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掌印，不好了！”
月夜下，杨妍秀和乔庆云正在窗下对弈下棋，路名忽然形色慌张，嚷嚷着跑进来。
乔庆云捏着手中棋子，嫌弃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小的听说，张阁老最近正查您呢。”
杨妍秀闻言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抬眼朝乔庆云看去，“不会是之前洛文喻的案子吧？”
路名焦灼道：“正是洛文喻的案子，张阁老这次动用了锦衣卫，三司，以及内阁的势力，全面追查之前所有死者的情况呢。”
杨妍秀垂眼思索，“以前也没查过，为何好端端近日开始查了呢？爷是最近做了什么得罪他了吗？”
乔庆云的眉头微微颤动，就算自己再做得如何滴水不漏，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最怕的就是被查。不过，好在是时隔已久，而且，锦衣卫，三司内如今也尽是他安插的眼线。纵是张祖源权势再大，也不那容易完全掌控这些衙门。
他拢了拢眼神，知道是太后的话起作用了。
他故作平静，回头对杨妍秀道：“放心，小事而已，夫人不必担心。”
说罢，他放下手中棋子，看了眼窗外，“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其余的，我明日进宫再议。”
杨妍秀知道如今的乔庆云已不是曾经红谷关那个单纯莽撞的小吏，他这么从容定是早已有他的对策，便也没有多问。只乖巧的点头，“嗯。”
二人沐浴，牵手步入床帐。
缠绵过后，他从后将她环抱，与她十指交扣，轻吻她的后颈，轻声问，“秀儿，我有件事想问你。”
杨妍秀稍稍侧头，“何事啊？”
乔庆云迟疑半晌才问，“嗯，为何每次同房，秀儿你都要捏我手指呢？挺疼的。”
杨妍秀失笑，“爷这么大一个人，还怕这点儿疼啊？”
“我不是怕，就是好奇，究竟为何？”乔庆云支起身子想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杨妍秀回头朝他抿抿嘴，吐出两个字，“秘密。”
乔庆云捏着她的脸蛋，“夫妻一场，夫人竟有事瞒我？”
“难道爷就没有瞒着我的事儿吗？”
本是无心的问了一句，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乔庆云在那一瞬，竟有迟疑。
“爷真有事瞒我啊？”
乔庆云托着她的后脑将她埋入自己胸膛，以此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杨妍秀环住他的背，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柔声道：“爷就算真有事瞒着秀儿，秀儿也信爷一定是为了秀儿好。”
听了这话，乔庆云不由得叹出口气，跟着又将双臂在她周身裹得更紧。
* * *
次日皇帝传乔庆云入宫下棋，最近皇帝迷上了下棋，总找他对弈。之所以皇帝喜欢和乔庆云下棋是因为乔庆云每次都恰到好处的让皇帝赢一子，这样皇帝没输又赢的不容易，有种棋逢对手的错觉，所以皇帝不找别人下，就找他。
路名打开轿帘，乔庆云倾身上轿，就在这时，忽然一支飞镖破空而下，闪眼已到近前。
“掌印小心！”路名大叫一声，用身体做掩护扑向乔庆云。
在路名的掩护下，飞镖贴着乔庆云胳膊而过，正扎在轿框上。
乔庆云抬头朝飞镖来处望去，只见一处高墙后人影晃动，跟着又是一记飞镖飞来。路名双臂展开以身阻挡，但在飞镖接近的一瞬，乔庆云却一把将他推开。
“噗！”
一股鲜血从胸口涌出，乔庆云晕倒在地。
“掌印！掌印！……”
“来人啊，有刺客！”
路名抱起乔庆云，用身体将他护住。
府门前的守卫已经闻声赶到，几个翻身上墙追赶刺客，剩下的则围挡在乔庆云周围。
……
* * *
坤宁宫中，皇后正与身边女官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报，“陛下驾到。”
皇后心中大喜，正欲起身迎接，皇帝却已大步流星步入。
皇后见他面有怒色，双手背后来势汹汹，心下不安，连忙屈膝跪地行了全礼，“陛下。”
皇帝站定后，拢了拢双目，沉声道：“哼，皇后真是好魄力呀，朕当对你刮目相看啦。”
皇后听出这弦外之音，不敢起身，“陛下何意？”
“何意？你还敢问朕何意？”
“朕倒是要问问皇后，朕是已经年迈不能上朝了吗？让皇后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另立新君了？”
皇后惶恐，当即匍匐在地，“陛下正值壮年，如日中天，不知陛下是听了何人谗言？”
“哼，朕那日只是向乔庆云问起沅儿的现状，皇后今日就派人去杀他，怎么？朕就只能有泽儿一个皇儿了吗？还是说，朕的江山只有你们张家血脉才能继承了？”
皇后大惊，“陛下，这是从何说起，臣妾不曾做过啊。”
“你没有，你那父亲也没有吗？”
皇后不敢说，父亲曾经提起乔庆云确实眼中流露杀机，但他明明说要查他，怎么又……
莫非查不到线索故而欲杀之？
皇后瞬间的迟疑，让皇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登时震怒，一双龙目不觉抽动，“果然如此。”
“朕虽喜爱泽儿，但是以他的性子，未来若当真继位，恐怕这江山还真要易姓为张了。朕纵是再如何喜爱他，看来也只能作罢。”
皇帝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皇后犹如晴天霹雳，竟一时没上来气晕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内宫外，有些个墙头草已经开始暗搓搓去慈宁宫那边示好了，而乔庆云家里却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郭太医和其他几个太医院的大夫奉命前来为他疗伤，可这伤实在太过凶险，那飞镖只差分毫便打中了要害。几个太医在屋内拔镖，止血，熬了一整个通宵，那血水被端出来几盆，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才包扎好。
几个太医从房里出来时已经精疲力尽，在门前守了一夜的杨妍秀忙上前寻问，“几位太医，掌印怎么样了？”
郭太医道：“乔夫人放心，掌印的伤虽重，但熬过了昨夜便可平安无事。我和几位太医已开好了方子，只要按时为乔掌印服药，相信很快就会痊愈的。”
“那需要多久？”杨妍秀追问。
几个太医面现为难，“这可不好说了，还要看乔掌印本身的身体状况。不过，下官会时常来探望，确保乔掌印平安。”
只看太医们支支吾吾的，便知这伤与上次不同，怕是虽不中要害也是伤及了根本。
送走太医，杨妍秀拭去眼角泪水步入房间，乔庆云因失血仍在昏迷中。她让小翠去熬药，自己则在乔庆云身边守着。
待药熬好，小翠将药送来，杨妍秀接过药碗问，“路名呢。”
小翠道：“路公公今早去宫里了。”
路名早已被乔庆云提拔成了司礼监监督，也是有公务要处理的。
杨妍秀点了点头，让小翠出去，自己留下来喂药。
她舀起一勺药，吹温了再小心送入乔庆云口中，一勺接着一勺。望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乔庆云，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爷替秀儿杀了洛文喻和吴戒，秀儿已然知足，爷何必又一次伤及自身呢？”
“其实，秀儿早已发现爷藏着的那本私账，之所以从不过问便是不想再追究下去。”
她拭了拭眼泪，“我以为爷瞒着我，无非是因为仇家势重，怕我觉得报仇无望而悲痛。没想到，爷却是自己承担了一切。可爷不告诉秀儿，又怎么知道，秀儿如今已对复仇无念，只想与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平淡度日。”
原来，杨妍秀有一日因寻找雪儿，无意间找到了乔庆云藏在书房里的那本杨家私账。那账中所记录的是当年杨鸣山如何在皇帝和张祖源的指示下横征暴敛，挪用库银，还制造假账的。因为当时红谷关战事紧急，蒋豪上位后不断向朝廷索要饷银，而皇帝明知道他贪，就因为他能征惯战所以有意纵容。而当全国各地因重税民不聊生，作乱兴起之时，皇帝却将所有罪名扣在了原本兢兢业业做事的杨鸣山一人头上，让他背负骂名而死，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而整件事当中，洛文喻，冯康年，吴戒，以及死掉的那些官员，皆不过是这君臣二人的棋子罢了。
杨妍秀在得知真相后，心中替父亲万分不值，但想到他到死也未把真相告诉过任何人，就知道他是打算将那愚忠尽到最后。既然如此，那她又何苦舍弃身边这么好的人而执拗报仇呢？而且，她曾经在红谷关已错过他一次，她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杨妍秀早已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只盼这一生，能与真心待她的人相守到老。然而没想到，他竟为了兑现当初的求娶承诺，又一次置自己于险境。竟在飞镖来时，推开了路名的保护，故意中了这一镖。
她将空碗放置在踏凳上，随后俯身下去，轻轻枕在他手臂上，闭上双眼。
“爷若因此而去，你让秀儿该如何活下去？”
此时，乔庆云的眼珠隔着眼皮微动，眼角缓缓溢出一星水光。
月夜下，杨妍秀和乔庆云正在窗下对弈下棋，路名忽然形色慌张，嚷嚷着跑进来。
乔庆云捏着手中棋子，嫌弃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小的听说，张阁老最近正查您呢。”
杨妍秀闻言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抬眼朝乔庆云看去，“不会是之前洛文喻的案子吧？”
路名焦灼道：“正是洛文喻的案子，张阁老这次动用了锦衣卫，三司，以及内阁的势力，全面追查之前所有死者的情况呢。”
杨妍秀垂眼思索，“以前也没查过，为何好端端近日开始查了呢？爷是最近做了什么得罪他了吗？”
乔庆云的眉头微微颤动，就算自己再做得如何滴水不漏，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最怕的就是被查。不过，好在是时隔已久，而且，锦衣卫，三司内如今也尽是他安插的眼线。纵是张祖源权势再大，也不那容易完全掌控这些衙门。
他拢了拢眼神，知道是太后的话起作用了。
他故作平静，回头对杨妍秀道：“放心，小事而已，夫人不必担心。”
说罢，他放下手中棋子，看了眼窗外，“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其余的，我明日进宫再议。”
杨妍秀知道如今的乔庆云已不是曾经红谷关那个单纯莽撞的小吏，他这么从容定是早已有他的对策，便也没有多问。只乖巧的点头，“嗯。”
二人沐浴，牵手步入床帐。
缠绵过后，他从后将她环抱，与她十指交扣，轻吻她的后颈，轻声问，“秀儿，我有件事想问你。”
杨妍秀稍稍侧头，“何事啊？”
乔庆云迟疑半晌才问，“嗯，为何每次同房，秀儿你都要捏我手指呢？挺疼的。”
杨妍秀失笑，“爷这么大一个人，还怕这点儿疼啊？”
“我不是怕，就是好奇，究竟为何？”乔庆云支起身子想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杨妍秀回头朝他抿抿嘴，吐出两个字，“秘密。”
乔庆云捏着她的脸蛋，“夫妻一场，夫人竟有事瞒我？”
“难道爷就没有瞒着我的事儿吗？”
本是无心的问了一句，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乔庆云在那一瞬，竟有迟疑。
“爷真有事瞒我啊？”
乔庆云托着她的后脑将她埋入自己胸膛，以此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杨妍秀环住他的背，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柔声道：“爷就算真有事瞒着秀儿，秀儿也信爷一定是为了秀儿好。”
听了这话，乔庆云不由得叹出口气，跟着又将双臂在她周身裹得更紧。
* * *
次日皇帝传乔庆云入宫下棋，最近皇帝迷上了下棋，总找他对弈。之所以皇帝喜欢和乔庆云下棋是因为乔庆云每次都恰到好处的让皇帝赢一子，这样皇帝没输又赢的不容易，有种棋逢对手的错觉，所以皇帝不找别人下，就找他。
路名打开轿帘，乔庆云倾身上轿，就在这时，忽然一支飞镖破空而下，闪眼已到近前。
“掌印小心！”路名大叫一声，用身体做掩护扑向乔庆云。
在路名的掩护下，飞镖贴着乔庆云胳膊而过，正扎在轿框上。
乔庆云抬头朝飞镖来处望去，只见一处高墙后人影晃动，跟着又是一记飞镖飞来。路名双臂展开以身阻挡，但在飞镖接近的一瞬，乔庆云却一把将他推开。
“噗！”
一股鲜血从胸口涌出，乔庆云晕倒在地。
“掌印！掌印！……”
“来人啊，有刺客！”
路名抱起乔庆云，用身体将他护住。
府门前的守卫已经闻声赶到，几个翻身上墙追赶刺客，剩下的则围挡在乔庆云周围。
……
* * *
坤宁宫中，皇后正与身边女官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报，“陛下驾到。”
皇后心中大喜，正欲起身迎接，皇帝却已大步流星步入。
皇后见他面有怒色，双手背后来势汹汹，心下不安，连忙屈膝跪地行了全礼，“陛下。”
皇帝站定后，拢了拢双目，沉声道：“哼，皇后真是好魄力呀，朕当对你刮目相看啦。”
皇后听出这弦外之音，不敢起身，“陛下何意？”
“何意？你还敢问朕何意？”
“朕倒是要问问皇后，朕是已经年迈不能上朝了吗？让皇后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另立新君了？”
皇后惶恐，当即匍匐在地，“陛下正值壮年，如日中天，不知陛下是听了何人谗言？”
“哼，朕那日只是向乔庆云问起沅儿的现状，皇后今日就派人去杀他，怎么？朕就只能有泽儿一个皇儿了吗？还是说，朕的江山只有你们张家血脉才能继承了？”
皇后大惊，“陛下，这是从何说起，臣妾不曾做过啊。”
“你没有，你那父亲也没有吗？”
皇后不敢说，父亲曾经提起乔庆云确实眼中流露杀机，但他明明说要查他，怎么又……
莫非查不到线索故而欲杀之？
皇后瞬间的迟疑，让皇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登时震怒，一双龙目不觉抽动，“果然如此。”
“朕虽喜爱泽儿，但是以他的性子，未来若当真继位，恐怕这江山还真要易姓为张了。朕纵是再如何喜爱他，看来也只能作罢。”
皇帝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皇后犹如晴天霹雳，竟一时没上来气晕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内宫外，有些个墙头草已经开始暗搓搓去慈宁宫那边示好了，而乔庆云家里却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郭太医和其他几个太医院的大夫奉命前来为他疗伤，可这伤实在太过凶险，那飞镖只差分毫便打中了要害。几个太医在屋内拔镖，止血，熬了一整个通宵，那血水被端出来几盆，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才包扎好。
几个太医从房里出来时已经精疲力尽，在门前守了一夜的杨妍秀忙上前寻问，“几位太医，掌印怎么样了？”
郭太医道：“乔夫人放心，掌印的伤虽重，但熬过了昨夜便可平安无事。我和几位太医已开好了方子，只要按时为乔掌印服药，相信很快就会痊愈的。”
“那需要多久？”杨妍秀追问。
几个太医面现为难，“这可不好说了，还要看乔掌印本身的身体状况。不过，下官会时常来探望，确保乔掌印平安。”
只看太医们支支吾吾的，便知这伤与上次不同，怕是虽不中要害也是伤及了根本。
送走太医，杨妍秀拭去眼角泪水步入房间，乔庆云因失血仍在昏迷中。她让小翠去熬药，自己则在乔庆云身边守着。
待药熬好，小翠将药送来，杨妍秀接过药碗问，“路名呢。”
小翠道：“路公公今早去宫里了。”
路名早已被乔庆云提拔成了司礼监监督，也是有公务要处理的。
杨妍秀点了点头，让小翠出去，自己留下来喂药。
她舀起一勺药，吹温了再小心送入乔庆云口中，一勺接着一勺。望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乔庆云，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爷替秀儿杀了洛文喻和吴戒，秀儿已然知足，爷何必又一次伤及自身呢？”
“其实，秀儿早已发现爷藏着的那本私账，之所以从不过问便是不想再追究下去。”
她拭了拭眼泪，“我以为爷瞒着我，无非是因为仇家势重，怕我觉得报仇无望而悲痛。没想到，爷却是自己承担了一切。可爷不告诉秀儿，又怎么知道，秀儿如今已对复仇无念，只想与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平淡度日。”
原来，杨妍秀有一日因寻找雪儿，无意间找到了乔庆云藏在书房里的那本杨家私账。那账中所记录的是当年杨鸣山如何在皇帝和张祖源的指示下横征暴敛，挪用库银，还制造假账的。因为当时红谷关战事紧急，蒋豪上位后不断向朝廷索要饷银，而皇帝明知道他贪，就因为他能征惯战所以有意纵容。而当全国各地因重税民不聊生，作乱兴起之时，皇帝却将所有罪名扣在了原本兢兢业业做事的杨鸣山一人头上，让他背负骂名而死，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而整件事当中，洛文喻，冯康年，吴戒，以及死掉的那些官员，皆不过是这君臣二人的棋子罢了。
杨妍秀在得知真相后，心中替父亲万分不值，但想到他到死也未把真相告诉过任何人，就知道他是打算将那愚忠尽到最后。既然如此，那她又何苦舍弃身边这么好的人而执拗报仇呢？而且，她曾经在红谷关已错过他一次，她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杨妍秀早已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只盼这一生，能与真心待她的人相守到老。然而没想到，他竟为了兑现当初的求娶承诺，又一次置自己于险境。竟在飞镖来时，推开了路名的保护，故意中了这一镖。
她将空碗放置在踏凳上，随后俯身下去，轻轻枕在他手臂上，闭上双眼。
“爷若因此而去，你让秀儿该如何活下去？”
此时，乔庆云的眼珠隔着眼皮微动，眼角缓缓溢出一星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