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还是没有把自己特意准备的饭盒拿给君瑶。

    其实即便她真的没有用过晚饭,随意吩咐一声厨房也会给她做好,根本不必劳烦他这位护法;可他偏偏不想这样。

    沈南星认为自己是护犊情结过重。

    第二天,三月十九日是君瑶与柠虎约定好“入门任务”的日子,大家一起用过早饭,君瑶便送柠虎与椋宴二人出了鲤城,沈南星自是悄悄地随在二人身后。有沈南星陪同,君瑶毫无顾虑,转身便回了清影堂。

    沈南星不在的这几天,她估计都要待在藏书阁了。

    清影堂外观上是个宅子,大门匾额只是简单的“怡堂清庭”,一副田园气息;居住在清影堂的人也实在不多,明面上细数下来只有三十七位。下属多分散在各城各镇,君瑶所在的怡堂清庭只是清影堂对外的基地,拿鲤城来说,清影堂就暗中占有七座宅院。而怡堂清庭之所以能够成为基地,便是因为藏书阁。

    藏书阁在怡堂清庭的西北角,君瑶安排了六位武功好手每天巡视,更是安排了十位强劲的暗卫保护,只因藏书阁里藏的不是书,而是十几年来清影堂接手处理的桩桩件件。江息的名司创立不过短短三年,在名司之前,毫不客气地说对于江息,江息皇室了解的情况还没有清影堂的详细全面,更不用说周边小国了。也正是因为这般一树独大,各国皇室没少打着清影堂的名号解决他们作为皇室不能解决的事情,结果清影堂就落了个“阎王殿”的称号。

    君瑶自是心里和明镜似的,她甚至不排斥这样的“恶名”,从其他方面说,这更有利于清影堂行事。关于清影堂的名声,说白了这和她本人没关系,她也懒得去看藏书阁的档案,钱货两讫的道理,君瑶只觉得没必要。

    可她今天来了,并且做好了至少待两天的准备,她打算翻看档案记录,找到欧嘉林。

    君瑶感觉欧嘉林与清影堂一定是有过关系的,要么是她不记得了,要么是在她来清影堂之前上一辈的事情。在一楼成排成列的坊间档案面前,君瑶站着自我斗争了一会儿,欧嘉林给她的感觉实在不像平常人家,可君瑶又自认为对各国皇室了解不少,实在没有哪个皇亲国戚哪个朝堂重臣是欧姓,更何况他都说了自己是江息国人……君瑶一时只觉得脑袋痛,早知道昨晚就该在卿歌寒走之后继续和沈南星谈论这件事了,沈南星大概会知道的比她多一些。

    “算了,”君瑶抬步上了二楼,皇亲国戚的档案记录却是比一楼坊间要多,“从江息开始吧。”

    君瑶抱起一摞书本竹简便去了窗边的长桌,查找档案的事本用不着她做,可现在沈南星不在堂里,外面也相安无事,君瑶索性把这当作消遣;欧嘉林的事,她的确是有些在意,不想假手于人。

    第二天上午君瑶在去藏书阁的路上收到一封下属递来的信,说是在月溪谷发现了之前要求调查的竹楼黑衣人的下落,希望护法亲自前去查看。君瑶并不怎么在意,她从没关心过那天的黑衣人,说白了如若不是自己的信丢了,君瑶大概这辈子不会和欧阳复打上交道。

    随手把信交给偶遇的归海,君瑶再次来到了藏书阁,昨儿翻看了不到两个时辰她便坐不住了,而且一无所获;今天她给自己泡了一壶好茶,事不成、誓不休。

    又是一无所获。

    在藏书阁的第三天,君瑶看着眼前有些混乱的书案,“该不会真的不是贵族吧。”疲倦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头,却看到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君瑶抬眼缓缓看过去,“何事?”

    “阿魏医师现在阁外,想要见您,我们不知道是否要放行。”

    君瑶一摆手,“不必,我出去。还有,这样的事再有下一次,可直接让她进来。”

    暗卫退下后,君瑶稍微整理了书案便起身下楼,心里想着要不还是将翻查档案的事交给暗卫吧,她实在不想再待三天了。

    阿魏是君瑶刚来清影堂那几年时结交的朋友,她醉心医术,君瑶成为堂主之后便以两座独立的药房为聘资将阿魏留在了清影堂,她的丈夫归海也顺便留了下来,而君瑶要的便是这种双赢的结果。

    “阿魏姐,你找我?”君瑶唤了声站在台阶下的人,阿魏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君瑶走到面前,将一封信交到她手里。

    “信里说,坊间传言天权门旧址发现了一片原生的月溪草。”阿魏难掩激动地对君瑶说道。君瑶会意,“那让归海陪你去。”

    “你相信吗?”

    “有归海陪你,我自然放心;如若又是谣传,你就当和归海出去散心游玩了。”君瑶知道阿魏一直想要几株野生的月溪草,奈何找寻无果,君瑶便吩咐了几位清影堂闲散人员在坊间各大药房门前摆摊留意,这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上报的信,可惜前几次全都败兴而归。

    “那我现在就回药房简单收拾下,我家那位就麻烦你告知一声让他来药房找我。”

    看着快步离开的背影,君瑶才发觉信还在自己手里,“这字怎么看着眼熟?估计是这几天看字看多了。”

    想起刚才阿魏的嘱咐,君瑶收下心思转身去找归海。

    君瑶亲自将归海与阿魏送到侧门,李伯随后将归海的马牵了出来。

    “我们大概四天后回。”阿魏将包袱交给归海,“不许去药房乱吃。”

    “你放心,”君瑶笑着拿出一个钱袋放到阿魏手里,“我知道归海还在攒钱给你买宅子,你们这回的全部花销我包了。”

    “谢过堂主。”归海没等阿魏回绝便直接将钱袋拿走了,“好啦,娘子,咱们走吧?”他终于可以扔掉繁琐事务陪娘子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公费出行。

    阿魏宠溺地看了归海一眼,又和君瑶相视一笑,“那我们走了。”

    “祝阿魏姐此次遂愿。”

    把这对夫妻送走之后,君瑶突然觉得清影堂真的是冷清了许多,没有椋宴的吵闹声,没有南叔的唠叨声,也没有阿魏姐的捣药声,只有偶尔遇到的下属的问好,感觉实在乏味了些。兴致缺缺地回到自己的厢房,摆开文房四宝,百无聊赖地画起来。

    君瑶画了一株盛放的桃树,在旁边题了几个字。

    “红雨当配白衣”

    三月二十三日,再逢鲤城大集,君瑶早早地出门,打算去买第一锅的糕点带给大院的孩子和老人。还是李大哥的糕点铺,君瑶冲他打了声招呼,便站在招牌下等着;君瑶确实来得早了些,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李大哥趁着忙活的空当请她进里屋坐,君瑶婉拒后便在店铺外闲看,街边的一位老人吸引了她的注意。现在商铺大多是卖早食,平常物件的还没出摊,老人倚靠在一个巷口石上,闭眼睡觉。君瑶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老人是在调息,再加上那脏兮兮许久未沐浴的模样,一看便挨饿许久了。

    君瑶走到对面的一家包子铺,直接带着笼屉买下了两笼包子,随后走到那老人面前,“老人家,”君瑶唤了他一声,“这包子买多了,我也吃不了,扔了可惜,您不嫌弃的话……”

    君瑶的话还没说完,老人便把笼屉接了过去,也不点破君瑶的拙劣话技,刚吃了一个就止不住地咳嗽,君瑶连忙再向那包子铺老板要了一碗水。“老人家,您慢点儿吃。”

    包子铺老板虽然嫌弃君瑶把自家的笼屉给了那样一个乞丐模样的老朽,奈何人家给的钱两多,抵得上他两天的收入了,自是不敢怠慢,甚至还送了一碟腌菜过来。

    听到李大哥在喊自己过去,君瑶抬步要走,“姑娘,留步。”

    君瑶微微低头看向蜷在石头上的老人,这样的话音不是从小就混坊间市井的,果然自己没有看错。

    “老儿我送你一句话,抵了这包子和水。”老人将笼屉慢慢放下,“姑娘,今天你不宜出门呐,更不宜往东边去;就算要去桃花林,老儿劝你从城南或城北绕路走。”

    君瑶微微勾起嘴角,面带笑容地看向他,“谢过老人家。”

    “我知道你不会听,”老人坐直身拍了拍肚子,“算了,吉人自有天相。”

    李大哥又喊了一声,君瑶冲老人略一点头便转身走了。

    “李大哥,刚才同我说话的那位老人,你眼熟吗?”君瑶一边拿出荷包一边同他闲聊着。

    “眼熟,那老人家在那儿一连坐了……诶,媳妇儿,你昨天给了桃花饼的那个老头,你记不记得他在咱对面坐几天了?”

    李大哥的妻子正在一旁揉面团,捞起围裙擦了下手,“有五六天了吧,白天出摊的时候总能看到他,晚上闭门后就不知道了。姑娘找他有事吗?”

    君瑶轻微摇头,“就是见他不像个乞丐。”

    “这我倒是同意,”李大哥将装好的糕点递给君瑶,“连家伙事儿都没有,我也没见他乞讨过。”君瑶将钱放到木柜上,说了一声过几天再来便走了。

    不宜出门,不宜往东边走。

    巧了,这两样今天是都做不到了,而且君瑶也不想听劝,牵起在集市门外等候的阿骝,缓步向东边的桃花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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