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高空,却感受不到其炽热的温度。

    天空万里无云,今日风也不大,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举目望去,但见山下的村庄依稀可辦,仿佛雪雕玉砌一般晶莹,漫山遍野犹如蒙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整个世界好似被画笔涂抹成了单调的白色,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纯洁无瑕,犹如踏入一望无际的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龙湖湖面已结上冰,岸边的树梢上挂满了雾凇,隐隐错错地折射着橘黄色的阳光,色彩碰撞间有种别样的意味。

    江连同江远二人在岸边闲逛了许久,仍意犹未尽,江连甚至想下去看看这冰结的有多厚。

    江远好说歹说终于是劝住了,若是冰面薄,这么冷的天掉下湖去,就是铁人也扛不住,他可不能让江连冒这个险。

    江连望向远处,不禁感慨道:“在家中整日对着书案,不是背书便是看文制艺,哪里想得到这外头的广阔天地,比书中的不知精彩多少。”

    江远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另一个声音插进来道:“这位公子所言倒有几分见地。”

    好一会儿,两人才反应过来竟是个女子的声音,连忙回身,便见三人定定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江连看到有位女子在场,忙垂下眼睑。

    若瑜兴奋地跑到了江远身边,跟他们介绍两人道:“哥哥,这是孟家的姐姐和哥哥。”

    江连江远二人忙见礼道:“见过孟公子、孟小姐。”

    若瑜又向孟林徐引见道:“孟姐姐,这是我大哥哥和哥哥。”

    孟林徐微微屈身行礼,道:“见过两位江公子。”

    孟沉则淡淡笑道:“江公子不必拘束,我与姐姐也是来赏景的。”

    话虽这么说,可江连却不得不避讳,眼前这位女子不是无知稚儿,显然已有二八妙龄,他又是唯一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好多待。

    思及此,他便请辞道:“我与弟弟已经逛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孟公子、孟小姐请自便。”

    说罢便示意江远一同离开,江远无奈,只得拖了刚到此地的若瑜回去。

    若瑜开始还不肯走,江远低身对她耳语威胁了一番,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一同往回走。

    待那三人走后,孟沉看着孟林徐无奈道:“二姐,你好歹矜持些。”

    孟林徐瞪了他一眼,斥道:“话多,还管到你姐姐头上来了。”

    孟沉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我是为你好,你这般不矜持,小心嫁不出去。”

    孟林徐追上来锤了他一下,威胁道:“方才之事不许告诉爹娘,不然我就把你偷偷给太子殿下带话本子的事说告诉爹。”

    孟沉一听,连忙告饶道:“二姐饶命,我一个字也不会提的。”

    若是让他父亲知道此事,孟沉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虽说寻常时候老两口对他这个幺儿百般疼爱,可一旦涉及到太子之事,他父亲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孟林徐这才满意,见到外男,按理她应该避开才是,可方才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搭了话,此事若是被母亲知道了,只怕会拘着再不让她出门。

    孟林徐正暗自思索,冷不丁一阵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抬头望去,见孟沉正往山上走,她唤道:“小弟,我们回去吧,这里冷得很。”

    孟沉背对着她摆了摆手,高声道:“二姐你先回吧,我再走走。”

    孟林徐便不管他,自己带着丫鬟往回走。

    孟沉沿着山路往上爬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登顶。

    山顶上更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场景,似乎无人踏足过,雪积得厚厚的,踩上去似绵软的沙子,孟沉叮嘱身后的小厮跟着他的脚印走,不要胡乱踩踏。

    小厮虽不理解自家少爷为何连雪都怜惜上了,却也不敢不听话。

    孟沉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界,极目远眺,京城的轮廓便在他眼前。

    皇城居中,一条无形的中轴线将京城分出了东西两边,高低不一的建筑错落有序,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卷,而皇城更显巍峨,远远矗立于正中,像是一条沉睡着的巨龙。

    此地真好,竟能看那么远。

    有机会该带殿下来看看,欣赏欣赏这番属于他的风景,孟沉心想。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方才看到的一张稚嫩脸庞,带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这般小的年纪竟能做出那样丰富的表情,倒是有趣。

    孟沉静静地看了许久,眼见太阳渐渐西沉,身后的小厮轻声道:“少爷,该回了。”

    孟沉收敛心神,应道:“走吧。”

    待孟沉回到寺中,正好看到江家人在与孟夫人道别,双方皆看上去有些不舍,约定着日后要常来常往,随即江家众人便下山离去。

    孟夫人看到孟沉,招手让他过来,柔声问道:“晏然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因孟沉与太子殿下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一个在正午、一个在夜里,太子平安落地,皇上本就龙颜大悦,听说此事后便亲自给孟沉赐了字,因而大家便习惯了唤他晏然。

    孟沉点头道:“此处景致极佳,娘,你也该去看看。”

    孟夫人纵容地笑笑,应道:“好,下回你带娘去看,今日天晚了,该回去了。”

    孟沉点点头,一行人亦下山回程。

    正月初三那日,有人来江府拜年。

    李氏接到名帖后,忙让人去仁善堂通知老太太,自己则亲自出门去迎。

    来的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子杨硕和侄女杨盈,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是杨硕的儿子杨祈年。

    几人来到仁善堂,老太太满面笑容地将人迎进门来,拉着两人的手不肯放,一箩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口。

    杨硕半玩笑道:“姑母,我们一路走来都有些渴了,您不如先放我们坐下来喝杯茶,我再好好跟您回话。”

    老太太这才让他二人各自安坐,笑道:“我也是高兴坏了,许久不曾见到你们,原还想着哪日得空了到芳源县走一趟的。”

    杨硕忙回道:“哪能让您老亲自走动,原本姑母您去岁来京时我们便该来拜年的,只是因父亲旧病复发,一家子都乱成一团,这才没顾上。”

    老太太一脸紧张问道:“信儿怎么样了?如今可好全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差个人来告诉我。”

    老太太的胞弟杨知信,因父母早亡,几乎就是在老太太跟前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杨硕安抚道:“姑母安心,那时恰好父亲的一位好友前来探望,见父亲病得厉害,便亲自去寻了西境神医前来,如今那病症已经根治,只腿上的毛病还一如往常,因而此番不能亲自来看您。”

    老太太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无奈道:“让他别瞎折腾了,年节里忙,过段时间空了我再去看他。”

    杨盈突然道:“父亲性子倔,但凡能动弹,寒冬腊月的便还要去爬山,让母亲整日里提心吊胆,如今也就姑母您能说得动了他,母亲也盼着您去呢。”

    杨硕闻言朝杨盈使了个眼色,杨盈却故意不看他,如今她都出阁了,才不怕被父亲骂呢。

    老太太忍不住斥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知分寸。”

    杨硕忙劝解道:“姑母您消气,父亲也是因整日呆在屋子里闷坏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老太太冷哼道:“你不必替他辩驳,若不是因有他这个榜样,砚哥儿也不会定在肃州不肯回来了。”

    提到二弟,杨硕苦笑着没有说话。

    杨知信年轻时便跟个浪荡公子一般,整日不着家,天南地北的走,游逛到西境后,也不知是什么吸引的他,竟在那流连了七八年。直至而立之年,他带着伤回来,一条腿差点没保住。老太太便再不肯他出门,此番连江老太爷的话也不听,后来又硬拘着他娶了亲,这才终于安定下来。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缓了语气问道:“这些年,砚哥儿可有信回来?”

    杨硕回道:“同先前一样,一年里回两封信。”

    老太太无奈叹气,连行事都同他父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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