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堕泪
伽衡扔了刀,躺在雪中,扒了许多雪摁在自己伤口上。郑宗望捂着手臂蹲下,道:“我解决那个人了。虽然我不善骑马,但会使弩箭。”
“你还偷偷做了弩箭啊。”
“如你所见,第一次用是用在对付吐蕃人身上。”
伽衡笑了两声,“那我便不告诉麦岑。别把你那手太当回事了,见没见过狼?很多都只有三条腿,依然活蹦乱跳地到处害人。濛桥还死了呢,汉人,这是草原上的常事。和刮风下雨一样平常。”
他咳了两声,咳出血来,又道:“虽然是常事,你也不该白白受伤。那一下我躲得过去。”
郑宗望也把残肢插在雪里,“怕意外嘛,你若是死了,我也逃不走。”
“黑马送你了,抵不抵得上?”
“那怎么行。”郑宗望坚决摇头道,“伽衡,我不是要什么,我......决定留下来。”
“送你了。”
伽衡不再说话。刚才他的力气似乎用之不竭,现在绿袍人一死,便连站也站不起来,更别提骑马回去,稍微颠簸一下他感觉自己就要疼晕过去。郑宗望骑马去找须揭他们了。
身上的血快流光了,他觉得好冷,暗暗祈祷救援快点来。赵安忍现在在哪里呢?应该跑到新营地了吧,他相当欣慰地想,别的不说,我知道她跑步很快的,像风一样。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须揭的声音,叫得相当慌张;还有塞涅图的声音,伴着轻盈的脚步声朝自己飞奔而来。你们再来晚一点我真要死了,他心里突然憋了个坏主意,先装死,然后等塞涅图惊恐万分的时候猛地坐起来吓她。这是很有说服力的,因为自己看上去相当狼狈、血渍呼啦、皮肤发黑,看上去真像个死人一样。
塞涅图扑通一声跪在他身边。她温热的手摸着他的脸,颤抖着,然后有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额头上。
“阿钦河。”
伽衡突然发现不对,他坐起来,满面惊恐的塞涅图和须揭正站在三步外;跪坐在他面前的是赵安忍。赵安忍自己都愣住了,她又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泪,将手指伸到眼前错愕地瞧着。
两百年来第一次,泥人居然也会流泪。
伽衡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忙拉住她的手,道:“我没事!赵......阿忍,你要是生气,不如打我一下吧?”
赵安忍仍旧呆呆地看着他。伽衡觉得自己可真该死,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刚碰到脸,她的另一只手也温柔地覆盖上来。阿忍捧着他的脸,凑近吻了吻他的嘴唇。
“阿钦河,”她小声说,“叫你怎么不回答呢?”
他急着要说话,又坐直了一点,刚被冻上的伤口立刻裂开,冰碴戳在内脏上,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赵安忍的眼泪越流越多,由一滴滴的变成一串串的,全浇在自己额头上。
再次睁眼的时候正躺在温暖的炕上,炕下烧了火,炕边坐了麦岑,见他睁眼差点要喜极而泣了。“别乱动,”他立刻说,将杯子凑到他嘴边慢慢倾斜。
伽衡嫌慢,用牙叼住抢过来,一仰头咕咚咕咚灌进去了。喉头的灼烧感总算减轻了些。
“死了几个人?”
“你做得很好了——”
“几个?”
“六个。其中有一个叫马盼雨的汉人。”他道,“很少了,生死乃常事。家属我都慰问过,今天早上办了葬礼——啊对,你昏迷了三天。现在大家在建造新营地,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在这里好好躺着。”
他又絮絮叨叨道,沙加河洗尿布去了,晚上就来看你;朋友们都很担心你,但是现在不宜见太多人,还是好好休息吧。伽衡原本盯着毡房壁发呆,听到这里连忙回过头,“那不——”
“只让赵安忍进来。”
“那行。”他想起自己的头发上全是红红白白的粘黏物,忙去摸头发,却发现被洗过了,干净、柔顺且编了精细匀称的小辫子。不止头发,全身都被洗过了,□□地躺在被褥里,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缝合疤痕。针脚稀疏平整,麦岑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说阿忍的好话:她缝针的技术很好。
“是谁帮我洗的澡?”
麦岑眨了眨眼,居然笑了,“本来打算叫碣磨来的,但阿忍缝好伤口后顺手就帮你擦洗了。”
伽衡捂紧被子,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面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时,她居然顺手就擦洗了?他都可以想象阿忍“顺手”时是什么神态,定和青海湖上一样,温柔的、慈悲的,偏偏不是——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见他坐了起来,阿忍原本提着的双肩立刻松懈下去,她快步走到炕前,两人视线交汇又飘走。嗯?她也移开眼睛了?伽衡立刻盯回去,越盯阿忍越不看他,只是坐到床边轻声问:“好些了吗?”
喜悦把他的脑袋撞得七荤八素,伽衡露出笑容,伸手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阿忍生怕弄疼他,顺从地靠过去。伽衡不答她的话,却问:“你觉得......好看吗?”
说的语焉不详,但是阿忍立刻懂了。止血途中她就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了,面前不着寸缕的躯体剧烈的起伏着,血与汗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每束肌肉又纤长、柔韧、富有弹性,一按便知道是被羊的奶水喂养长大的......那看似疏平的针脚,她需要默诵着《心经》缝。
“嗯。”她点头,“你哪里都好看。在青海湖上遇见时,你脸都是肿的,我都觉得好看。”
伽衡都被她说不好意思了,突然捕捉到“青海湖”这个词,手都一哆嗦。
“这几天塞涅图跟我聊天的时候,讲你们去牧马的故事。然后我就跟她说我遇见过一个牧马的男孩......”阿忍说着就放松下来,笑眯眯的,想起眼前人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个孩子,之前的紧张几乎就要荡然无存。伽衡突然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继续说。
“忘了吧。”他哼了一声,“以后是我保护你了。”
“你对我……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
“不是,不是!”他急着道,“我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喜欢你的,我现在是个男人了!你快忘了!”
“那是为什么?”
“你又能说清楚吗?”
确实说不清,阿忍思忖,精妙的道理从来不是用嘴说的,是用心感受的。便打趣道:“后面的不知道,只是第一眼觉得你好看,才愿意有后面的事。”
不过又怎样呢,两只动物走到一起,难道还是因为对方善良吗。赵安忍先要成为动物,才能成为人。是伽衡让她知道她是动物,有会疼痛的胃,有沉重的心脏。
然后她成为人了,成为阿忍。
伽衡的表情变得相当疑惑,眨了两下眼。晚上沙加河来看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黄的馕,刚烤好的,抹了奶酪和芝麻。
面粉啊。他震惊道:“不是说平常不让用吗?”
“你吃嘛,这里还有谁能做我的主不成?”
久违的面食散发着扑鼻的酥香,他掰下一半递给沙加河,“你也尝尝。”
沙加河一直看着他,毫无征兆就掉下两行泪来。他吓了一跳,“干嘛呀,你们一个个的,我过两天都能下地挑水了。”
“阿妈死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高。”她比划了两个炕台的高度,用力吸鼻子,后面的话又含糊在了哭声里。伽衡忙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好啦,哎沙加河,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是想转移沙加河注意力,但确实有这么一个问题要问。
“什么呀?”
“我长得好看吗?”
太有效果了,沙加河立即止住哭泣,有咧嘴笑的趋势,“你难道不觉得吗?”
“我是觉得还行。”他窘迫地抓了抓头发,“但也没到那个地步。阿忍她说我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觉得我好看……”
沙加河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外面的麦岑都引进来,急着问有什么好玩的笑话他也要听。伽衡喊不行不行,却没法下床去捂沙加河的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起笑得直不起腰。
“有什么好笑的!”他板着脸地躺下,用被子盖住脸,“她真这么说的,又不是我自己编的。”
沙加河拽开被子,掰回他躲闪的头,强行上手捏来捏去。“没笑你,小陛下,”她叫“小陛下”时亲昵意味多于调侃,“你就是特别特别好看。”
麦岑点头附和。
伽衡是病号,无力反抗,翻身滚到炕的另一边去了,嚷嚷道:“你别这个样子!沙加河!我多大了!”
晚上他要睡了,麦岑抱着普拉善回房休息,沙加河仍舍不得走,趴在他炕边说许多话。“你要是还是那么一点点小,就不需要去打仗,大家会带着你跑的。”
“说什么啊?”伽衡哭笑不得,“族里本来就不剩几个年轻男人了,你还希望再减少一个?”
“我心疼你嘛,老觉得你明明是个孩子……那样深长的一道伤口,怎么不划到我身上呢?”
他今天算是明白了,女人若是爱一个人,会一并爱他无能无用的小时候;而你既然在那么一段时期受过她们纯粹的爱,便永远对不起她们。
但是沙加河,我十八岁了,别说伤口不划在你身上,今后连一捧雪都不会落在你肩头。
“你还偷偷做了弩箭啊。”
“如你所见,第一次用是用在对付吐蕃人身上。”
伽衡笑了两声,“那我便不告诉麦岑。别把你那手太当回事了,见没见过狼?很多都只有三条腿,依然活蹦乱跳地到处害人。濛桥还死了呢,汉人,这是草原上的常事。和刮风下雨一样平常。”
他咳了两声,咳出血来,又道:“虽然是常事,你也不该白白受伤。那一下我躲得过去。”
郑宗望也把残肢插在雪里,“怕意外嘛,你若是死了,我也逃不走。”
“黑马送你了,抵不抵得上?”
“那怎么行。”郑宗望坚决摇头道,“伽衡,我不是要什么,我......决定留下来。”
“送你了。”
伽衡不再说话。刚才他的力气似乎用之不竭,现在绿袍人一死,便连站也站不起来,更别提骑马回去,稍微颠簸一下他感觉自己就要疼晕过去。郑宗望骑马去找须揭他们了。
身上的血快流光了,他觉得好冷,暗暗祈祷救援快点来。赵安忍现在在哪里呢?应该跑到新营地了吧,他相当欣慰地想,别的不说,我知道她跑步很快的,像风一样。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须揭的声音,叫得相当慌张;还有塞涅图的声音,伴着轻盈的脚步声朝自己飞奔而来。你们再来晚一点我真要死了,他心里突然憋了个坏主意,先装死,然后等塞涅图惊恐万分的时候猛地坐起来吓她。这是很有说服力的,因为自己看上去相当狼狈、血渍呼啦、皮肤发黑,看上去真像个死人一样。
塞涅图扑通一声跪在他身边。她温热的手摸着他的脸,颤抖着,然后有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额头上。
“阿钦河。”
伽衡突然发现不对,他坐起来,满面惊恐的塞涅图和须揭正站在三步外;跪坐在他面前的是赵安忍。赵安忍自己都愣住了,她又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泪,将手指伸到眼前错愕地瞧着。
两百年来第一次,泥人居然也会流泪。
伽衡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忙拉住她的手,道:“我没事!赵......阿忍,你要是生气,不如打我一下吧?”
赵安忍仍旧呆呆地看着他。伽衡觉得自己可真该死,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刚碰到脸,她的另一只手也温柔地覆盖上来。阿忍捧着他的脸,凑近吻了吻他的嘴唇。
“阿钦河,”她小声说,“叫你怎么不回答呢?”
他急着要说话,又坐直了一点,刚被冻上的伤口立刻裂开,冰碴戳在内脏上,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赵安忍的眼泪越流越多,由一滴滴的变成一串串的,全浇在自己额头上。
再次睁眼的时候正躺在温暖的炕上,炕下烧了火,炕边坐了麦岑,见他睁眼差点要喜极而泣了。“别乱动,”他立刻说,将杯子凑到他嘴边慢慢倾斜。
伽衡嫌慢,用牙叼住抢过来,一仰头咕咚咕咚灌进去了。喉头的灼烧感总算减轻了些。
“死了几个人?”
“你做得很好了——”
“几个?”
“六个。其中有一个叫马盼雨的汉人。”他道,“很少了,生死乃常事。家属我都慰问过,今天早上办了葬礼——啊对,你昏迷了三天。现在大家在建造新营地,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在这里好好躺着。”
他又絮絮叨叨道,沙加河洗尿布去了,晚上就来看你;朋友们都很担心你,但是现在不宜见太多人,还是好好休息吧。伽衡原本盯着毡房壁发呆,听到这里连忙回过头,“那不——”
“只让赵安忍进来。”
“那行。”他想起自己的头发上全是红红白白的粘黏物,忙去摸头发,却发现被洗过了,干净、柔顺且编了精细匀称的小辫子。不止头发,全身都被洗过了,□□地躺在被褥里,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缝合疤痕。针脚稀疏平整,麦岑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说阿忍的好话:她缝针的技术很好。
“是谁帮我洗的澡?”
麦岑眨了眨眼,居然笑了,“本来打算叫碣磨来的,但阿忍缝好伤口后顺手就帮你擦洗了。”
伽衡捂紧被子,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面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时,她居然顺手就擦洗了?他都可以想象阿忍“顺手”时是什么神态,定和青海湖上一样,温柔的、慈悲的,偏偏不是——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见他坐了起来,阿忍原本提着的双肩立刻松懈下去,她快步走到炕前,两人视线交汇又飘走。嗯?她也移开眼睛了?伽衡立刻盯回去,越盯阿忍越不看他,只是坐到床边轻声问:“好些了吗?”
喜悦把他的脑袋撞得七荤八素,伽衡露出笑容,伸手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阿忍生怕弄疼他,顺从地靠过去。伽衡不答她的话,却问:“你觉得......好看吗?”
说的语焉不详,但是阿忍立刻懂了。止血途中她就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了,面前不着寸缕的躯体剧烈的起伏着,血与汗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每束肌肉又纤长、柔韧、富有弹性,一按便知道是被羊的奶水喂养长大的......那看似疏平的针脚,她需要默诵着《心经》缝。
“嗯。”她点头,“你哪里都好看。在青海湖上遇见时,你脸都是肿的,我都觉得好看。”
伽衡都被她说不好意思了,突然捕捉到“青海湖”这个词,手都一哆嗦。
“这几天塞涅图跟我聊天的时候,讲你们去牧马的故事。然后我就跟她说我遇见过一个牧马的男孩......”阿忍说着就放松下来,笑眯眯的,想起眼前人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个孩子,之前的紧张几乎就要荡然无存。伽衡突然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继续说。
“忘了吧。”他哼了一声,“以后是我保护你了。”
“你对我……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
“不是,不是!”他急着道,“我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喜欢你的,我现在是个男人了!你快忘了!”
“那是为什么?”
“你又能说清楚吗?”
确实说不清,阿忍思忖,精妙的道理从来不是用嘴说的,是用心感受的。便打趣道:“后面的不知道,只是第一眼觉得你好看,才愿意有后面的事。”
不过又怎样呢,两只动物走到一起,难道还是因为对方善良吗。赵安忍先要成为动物,才能成为人。是伽衡让她知道她是动物,有会疼痛的胃,有沉重的心脏。
然后她成为人了,成为阿忍。
伽衡的表情变得相当疑惑,眨了两下眼。晚上沙加河来看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黄的馕,刚烤好的,抹了奶酪和芝麻。
面粉啊。他震惊道:“不是说平常不让用吗?”
“你吃嘛,这里还有谁能做我的主不成?”
久违的面食散发着扑鼻的酥香,他掰下一半递给沙加河,“你也尝尝。”
沙加河一直看着他,毫无征兆就掉下两行泪来。他吓了一跳,“干嘛呀,你们一个个的,我过两天都能下地挑水了。”
“阿妈死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高。”她比划了两个炕台的高度,用力吸鼻子,后面的话又含糊在了哭声里。伽衡忙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好啦,哎沙加河,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是想转移沙加河注意力,但确实有这么一个问题要问。
“什么呀?”
“我长得好看吗?”
太有效果了,沙加河立即止住哭泣,有咧嘴笑的趋势,“你难道不觉得吗?”
“我是觉得还行。”他窘迫地抓了抓头发,“但也没到那个地步。阿忍她说我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觉得我好看……”
沙加河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外面的麦岑都引进来,急着问有什么好玩的笑话他也要听。伽衡喊不行不行,却没法下床去捂沙加河的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起笑得直不起腰。
“有什么好笑的!”他板着脸地躺下,用被子盖住脸,“她真这么说的,又不是我自己编的。”
沙加河拽开被子,掰回他躲闪的头,强行上手捏来捏去。“没笑你,小陛下,”她叫“小陛下”时亲昵意味多于调侃,“你就是特别特别好看。”
麦岑点头附和。
伽衡是病号,无力反抗,翻身滚到炕的另一边去了,嚷嚷道:“你别这个样子!沙加河!我多大了!”
晚上他要睡了,麦岑抱着普拉善回房休息,沙加河仍舍不得走,趴在他炕边说许多话。“你要是还是那么一点点小,就不需要去打仗,大家会带着你跑的。”
“说什么啊?”伽衡哭笑不得,“族里本来就不剩几个年轻男人了,你还希望再减少一个?”
“我心疼你嘛,老觉得你明明是个孩子……那样深长的一道伤口,怎么不划到我身上呢?”
他今天算是明白了,女人若是爱一个人,会一并爱他无能无用的小时候;而你既然在那么一段时期受过她们纯粹的爱,便永远对不起她们。
但是沙加河,我十八岁了,别说伤口不划在你身上,今后连一捧雪都不会落在你肩头。