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精神科的医生，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工作岗位。那个时候，精神病三个字如洪水猛兽，确诊就意味着这辈子完了。
“我看错了人。”奶奶声音轻轻的，“对方是个高中生，读过书，我觉得告诉他没什么，他也不严重，只要好好干预，痊愈没什么问题。”
许栗知看到水壶冒出白烟，热水奔涌而下，杯中的茶叶瞬间舒展。
奶奶把茶杯递过来，说：“结果他家里来了一帮人，我一张嘴说不清楚，也没人帮我，然后就这样了。”
“工作没丢，被调到后勤部，打了那么多年官司也没结果，最后就赔了那几个子。”
许栗知吹开热气，忽然道：“我也看错过人。”
奶奶顿住。
许栗知说：“那个人还是我一块长大的人，但因为他，我工作都丢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觉得我旧情难忘，但其实。”
她垂下眼，“也就那么回事。”
……
谢远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近过去四十分钟。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目前只能等。
他烦躁地拽了拽领带。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那扇旋转门终于转动，走进来一个女人。
白色西服外套，包臀短裙，拎一只黑红色的包。身材很好。
坐下来时，大厅的灯光变暗，那些候场的服务生都撤出去，旋转门也停下，成为屏障。方便留出空间给他们谈话。
女人开门见山，说不再要他的人，除非回家，其他免谈。
女人是他表姐陈暮柯，烟兰的三把手。她摆了摆手，手腕上金线一样的手链闪动着光芒。
能从一天的行程里挤出这半个小时，已经算是看在血缘面子上了。
谢远道：“想都不要想。”
“那就算了。”她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水，发现是冷水，抬手就要泼人。
谢远道：“等你那么半天，水能不是凉的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那个女的只是个外人，我们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她放下杯子，半杯水在杯子里晃了晃。
她叹了口气，说：“我们也不是要针对荔枝，是你……”目光冷淡下来。
烟兰是谢远的母族企业，本来谢远毕业后是想把他拉来，但他偏要出来单干。
没有背景在这一行会很艰难，谢远能做到这种程度，烟兰还是暗地里给了帮助。他没有拒绝，同样也懂报恩，这些年也帮烟兰做了宣发。最高战绩。一夜之间增加了烟兰三条产品生产线。
双方心照不宣的合作，谁也不提过去的矛盾，就这样——
烟兰今年进入一线品牌领域。为了拉拢谢远，，宣布给他手里面最看重的女艺人最高的代言title。
这是一支表达友好的橄榄枝。
谢远的母亲快不行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谢远能回来。
烟兰的诚意很足，但陈暮柯发现，谢远在收集烟兰的一些证据。
他还是想自立门户。
知道烟兰那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谢远更不可能知道，所以陈暮柯今天来了，她想试探一下，那些陈年往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她问：“你是脑子有毛病吗？”
……
城郊。
芝兰寺。
林知恒穿一身黑衣，手腕上绑着一截发旧的红线，站在门口。
佛寺要收十块门票。
他独自一人来，检票后，要去爬山。
佛寺矗在一座小山包的半山腰，上山的路程大约二十分钟，像他这样体力好的，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在即将到佛寺前的那段路口，有一条岔路，能通向山背面的一座老式宝塔。
宝塔是建国前就存在的，经过修缮，现在成了景点。守门的是个老头，只要给他两块钱，就会让游客入塔参观。
塔里的空间很瘦，楼梯贴在墙边环绕而上，阶梯是窄窄一片，走起来吱呀呀的响。不太好走，但意外的，来参观的人并不少，基本第一次上山礼佛的游客，都会选择爬一次宝塔。
而爬上去也不亏，能在高处开处的窗口里，看俯瞰这座城的一半，十分壮观。
林知恒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一改平常的无视，直接朝那条岔路走过去。
守门的老头本来拿着一片西瓜在吃，看到他，照例用手碰了碰桌面上的铁盒，示意要交两块钱。铁盒前头靠着两块二维码的牌子。
林知恒掏出手机扫码后，却并不入塔，在桌子面前站着。
老头看他两眼，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把瓜扔下，给他从旁边的壶里倒水：“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微信说一声就好，我每个月都交话费，用的也是老年智能机，能看到的。”
他把水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亮后，是某个著名刷短视频的软件界面。
林知恒说：“我来取东西。”
老头有点惊讶：“不存了吗？”
“我每天都去扫，很安全的。”
“不是。”林知恒说，“要拿出来用。”
老头道：“好，你跟我来。”
……
许栗知从奶奶家离开，没回酒吧，她戴了口罩帽子，要去给自己找一条新的出路。
谢远拿她当枪，这么多年外头传的乱七八糟，说小谢总喜欢她。
甚至很多娱乐号编得绘声绘色，说她命好，被人看上一飞冲天。
但她却明白，谢远肯定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这些年她过得小心翼翼，并没有像传闻里那么随心所欲。
谢远脾气喜怒无常，对她时冷时热。好的时候，连家都让她进，不好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让她被万人唾骂，自生自灭。
她这些年一直在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让谢远看上。
她在路上慢慢琢磨过来了。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他都要生气，甚至有放弃她的意思。
为什么？
烟兰么？
她的经历网友扒不出来，但是谢远却知道。他知道她来自极光，来自那个和烟兰有深度合作的极光。
这次和烟兰出现矛盾，谢远平常从不管她，这次却提到了这件事。
他很在意。
他在意的不是他，是烟兰。
谢远和烟兰什么关系呢？
车子滴滴两声，她回过神，一看手机导航，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了。
她要见得这位制片人叫白毛。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头发白了一大半。
这是他的招牌，他说因为家族遗传，他们一家都少白头，所以业内人都叫他白毛。
他手里有个综艺资源。
前两年，他和卫视合作，推出了一档户外军旅真人秀，大获成功。成功后人有点飘，看上了许栗知，追了她三个月，未果。
他也不气馁，流量嘛，红的时候都狂，给脸不要也正常，风水轮流转，总有再求他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求他的机会，真让他给等到了。
他信佛，和许栗知约的地方在佛寺。
他在佛寺里有间vip包厢。那里清净，不会被拍，而且外头就有鸟鸣流水，诗情又画意。
许栗知到的时候，他没去迎接。
现在许栗知可是众矢之的，外头的人骂她骂的正在兴头上，这万一不小心被拍到，有损他的名誉。
不过，他点了一根香，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对许栗知，的确还有些狂热的情愫在，那个美人百年一遇，不光是脸，那个气质真的很符合他胃口。
其实他这次，他对许栗知也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能签下许栗知的机会。
业内的人都说，谢远对她已经腻了，隐隐有放弃的感觉，甚至舆论发酵成这样，还有谢远的推波助澜。
白毛想不明白，许栗知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谢远？
但是他觉得，谢远很有可能给她一个教训后就回心转意了。
他亲眼见过，以前谢远多么宝贝许栗知，有一次活动，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就被谢远警告，
追她的那三个月，他都是瞒着谢远的，刚开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栗知似乎对他有点兴趣，那时候他猜，许栗知是想脱离谢远自立门户。
她身负巨大流量，出来单干挣的钱都是自己，签在谢远手底下，永远都是为人家挣钱，谁会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呢。
他当时正得意，谢远也没那么如日中天，和他争一次也未免会输。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许栗知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他再三保证，可以不交往，一切以工作为先，他愿意给出一切资源。
但许栗知居然报复他，把他殷勤的样子捅给了谢远。
那几个月，他的节目被谢远整惨了。但好在他血厚，在圈子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人脉、资源也积累了不少，加上他的王牌节目，他一直没垮。
而且通过他那档节目，培养出的流量也有几个，那几个人现在都签在了他旗下。他背后的大老板也财力雄厚。
他心里隐隐对许栗知有气。
这次，他不会再那么“殷勤”。
……
许栗知到达芝兰寺后，走的是后山的路，那里有白毛派下来的人来接，带她悄悄上山。
后山沉静，偶尔还能听到鸟雀流水声。
许栗知忽然觉得，心脏蓦然一跳。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精神科的医生，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工作岗位。那个时候，精神病三个字如洪水猛兽，确诊就意味着这辈子完了。
“我看错了人。”奶奶声音轻轻的，“对方是个高中生，读过书，我觉得告诉他没什么，他也不严重，只要好好干预，痊愈没什么问题。”
许栗知看到水壶冒出白烟，热水奔涌而下，杯中的茶叶瞬间舒展。
奶奶把茶杯递过来，说：“结果他家里来了一帮人，我一张嘴说不清楚，也没人帮我，然后就这样了。”
“工作没丢，被调到后勤部，打了那么多年官司也没结果，最后就赔了那几个子。”
许栗知吹开热气，忽然道：“我也看错过人。”
奶奶顿住。
许栗知说：“那个人还是我一块长大的人，但因为他，我工作都丢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觉得我旧情难忘，但其实。”
她垂下眼，“也就那么回事。”
……
谢远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近过去四十分钟。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目前只能等。
他烦躁地拽了拽领带。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那扇旋转门终于转动，走进来一个女人。
白色西服外套，包臀短裙，拎一只黑红色的包。身材很好。
坐下来时，大厅的灯光变暗，那些候场的服务生都撤出去，旋转门也停下，成为屏障。方便留出空间给他们谈话。
女人开门见山，说不再要他的人，除非回家，其他免谈。
女人是他表姐陈暮柯，烟兰的三把手。她摆了摆手，手腕上金线一样的手链闪动着光芒。
能从一天的行程里挤出这半个小时，已经算是看在血缘面子上了。
谢远道：“想都不要想。”
“那就算了。”她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水，发现是冷水，抬手就要泼人。
谢远道：“等你那么半天，水能不是凉的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那个女的只是个外人，我们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她放下杯子，半杯水在杯子里晃了晃。
她叹了口气，说：“我们也不是要针对荔枝，是你……”目光冷淡下来。
烟兰是谢远的母族企业，本来谢远毕业后是想把他拉来，但他偏要出来单干。
没有背景在这一行会很艰难，谢远能做到这种程度，烟兰还是暗地里给了帮助。他没有拒绝，同样也懂报恩，这些年也帮烟兰做了宣发。最高战绩。一夜之间增加了烟兰三条产品生产线。
双方心照不宣的合作，谁也不提过去的矛盾，就这样——
烟兰今年进入一线品牌领域。为了拉拢谢远，，宣布给他手里面最看重的女艺人最高的代言title。
这是一支表达友好的橄榄枝。
谢远的母亲快不行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谢远能回来。
烟兰的诚意很足，但陈暮柯发现，谢远在收集烟兰的一些证据。
他还是想自立门户。
知道烟兰那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谢远更不可能知道，所以陈暮柯今天来了，她想试探一下，那些陈年往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她问：“你是脑子有毛病吗？”
……
城郊。
芝兰寺。
林知恒穿一身黑衣，手腕上绑着一截发旧的红线，站在门口。
佛寺要收十块门票。
他独自一人来，检票后，要去爬山。
佛寺矗在一座小山包的半山腰，上山的路程大约二十分钟，像他这样体力好的，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在即将到佛寺前的那段路口，有一条岔路，能通向山背面的一座老式宝塔。
宝塔是建国前就存在的，经过修缮，现在成了景点。守门的是个老头，只要给他两块钱，就会让游客入塔参观。
塔里的空间很瘦，楼梯贴在墙边环绕而上，阶梯是窄窄一片，走起来吱呀呀的响。不太好走，但意外的，来参观的人并不少，基本第一次上山礼佛的游客，都会选择爬一次宝塔。
而爬上去也不亏，能在高处开处的窗口里，看俯瞰这座城的一半，十分壮观。
林知恒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一改平常的无视，直接朝那条岔路走过去。
守门的老头本来拿着一片西瓜在吃，看到他，照例用手碰了碰桌面上的铁盒，示意要交两块钱。铁盒前头靠着两块二维码的牌子。
林知恒掏出手机扫码后，却并不入塔，在桌子面前站着。
老头看他两眼，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把瓜扔下，给他从旁边的壶里倒水：“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微信说一声就好，我每个月都交话费，用的也是老年智能机，能看到的。”
他把水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亮后，是某个著名刷短视频的软件界面。
林知恒说：“我来取东西。”
老头有点惊讶：“不存了吗？”
“我每天都去扫，很安全的。”
“不是。”林知恒说，“要拿出来用。”
老头道：“好，你跟我来。”
……
许栗知从奶奶家离开，没回酒吧，她戴了口罩帽子，要去给自己找一条新的出路。
谢远拿她当枪，这么多年外头传的乱七八糟，说小谢总喜欢她。
甚至很多娱乐号编得绘声绘色，说她命好，被人看上一飞冲天。
但她却明白，谢远肯定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这些年她过得小心翼翼，并没有像传闻里那么随心所欲。
谢远脾气喜怒无常，对她时冷时热。好的时候，连家都让她进，不好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让她被万人唾骂，自生自灭。
她这些年一直在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让谢远看上。
她在路上慢慢琢磨过来了。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他都要生气，甚至有放弃她的意思。
为什么？
烟兰么？
她的经历网友扒不出来，但是谢远却知道。他知道她来自极光，来自那个和烟兰有深度合作的极光。
这次和烟兰出现矛盾，谢远平常从不管她，这次却提到了这件事。
他很在意。
他在意的不是他，是烟兰。
谢远和烟兰什么关系呢？
车子滴滴两声，她回过神，一看手机导航，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了。
她要见得这位制片人叫白毛。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头发白了一大半。
这是他的招牌，他说因为家族遗传，他们一家都少白头，所以业内人都叫他白毛。
他手里有个综艺资源。
前两年，他和卫视合作，推出了一档户外军旅真人秀，大获成功。成功后人有点飘，看上了许栗知，追了她三个月，未果。
他也不气馁，流量嘛，红的时候都狂，给脸不要也正常，风水轮流转，总有再求他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求他的机会，真让他给等到了。
他信佛，和许栗知约的地方在佛寺。
他在佛寺里有间vip包厢。那里清净，不会被拍，而且外头就有鸟鸣流水，诗情又画意。
许栗知到的时候，他没去迎接。
现在许栗知可是众矢之的，外头的人骂她骂的正在兴头上，这万一不小心被拍到，有损他的名誉。
不过，他点了一根香，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对许栗知，的确还有些狂热的情愫在，那个美人百年一遇，不光是脸，那个气质真的很符合他胃口。
其实他这次，他对许栗知也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能签下许栗知的机会。
业内的人都说，谢远对她已经腻了，隐隐有放弃的感觉，甚至舆论发酵成这样，还有谢远的推波助澜。
白毛想不明白，许栗知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谢远？
但是他觉得，谢远很有可能给她一个教训后就回心转意了。
他亲眼见过，以前谢远多么宝贝许栗知，有一次活动，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就被谢远警告，
追她的那三个月，他都是瞒着谢远的，刚开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栗知似乎对他有点兴趣，那时候他猜，许栗知是想脱离谢远自立门户。
她身负巨大流量，出来单干挣的钱都是自己，签在谢远手底下，永远都是为人家挣钱，谁会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呢。
他当时正得意，谢远也没那么如日中天，和他争一次也未免会输。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许栗知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他再三保证，可以不交往，一切以工作为先，他愿意给出一切资源。
但许栗知居然报复他，把他殷勤的样子捅给了谢远。
那几个月，他的节目被谢远整惨了。但好在他血厚，在圈子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人脉、资源也积累了不少，加上他的王牌节目，他一直没垮。
而且通过他那档节目，培养出的流量也有几个，那几个人现在都签在了他旗下。他背后的大老板也财力雄厚。
他心里隐隐对许栗知有气。
这次，他不会再那么“殷勤”。
……
许栗知到达芝兰寺后，走的是后山的路，那里有白毛派下来的人来接，带她悄悄上山。
后山沉静，偶尔还能听到鸟雀流水声。
许栗知忽然觉得，心脏蓦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