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音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被松柏围住的墓旁。
她微弯腰轻抚墓碑上的名字“子林一鸣、媳袁音之墓！”
“林一鸣”是白字，“袁音”是红字。
墓碑右边刻写着：生于 1982年5月4日卒于2004年9月12日
左下方一行小字刻着“母肖榕泣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把墓碑从上到下细细擦拭，边擦边轻声说着什么。
“一鸣，今天雾好大，天越来越凉了。”
“一鸣，昨天的季度会，老总们脸色好难看。我又戳到了他们的短处，我很厉害吧？”她眼角眉梢溢出笑意，平日暗淡无光的表情，竟鲜活起来。
“一鸣，昨天工厂里王莹莹订婚，小姑娘不喜欢订婚对象，是她家里要彩礼……”
人为日常，事无巨细。
一小时后她走下山路，看向马路对面，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袁音走过去拉开车门，在后车座上坐下，对着驾驶座说：“早上好，宁大哥。”
宁泽升听到袁音说话，才微侧身拿起副驾上的纸袋递给她：“擦擦头发上的雾水，里面有毛毯，披一下。”
她全身被雾水打得半湿，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巴掌大的脸冻得发青。
她默不作声接过袋子，拿出毛巾捂在了脸上。
宁泽升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启动汽车，载着她离开了。
听到开门声，在厨房忙活的陈晨关了火，她快步走到袁音面前，一把拽住她冰凉的手往洗手间拉，袁音任她推进了浴室。
“你快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冲杯热奶。”
看着关上的浴室门，陈晨轻轻叹了一口气。
袁音走进研发中心办公区，发现今天格外安静。走进办公室，抬眼便看到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赵朔——研发中心总监。袁音眼角微挑，知道为什么“安静”了。
她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条几上堆放的样品一张一张翻看，好像根本没看到屋里还有人。
看着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的袁音，赵朔咬紧了后槽牙，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抛在了办公桌上。
“袁部长，这是集团今早发过来的，你看一下，我不希望你成为例外！别因为你的我行我素给研发中心带来麻烦！”
“我这刚出国回来，你就给我引来这么个东西！”
袁音没有反应，赵朔足足瞪视了她5分钟，才见她抬眼看他，不轻不重地说：“知道了，刘总监。”
他脸色变了几变，甩下一句：“9点会议室开会。”摔门而出。
余芝芝敲门走进来，站在袁音面前问：“袁部，集团的文件你看到了吗？”
“没有。把我椅子上的坐垫和桌子上的废纸拿出去丢了。”
余芝芝眼睛一亮，清亮亮地哎了一声，收拾好东西立刻离开了。
袁音朝着余芝芝的背影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余芝芝一出门，研发一部的所有人立刻涌了上来，问她：“头怎么说？”
余芝芝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未说话，直到大家苦了脸，她才清清嗓子，举着那份文件宣布：“头说拿去丢掉！”
“耶！耶！头万岁！”
听到一部的欢呼，全部一身正装的二部人员全耷拉了脸。
以后不论晚上如何加班，早上8点必须按时到岗；
以后下车间盯试验，去市场调研，爬山涉水，无论多么不方便，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高跟鞋小套装。
奶奶的，这是故意折腾人！
一部几乎承揽了公司全年的新品研发，袁部的新品订单提成比刘总监的年薪都高出许多。如果当年袁部不推拒，这总监的位置哪会轮到刘朔这个愚蠢至极的小人！
二部的人咬碎了牙。
9点，会议室。
刘朔看着到会的一部人员，脸扭曲得像爬上了虫子。
深呼吸了许多次，刘朔开口：“出国学习半个月，收获颇多，今日与大家共享……”
“今天还要共同讨论一部和二部的合并问题，”
刘朔瞟一眼袁音，见她面无表情，他暗自得意。继续道：“当初研发分出两个部室，目的是分工合作，增强竞争意识，为公司研发出更多的优秀新品……”
二部的郑意腹诽：“无论研发能力还是收入水平，竞争的结果是一部到了山巅，二部还围着山脚转圈圈。”
“从这几年的结果看，效果还不错，但为了更好地管理，合并迫在眉睫……”
一部人员不屑：“可不迫在眉睫吗？再不合并你刘总监的脸该被打烂了！”
袁音斜靠在椅背上，专心地在图纸上画着什么，刘朔说的话，她一句回应也没有。
会后，一部的人聚在袁音的办公桌前，个个愤愤不平。
余芝芝俏脸通红：“袁部，刘总欺人太甚！产品开发的可行性今后他审批决定；你降为副部长，竟然让姜晴的任部长。难道就因为一起出了趟国？”
袁音看了一眼余芝芝，余芝芝一怔，连忙低头闭上了嘴。
袁音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原来怎么干，现在还是怎么干。行了，都去工作吧。”
“部长！你怎么又妥协了！”众人异口同声。
袁音眼睛看向门口，无声地撵人，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带门出去。
袁音捏着铅笔，看着门出神。
这些年，刘朔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当然蠢也有蠢的好处，处起来不累！
总经理办公室，刘朔正向宁泽俊汇报此次出国的诸项事宜。
“嗯，不错，你们这次带回来的信息对新品研发非常有帮助。”
听到宁泽俊的认可，刘朔眉开眼笑，脑子里存的话便脱口而出：“宁总，此次出国学习，我发现姜晴对时尚的敏锐度，以及对产品的定位都有独特的见解，可重点培养。”
宁泽俊坐直身体，问刘朔：“刘总监认为该怎么培养？”
“我已经在研发开会讨论过，打算让她任研发部长锻炼一下，袁部长给她辅助。”
“噢……袁部长给她辅助？研发中心总设计给你的女人当辅助？”宁泽俊手指敲着桌面，勾着嘴唇问他。
刘朔瞬间脸色惨白，宁总怎么知道姜晴是他的……，明明已经万分小心了啊！
宁泽俊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你瓜分袁音的绩效，分享袁音的功劳，她不在乎不追究，公司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你竟然如此不知所谓！”
上层对袁音几乎一直无视啊！不然这些年，他怎么会……
刘朔头重脚轻地出去了，宁泽俊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会，摸起手机打了出去。
晚上8点，研发中心办公区黑暗一片，只有袁音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陈晨推门而入。袁音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灯光落在她身上，本就纤细的人更显瘦弱了。
绕到袁音跟前，陈晨笑着说：“音音，想什么呢？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袁音回过神，对她说：“你回去吧，别等我了，我今晚不回来了。”
陈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挽起她细弱的胳膊说：“那你回去加件衣服，今天天凉。”
昏黄的路灯光线交织，整条马路暗暗沉沉，出租车撞碎光影，在城市里穿行。
袁音指着前面的小区让司机在门口停了车。她走下车，抬脚迈进了小区昏暗的光影里。
这是一处老式小区。楼道的灯坏坏修修，总没有全亮的时候。袁音摸黑上了某个单元的三楼。
袁音停在西户门前，伸手拢了拢没系扣的上衣，在没有灯光的楼道里，她两只手显得越发枯瘦苍白，抬手轻敲门，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可并没有看到开门的人。
袁音走进门，室内昏暗一片。她转身轻轻关上门，跟着前面的脚步声走进了北向的一个房间。
房间没开灯，借外面的灯光能隐约看清房间的格局：一张空空的床，床的左边有一个暗沉沉的衣柜，床尾右边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背着光，又有人站在前面，不知上面摆放着什么。
袁音打开了房间的灯，室内终于明亮起来。
这才看清桌前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短发微卷却打理得纹丝不乱。她前面的桌子上靠墙放置着一个嵌着黑白照片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正微笑着目视前方，太年轻了，让人不胜唏嘘。
袁音脚步无声地走到女人身旁，轻声说：“肖姨，我来吧。”
被称作肖姨的女人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坐下，她紧紧抿着双唇，一双透着奇异亮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袁音的后背。
袁音在照片前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后，转过身说：“肖姨，你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今晚的香不会灭。”
“一鸣今晚会回来，你守好他，我儿子回来不能找不到路。”肖容声音嘶哑地说。
她微弯腰轻抚墓碑上的名字“子林一鸣、媳袁音之墓！”
“林一鸣”是白字，“袁音”是红字。
墓碑右边刻写着：生于 1982年5月4日卒于2004年9月12日
左下方一行小字刻着“母肖榕泣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把墓碑从上到下细细擦拭，边擦边轻声说着什么。
“一鸣，今天雾好大，天越来越凉了。”
“一鸣，昨天的季度会，老总们脸色好难看。我又戳到了他们的短处，我很厉害吧？”她眼角眉梢溢出笑意，平日暗淡无光的表情，竟鲜活起来。
“一鸣，昨天工厂里王莹莹订婚，小姑娘不喜欢订婚对象，是她家里要彩礼……”
人为日常，事无巨细。
一小时后她走下山路，看向马路对面，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袁音走过去拉开车门，在后车座上坐下，对着驾驶座说：“早上好，宁大哥。”
宁泽升听到袁音说话，才微侧身拿起副驾上的纸袋递给她：“擦擦头发上的雾水，里面有毛毯，披一下。”
她全身被雾水打得半湿，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巴掌大的脸冻得发青。
她默不作声接过袋子，拿出毛巾捂在了脸上。
宁泽升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启动汽车，载着她离开了。
听到开门声，在厨房忙活的陈晨关了火，她快步走到袁音面前，一把拽住她冰凉的手往洗手间拉，袁音任她推进了浴室。
“你快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冲杯热奶。”
看着关上的浴室门，陈晨轻轻叹了一口气。
袁音走进研发中心办公区，发现今天格外安静。走进办公室，抬眼便看到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赵朔——研发中心总监。袁音眼角微挑，知道为什么“安静”了。
她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条几上堆放的样品一张一张翻看，好像根本没看到屋里还有人。
看着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的袁音，赵朔咬紧了后槽牙，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抛在了办公桌上。
“袁部长，这是集团今早发过来的，你看一下，我不希望你成为例外！别因为你的我行我素给研发中心带来麻烦！”
“我这刚出国回来，你就给我引来这么个东西！”
袁音没有反应，赵朔足足瞪视了她5分钟，才见她抬眼看他，不轻不重地说：“知道了，刘总监。”
他脸色变了几变，甩下一句：“9点会议室开会。”摔门而出。
余芝芝敲门走进来，站在袁音面前问：“袁部，集团的文件你看到了吗？”
“没有。把我椅子上的坐垫和桌子上的废纸拿出去丢了。”
余芝芝眼睛一亮，清亮亮地哎了一声，收拾好东西立刻离开了。
袁音朝着余芝芝的背影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余芝芝一出门，研发一部的所有人立刻涌了上来，问她：“头怎么说？”
余芝芝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未说话，直到大家苦了脸，她才清清嗓子，举着那份文件宣布：“头说拿去丢掉！”
“耶！耶！头万岁！”
听到一部的欢呼，全部一身正装的二部人员全耷拉了脸。
以后不论晚上如何加班，早上8点必须按时到岗；
以后下车间盯试验，去市场调研，爬山涉水，无论多么不方便，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高跟鞋小套装。
奶奶的，这是故意折腾人！
一部几乎承揽了公司全年的新品研发，袁部的新品订单提成比刘总监的年薪都高出许多。如果当年袁部不推拒，这总监的位置哪会轮到刘朔这个愚蠢至极的小人！
二部的人咬碎了牙。
9点，会议室。
刘朔看着到会的一部人员，脸扭曲得像爬上了虫子。
深呼吸了许多次，刘朔开口：“出国学习半个月，收获颇多，今日与大家共享……”
“今天还要共同讨论一部和二部的合并问题，”
刘朔瞟一眼袁音，见她面无表情，他暗自得意。继续道：“当初研发分出两个部室，目的是分工合作，增强竞争意识，为公司研发出更多的优秀新品……”
二部的郑意腹诽：“无论研发能力还是收入水平，竞争的结果是一部到了山巅，二部还围着山脚转圈圈。”
“从这几年的结果看，效果还不错，但为了更好地管理，合并迫在眉睫……”
一部人员不屑：“可不迫在眉睫吗？再不合并你刘总监的脸该被打烂了！”
袁音斜靠在椅背上，专心地在图纸上画着什么，刘朔说的话，她一句回应也没有。
会后，一部的人聚在袁音的办公桌前，个个愤愤不平。
余芝芝俏脸通红：“袁部，刘总欺人太甚！产品开发的可行性今后他审批决定；你降为副部长，竟然让姜晴的任部长。难道就因为一起出了趟国？”
袁音看了一眼余芝芝，余芝芝一怔，连忙低头闭上了嘴。
袁音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原来怎么干，现在还是怎么干。行了，都去工作吧。”
“部长！你怎么又妥协了！”众人异口同声。
袁音眼睛看向门口，无声地撵人，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带门出去。
袁音捏着铅笔，看着门出神。
这些年，刘朔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当然蠢也有蠢的好处，处起来不累！
总经理办公室，刘朔正向宁泽俊汇报此次出国的诸项事宜。
“嗯，不错，你们这次带回来的信息对新品研发非常有帮助。”
听到宁泽俊的认可，刘朔眉开眼笑，脑子里存的话便脱口而出：“宁总，此次出国学习，我发现姜晴对时尚的敏锐度，以及对产品的定位都有独特的见解，可重点培养。”
宁泽俊坐直身体，问刘朔：“刘总监认为该怎么培养？”
“我已经在研发开会讨论过，打算让她任研发部长锻炼一下，袁部长给她辅助。”
“噢……袁部长给她辅助？研发中心总设计给你的女人当辅助？”宁泽俊手指敲着桌面，勾着嘴唇问他。
刘朔瞬间脸色惨白，宁总怎么知道姜晴是他的……，明明已经万分小心了啊！
宁泽俊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你瓜分袁音的绩效，分享袁音的功劳，她不在乎不追究，公司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你竟然如此不知所谓！”
上层对袁音几乎一直无视啊！不然这些年，他怎么会……
刘朔头重脚轻地出去了，宁泽俊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会，摸起手机打了出去。
晚上8点，研发中心办公区黑暗一片，只有袁音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陈晨推门而入。袁音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灯光落在她身上，本就纤细的人更显瘦弱了。
绕到袁音跟前，陈晨笑着说：“音音，想什么呢？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袁音回过神，对她说：“你回去吧，别等我了，我今晚不回来了。”
陈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挽起她细弱的胳膊说：“那你回去加件衣服，今天天凉。”
昏黄的路灯光线交织，整条马路暗暗沉沉，出租车撞碎光影，在城市里穿行。
袁音指着前面的小区让司机在门口停了车。她走下车，抬脚迈进了小区昏暗的光影里。
这是一处老式小区。楼道的灯坏坏修修，总没有全亮的时候。袁音摸黑上了某个单元的三楼。
袁音停在西户门前，伸手拢了拢没系扣的上衣，在没有灯光的楼道里，她两只手显得越发枯瘦苍白，抬手轻敲门，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可并没有看到开门的人。
袁音走进门，室内昏暗一片。她转身轻轻关上门，跟着前面的脚步声走进了北向的一个房间。
房间没开灯，借外面的灯光能隐约看清房间的格局：一张空空的床，床的左边有一个暗沉沉的衣柜，床尾右边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背着光，又有人站在前面，不知上面摆放着什么。
袁音打开了房间的灯，室内终于明亮起来。
这才看清桌前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短发微卷却打理得纹丝不乱。她前面的桌子上靠墙放置着一个嵌着黑白照片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正微笑着目视前方，太年轻了，让人不胜唏嘘。
袁音脚步无声地走到女人身旁，轻声说：“肖姨，我来吧。”
被称作肖姨的女人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坐下，她紧紧抿着双唇，一双透着奇异亮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袁音的后背。
袁音在照片前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后，转过身说：“肖姨，你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今晚的香不会灭。”
“一鸣今晚会回来，你守好他，我儿子回来不能找不到路。”肖容声音嘶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