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梁大哥!我给你带来一宝物了!”嬴渠梁方才下朝,近日来连日的熬夜,使他紧蹙的眉头间难掩疲惫,自颁布求贤令以来,他日日为秦国的未来殚精竭虑,苦寻治国良方,却未有满意的结果。朝中一班大臣更是多为添堵的,此情此景,让他怎能不为之忧心忡忡?嬴渠梁抚掌叹息,心中不免生出绝望之感,正当他一时萎靡的时候,少女银铃般雀跃的妙音传来,稍稍涤净了他一阵阵涌上心头的消极。

    “小妹?”许久未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嬴渠梁不禁欣喜,急急的抬手示意景监让人进来。

    “大哥脸色怎的憔悴了许多?”刚刚坐定,甘璃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渠梁的疲惫,暂且放下介绍卫鞅的想法,担忧的关切道。

    “无妨,身为国君,哪有不劳累的时候。”他直起本靠在凭几上的身子,微微前倾,开着玩笑:“莫要说渠梁了,多日来也未曾见小妹来宫里与我坐坐,该罚。”闻言,甘璃掩唇笑道:“那甘璃是该将功折罪了。我这几日虽未来见君上,可是寻了个大宝贝呢。”

    “且不谈什么大宝贝小宝贝,小妹只要一来,即使有再多的罪过,渠梁也权当作没有喽。”二人几句玩笑话,便如清风似的将笼罩在侧殿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甘璃本就较好的心情更是锦上添花,桃花般的面庞又增几分喜色,更是惹人爱怜。她声音里藏不住的笑意,用亮晶晶的杏眼看着嬴渠梁道:

    “小妹在魏国时,结识了一位卫人学子,他虽是公叔痤府中一不起眼的门生,可与之交谈,其人见地毒辣,博学多闻,可是难得治国良才。前几日看到大哥的求贤令,甘璃第一时间赶赴魏国,现如今,这个‘大宝贝’可就在殿外呢,大哥一定要见见。”

    ——“两双期待的眼睛。”踏入殿里,卫鞅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他先行行了一礼,便在这期待的目光下侃侃而谈。

    “孟子有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他边谈边观察着嬴渠梁的反应:

    “减轻人民负担,遵循自然规律,人们丰衣足食,虽死无憾,这就是“王道”。君上治国,定要注意本国的经济生产,五亩之宅,百亩之田,八口之家,耕织并重,不夺农时,减轻剥削,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这就是理想中的王道乐土。”

    一言毕,卫鞅看向甘璃,只见她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说:“你来就给我说这个”,一双好看的小山眉蹙起,甘璃气极,偏过头不再看他。

    卫鞅再看向嬴渠梁,发现人早已靠在凭几上,用手撑着头,打起了瞌睡,他了然于心,不禁低头一笑,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气呼呼的甘璃连推带扯拉到殿外。

    “卫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甘璃已是火冒三丈,音调也拔高了几分,也不待他回答,便一甩袖子扯着他如疾风一般行进出宫门。“你知道我在君上面前怎么介绍你的?大宝贝,大宝贝!”甘璃两袖一挥,也不顾礼仪,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卫鞅:“亏我这样夸你,你却在君上面前聊那些无用的王道!”

    甘璃背过双手来回走着;“君上本来就被政事扰的疲累,你却又与他说些废话,他定是生气了,你要让君上如何看我?”

    卫鞅明白,自己要是再不赔礼道歉,可是真的要被怒气冲冲的少女连人带他的所谓王道一起扔回魏国了,他连忙作揖安抚着甘璃的情绪:“小妹素知我卫鞅品行,卫鞅即使再愚钝,又怎会浪费小妹一番苦心?”

    “你这样做,是有你的一番道理喽?”甘璃抚着胸口,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知道你的品行,可君上不知,我如何向君上交待?”

    “卫鞅给小妹赔礼了。还请小妹再向君上通报——卫鞅,还有更好的治国良策。”“那我便信你一回。”甘璃叹了一口气,只待择日厚着脸皮再见嬴渠梁了。

    几日后。

    “渠梁大哥?渠梁大哥?”还是刚下朝时分,嬴渠梁正坐着合眼小憩,甘璃得了景监的默许,上身趴在案几上,小心翼翼的伸手戳着男人的胳膊。

    “小妹?”嬴渠梁睁眼,只见少女无辜的眨眨眼睛,一个小心的赔笑映入他的眼帘。“那个......”甘璃斟酌着言辞:“那个卫鞅......”“一个庸腐之士,还提他作甚。”想到卫鞅,嬴渠梁有些不悦。“那个卫鞅说!”甘璃心一横,将眼一闭急急的说道;“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过错,但他还有治国之策,还请君上再听他一言!”

    见嬴渠梁面色不改,甘璃又补充道:“卫鞅品行我是知道的,他决非寻常腐儒,前日他定是迷了心智,还请大哥再听他一言吧!”

    看在甘璃的面子上,嬴渠梁虽有些不耐,但还是召见了卫鞅。甘璃这次并未旁听,而是到殿外候着,刚做好等待个几个时辰的准备,可一个时辰未到,卫鞅便从殿内出来了。看到卫鞅,她有些惊讶,忙拽住卫鞅的袖子问道:“你又说些什么了?”却还未等卫鞅开口解释,景监便从殿里出来唤她:“甘小姐,君上叫你呢。”

    “小妹啊。”嬴渠梁烦恼的揉着眉心:“这个卫鞅虽是有些真才实学,可也并未向你说的那么夸张啊。”闻言,甘璃便明白了卫鞅又说了些不重要的东西,顿时有些气恼:“这个卫鞅!”她看向嬴渠梁:“君上可信小妹?”“自是信的。”“那便请大哥听我一言!”

    原来,这个卫鞅本在公叔痤临终前引荐给了魏王,而魏王却不以为意,公叔痤便向魏王进言——若不用卫鞅,便杀了他。但魏王从始至终没在意过老公叔的话,所以卫鞅才得以被甘璃以一纸求贤令带到秦国。

    “君上也知道,公叔痤的眼光必不会有错。卫鞅若非有大才,老公叔定不会将其荐与魏王,更不会说出若王不用请杀之这番话。”甘璃言辞恳切,起身向嬴渠梁行了一礼:“卫鞅不将真正所学合盘脱出,定有他的顾虑,还请大哥能不计前嫌,再见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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