻被窝。

    等她从洗手间回到卧室,刚才蜡像般坐在那儿的纵喜悦不见了。杨丝故扫了眼罕见会动的被子,她摇摇头,果然,不管多大,死性不改。

    躲在被窝里的纵喜悦感受到来自于杨丝故的温热,盯着窗帘上映照出来的光秃树枝形状,眼角无声的泪水浸湿枕头。

    “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包点饺子带给倪余?毕竟要过年了,他第一次在那边过年,不能太寒酸了。”

    纵喜悦的话音落了很久,整间卧室静悄悄。倒头就睡的杨丝故在听到纵喜悦喊姐姐什么包饺子后浑然入睡。

    或许这声“姐姐”太过于催眠,杨丝故条件反射沉醉于睡眠中,一夜好眠。

    几个小时后,没睡多久的纵喜悦被一阵刺耳的叫喊声以及锅碗瓢盆的打架声吵醒。她揉着眼睛,烦闷地穿上拖鞋,跺了跺脚,走了出去。

    走到噪音来源之处,纵喜悦傻愣在原地。只见日常井井有条的厨房此时俨然成为杨丝故的大型犯罪现场,她身上脸上全部挂着白白的面粉,看起来些许狼狈。

    杨丝故瞧见了站在原地的纵喜悦,立马招呼她过来,好似邀功请赏一样,端着那碟奇形怪状还有些破了相的、勉强称之为饺子的东西,满脸期待:“你尝尝好不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做,看这卖相,我还是很有成就感。果然,没有我杨丝故不会干的事。”

    脸上掩盖不了嫌弃的纵喜悦抬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在她彷徨失措的时候,杨丝故说了声张嘴,她乖乖照做,类似汤圆的饺子滑进她的嘴里,她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嚼着。

    “好吃吗?”杨丝故期盼地问。

    又甜又辣还有股说不出来的生味,纵喜悦快速咀嚼两下,吞下去的瞬间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嗯嗯,好吃的,我梦里吃了顿自助餐,现在饱得很,我就不吃了。”纵喜悦敷衍婉拒,拔腿便走出厨房。

    背后将饺子装盒的杨丝故嘴里嘟囔着:“你等会给倪余带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纵喜悦心想:不说你这做饭手艺有多差劲,倪余自己都装盒了,再怎么做表面功夫,他在地下也感知不到。再说了,他老婆是啥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吗?杨丝故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

    屋檐上滴滴答答,阳光慢慢融化着前几日的大雪,好不容易得来的晴朗片刻,马路上的积雪在环卫工人的辛勤劳动下,也变得水润明亮。

    杨丝故开着车,打量了下副驾驶的纵喜悦。黑框眼镜企图掩盖住疲倦黑眼圈、黑漆漆的长款大衣,黑色皮靴,扎着低马尾,发圈还是白色的,手里捧着保温盒,给人一种消极阴暗的感觉。

    “你这个样子好像是去给倪余上坟。他现在周围围绕的可都是美人级别的,你…悬了。”

    什么意思,她们此行不就是去倪余所在的墓地,的确就是上坟,杨丝故怎么说话怪怪的。纵喜悦疑惑地看向她。

    “什么意思,我就是要去倪余的墓地看看,你怎么知道他周围都是美女,谁给他选的墓地?”

    杨丝故恍然大悟,她还没告诉纵喜悦她们去找的倪余,不是深埋地下的死人倪余,而是,光鲜亮丽、闪亮登场的活人倪余。

    车子停在一处影视城拍摄地点,她在纵喜悦惊讶的眼神中下了车,随即纵喜悦已然一头雾水也下了车。

    “姐..姐..这是哪儿?你不是带我去见倪余吗?他还能埋在这儿?”

    杨丝故没先回答纵喜悦的问题,轻车熟路地走到一片人造古色古香后花园内。似乎看到了她要找的人,扭过头瞅了眼纵喜悦,又用手指了指蹲在走廊拐角的人。

    “你要找的人在那儿。”

    顺着杨丝故的手指指向,纵喜悦先是侧过头看了看是谁,却在下一秒疯了般跑向那人。

    那是她忘不掉的背影,也是她昨晚思念至埋怨命运不公带走的人。倪余,她的倪余,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又渴望拥有的人。

    一小段的路程,仅仅只需30秒能到达。可在纵喜悦的眼中,那仿佛是海洋与蓝天的距离,在海天连成一线的地方,是她努力达到的目的地。

    纵喜悦一下子扑到倪余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瞬间泪如雨下,不停地诉说着她的思念。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彻底离开我了。”

    “好想你,真的。以前还不觉得,直到失去了,想你的实感愈发明显。”

    “谢谢你,还活着。”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倪余的皮肤上,他扯开纵喜悦的双手,脚下动作上前,毫不留恋甚至有些厌恶地离开纵喜悦的接触。

    “你认错人了。”倪余冷冰冰地说,站起来,俯视此刻蹲着地上的纵喜悦。

    眼前这位女孩,一身黑色的着装愈发趁得那张清秀小脸白皙透亮,而盈满泪水的眼睛充斥着悲情与可怜,给人一种明明自身没做什么,却内心突感莫名歉意,这女孩有点蛊惑人心的妖术在身。

    想要逃离的倪余躲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转身就走,就听到背后,纵喜悦叫住了他。

    “倪余,我是纵喜悦,我怎么会认错人。你怎么了?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老婆啊。”纵喜悦用手背擦拭眼泪,追上去想要倪余看清自己。

    倪余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喊了路过的一位工作人员,“把这个人请出去,拍摄重地,无关人等禁止入内。”随后,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

    近来,某些疯狂至极的粉丝不知用什么办法,偷溜入片场内部,不管不顾影响片场秩序,耽误拍摄进度。对此,倪余很无奈也很愤怒。

    工作人员拦住愈想要追进去的纵喜悦,纵喜悦委屈巴巴地看向不远处的杨丝故,是撒娇也是在求助。

    这招对于杨丝故非常受用,她很喜欢某些人对她撒娇或示弱,当然某些人是特定的,比方说,她男朋友闪翼还有她妹纵喜悦。

    杨丝故走过来,笑着介绍纵喜悦给工作人员:“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妹妹,杨衡的小女儿。今天不除夕嘛,带她来看看妈妈。”

    工作人员赶忙摆摆手:“原来是杨老师的女儿,请进请进,我们倪导比较严谨,不知道是杨老师的女儿,等会我跟他解释下就行。”

    “好好,谢谢谢谢。”

    工作人员走后,纵喜悦拉住杨丝故问她,“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倪余还活着你知道,倪余不记得我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杨丝故耸耸肩,“我是知道,我不是提前跟你说了,这件事很怪异,只是没把具体情况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吧,所以啊,那盒饺子可以派上用场了。”

    饺子:大姐,倪导演吃了可能会拉肚子哦。

    来到片场后,纵喜悦原本和杨丝故一起站在一旁看着那出倪余导的清宫戏。杨丝故嘴里叨叨着最近都是火热的仙侠剧,怎么倪余总和别人不一样。

    而纵喜悦则死死盯住倪余,他一本正经工作的样子还挺迷人,可是这样迷人的一面却是在不记得她的情况下发现的,并且旁边的女助理或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女助理一边看监视器,一边与倪余交头接耳。虽然只是工作,纵喜悦那吃醋的劲儿上来,酸得倒牙。

    刚想跟杨丝故吐槽吐槽,一扭脸,杨丝故一声不吭地不见了,连去哪儿也不跟纵喜悦说一声。

    她等了一会,在倪余闲下来时,纵喜悦一转刚才激动状态,笑眯眯地捧着那盒饺子来到倪余和女助理中间。

    “倪…导演,辛苦了。除夕当天,还这么卖力工作,我看着都心疼。来,吃点饺子,不想家。”

    这女孩怎么又混进来了,不是告诉他们请她离开吗。倪余撇过头,没看殷勤的纵喜悦,而是使了个眼色给女助理。

    女助理了然,拍了拍纵喜悦的肩膀,劝说道:“你好,我们在拍戏,这里不是工作人员或者演职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还请多多理解。为了你喜爱的演员,也请你立刻离开,谢谢。”

    再次被驱赶,甚至倪余看都不看她一下,纵喜悦倍感心累。以往的倪余对她来说,那可是温暖小太阳,可现在,仿佛日全食后带来的黑暗,冷酷疏离。

    “我再重申一次,我叫纵喜悦,我是你倪余的老婆,不是什么狂热粉丝,就算是,那也是你的狂热粉丝。还有啊,既然你把我忘了,把我给你的口哨还给我,我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纵喜悦实在是气急了,怎么他们老想赶她走。

    女助理还想帮忙解释,倪余这次正面回应纵喜悦,他走到纵喜悦面前,严肃道:“谢谢你的重申。首先我是未婚,自己结没结婚我还是知道的。其次,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我没有收到过你所谓的口哨。以上是我最后的解释,请自便。”

    死而复生的倪余出现在她面前,本来对她来说是天赐的礼物,现在看来,天赐的礼物满是瑕疵,纵喜悦想找个人问问,有瑕疵的原因是什么。

    纵喜悦对着倪余点点头,扯出一丝无奈的笑,转身离开陌生的倪余,她怕再待下去,她对倪余的爱会因此而变得不那么坚定。

    再次坐下来的倪余冷静地再次看监视器,明明画面里是欢快的一幕,他却悲伤涌上心头,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因为他高领毛衣下的确有一条挂着口哨的项链。

    刚才那位工作人员过来,跟他解释道:“导演,刚才那女孩是杨老师的小女儿,咱们是不是不该对她,毕竟杨老师在业界的身份地位都摆在那儿了。”

    原来是杨衡的女儿。怪不得眉宇间有那么点熟悉。倪余望着纵喜悦远去的背影,交代工作人员,“可以让她进来,但不要让她靠近我。”

    停车场内,纵喜悦想要开车去天台找始作俑者孟婆。刚打开车门,就看到车上坐在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面熟。

    “闪翼哥,你怎么在这儿?你被放出来了?”纵喜悦看到闪翼,又惊又喜。

    一旁的杨丝故赶忙推了推闪翼,“下场戏不是快要拍了嘛,你赶紧去指导指导,免得倪余又要骂人了。”

    闪翼边下车边笑着回答纵喜悦,“我最近工作不忙,来剧组做个兼职。啥叫被放出来,说得好像我进去了一样。我先走了,有空跟你姐一起找我玩。”

    这都什么跟什么,今日见闻,不仅稀奇古怪还更匪夷所思。纵喜悦也不想问杨丝故了,估摸着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怪不得杨丝故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充满着出家前的那种状态,挺好的。

    -

    还是那个天台,相同的人寻找着原来的人。

    纵喜悦每次找孟婆,都是用着不同的法子召唤她。她实在憋不住,再一次与天与地叫嚣,这似乎很管用,至少对召唤孟婆来说,这招屡试不爽。

    刷的一下,孟婆出现在纵喜悦的面前,那一双手忙不迭地捂住纵喜悦的嘴巴,小声制止。

    “我的悦妹妹,咱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得罪天地吗?你是不知道,有些时候,他们很小心眼的。”

    纵喜悦扒开孟婆的手,撇着嘴说:“天不让说,地不让说,你看看我现在,倪余让我碰了一鼻子的灰,那我怎么撒气,你也不主动找我。”

    “倪余的事是不是你搞得。他现在死活不认识我了,看样子还很讨厌我。还有闪翼,他居然又活了。我纳闷了,我睡了一觉,怎么一切都变了。”

    “还有啊,这又是什么?”纵喜悦偶然发现,她的右边胳膊上出现了白色透明的类似手表样式的屏幕,上面记录着时间,目前正在倒计时中。

    这一件一件的事来得太快。其实孟婆也来不及消化,只是倪余突如其来的死亡,开启了他们之前已经签署的协议,协议中有那么一条。

    「远离当事人,乙方将进入加速消耗寿命。反之,收获当事人的爱,乙方也会增加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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