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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写作辛苦
希望有缘读到<hr siz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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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枕凉音在一阵难以忍受的闷热中醒来。正想唤婢女葎珠，却发现自己是因为被母亲紧紧抱着，全身发着汗，热烘烘，湿漉漉的。再一看母亲，那双顾盼生辉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如今又肿又红。
昨天夜里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与皇后聊聊体己话，心里话，却动不动就强词夺理。
老天，她真是傻瓜。
“凉音？”
上官许儿轻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松开了紧紧环抱着枕凉音的手臂。
不松开还好，一松开了，整个手臂立即又酸又麻，动弹不得。
摇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疏解开来。
“娘！”
枕凉音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上官许儿看了一眼窗户，惨然一笑，叹气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枕凉音也看了一眼窗户。“是呀。”
上官许儿的肩膀一沉，转过头来看着枕凉音。“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天很重要。我们快点起来收拾一下，整装待发。”
枕凉音疑惑不解地看着上官许儿。
“怎么了？眼神中怎地如此不信任？”
枕凉音飞快摇头。“娘，昨天你还力劝我不要嫁，今天怎么就……我伤透你的心了，是不是？我太不听话了，自从姻亲队伍来了之后，我整个人都沾沾自喜，飘飘欲仙的，除了恭喜我祝贺我的话，我一概都听不进去。哦，我真是个坏孩子。”
上官许儿摇了摇头。“你怎么会伤了娘的心呢？经过昨天一夜，娘也想了很多。与其劝你留在小宛，还不如去经历些风雨的好，人嘛，总要历经风雨，才能强大起来。”
枕凉音大声叫起来。“哦，娘，别说这种话。”
上官许儿很温柔，很和蔼，微笑道：“是真的。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我当年有你这么大，肚子里都怀着你大哥哥了。我想过了，你该出去闯闯了。你出生之前，我和你父皇总说要带你游遍西域三十六国，可你出生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接连不断地发生，简直让人应接不暇，所以，也导致了你失去了开拓眼界的机会。既然有机会远远地去一次，就去吧。但是，一定要……”
枕凉音喜笑颜开，立刻答道：“娘，你……你是不是猜到……”
上官许儿疑道：“猜到什么了？”
枕凉音笑笑，吐了吐舌头。“没什么，没什么。娘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难以上青天也一定照办。”
上官许儿看着女儿，出了一会儿神。心想，这孩子对远嫁的反应如此怪异，恐怕早有自己的打算。她很想问问枕凉音到底有什么打算，但又觉得，女儿若自己想告诉她，自己会说的。如此直白问了，反倒显得她不懂得为女儿保密了。
再要好的父母子女之间，也不一定事事都要说个一清二白。
而且，枕凉音若并非要远嫁，不过是想借助这次的突如其来的远嫁，外出潇洒一回，走走玩玩，若她真是如此打算，倒也正中下怀。要是问了，反而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找个人暗中保护她，才是正事。
上官许儿伸出食指，在枕凉音脑门心上点了一笑，充满慈爱地说道：“到了汴京之后，每天写一封信给我，知道了吗？不许不写啊。”
枕凉音一口答应下来。
有了母亲的支持，枕凉音简直高兴极了。哼着歌，跳下床，如刚展翅的小蝴蝶一般，飞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葎珠？”
婢女葎珠从门外钻了进来。
“皇后，公主。”
“把我的嫁衣拿过来给凉音穿上。”
葎珠拿来了嫁衣，给枕凉音披上。这件嫁衣是当年上官许儿远嫁枕仪的裙子，分成三个部分，点金刺着鸳鸯戏水图样的长裙。银器镶饰，拓金锉彩，穿着珍珠帘蔓的凤冠。还有一个就是祖母绿水晶绣成的霞帔。
此次，天汗的指令来得突然，姻亲队伍来得匆忙，根本没机会给枕凉音准备十足的嫁妆，一切都匆匆忙忙，缺斤少两。只有这件嫁衣，当真是天衣无缝。
枕凉音穿好，满面飞霞，对皇后说道：“娘，我去给父皇看看。”
上官许儿镇定，冷静说道：“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上官许儿走在前，枕凉音与葎珠紧随其后。三个人正要出去。殿外走进了三个人，分别是父皇枕仪，大哥哥枕武，小哥哥枕文。
父皇冲着枕凉音大喊：“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各个宫殿奔波忙碌，像个小蝴蝶一样。”
枕凉音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父皇的脖子。
“怎么早就来了？！叔叔们今天没有来吗？”
父皇平时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与叔叔、舅舅们商议小宛国事，说是商议，每每总要激烈争论一番。三四个时辰下来，父皇总是累得精疲力尽，总要回到皇后身旁睡个回笼觉，才有力气干别的事。
不待父皇回答，枕凉音又转向两个哥哥。“”
每年春天，大哥哥和小哥哥都要进入圣地绵山，一是为了把某些因为修炼走火入魔而受伤的巫师救出，二是去与丸西子芩治下的巫师团见面，分析一年一度巫师受伤的原因并加以解决。
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些等级较低的巫师，自不量力硬闯入高阶练习场所，被巫力穿透所伤。
在枕凉音眼里，那些等待救援的命在旦夕的巫师要比她自己欢欢喜喜的出嫁要重要得多。
大哥哥道：“放心吧，我们都安排好了。”
枕凉音惊道：“那么，你们确实故意提前回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不由地停跳了，她从未进入过绵山，父皇和母后不允许她去，怕她遭遇不测，可是，她出生在绵山脚下，又是在绵山的保佑和祝福下长大，对于绵山里发生的一切，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小时候，曾偶遇到一个被巫力穿透的巫师。直到现在，她依然对他印象深刻。他那满是血渍和伤痕的脸，他那脱臼，折断，形状古怪的身体，总是时不时出现，搅得她难以安眠。
小哥哥接口道：“我们去年便陆续建造台阶，护栏，路牌。修炼不同等级巫力的矩阵也安排专人引导，所以，今年的救护很快就弄完了。”
听到这里，枕凉音大舒了一口气。
大哥哥道：“要不是这样，我们还真措手不及。”
小哥哥道：“看来是上天保佑，定要让我们再见最亲爱的小妹妹一眼。”
许久不说话的皇后起身走了过来。“瞧你们几个兄弟姐妹，都站了多久了，还不知道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我看着都心疼。”
皇后拉着枕凉音的手，坐在了地上。父皇，大哥哥和小哥哥也相继坐下。
大哥哥和小哥哥自十二岁跟着父皇第一次进山后，便成了大山最佳的守护者，也是众多前来朝拜和修炼的域外巫师们最可靠的救护者，年复一年，他们不是准备着进山，就是忙活着维护巫力矩阵，这两项忙完了，最最紧急重要的活儿才刚开始，多少人进山，多少人出山？要救的人有多少？受伤的人有多少？绵山之下，又有多少人因为重伤难愈留在了医疗站里，接受治疗？一切的一切，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头脑，所以，即便是亲妹妹出嫁之际，他们依然无法剥离惯性，去谈论与绵山、巫力、巫师无关的事，甚至无法不去想。
所以，才刚坐下，大哥哥和小哥哥又回到了他们彼此保证不会在妹妹面前谈论的话题。
大哥哥道：“不知怎地，我总感觉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
小哥哥道：“我也感觉到了。直说了吧，巫力矩阵比去年更难以稳定了，以前还能容纳几个巫力小的巫师，今年只要巫力稍微弱些，便迷路迷得晕头转向。我们总是要冲进矩阵里把他们拉出来。”
大哥哥道：“是呀。若是不及时进入，那些人往往总是遍体鳞伤，好一会儿都无法恢复神智。”
小哥哥推了推下巴，仰起头，思忖了一会儿。这是他解除疑惑时的典型动作。“我想，我要收回我的话。不是比去年更不稳定了，而是比往年，从十二岁起我跟哥哥、父皇进入绵山之后的所有时候，都更灵活，更狂野，更不受控。”
因为不能进入绵山，无法靠近巫术圣地，每次哥哥们提起绵山，枕凉音都特别留心去听。这次，枕凉音一边倾听，一边想丸西子芩是否与她提过巫力矩阵不稳定。说来奇怪，丸西子芩从未提过此事。
不过，枕凉音心想，或许因为她年纪太小，又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大概没必要告诉吧。可是，她有没有告诉别人呢？
枕凉音问了。“父皇，皇后，哥哥，子芩姑姑有没有说什么？”
大哥哥道：“倒是说了一些，可是，她所说的都是我们自己就能观察到的，并不足为奇。”
小哥哥道：“关键是解决办法。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搞不清为何巫力矩阵会如此，更遑论解决办法了。”
大哥哥道；“她倒是说，唯一的办法只有限制今年入山的巫师人数。可是，每年春风和煦之际，便是大家翘首以盼进山修炼之际，等了一年多，怎可能轻易放弃。”
小哥哥手托脑袋，无奈道：“是呀。最让人苦恼的便是这个。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枕凉音食指一抬，说道：“巫力矩阵不是会自动清理那些等级较低的巫师吗？你们干脆顺势而为，将巫力矩阵的不稳定性提到最高点。”
小哥哥和大哥哥听了枕凉音这话，异口同声大叫：“这怎么行？”
小哥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巫力哪怕只是高一点，对巫师们都是致命伤。”
大哥哥深深凝望着枕凉音，以一种担忧，无奈，几乎痛苦的语气说道：“是呀，而且越是名不见经传的巫师最是半瓶醋摇的厉害，不拘什么等级的巫力矩阵，他们都是亲自试上一试。哼，小指头刚翘起来，就被巫力矩阵甩了好远，不死已经是万幸了。”
小哥哥立即提高了声量，把父皇、皇后、枕凉音都吓了直跳起来。“不死才不是万幸呢！一旦被矩阵所伤，便是有去无回，万劫不复。小妹，你不知道绵山脚下的医疗站里头躺了多少不死不活的人。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睡也不能睡，一到晚上就噩梦连连，尖声嚎叫。”
枕凉音调皮地看了两位哥哥一眼，嘿嘿，直到如今他们依然不知道她曾去过医疗站。哦，不，不是曾经，而是经常跑到医疗站，医疗站里躺了什么人，到底病到哪种程度，她了如指掌。
她背得出他们的名字，住址，甚至他们家的名字和住址。
上官许儿眼看着一场好不容易得来的团聚又要变为关于绵山，关于巫力，关于巫师的讨论，立即插话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争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只能劝人惜命，怎能逼着人家按照我们的指示做事，即便我们是关怀人家，担心人家。行了，我说了算，对巫师的讨论就此为止，我们都出去吧，迎亲队伍大概等急了。”
父皇、皇后先出去了，枕凉音在中间，两个哥哥和婢女葎珠跟在最后头，帮枕凉音拉着长长的嫁衣裙摆。走出了宫殿，走过了游廊，仿佛走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到了宫外。
宫墙外的广场，平坦而宽阔，阳光洒在沙黄色的路面上，明亮而清透。广场的左边，站着一群头顶银头盔，身穿红披风，身材魁伟高大的男人。这些人就是天汗派来的迎亲队伍。
他们每一个都长得帅气极了，是那种健壮，扎实，黝黑的帅。
尤其是队伍的领头人，秦关仙。
此时，他已走到枕凉音面前，鞠了个躬，十分恭敬地说道：“王上，王妃，两位王子，公主，早上好。”
父皇的目光跃过秦关仙的肩膀，看了一眼嫁车。嫁车的车厢是有红木雕成，每一寸雕刻都是繁复无比，精巧夺目浮雕，而且是最上乘的四层浮雕。整个嫁车，漆成了光彩夺目的正红色。
父皇问道：“你不觉得轿子太耀眼了些？”
秦关仙道：“当然不，轿子是彰显天汗威力的体现，远远叫人看见，是让他们敬而远之，并非上前叨扰。更何况，路途遥远，每到一个驿站都需要歇息，现在的行头迟早都要换的。”
父皇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也是。”
父皇转过身，抬手揽过枕凉音。“一路上都有停靠的驿站，驿站里车呀，马呀，吃的，穿的，都有。所以，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吧，等到了汴京，才真正是新的开始呢。”
皇后又落泪了。昨天夜里哭了一整晚，眼睛哭得像煮熟的核桃仁，红红的，肿肿的，满布血丝。如今又哭，眼睛怎么受得了。枕凉音赶紧上前，又是拍背又是安慰：“娘啊，你就别哭了吧。我走了之后，你要是还这么哭，眼睛都不漂亮了。娘身上，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对明眸，一想到是我让它们消失在泪水里的，我简直比谁都难过。”
枕凉音说了一番话，却还是没止住皇后的哭泣。皇后一边哭，一边嘱咐两个儿子。“你们陪她走一段，我看着你们离开小宛，我就放心了。”
枕凉音笑了。“娘，你这样担心，干脆你陪我一起嫁过去好了。”
随口说的一句话，却突然提醒了枕凉音。是呀。既然娘如此担忧，如此焦虑，如此心神不宁，干脆和自己一起嫁过去得了。可随即，她打消了这个荒诞不羁的念头，即便她和皇后都有心离开，也不可能置父皇而不顾。
突然，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哥哥，小哥哥笑得最大声。
大哥哥说：“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古灵精怪。”
“过来。”
小哥哥从小高傲，收敛，克制，轻易不流露感情，枕凉音有些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伸出胳膊，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才突然感动不已，不经流泪满面。全家人都围了过来，紧紧抱在一起。
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大哥哥最是理智，立即抓住了机会，说道：“好了，好了，到现在为止吧。不然，真不知道送到什么时候了。”说着，他便拉着枕凉音走过了整个广场，把枕凉音“塞进”嫁车里。
“哥哥！”
“好了，都别说了。到了汴京，记得给我们写信，写的越详细越好，否则收不到回信哦。”
“知道了。”
依依不舍了一上午，迎亲队伍终于开拔了。秦关仙说得不错，一路上，人人都认得天汗的红色嫁车，但他们都会远观，绝不敢亲近。
枕凉音高兴极了，对婢女葎珠说道：“刚出来时，我还担心呢？这些人，看起来就和豺狼虎豹似的，趴在小山丘上一动不动，我好担心啊。”
葎珠道：“公主，我现在也好担心啊。”葎珠伸出头去看了一眼，立即缩了回来。“哎呀，人越来越多了。”
葎珠从小到大，一直陪在枕凉音身边，枕凉音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枕凉音没出过宫门，她自然也没出去过。而如今，所面对的情况全都不熟悉，困惑，担忧，恐惧，怯懦，一股脑全袭上心头，整个人紧张的要命，动不动就抓着枕凉音的袖子不放。
枕凉音摇摇头。“葎珠，你放松点好吗？”
葎珠道：“是真的人多！”
枕凉音豪迈地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咦，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葎珠道：“公主，我就说没骗你吧。”
枕凉音正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听外头秦关仙敲了敲车门，说道：“公主，洛达驿站到了，下车休息吧。”
枕凉音转头对葎珠道：“瞧把你给担心的，是驿站到啦，肯定人多嘛。”
枕凉音立即就要下车，葎珠飞快挡在外头。“公主，我和换一下衣服。”
枕凉音无奈道：“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你以为换了衣服，别人就真会把你当成我？”
葎珠道：“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
枕凉音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心。“这一月来，皇后担忧过度，都不是自己了。你要是什么都听她的，那你还活不活了。”
枕凉音又要下车。
葎珠再次阻拦。“那不行，我既然答应了皇后要照顾好公主你，我就事事都要照她说的做，否则……”
枕凉音接口道：“否则怎样？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自己想吗？”
葎珠正义凛然大声说道：“不会！”同时，把枕凉音抓得更紧了，几乎是死死的箍在自己身旁。
枕凉音没法了。
“那换吧。”
葎珠顿时容光焕发，开始脱衣服。
换好了衣服，葎珠脸上的忧郁之色减少了大半，整个人如小孩子吃到最喜欢的蜜糖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枕凉音道：“这下可以了吧。”
葎珠点点头。
枕凉音无奈道：“你呀，就是认死理。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葎珠仰起头，非常自豪地说道：“才没有呢，你父皇和母后都说，认死理最好，认死理的婢子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枕凉音听了这句话，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仔细琢磨一下，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便说了一句。“好了，九公主，我们下车吧，别让别人等急了。”
葎珠先下车，枕凉音跟在后头。
苏暮尘最先看见互换了身份的公主和婢子，挑了挑眉毛，转了转眼珠。
“公主，请跟我来。”
跟着苏暮尘，枕凉音和葎珠住进了洛达驿站的天字一号房。
“公主，洛达驿站是我们一路行来的第一站。还剩下十六个小驿站，八个大驿站要停靠。”
枕凉音问道：“洛达驿站是大还是小？”
苏暮尘言语冷漠，耿直。“小。”
枕凉音正等着他说下去，可是，只说了个小字，他便闭了嘴，似乎再也不屑开口了似的。
枕凉音道：“那小驿站和大驿站有什么区别？”
苏暮尘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小驿站，我们只停留一夜，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赶路。”
葎珠哦了一声。“就是不能洗澡呗。”
苏暮尘点点头。“公主，如没有其他交代，我先行退下了。”
枕凉音巴不得他赶紧走，挥挥手说道：“没了，您也下去休息吧。”
苏暮尘走了，枕凉音和葎珠背靠在门后，仰头大口大口吸气。“他要是再不走，我可要赶他了。”枕凉音道。“一路走来，可真憋得慌。”卸下了防备，放下了警惕，枕凉音感觉轻松极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摸摸床铺，动动角落里的洗脸盆和木榻，从微垂的帷幔中穿出来，就到了见客的茶水间，桌椅全是红木雕成，窗户开得大大的，阳光如最妩媚的姑娘般，天字第一号房原来是这样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br>写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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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枕凉音在一阵难以忍受的闷热中醒来。正想唤婢女葎珠，却发现自己是因为被母亲紧紧抱着，全身发着汗，热烘烘，湿漉漉的。再一看母亲，那双顾盼生辉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如今又肿又红。
昨天夜里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与皇后聊聊体己话，心里话，却动不动就强词夺理。
老天，她真是傻瓜。
“凉音？”
上官许儿轻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松开了紧紧环抱着枕凉音的手臂。
不松开还好，一松开了，整个手臂立即又酸又麻，动弹不得。
摇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疏解开来。
“娘！”
枕凉音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上官许儿看了一眼窗户，惨然一笑，叹气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枕凉音也看了一眼窗户。“是呀。”
上官许儿的肩膀一沉，转过头来看着枕凉音。“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天很重要。我们快点起来收拾一下，整装待发。”
枕凉音疑惑不解地看着上官许儿。
“怎么了？眼神中怎地如此不信任？”
枕凉音飞快摇头。“娘，昨天你还力劝我不要嫁，今天怎么就……我伤透你的心了，是不是？我太不听话了，自从姻亲队伍来了之后，我整个人都沾沾自喜，飘飘欲仙的，除了恭喜我祝贺我的话，我一概都听不进去。哦，我真是个坏孩子。”
上官许儿摇了摇头。“你怎么会伤了娘的心呢？经过昨天一夜，娘也想了很多。与其劝你留在小宛，还不如去经历些风雨的好，人嘛，总要历经风雨，才能强大起来。”
枕凉音大声叫起来。“哦，娘，别说这种话。”
上官许儿很温柔，很和蔼，微笑道：“是真的。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我当年有你这么大，肚子里都怀着你大哥哥了。我想过了，你该出去闯闯了。你出生之前，我和你父皇总说要带你游遍西域三十六国，可你出生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接连不断地发生，简直让人应接不暇，所以，也导致了你失去了开拓眼界的机会。既然有机会远远地去一次，就去吧。但是，一定要……”
枕凉音喜笑颜开，立刻答道：“娘，你……你是不是猜到……”
上官许儿疑道：“猜到什么了？”
枕凉音笑笑，吐了吐舌头。“没什么，没什么。娘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难以上青天也一定照办。”
上官许儿看着女儿，出了一会儿神。心想，这孩子对远嫁的反应如此怪异，恐怕早有自己的打算。她很想问问枕凉音到底有什么打算，但又觉得，女儿若自己想告诉她，自己会说的。如此直白问了，反倒显得她不懂得为女儿保密了。
再要好的父母子女之间，也不一定事事都要说个一清二白。
而且，枕凉音若并非要远嫁，不过是想借助这次的突如其来的远嫁，外出潇洒一回，走走玩玩，若她真是如此打算，倒也正中下怀。要是问了，反而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找个人暗中保护她，才是正事。
上官许儿伸出食指，在枕凉音脑门心上点了一笑，充满慈爱地说道：“到了汴京之后，每天写一封信给我，知道了吗？不许不写啊。”
枕凉音一口答应下来。
有了母亲的支持，枕凉音简直高兴极了。哼着歌，跳下床，如刚展翅的小蝴蝶一般，飞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葎珠？”
婢女葎珠从门外钻了进来。
“皇后，公主。”
“把我的嫁衣拿过来给凉音穿上。”
葎珠拿来了嫁衣，给枕凉音披上。这件嫁衣是当年上官许儿远嫁枕仪的裙子，分成三个部分，点金刺着鸳鸯戏水图样的长裙。银器镶饰，拓金锉彩，穿着珍珠帘蔓的凤冠。还有一个就是祖母绿水晶绣成的霞帔。
此次，天汗的指令来得突然，姻亲队伍来得匆忙，根本没机会给枕凉音准备十足的嫁妆，一切都匆匆忙忙，缺斤少两。只有这件嫁衣，当真是天衣无缝。
枕凉音穿好，满面飞霞，对皇后说道：“娘，我去给父皇看看。”
上官许儿镇定，冷静说道：“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上官许儿走在前，枕凉音与葎珠紧随其后。三个人正要出去。殿外走进了三个人，分别是父皇枕仪，大哥哥枕武，小哥哥枕文。
父皇冲着枕凉音大喊：“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各个宫殿奔波忙碌，像个小蝴蝶一样。”
枕凉音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父皇的脖子。
“怎么早就来了？！叔叔们今天没有来吗？”
父皇平时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与叔叔、舅舅们商议小宛国事，说是商议，每每总要激烈争论一番。三四个时辰下来，父皇总是累得精疲力尽，总要回到皇后身旁睡个回笼觉，才有力气干别的事。
不待父皇回答，枕凉音又转向两个哥哥。“”
每年春天，大哥哥和小哥哥都要进入圣地绵山，一是为了把某些因为修炼走火入魔而受伤的巫师救出，二是去与丸西子芩治下的巫师团见面，分析一年一度巫师受伤的原因并加以解决。
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些等级较低的巫师，自不量力硬闯入高阶练习场所，被巫力穿透所伤。
在枕凉音眼里，那些等待救援的命在旦夕的巫师要比她自己欢欢喜喜的出嫁要重要得多。
大哥哥道：“放心吧，我们都安排好了。”
枕凉音惊道：“那么，你们确实故意提前回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不由地停跳了，她从未进入过绵山，父皇和母后不允许她去，怕她遭遇不测，可是，她出生在绵山脚下，又是在绵山的保佑和祝福下长大，对于绵山里发生的一切，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小时候，曾偶遇到一个被巫力穿透的巫师。直到现在，她依然对他印象深刻。他那满是血渍和伤痕的脸，他那脱臼，折断，形状古怪的身体，总是时不时出现，搅得她难以安眠。
小哥哥接口道：“我们去年便陆续建造台阶，护栏，路牌。修炼不同等级巫力的矩阵也安排专人引导，所以，今年的救护很快就弄完了。”
听到这里，枕凉音大舒了一口气。
大哥哥道：“要不是这样，我们还真措手不及。”
小哥哥道：“看来是上天保佑，定要让我们再见最亲爱的小妹妹一眼。”
许久不说话的皇后起身走了过来。“瞧你们几个兄弟姐妹，都站了多久了，还不知道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我看着都心疼。”
皇后拉着枕凉音的手，坐在了地上。父皇，大哥哥和小哥哥也相继坐下。
大哥哥和小哥哥自十二岁跟着父皇第一次进山后，便成了大山最佳的守护者，也是众多前来朝拜和修炼的域外巫师们最可靠的救护者，年复一年，他们不是准备着进山，就是忙活着维护巫力矩阵，这两项忙完了，最最紧急重要的活儿才刚开始，多少人进山，多少人出山？要救的人有多少？受伤的人有多少？绵山之下，又有多少人因为重伤难愈留在了医疗站里，接受治疗？一切的一切，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头脑，所以，即便是亲妹妹出嫁之际，他们依然无法剥离惯性，去谈论与绵山、巫力、巫师无关的事，甚至无法不去想。
所以，才刚坐下，大哥哥和小哥哥又回到了他们彼此保证不会在妹妹面前谈论的话题。
大哥哥道：“不知怎地，我总感觉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
小哥哥道：“我也感觉到了。直说了吧，巫力矩阵比去年更难以稳定了，以前还能容纳几个巫力小的巫师，今年只要巫力稍微弱些，便迷路迷得晕头转向。我们总是要冲进矩阵里把他们拉出来。”
大哥哥道：“是呀。若是不及时进入，那些人往往总是遍体鳞伤，好一会儿都无法恢复神智。”
小哥哥推了推下巴，仰起头，思忖了一会儿。这是他解除疑惑时的典型动作。“我想，我要收回我的话。不是比去年更不稳定了，而是比往年，从十二岁起我跟哥哥、父皇进入绵山之后的所有时候，都更灵活，更狂野，更不受控。”
因为不能进入绵山，无法靠近巫术圣地，每次哥哥们提起绵山，枕凉音都特别留心去听。这次，枕凉音一边倾听，一边想丸西子芩是否与她提过巫力矩阵不稳定。说来奇怪，丸西子芩从未提过此事。
不过，枕凉音心想，或许因为她年纪太小，又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大概没必要告诉吧。可是，她有没有告诉别人呢？
枕凉音问了。“父皇，皇后，哥哥，子芩姑姑有没有说什么？”
大哥哥道：“倒是说了一些，可是，她所说的都是我们自己就能观察到的，并不足为奇。”
小哥哥道：“关键是解决办法。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搞不清为何巫力矩阵会如此，更遑论解决办法了。”
大哥哥道；“她倒是说，唯一的办法只有限制今年入山的巫师人数。可是，每年春风和煦之际，便是大家翘首以盼进山修炼之际，等了一年多，怎可能轻易放弃。”
小哥哥手托脑袋，无奈道：“是呀。最让人苦恼的便是这个。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枕凉音食指一抬，说道：“巫力矩阵不是会自动清理那些等级较低的巫师吗？你们干脆顺势而为，将巫力矩阵的不稳定性提到最高点。”
小哥哥和大哥哥听了枕凉音这话，异口同声大叫：“这怎么行？”
小哥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巫力哪怕只是高一点，对巫师们都是致命伤。”
大哥哥深深凝望着枕凉音，以一种担忧，无奈，几乎痛苦的语气说道：“是呀，而且越是名不见经传的巫师最是半瓶醋摇的厉害，不拘什么等级的巫力矩阵，他们都是亲自试上一试。哼，小指头刚翘起来，就被巫力矩阵甩了好远，不死已经是万幸了。”
小哥哥立即提高了声量，把父皇、皇后、枕凉音都吓了直跳起来。“不死才不是万幸呢！一旦被矩阵所伤，便是有去无回，万劫不复。小妹，你不知道绵山脚下的医疗站里头躺了多少不死不活的人。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睡也不能睡，一到晚上就噩梦连连，尖声嚎叫。”
枕凉音调皮地看了两位哥哥一眼，嘿嘿，直到如今他们依然不知道她曾去过医疗站。哦，不，不是曾经，而是经常跑到医疗站，医疗站里躺了什么人，到底病到哪种程度，她了如指掌。
她背得出他们的名字，住址，甚至他们家的名字和住址。
上官许儿眼看着一场好不容易得来的团聚又要变为关于绵山，关于巫力，关于巫师的讨论，立即插话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争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只能劝人惜命，怎能逼着人家按照我们的指示做事，即便我们是关怀人家，担心人家。行了，我说了算，对巫师的讨论就此为止，我们都出去吧，迎亲队伍大概等急了。”
父皇、皇后先出去了，枕凉音在中间，两个哥哥和婢女葎珠跟在最后头，帮枕凉音拉着长长的嫁衣裙摆。走出了宫殿，走过了游廊，仿佛走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到了宫外。
宫墙外的广场，平坦而宽阔，阳光洒在沙黄色的路面上，明亮而清透。广场的左边，站着一群头顶银头盔，身穿红披风，身材魁伟高大的男人。这些人就是天汗派来的迎亲队伍。
他们每一个都长得帅气极了，是那种健壮，扎实，黝黑的帅。
尤其是队伍的领头人，秦关仙。
此时，他已走到枕凉音面前，鞠了个躬，十分恭敬地说道：“王上，王妃，两位王子，公主，早上好。”
父皇的目光跃过秦关仙的肩膀，看了一眼嫁车。嫁车的车厢是有红木雕成，每一寸雕刻都是繁复无比，精巧夺目浮雕，而且是最上乘的四层浮雕。整个嫁车，漆成了光彩夺目的正红色。
父皇问道：“你不觉得轿子太耀眼了些？”
秦关仙道：“当然不，轿子是彰显天汗威力的体现，远远叫人看见，是让他们敬而远之，并非上前叨扰。更何况，路途遥远，每到一个驿站都需要歇息，现在的行头迟早都要换的。”
父皇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也是。”
父皇转过身，抬手揽过枕凉音。“一路上都有停靠的驿站，驿站里车呀，马呀，吃的，穿的，都有。所以，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吧，等到了汴京，才真正是新的开始呢。”
皇后又落泪了。昨天夜里哭了一整晚，眼睛哭得像煮熟的核桃仁，红红的，肿肿的，满布血丝。如今又哭，眼睛怎么受得了。枕凉音赶紧上前，又是拍背又是安慰：“娘啊，你就别哭了吧。我走了之后，你要是还这么哭，眼睛都不漂亮了。娘身上，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对明眸，一想到是我让它们消失在泪水里的，我简直比谁都难过。”
枕凉音说了一番话，却还是没止住皇后的哭泣。皇后一边哭，一边嘱咐两个儿子。“你们陪她走一段，我看着你们离开小宛，我就放心了。”
枕凉音笑了。“娘，你这样担心，干脆你陪我一起嫁过去好了。”
随口说的一句话，却突然提醒了枕凉音。是呀。既然娘如此担忧，如此焦虑，如此心神不宁，干脆和自己一起嫁过去得了。可随即，她打消了这个荒诞不羁的念头，即便她和皇后都有心离开，也不可能置父皇而不顾。
突然，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哥哥，小哥哥笑得最大声。
大哥哥说：“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古灵精怪。”
“过来。”
小哥哥从小高傲，收敛，克制，轻易不流露感情，枕凉音有些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伸出胳膊，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才突然感动不已，不经流泪满面。全家人都围了过来，紧紧抱在一起。
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大哥哥最是理智，立即抓住了机会，说道：“好了，好了，到现在为止吧。不然，真不知道送到什么时候了。”说着，他便拉着枕凉音走过了整个广场，把枕凉音“塞进”嫁车里。
“哥哥！”
“好了，都别说了。到了汴京，记得给我们写信，写的越详细越好，否则收不到回信哦。”
“知道了。”
依依不舍了一上午，迎亲队伍终于开拔了。秦关仙说得不错，一路上，人人都认得天汗的红色嫁车，但他们都会远观，绝不敢亲近。
枕凉音高兴极了，对婢女葎珠说道：“刚出来时，我还担心呢？这些人，看起来就和豺狼虎豹似的，趴在小山丘上一动不动，我好担心啊。”
葎珠道：“公主，我现在也好担心啊。”葎珠伸出头去看了一眼，立即缩了回来。“哎呀，人越来越多了。”
葎珠从小到大，一直陪在枕凉音身边，枕凉音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枕凉音没出过宫门，她自然也没出去过。而如今，所面对的情况全都不熟悉，困惑，担忧，恐惧，怯懦，一股脑全袭上心头，整个人紧张的要命，动不动就抓着枕凉音的袖子不放。
枕凉音摇摇头。“葎珠，你放松点好吗？”
葎珠道：“是真的人多！”
枕凉音豪迈地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咦，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葎珠道：“公主，我就说没骗你吧。”
枕凉音正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听外头秦关仙敲了敲车门，说道：“公主，洛达驿站到了，下车休息吧。”
枕凉音转头对葎珠道：“瞧把你给担心的，是驿站到啦，肯定人多嘛。”
枕凉音立即就要下车，葎珠飞快挡在外头。“公主，我和换一下衣服。”
枕凉音无奈道：“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你以为换了衣服，别人就真会把你当成我？”
葎珠道：“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
枕凉音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心。“这一月来，皇后担忧过度，都不是自己了。你要是什么都听她的，那你还活不活了。”
枕凉音又要下车。
葎珠再次阻拦。“那不行，我既然答应了皇后要照顾好公主你，我就事事都要照她说的做，否则……”
枕凉音接口道：“否则怎样？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自己想吗？”
葎珠正义凛然大声说道：“不会！”同时，把枕凉音抓得更紧了，几乎是死死的箍在自己身旁。
枕凉音没法了。
“那换吧。”
葎珠顿时容光焕发，开始脱衣服。
换好了衣服，葎珠脸上的忧郁之色减少了大半，整个人如小孩子吃到最喜欢的蜜糖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枕凉音道：“这下可以了吧。”
葎珠点点头。
枕凉音无奈道：“你呀，就是认死理。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葎珠仰起头，非常自豪地说道：“才没有呢，你父皇和母后都说，认死理最好，认死理的婢子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枕凉音听了这句话，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仔细琢磨一下，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便说了一句。“好了，九公主，我们下车吧，别让别人等急了。”
葎珠先下车，枕凉音跟在后头。
苏暮尘最先看见互换了身份的公主和婢子，挑了挑眉毛，转了转眼珠。
“公主，请跟我来。”
跟着苏暮尘，枕凉音和葎珠住进了洛达驿站的天字一号房。
“公主，洛达驿站是我们一路行来的第一站。还剩下十六个小驿站，八个大驿站要停靠。”
枕凉音问道：“洛达驿站是大还是小？”
苏暮尘言语冷漠，耿直。“小。”
枕凉音正等着他说下去，可是，只说了个小字，他便闭了嘴，似乎再也不屑开口了似的。
枕凉音道：“那小驿站和大驿站有什么区别？”
苏暮尘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小驿站，我们只停留一夜，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赶路。”
葎珠哦了一声。“就是不能洗澡呗。”
苏暮尘点点头。“公主，如没有其他交代，我先行退下了。”
枕凉音巴不得他赶紧走，挥挥手说道：“没了，您也下去休息吧。”
苏暮尘走了，枕凉音和葎珠背靠在门后，仰头大口大口吸气。“他要是再不走，我可要赶他了。”枕凉音道。“一路走来，可真憋得慌。”卸下了防备，放下了警惕，枕凉音感觉轻松极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摸摸床铺，动动角落里的洗脸盆和木榻，从微垂的帷幔中穿出来，就到了见客的茶水间，桌椅全是红木雕成，窗户开得大大的，阳光如最妩媚的姑娘般，天字第一号房原来是这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