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凉音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受伤的。
葎珠道：“或许是被毒气所伤？”
枕凉音道：“若是毒气，我应该与看客们一起受伤才对啊。”
话音刚落，枕凉音随即想到，此次受重伤，根本无关毒气，而是巫力矩阵。
葎珠惊得目瞪口呆，眼睛睁的大大，嘴也张的大大的。一字一句说道：“公主，你是说，有人给你下了巫？”
枕凉音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仔细感受着周身隐隐作痛的内伤。“应该不是下巫，而是……”
“而是什么，你快说呀，公主！”
葎珠这人容易激动，一激动，额头，脸上，身上就容易冒汗。此时此刻，她看起来汗津津的，好似刚从浴池澡堂里走出来。
枕凉音说得每个词都颤巍巍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当作了巫引子。”
葎珠一听，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冷汗直冒。那干生生，灰扑扑的石板地，不一会儿便被汗水印湿了。
巫力矩阵，分低级，中级，高级三类。最高级的一类，既能蛊惑人心，更能杀人于无形，是沙场征战中，间谍传信，击败低手的最强后盾。
也正因如此，最高级的巫力矩阵如此所向披靡，绵山在孵化这种矩阵时，便让它自带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需要天生巫力高强的巫引子在场，激化并启动矩阵。
一旦巫引子在场，与巫力矩阵完美配合，最高级的巫力矩阵便能为它的使用者，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葎珠镇定了一会儿，问道：“公主，天下虽大，知道你巫力高强的人，可不多啊。难道是国师她……”
枕凉音抿了抿嘴，摇头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别胡乱怀疑他人。”
葎珠心里一凛，低头认错道：“我知道。”
枕凉音道：“我们最好去玉门关外看看。那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蛛丝马迹多得是，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利用我。”
枕凉音刚起身，一阵酸麻瞬间穿入身体，全身筋骨刹那间被控制住，整个人砰地瘫倒在床。
葎珠眼疾手快，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公主，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摸了摸枕凉音的额头，又摸了摸她自己的额头。“没发烧。”
正说着，葎珠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哎呀，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想必你也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吧。吃饱了，再治病吧。”
葎珠人生中有两件雷打不动的大事，一件是要终生服侍她的公主，枕凉音，不离不弃。一件就是以食为天，以吃为乐。要是隔三差五没吃到好吃的，她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都恹恹，不难过，却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十分别扭。
枕凉音最是了解葎珠，于是，笑着对她说：“去吧，你的鼻子最尖，肯定能找到好吃的。”
葎珠答应了好。
门刚一推开，老头正举着右手，正要敲门。“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有事问两位姑娘。”
葎珠道：“老爷爷，请问什么事呀？”
老头道：“昨天，我们救的那位执事受伤了，从昨夜里到现在，都没睁眼。我担心得紧，想问两位要点小钱，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
正说着，只听门外头冷月小筑的老板娘突然一声叫起来。“我看，还是别医了，人都快死了，还医什么呀。把钱医没了，到时候你们路上没得花。”
枕凉音和葎珠听了，尴尬不已，更难过不已。立刻就要拿钱出来。可是，葎珠想到钱，又立刻想到，经过昨夜一夜纷繁跌乱，生死交错，手上哪里还有救人的闲钱，即便有，也全落在洛达驿站里去了。
此时，葎珠灵机一动。“公主，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去查谁胆大包天，拿你做了药引子。我去搜罗点钱，好供我们一路衣食住行。”
枕凉音还没决定如何做，只听老头说道：“我的东西也全在玉门关了，若不去找回，真是可惜了。要不，我与姑娘们一道去，姑娘们找姑娘们的，我找我的。这里，我看……”
冷月小筑的老板娘喊：“我看，我看什么我看。你们想赊账，是不是？”
老头客客气气道：“没有，没有。我们这不是忙着出主意找钱吗？况且，我们的人还病在您的冷月小筑，我们要是走了，他怎么办呀？”
老板娘一脚踏进枕凉音的房间里，嚷道：“他是你什么人？”
老头看看枕凉音，又看看葎珠。“她是我……”
老板娘嚷道：“我不是问她，我是问躺在另一个屋子里要死不活的那个。”
老头依旧张口结舌。“他，他是我的……我救了他，行了吧。他什么都不是，我们俩，连上那两个姑娘，我们非亲非故，不过是遇上了。”
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插着腰，嚷： “非亲非故，却要无缘无辜的救一个人，你们都疯了吧。搬出去。现在就给我搬出去。”
几个大汉瞬间冲了进来，拉人的拉人，砸东西的砸东西。
不一会儿，枕凉音，葎珠，老头，还有苏暮尘，被轰出了冷月小筑。
门狠狠地关上了。
葎珠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冷月小筑，所有人的心都和月亮一样，冷冰冰！”
喊完了，才发现自己最心疼的公主还瘫在地上。“哎呀呀，公主，我……我们赶快去阴凉的地方歇歇吧。”
葎珠想让老头帮着拉一把枕凉音，没想到那老头前后扭了扭肩膀，腰一弯，一把从地上把枕凉音捞了起来。
葎珠怕他累着，赶紧伸手去托着。能托着一点是一点吧。
结果，葎珠的手还没碰到枕凉音的手袖，那老头已经快步走到青绿柳荫之下，背靠树干了。
葎珠惊奇不已，撇了撇嘴，说道：“老爷爷，您今天身子骨硬朗啊。”
老头将枕凉音放下，转头就拉起苏暮尘，甩在背上扛着。
葎珠更是惊奇，追上去直问：“喂，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话间，老头已经将苏暮尘放下了。
葎珠追上去，看见苏暮尘依然双目紧闭，歪着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地上还有水，肯定凉冰冰，他却毫无反应，想说什么，似乎又总说不出口，也说不对头。只好说：“你这样拖来拖去，他会死的！”
老头看着枕凉音，又看看葎珠，说道：“一会儿老板娘她……”
刚说了这一句，枕凉音和葎珠两个全都目瞪口呆，身板挺得直直的。
这哪是七八十岁老头的声调啊，明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枕凉音和葎珠异口同声：“你，你，你……”
老头急忙捂住两人嘴巴。“哎呀，都怪玄子卿，把我打扮的这么掩饰，我一路上都担心有人看出来，结果，到现在愣是没一个人认出来。诺。”
他从在脖子底下的撕开一块皮肤。
枕凉音和葎珠再也忍不住了，拉开嗓子就大叫。“你是谁？！”
老头道：“我是……”
刚要介绍，老板娘出现了。
老头的易容术让枕凉音和葎珠惊得说不出话，老板娘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两人惊掉一身鸡皮疙瘩。那老板娘之前是一身匪气，离老远都能看出，是个做事利落，动作麻利的悍妇，如今却是衣着清丽，妆面旖旎，腰肢曼妙，如水蛇般，缱绻在那夕颜花开的木门廊上。
枕凉音和葎珠咽了咽口水。
老板娘挑逗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噗通一下，丢了一个流苏团扇过来。
“早说你是他的人，一切不就解决了吗？”
枕凉音和葎珠看着那老头。“他？谁呀？”
老板娘迫不及待答了。“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来来去去总没个影的郁哲呗。”
老头听见老板娘声音软糯，音调柔酥，顿时一身鸡皮疙瘩起来，赶紧猛地咳嗽。
老板娘笑了。“好了，进来吧。咱也不走了。玉门关外这么大的案子，得查好几天，好好休息才是。”
那几个大汉又出来了，说要把苏暮尘和枕凉音抱进去。
葎珠赶紧阻止，而那老头也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就好了。烦请老板娘准备几间上房。让姑娘，病人们好好休息，再怎么误会折腾下去。人会受不住的。”
老板娘十分欢快爽利，答道：“好。哦，对了，既然你们是一起的，我就给你们开一间上房吧，有什么，几个也好聚在一起说话，不用跑来跑去，麻烦。”
这么着，几个人又回到了冷月小筑里。上房与别的房间不同，是个套房。卧室，会客间，茶水间，婢子间都一一分开。而且每一间，都有独特的窗景和摆设，让人住起来，感觉十分雅致，开阔。
即便苏暮尘，老头，枕凉音和葎珠四个人住在一套里，依然是宽宽绰绰，非常舒适。
老板娘将几个人领进门。“看看吧，多好的套间。这可是我最长脸面的一间房了。”
枕凉音道：“老板娘，谢谢你的盛情。如今落魄，无力感恩，以后定当加倍偿还。”
老板娘莞尔一笑。“好了，好了。要你还什么，咱们俩非亲非故。让王郁哲来还就好了，他可有的是钱。”
葎珠道：“这说得也不是钱的事。”
老板娘双眼一瞪。“当然不是钱的事了。不过，他就爱欠我钱，那天要是他想用别的东西还，也行。姜老头，你说是不是，啊？”
老头不说话，背着手，走出去了。
老板娘道：“好了，好了。住的地方有了，病人也安置下来。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和姜老头还有几句话要说。姜老头，我们出去吧。”
老板娘和老头出去了。苏暮尘躺在里间，会客间里只剩下枕凉音和葎珠两人。
两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本想听一听老板娘和老头的墙角，哪知两人早就不知道走到哪个旮旯去说话去了，根本一句都听不着。
突然，葎珠说了一句。“公主，你……你，你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枕凉音自己没发觉，被葎珠这么一提醒，反倒被吓了一跳，腿一软，几乎要跌到。
葎珠一把拉住。“小心啊，公主。”
枕凉音呼了口气。“真的呀，我当真没事了。”正高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葎珠，我从小就读巫力矩阵的书，书上说，做巫引子的人，就算功力再高，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我怎么就好了呢？”
葎珠道：“公主，你这话当真？”
枕凉音道：“我还能骗你？”
正说着，门响了。
“是我，姜老头。”
葎珠走过去，开了门，道：“姜老头？刚才还说自己是假扮的，这会儿又变回去了？”
老头立刻摇手，一脚快进里屋，反手关上门。“我这不是来给你们赔礼道歉来了吗？”
老头前后左右看看，上手抓住脖子，哗地一下，掀开了易容的皮套。
瞬时间，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哥出现在面前。
尽管长发蓬乱，脸庞热汗淋漓，衣服也松垮垮的，却是一双澄澈深邃的眼睛，一席孤傲俊逸的风度，如泰山压顶而至，所向披靡。
枕凉音顿时感觉，心里七上八下，似乎连呼吸也不由自己控制了。
在一旁的葎珠也一样，完全愣住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他问。
枕凉音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没花。”
“我姓王，你们若不嫌弃，叫我郁哲就好。”他说。
“好。”
王郁哲嘴角微微一笑。“老板娘自作主张将你我几人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其实，这样安排正好。”
枕凉音与葎珠心中疑惑，却又不敢直抒胸臆，毕竟她们与面前这位精通老人装扮的翩翩公子还不熟悉。自己又是初入世事，生怕说错了话，得罪了他。索性，只好选择下下策，双唇紧闭，一个字都不说。
然而，一言不发未必就能保全。一言不发，很多时候更容易被视为高傲，冷漠，不易亲近。
枕凉音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王郁哲说道：“如此一来，里屋的病人方便照顾，我们也方便说话。”
枕凉音道：“方便说话？”
王郁哲抿了抿嘴，看向地板，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昨夜如此疯魔，你们肯定吓坏了吧。”
枕凉音与葎珠经历了昨夜的一切，正是云山雾绕，不解其意。正要找人解释说明，却又苦于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了解全局之人。
听王郁哲这么一说，本来的惊惧反倒烟消云散了，反倒是好奇，那群魔乱舞的表面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枕凉音说道：“当时吓坏了，如今想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倒不那么害怕了。”
王郁哲没想到枕凉音是如此遇事不惊态度，实在惊喜万分。之前没见过她，他一直担心，她会是一个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就像他在汴京见到那些皇家儿女，时时刻刻需要人爱着，哄着，怜着，只要稍微松懈半分，就闹得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正好。”
王郁哲笑意盈盈，目光温柔如水。
“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你们两位是否怀疑过此次迎亲太过匆忙？”
枕凉音点了点头。
葎珠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添了一句。“我们小宛的皇后还因为不明其意，而整夜整夜失眠呢。”
王郁哲道：“实际上，是不得不匆忙，再晚一步，恐怕大亓王朝从此落入他手，改头换面了。”
枕凉音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王郁哲道：“半年前，汴京宫中发生了鼠患，之后明熙寺刚建好的漆金佛塔忽然倒塌，死伤无数百姓。这两件奇事已经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发生了第三件事。两个月前护城河里河鱼虾蟹一夜之间全部翻了白肚皮。这三件事，被视为皇家气数已尽的征兆，一时间汴京城中议论纷纷，流言沸腾。皇上紧急从大理寺抽调了无数精干，成立铺政司，专职专案奇异案件。”
枕凉音道：“调查之后，发现与小宛有关？”
王郁哲郑重地点点头。“我在汴京之时，便听许多来往小宛与中原的巫人说，近半年来，小宛圣山里巫力矩阵十分残暴，几乎无人敢靠近。”
枕凉音想起了两个哥哥的话，于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两个哥哥也证实了。”
王郁哲道：“我起初也完全摸不清其中道理，直到有一天，我们的人截获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消息。”
王郁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揉的皱巴巴的纸团子，铺在桌面上。
枕凉音与葎珠凑头看去。上面，浓淡两种字迹重叠交错，浓的字体，写明了她的生辰八字。其他密密匝匝的小字写了几时从小宛出发，几时到达洛达驿站，几时启动矩阵杀死枕凉音。
枕凉音看了，倒吸一口气。
“这是，这么说，远道联姻是假的咯？”
“是的。”王郁哲答。
“圣旨也是假的？”
“是的。”
老天。这明明是一个极为周全的谋杀计划。正心惊之时，又一想，她如今还没死。她还好好的活着，这说明了什么？不就说明了，这份周密计划虽然残忍，却是一份失败的计划？
想到如此，枕凉音心里一惊，不，不，如此周全的计划是不可能失败的，除非有人帮了忙。
她看看王郁哲，双膝点地，恭恭敬敬磕了头。“谢谢公子仗义相救。此恩此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王郁哲急忙拉起她来。“你瞧，我还没点，你就都想到了。”
葎珠扶着枕凉音，坐下。
王郁哲说道：“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你的临危不乱，你的出其不意，你的灵活多变，才是脱离险境真正法宝。至于我，不过是提供了一条逃生的路而已。”
枕凉音低着头，害羞地笑了。
心想，既然你都如此帮忙可，我哪能只是嘴上说着感谢，实际却毫无行动呢？
这时，葎珠开口道：“可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汴京城里奇怪现象和我们家公主遭人暗杀，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对我也无甚重要，我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王郁哲道：“是太子。”
枕凉音大吃一惊。王郁哲说话也太直白了吧。他就不怕我出卖他吗？
葎珠也吓得不轻。“太子？是真的太子吗？皇帝是他老爹的那个太子？”
枕凉音道：“葎珠说得对，你说的太子，是我们以为的那个太子吗？不会是有人姓太，名子吧？”
王郁哲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人敢姓太名子啊？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枕凉音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没底。她凝视王郁哲，出神地想到，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牵涉到如此多的皇宫贵胄，皇帝，太子，还有铺政司。老天啊，我到底是惹了什么祸事了？
王郁哲见枕凉音一脸着急的样子，情不自禁为她忧心难受，竟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别担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枕凉音心不在焉，脱口而出道：“那要是你不在呢？”
此话刚出口，她便觉得失礼了。“我是说……”她心乱如麻，竟没察觉王郁哲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或许是因为他抓的得太轻，或许是所讨论的事，太过曲折迂回，两人对其他细枝末节，不甚用心。
倒是葎珠，置身事外，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她一声大叫起来，说房门墙角处有老鼠经过，急着要王郁哲帮忙抓老鼠，才让枕、王二人回过神来。
几个人查了一遍，没找到老鼠，葎珠又说：“刚刚我真的看见一只好大的老鼠跑过去了。嘴上还叼着两颗玉米粒呢。刚煮好的玉米粒，湿哒哒的，真不知道它从哪里搬来的，是不是呀，公主？”
枕凉音羞怯极了，只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发一言。许久之后，她才问王郁哲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郁哲道：“玉门关毕竟出了事，我得留下来继续调查，收集好证据，好回京上报皇上。你，”他顿了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没事，也就意味着汴京没事。如此一来，你就成了整个大亓朝的救命恩人……”
枕凉音与葎珠异口同声道：“什么？”
之后，枕凉音又道：“我什么都没做？而且，我也不想做谁的恩人。我年纪还小，可不想担这么大的责任。”
葎珠道：“是呀。我们公主不过是想出来潇洒一回，可没有动什么别的心思。”
王郁哲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真的很特别。你难道不觉得，做了皇帝的恩人，可以获得很多吗？甚至实现一些你或许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盼望。”
枕凉音有些委屈，心想，王郁哲与我说了这么大一通，不就是说，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人嘛。皇帝有需要了，我就莫名其妙获救了，若那天皇帝不需要我了，是不是我就可以莫名其妙牺牲了？
王郁哲见枕凉音面容严肃，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于是，轻轻笑道：“好了，我要解释的，都解释清除了。接下来，我想，我们应该去命案现场看看。要收集太子的罪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枕凉音不敢相信王郁哲真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种？”
“当然。”
葎珠道：“或许是被毒气所伤？”
枕凉音道：“若是毒气，我应该与看客们一起受伤才对啊。”
话音刚落，枕凉音随即想到，此次受重伤，根本无关毒气，而是巫力矩阵。
葎珠惊得目瞪口呆，眼睛睁的大大，嘴也张的大大的。一字一句说道：“公主，你是说，有人给你下了巫？”
枕凉音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仔细感受着周身隐隐作痛的内伤。“应该不是下巫，而是……”
“而是什么，你快说呀，公主！”
葎珠这人容易激动，一激动，额头，脸上，身上就容易冒汗。此时此刻，她看起来汗津津的，好似刚从浴池澡堂里走出来。
枕凉音说得每个词都颤巍巍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当作了巫引子。”
葎珠一听，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冷汗直冒。那干生生，灰扑扑的石板地，不一会儿便被汗水印湿了。
巫力矩阵，分低级，中级，高级三类。最高级的一类，既能蛊惑人心，更能杀人于无形，是沙场征战中，间谍传信，击败低手的最强后盾。
也正因如此，最高级的巫力矩阵如此所向披靡，绵山在孵化这种矩阵时，便让它自带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需要天生巫力高强的巫引子在场，激化并启动矩阵。
一旦巫引子在场，与巫力矩阵完美配合，最高级的巫力矩阵便能为它的使用者，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葎珠镇定了一会儿，问道：“公主，天下虽大，知道你巫力高强的人，可不多啊。难道是国师她……”
枕凉音抿了抿嘴，摇头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别胡乱怀疑他人。”
葎珠心里一凛，低头认错道：“我知道。”
枕凉音道：“我们最好去玉门关外看看。那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蛛丝马迹多得是，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利用我。”
枕凉音刚起身，一阵酸麻瞬间穿入身体，全身筋骨刹那间被控制住，整个人砰地瘫倒在床。
葎珠眼疾手快，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公主，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摸了摸枕凉音的额头，又摸了摸她自己的额头。“没发烧。”
正说着，葎珠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哎呀，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想必你也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吧。吃饱了，再治病吧。”
葎珠人生中有两件雷打不动的大事，一件是要终生服侍她的公主，枕凉音，不离不弃。一件就是以食为天，以吃为乐。要是隔三差五没吃到好吃的，她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都恹恹，不难过，却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十分别扭。
枕凉音最是了解葎珠，于是，笑着对她说：“去吧，你的鼻子最尖，肯定能找到好吃的。”
葎珠答应了好。
门刚一推开，老头正举着右手，正要敲门。“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有事问两位姑娘。”
葎珠道：“老爷爷，请问什么事呀？”
老头道：“昨天，我们救的那位执事受伤了，从昨夜里到现在，都没睁眼。我担心得紧，想问两位要点小钱，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
正说着，只听门外头冷月小筑的老板娘突然一声叫起来。“我看，还是别医了，人都快死了，还医什么呀。把钱医没了，到时候你们路上没得花。”
枕凉音和葎珠听了，尴尬不已，更难过不已。立刻就要拿钱出来。可是，葎珠想到钱，又立刻想到，经过昨夜一夜纷繁跌乱，生死交错，手上哪里还有救人的闲钱，即便有，也全落在洛达驿站里去了。
此时，葎珠灵机一动。“公主，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去查谁胆大包天，拿你做了药引子。我去搜罗点钱，好供我们一路衣食住行。”
枕凉音还没决定如何做，只听老头说道：“我的东西也全在玉门关了，若不去找回，真是可惜了。要不，我与姑娘们一道去，姑娘们找姑娘们的，我找我的。这里，我看……”
冷月小筑的老板娘喊：“我看，我看什么我看。你们想赊账，是不是？”
老头客客气气道：“没有，没有。我们这不是忙着出主意找钱吗？况且，我们的人还病在您的冷月小筑，我们要是走了，他怎么办呀？”
老板娘一脚踏进枕凉音的房间里，嚷道：“他是你什么人？”
老头看看枕凉音，又看看葎珠。“她是我……”
老板娘嚷道：“我不是问她，我是问躺在另一个屋子里要死不活的那个。”
老头依旧张口结舌。“他，他是我的……我救了他，行了吧。他什么都不是，我们俩，连上那两个姑娘，我们非亲非故，不过是遇上了。”
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插着腰，嚷： “非亲非故，却要无缘无辜的救一个人，你们都疯了吧。搬出去。现在就给我搬出去。”
几个大汉瞬间冲了进来，拉人的拉人，砸东西的砸东西。
不一会儿，枕凉音，葎珠，老头，还有苏暮尘，被轰出了冷月小筑。
门狠狠地关上了。
葎珠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冷月小筑，所有人的心都和月亮一样，冷冰冰！”
喊完了，才发现自己最心疼的公主还瘫在地上。“哎呀呀，公主，我……我们赶快去阴凉的地方歇歇吧。”
葎珠想让老头帮着拉一把枕凉音，没想到那老头前后扭了扭肩膀，腰一弯，一把从地上把枕凉音捞了起来。
葎珠怕他累着，赶紧伸手去托着。能托着一点是一点吧。
结果，葎珠的手还没碰到枕凉音的手袖，那老头已经快步走到青绿柳荫之下，背靠树干了。
葎珠惊奇不已，撇了撇嘴，说道：“老爷爷，您今天身子骨硬朗啊。”
老头将枕凉音放下，转头就拉起苏暮尘，甩在背上扛着。
葎珠更是惊奇，追上去直问：“喂，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话间，老头已经将苏暮尘放下了。
葎珠追上去，看见苏暮尘依然双目紧闭，歪着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地上还有水，肯定凉冰冰，他却毫无反应，想说什么，似乎又总说不出口，也说不对头。只好说：“你这样拖来拖去，他会死的！”
老头看着枕凉音，又看看葎珠，说道：“一会儿老板娘她……”
刚说了这一句，枕凉音和葎珠两个全都目瞪口呆，身板挺得直直的。
这哪是七八十岁老头的声调啊，明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枕凉音和葎珠异口同声：“你，你，你……”
老头急忙捂住两人嘴巴。“哎呀，都怪玄子卿，把我打扮的这么掩饰，我一路上都担心有人看出来，结果，到现在愣是没一个人认出来。诺。”
他从在脖子底下的撕开一块皮肤。
枕凉音和葎珠再也忍不住了，拉开嗓子就大叫。“你是谁？！”
老头道：“我是……”
刚要介绍，老板娘出现了。
老头的易容术让枕凉音和葎珠惊得说不出话，老板娘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两人惊掉一身鸡皮疙瘩。那老板娘之前是一身匪气，离老远都能看出，是个做事利落，动作麻利的悍妇，如今却是衣着清丽，妆面旖旎，腰肢曼妙，如水蛇般，缱绻在那夕颜花开的木门廊上。
枕凉音和葎珠咽了咽口水。
老板娘挑逗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噗通一下，丢了一个流苏团扇过来。
“早说你是他的人，一切不就解决了吗？”
枕凉音和葎珠看着那老头。“他？谁呀？”
老板娘迫不及待答了。“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来来去去总没个影的郁哲呗。”
老头听见老板娘声音软糯，音调柔酥，顿时一身鸡皮疙瘩起来，赶紧猛地咳嗽。
老板娘笑了。“好了，进来吧。咱也不走了。玉门关外这么大的案子，得查好几天，好好休息才是。”
那几个大汉又出来了，说要把苏暮尘和枕凉音抱进去。
葎珠赶紧阻止，而那老头也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就好了。烦请老板娘准备几间上房。让姑娘，病人们好好休息，再怎么误会折腾下去。人会受不住的。”
老板娘十分欢快爽利，答道：“好。哦，对了，既然你们是一起的，我就给你们开一间上房吧，有什么，几个也好聚在一起说话，不用跑来跑去，麻烦。”
这么着，几个人又回到了冷月小筑里。上房与别的房间不同，是个套房。卧室，会客间，茶水间，婢子间都一一分开。而且每一间，都有独特的窗景和摆设，让人住起来，感觉十分雅致，开阔。
即便苏暮尘，老头，枕凉音和葎珠四个人住在一套里，依然是宽宽绰绰，非常舒适。
老板娘将几个人领进门。“看看吧，多好的套间。这可是我最长脸面的一间房了。”
枕凉音道：“老板娘，谢谢你的盛情。如今落魄，无力感恩，以后定当加倍偿还。”
老板娘莞尔一笑。“好了，好了。要你还什么，咱们俩非亲非故。让王郁哲来还就好了，他可有的是钱。”
葎珠道：“这说得也不是钱的事。”
老板娘双眼一瞪。“当然不是钱的事了。不过，他就爱欠我钱，那天要是他想用别的东西还，也行。姜老头，你说是不是，啊？”
老头不说话，背着手，走出去了。
老板娘道：“好了，好了。住的地方有了，病人也安置下来。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和姜老头还有几句话要说。姜老头，我们出去吧。”
老板娘和老头出去了。苏暮尘躺在里间，会客间里只剩下枕凉音和葎珠两人。
两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本想听一听老板娘和老头的墙角，哪知两人早就不知道走到哪个旮旯去说话去了，根本一句都听不着。
突然，葎珠说了一句。“公主，你……你，你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枕凉音自己没发觉，被葎珠这么一提醒，反倒被吓了一跳，腿一软，几乎要跌到。
葎珠一把拉住。“小心啊，公主。”
枕凉音呼了口气。“真的呀，我当真没事了。”正高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葎珠，我从小就读巫力矩阵的书，书上说，做巫引子的人，就算功力再高，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我怎么就好了呢？”
葎珠道：“公主，你这话当真？”
枕凉音道：“我还能骗你？”
正说着，门响了。
“是我，姜老头。”
葎珠走过去，开了门，道：“姜老头？刚才还说自己是假扮的，这会儿又变回去了？”
老头立刻摇手，一脚快进里屋，反手关上门。“我这不是来给你们赔礼道歉来了吗？”
老头前后左右看看，上手抓住脖子，哗地一下，掀开了易容的皮套。
瞬时间，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哥出现在面前。
尽管长发蓬乱，脸庞热汗淋漓，衣服也松垮垮的，却是一双澄澈深邃的眼睛，一席孤傲俊逸的风度，如泰山压顶而至，所向披靡。
枕凉音顿时感觉，心里七上八下，似乎连呼吸也不由自己控制了。
在一旁的葎珠也一样，完全愣住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他问。
枕凉音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没花。”
“我姓王，你们若不嫌弃，叫我郁哲就好。”他说。
“好。”
王郁哲嘴角微微一笑。“老板娘自作主张将你我几人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其实，这样安排正好。”
枕凉音与葎珠心中疑惑，却又不敢直抒胸臆，毕竟她们与面前这位精通老人装扮的翩翩公子还不熟悉。自己又是初入世事，生怕说错了话，得罪了他。索性，只好选择下下策，双唇紧闭，一个字都不说。
然而，一言不发未必就能保全。一言不发，很多时候更容易被视为高傲，冷漠，不易亲近。
枕凉音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王郁哲说道：“如此一来，里屋的病人方便照顾，我们也方便说话。”
枕凉音道：“方便说话？”
王郁哲抿了抿嘴，看向地板，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昨夜如此疯魔，你们肯定吓坏了吧。”
枕凉音与葎珠经历了昨夜的一切，正是云山雾绕，不解其意。正要找人解释说明，却又苦于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了解全局之人。
听王郁哲这么一说，本来的惊惧反倒烟消云散了，反倒是好奇，那群魔乱舞的表面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枕凉音说道：“当时吓坏了，如今想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倒不那么害怕了。”
王郁哲没想到枕凉音是如此遇事不惊态度，实在惊喜万分。之前没见过她，他一直担心，她会是一个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就像他在汴京见到那些皇家儿女，时时刻刻需要人爱着，哄着，怜着，只要稍微松懈半分，就闹得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正好。”
王郁哲笑意盈盈，目光温柔如水。
“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你们两位是否怀疑过此次迎亲太过匆忙？”
枕凉音点了点头。
葎珠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添了一句。“我们小宛的皇后还因为不明其意，而整夜整夜失眠呢。”
王郁哲道：“实际上，是不得不匆忙，再晚一步，恐怕大亓王朝从此落入他手，改头换面了。”
枕凉音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王郁哲道：“半年前，汴京宫中发生了鼠患，之后明熙寺刚建好的漆金佛塔忽然倒塌，死伤无数百姓。这两件奇事已经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发生了第三件事。两个月前护城河里河鱼虾蟹一夜之间全部翻了白肚皮。这三件事，被视为皇家气数已尽的征兆，一时间汴京城中议论纷纷，流言沸腾。皇上紧急从大理寺抽调了无数精干，成立铺政司，专职专案奇异案件。”
枕凉音道：“调查之后，发现与小宛有关？”
王郁哲郑重地点点头。“我在汴京之时，便听许多来往小宛与中原的巫人说，近半年来，小宛圣山里巫力矩阵十分残暴，几乎无人敢靠近。”
枕凉音想起了两个哥哥的话，于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两个哥哥也证实了。”
王郁哲道：“我起初也完全摸不清其中道理，直到有一天，我们的人截获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消息。”
王郁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揉的皱巴巴的纸团子，铺在桌面上。
枕凉音与葎珠凑头看去。上面，浓淡两种字迹重叠交错，浓的字体，写明了她的生辰八字。其他密密匝匝的小字写了几时从小宛出发，几时到达洛达驿站，几时启动矩阵杀死枕凉音。
枕凉音看了，倒吸一口气。
“这是，这么说，远道联姻是假的咯？”
“是的。”王郁哲答。
“圣旨也是假的？”
“是的。”
老天。这明明是一个极为周全的谋杀计划。正心惊之时，又一想，她如今还没死。她还好好的活着，这说明了什么？不就说明了，这份周密计划虽然残忍，却是一份失败的计划？
想到如此，枕凉音心里一惊，不，不，如此周全的计划是不可能失败的，除非有人帮了忙。
她看看王郁哲，双膝点地，恭恭敬敬磕了头。“谢谢公子仗义相救。此恩此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王郁哲急忙拉起她来。“你瞧，我还没点，你就都想到了。”
葎珠扶着枕凉音，坐下。
王郁哲说道：“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你的临危不乱，你的出其不意，你的灵活多变，才是脱离险境真正法宝。至于我，不过是提供了一条逃生的路而已。”
枕凉音低着头，害羞地笑了。
心想，既然你都如此帮忙可，我哪能只是嘴上说着感谢，实际却毫无行动呢？
这时，葎珠开口道：“可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汴京城里奇怪现象和我们家公主遭人暗杀，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对我也无甚重要，我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王郁哲道：“是太子。”
枕凉音大吃一惊。王郁哲说话也太直白了吧。他就不怕我出卖他吗？
葎珠也吓得不轻。“太子？是真的太子吗？皇帝是他老爹的那个太子？”
枕凉音道：“葎珠说得对，你说的太子，是我们以为的那个太子吗？不会是有人姓太，名子吧？”
王郁哲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人敢姓太名子啊？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枕凉音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没底。她凝视王郁哲，出神地想到，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牵涉到如此多的皇宫贵胄，皇帝，太子，还有铺政司。老天啊，我到底是惹了什么祸事了？
王郁哲见枕凉音一脸着急的样子，情不自禁为她忧心难受，竟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别担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枕凉音心不在焉，脱口而出道：“那要是你不在呢？”
此话刚出口，她便觉得失礼了。“我是说……”她心乱如麻，竟没察觉王郁哲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或许是因为他抓的得太轻，或许是所讨论的事，太过曲折迂回，两人对其他细枝末节，不甚用心。
倒是葎珠，置身事外，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她一声大叫起来，说房门墙角处有老鼠经过，急着要王郁哲帮忙抓老鼠，才让枕、王二人回过神来。
几个人查了一遍，没找到老鼠，葎珠又说：“刚刚我真的看见一只好大的老鼠跑过去了。嘴上还叼着两颗玉米粒呢。刚煮好的玉米粒，湿哒哒的，真不知道它从哪里搬来的，是不是呀，公主？”
枕凉音羞怯极了，只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发一言。许久之后，她才问王郁哲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郁哲道：“玉门关毕竟出了事，我得留下来继续调查，收集好证据，好回京上报皇上。你，”他顿了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没事，也就意味着汴京没事。如此一来，你就成了整个大亓朝的救命恩人……”
枕凉音与葎珠异口同声道：“什么？”
之后，枕凉音又道：“我什么都没做？而且，我也不想做谁的恩人。我年纪还小，可不想担这么大的责任。”
葎珠道：“是呀。我们公主不过是想出来潇洒一回，可没有动什么别的心思。”
王郁哲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真的很特别。你难道不觉得，做了皇帝的恩人，可以获得很多吗？甚至实现一些你或许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盼望。”
枕凉音有些委屈，心想，王郁哲与我说了这么大一通，不就是说，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人嘛。皇帝有需要了，我就莫名其妙获救了，若那天皇帝不需要我了，是不是我就可以莫名其妙牺牲了？
王郁哲见枕凉音面容严肃，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于是，轻轻笑道：“好了，我要解释的，都解释清除了。接下来，我想，我们应该去命案现场看看。要收集太子的罪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枕凉音不敢相信王郁哲真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种？”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